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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以牙还牙
2025-07-17  作者:冯嘉  来源:冯嘉作品集  点击:

  当司马洛踏进探长的写字间时,探长吃了一惊,跳将起来。
  “你!司马洛!”探长叫道:“原来你回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我们不是今天才认识的,”司马洛说:“难道还要你去接机吗?”
  探长耸耸肩:“坐下来吧,要喝点什么吗?咖啡?”
  司马洛点点头,疲累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刚刚回来吗?”探长问。
  “是的,”司马洛说:“刚刚回来,而且还没有机会睡觉。你知道吗?原来航空公司有时是骗人的,收我一流票价而给我九流的飞机服务和机位。我一直就是怕失事而不敢入睡,而且坐在那种位子上,你根本也不可能入睡的了。”
  探长没有做声。咖啡来了,探长看着他,说:“怎么样?在那边查出什么吗?”
  司马洛没有做声,只是呷着咖啡。
  探长又说:“听说那边也发生过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什么叫那边?”司马洛低着头看着杯中的咖啡:“我似乎没对你讲过我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我们各地的警方虽然越境办案会很麻烦,”探长说:“那并不是表示我们是不合作的,在资料和情报方面,我们都有交流。那边有个女人死了,同样的地方有个同样的记印。她的丈夫失踪了而一家健身院烧掉,健身院教练也失踪,之后这两个人被发现在一部车子里堕崖而死,而这两个人是有着不寻常的背影的。照这迹象看,假如说你到过那边去,大概也不会完全错吧?”
  “什么不寻常的背景?”司马洛问道:“这两个人?”
  。探长耸耸肩:“黑社会。”
  “什么黑社会?”司马洛问:“没有名堂的吗?”
  “还没有查出他们是什么名堂,”探长说:“但是他们都是有那种案底的,你知道。”
  司马洛沉默下来,只是浅浅地呷着杯里的咖啡。
  “我猜你不会告诉我你究竟查出了什么吧?”探长说:“虽然我知道你一定查出了些什么。而且你一定是有求于我,不然你也不会一回来就马上来找我。”
  司马洛还是没有做声,再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才小心地说:“你是一个执法的人,所以有些事情我是不能告诉你的,我只能告诉你一部分。这个记号果然是烙上去的,叫狗眼,也果然是用以一个占有了的女人,就像牧牛场的牛的身上烙下了记印一样,这个我们以前已经讲过了。”
  “是的,”探长说:“这样做的人一定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了,我是指心理上。只有心理变态很严重的人才会这样做的。那么,李绿薇果然是引起这件事情的人了?”
  “是的,”司马洛说:“但是我希望这件事守着秘密,不然,她夫家的人就永不会原谅她了。虽然她已经死去,但是我不希望她受到唾骂。她的丈夫是无辜的,不过同样地,这件事情亦不能归罪于她,她是没有责任的。”
  探长没有做声,在司马洛还没有讲清楚这件事情前,暂时不愿置评。而司马洛则把李绿薇的狗眼来历告诉探长。
  “原来她杀了一个人。”探长说。
  “是的,”司马洛说:“以她的性格,我知道她是做得到的。而且在这种环境情形下你也不能怪她。”
  探长耸耸肩,还是没有置评,只是说:“现在,人家再找上门来向她报复了。”
  “这一点我可不能够肯定,”司马洛说:“假如是报复的话,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而且,会向她报复的人是已经死了许久的,她一定肯定自己是已经脱了身的,不然,她也不会嫁人。”
  “也许这是敲诈吧,”探长说:“她的事情并不是没有人知道,知道的人现在来向她敲诈。”
  “假如是敲诈的话,”司马洛说:“她是应付得来的,她本身也相当富有。”
  “敲诈的不一定是钱那么简单,”探长说:“也许敲诈的人要的是别的东西。譬如,她就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司马洛沉思了一阵,耸耸肩:“也许吧,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假如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不会答应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过现在问题就是,这个人假如是带着这样的目的的话,那杀死她的丈夫有什么好处?她更加不会答应了。”
  “那么,”探长说:“也许这个人是狮子开大口,数目要得太大了,连她自己的私蓄也应付不来,那就把事情拉倒。”
  “也许是这样吧!”司马洛说。
  探长耸耸肩:“那我们还是要把这个人找出来的。”
  “你上次不是讲过吗?”司马洛说:“你说最近黑社会正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是的,”探长说:“不过,我们却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风暴。”
  “听过‘蓝天使’这一帮吗?”司马洛问。
  探长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他。
  司马洛说:“你怎么了?有还是没有?”
  “你不能这样做的,”探长摇摇头:“我不能让你在这里乱打人乱杀人。”
  司马洛叹一口气:“这件事就是‘蓝天使’那一帮人干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有办法找到证据、找到这个凶手,把他绳之于法吗?”
  探长苦笑着耸耸肩:“我没有办法。”
  “所以,”司马洛说:“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的,所以就要用我的办法了。”
  探长又耸耸肩:“即使用你的办法,我仍然是帮不了你什么忙的,‘蓝天使’帮已经涌入了这个地方,但是我没有名单、没有任何证据,即使我赞成你的办法,也没有用的,不能帮你什么忙。”
  “你没有名单、没有证据,”司马洛说:“因为你是探长,也许别的人会有名单、会有证据。譬如那些不愿意让‘蓝天使’踏进一脚来的人。
  探长以一种古怪的神情看着他。
  “你只给我的一个名字!”司马洛说:“你到底是这里的地头虫。”
  “我不能给你名字!”探长说:“不错,我知道一些名字的,但是我并不能肯定谁是与‘蓝天使’合作的。一个帮会并不是说要来就可以来那么简单,总有一帮这里的人跟他们合作才能够成事的,你明白吗?司马洛!”
  “你也许不知道哪一帮会与‘蓝天使’合作,”司马洛说:“但是你总知道有哪一帮不会跟‘蓝天使’合作的吧?譬如最大的一帮,最老资格的一帮,他们一定不高兴新人插手进来的,是不是?”
  探长还是迟疑着。
  “我问你,是因为我对你有信心,”司马洛说:“这些事情,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也一样可以自己查出来的,而且我甚至不一定要去查。那边出了那些离奇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我究竟查出了一些什么,但是他们一定知道我已经去了那里。即使我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找我的。所以,你所恐惧的事情,恐怕是难免要发生了。”
  探长还是皱着眉头看着司马洛,不过他知道司马洛所讲的确是开心见诚的实话。
  他终于说:“好吧,我告诉你一个名字,雷志远。”
  “雷志远是谁?”司马洛问。
  “本地帮的开国之老,一个很老的人了,仍然是坐着第一把交椅。一个老人应该是比较保守的不大喜欢与新的人合作,正如你所讲,不喜欢有别人踏进一脚来,破坏了原有的组织和传统,所以雷志远应该比较可靠。”
  “到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司马洛问。
  “他多数时间都是在家里,我可以给你地址,”探长说:“梅花路一号。你不会摸错门口的,因为梅花路只有一号,并没有二号。他现在是过着退隐大亨般的生活,这许多年都是这样了,没有人能证明他与黑社会有什么关系,而我们也不很落力企图证明。”
  “为什么?”司马洛问。
  “因为他是温和派,”探长说:“他的作风是比较可以容忍的。假如我们把他除去了,换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坐上第一把交椅,那不是更麻烦?”
  “法律向罪恶妥协。”司马洛微笑。
  “你也知道,我也知道!”探长叹一口气:“在文明世界里,罪恶是永不能彻底消灭的,所以就宁可容忍比较温和的了。”
  “这才是心腹话。”司马洛说:“不过,正如你上次所说,黑社会的形势也复杂起来了,正在酝酿险恶的风云,有多少人死过吗?”
  “大约六个吧,”探长说:“不过不是明显的,可能是意外。四个是汽车撞死的,两个是堕楼而死的,不过全部不是良民。”
  “其中有多少个属于雷志远的人?”司马洛问。
  “两个,”探长说:“就是从楼上掉下来的两个。”
  “唔,”司马洛点着头:“似乎可以肯定雷志远的一帮与‘蓝天使’的一帮是并不和好的了。‘蓝天使’最喜欢玩的把戏就是从楼上掉下一个人来。”
  “这个你是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探长说。
  “有没有枪杀?”司马洛问:“放冷枪。”
  “照我所知还没有,”探长说:“为什么你会这样问?有些我不知道的枪杀案吗?”
  “没有,”司马洛说:“我不过是在为我自己的福利而着想罢了。你知道,假如有一个神枪手从远处开枪,那是很难应付的。我不想忽然之间有一颗枪弹飞来找我。”
  “至今为止还没有听闻过有这种事情,”探长说:“而事实上,到了这个时代,神枪手也并不容易找了。有的话就是太出名,人来了,就很难守得住秘密。”
  “那会好一点。”司马洛站起来,说:“好了,很多谢你的帮忙,迟一点,我要去找雷志远谈谈。”
  “迟一点?”探长诧异地看着他:“不是马上?”
  “我想找个机会做些运动。”司马洛说。
  “什么运动?”探长迷惑地看着他。
  司马洛挥挥手:“还是别问了,只要我自己明白就行。”
  他离开了警局,回到他所住的酒店里,在离开之前租下来的那间房间,他是还未曾退掉的。第一件事,他就是在床上躺下来,大睡一觉。
  当他起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他吃了一顿深夜的晚饭,然后就走到街上,似乎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
  这个时间,就是平时很热闹的大街,现在也相当冷清了,但他还是拣那些特别僻静的小街去走。
  当然,他不会是完全没有目的的,他现在就像是一个钓鱼客,正在等着机会钓大鱼。
  而且这个城市的夜海也似乎是充满了大鱼的,大鱼很快就上钩了。
  当司马洛走在一条狭窄的小街上时,忽然有一部汽车转进他身后的街口,车头灯光大亮,而马达暴响着,毫不隐讳开车人的目的就是要把司马洛撞成肉酱。
  司马洛正走在街中时,路边都是关了门的店铺,虽然店铺之间也有楼梯口通到上面的住宅,但这些楼梯口都装上了铁闸,只有那里的住客才能用钥匙开闸进去的。
  假如他要逃到街的尽头而转出去,这也是太迟一点了。因为还有长长的半条街,他是跑不过那部车子的。
  司马洛仍然是开步奔跑,尽快地向街口跑过去,而那部车子亦是开足马力向他撞过来。
  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及时逃脱的了。
  那部车子的车头灯已经把他捕捉住,人与车很快地接近。
  开车的人简直已经在庆祝成功了,想像着这个人给撞着的时候会飞得多高,以及跌得多远。
  但是司马洛是一个钓鱼的人,他走进一条这样的街,当然不会是疏忽的,他知道他自己走的是什么地方。
  就在车子快要碰着他时,司马洛就好像飞天侠一样冲天而起,扳住了一根横伸出来、挂着商店招牌的铁架,腿子也缩起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部车子就在他的腿下飞驰而过。司马洛放手,落在地上,那车子已经在他的前头了。
  那车子的驾车人并没有把车子停下来,仍然以高速前进;向街口驰去。
  也许开车的人已知道司马洛是有枪的,向后倒退未必可以撞到司马洛,未必可以追上司马洛,未必可以逃过司马洛的一颗枪弹。所以,一个机会失去了,他们就宁可暂时离开,再找寻另一个机会。
  司马洛果然已拿出枪来了,他一落在地上就伏下来,枪拿在两只手中,这样准绳的程度更高。
  那部车子飞驰着沿路而逃,到达了街口,就在到达街口的时候,司马洛便扳了几次枪机。
  那车子左边的后轮中了一枪,泄了气,当它一冲出了街口之后,便向左倾侧失去了控制。
  就是要它向左倾侧。
  司马洛知道他走进去的这条街是通到什么地方,这是比开车的人知道得更多了。开车的人就只是知道这条街很适合他们要做的事而已。
  那车子失去了控制,开车的人大为惊慌,尤其是当他看见前头有些什么。
  前头就是一条新月形的路,比较宽阔,与这条窄街成为镰刀状通连。出去了之后,假如向右转就可以继续前进,但是向左转就很不妙了。
  右边是狭窄的行人路,行人路之外就是一度宽阔的石阶,通向大约七八十尺下面的另一条街。
  行人可以从这石阶下去,汽车则不能。
  但现在这失去了控制的汽车则身不由主地冲上了行人路。
  行人路是很窄的,一秒钟不到,车子就越过了行人路到达那度石阶上,沿着石阶直冲下去。
  车中的两个人大为恐惧。除了驾车的人之外,旁边是还有另一个同伴的。
  “跳!跳出去”开车人恐惧地尖叫着。
  其实用不着他叫,他的同伴已经在作此企图了。
  他自己也是在作此,但暂时则两个人都无力做到这一点,因为车子并不是驶在斜路之上,而是正在沿着石阶冲下去,沿途跳动得那么厉害,根本就坐也没法坐得稳,更别说能够用手抓住车门的掣把门推开了。
  那石阶下面是另外一条路,而那路的旁边就是一条露天的污水沟,污水沟有三尺宽的石砌栏杆围着,车子冲下去的时候,一定会撞在那栏杆上。假如撞塌了栏杆而堕进沟中,固然是很不妙的事情,但即使撞不塌,也不见得就是好的。因为要是撞不塌,就是车子要扁掉或者散开来了。
  然而他们却无法逃避这命运,也无法选择哪一种命运。他们希望的当然就是尽快逃出车子而逃掉,可惜这一点就是办不到。不过,人似乎永远都是受着命运的摆弄,他们正在恐惧万分时,车子忽然一个转身,在接近石阶脚下时,变成一边车身贴着石阶的表面而滑下去。
  这样似乎是比较倚靠车轮要好一点了,虽然车中的人因为这一侧而感到天旋地转,变得上下左右不辨,但是起码车身不会跳动得那么厉害,而且经这一侧,车子的冲势也略为收缓一点。
  车子滑到了路面上时,侧着身打了一个转,车顶撞在栏杆上,“隆”的一声,车子既没有散开,栏杆也没有塌掉,而且车身也并没有着火。这些情形倒不是与电影中所描写的一样,车子一撞的话,就非着火不可。不过,车中的两个人也并没有爬出来。车子只是倾侧在那里。
  司马洛出现在石阶的顶上向下望着,看了几分钟,仍没有看见什么动静,便转身走掉。

×      ×      ×

  雷志远果然生活得像一个退休的富豪,但也不如探长所讲的那么轻松。当司马洛踏上石阶,到了那比路面还要高出许多的花园进口时,就有两个保镖型的人从假山后面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花园的栅门虽然并没有关上和下锁,但是普通人要去并不是容易是事情。
  那两个人说:“朋友,找人吗?”态度并不轻浮,也不很礼貌,只是在表示他们是强硬的。
  这是比较高级的打手,他们不单是强调而已,还懂得含蓄之道,含蓄是最重要的。
  “我找雷老师。”司马洛说。
  这个称呼虽然有点古怪,不过却是一种充分地表现出辈份之分和尊敬的称呼。雷志远这个人在这处地方是资格最老的前辈,有资格直叫他名字的人没有几个,多数人家都是称他为老师而不叫名的。司马洛并不是为了找麻烦而来,所以他也采用一种比较尊敬的称呼。
  “是谁找老师?”其中一人问。
  “名字叫司马洛。”
  “老师并没有约你来。”那人说:“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司马洛说:“不过我得跟他自己讲。请替我通传一声好不好?”
  那两个人犹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点点头说:“好吧,你先在这里等等。”
  他把两只手指伸进嘴唇之内,吹了声刺耳的口哨,这时就有另外一个人从树林中出来了。
  吹口哨的人去对他低声讲了两句话,那人便转身走回树林中。
  吹口哨的人回到司马洛的身边来,仍然是两个人伴着司马洛一个人。并不很礼貌,但亦并不是无礼貌。
  在没有清楚对方的真正目的,敌我未分之前,他们并不准备表明仇视抑或是友谊的态度。
  司马洛与他们一起等着。
  毫无疑问,刚才进入了树林中的那人就是去通报的人。
  大约过了五分钟之后,那人又出现,这一次直接走到司马洛的面前说:“老师请你进去。”
  司马洛与那两个人还是等着,大约等了两秒钟,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个通报的人似乎是遗漏了一件事情。
  那人还是没有醒起遗漏的是什么时,司马洛就有点抱歉地提醒他:“我有一把枪在身上。”
  “我知道,”那人说:“老师说随便你,假如你认为太重的话,你可以拿出来交给我保管,但假如你认为拿出来不舒服,那你可以带在身上。”
  最先出现的那两个人都出现诧异的神情,无疑地,他们的老板是很少这样大方待人的。
  司马洛想了一想说:“我看我是不会在这里用得到的,不过不要紧,我一会儿交给先生好了,假如他需要的话。”
  “跟我来吧!”那报讯的人说。
  司马洛跟着他走,他们通过树林,进入了一条花间的小径,直向远处的一座古老而堂皇的巨宅走去。
  在现代化的城市之中,这样的大屋子是已经不多了。
  这样大的一间屋子有一个好处,就是很清凉,由于天花板与地板之间的距离够高,即使天气很热,屋子里也会相当阴凉。
  没有冷气设备,雷志远正在那清凉而略为嫌阴暗的大厅之中喝着茶。
  一个白发如霜的老人,背脊也有点弯了,虽然精神仍然相当好,不过照情形看,他这种良好的精神大概也不能维持很多年。一个只能够在幕后策划的老人,不能够亲自动手做一些什么了。
  “坐下来。”他对司马洛说。也不是轻蔑或者命令,只是因为他的辈份可以使他不需要对任何人说一个“请”字。
  他是剩下来少数仍然重视辈份的人,年轻的一代会认为讲辈份是一件可笑的事情,“长江后浪推前浪”嘛!
  司马洛坐了下来,叹口气:“我还以为进来这里是容易的,看来并不容易过关。”
  “现在是非常时期,”雷志远说:“不能不抱着小人之心去做人。”
  “不过你对我也真大方。”司马洛说:“我身上还是带着枪呢!”
  “我有理由不怀疑一个人的。”雷志远说:“你要喝点什么吗?茶吧,酒对身体是不好的,我就从不喝酒。”拍拍两手,提高声音说:“给司马洛先生来一壶茶。”
  等了几秒钟,就有一架精致的餐车推着茶具出来了。司马洛的眼睛马上睁大了一点,不是为了那架车或茶具,而是那推车的人。
  “你?”司马洛差不多叫起来。
  那个人是高大而斯文的,一张算不得丑也算不得英俊的脸上有两颗目光凌厉的眼珠。他以从容不迫的步伐把餐车推到司马洛的面前。
  “我看你早已认识江剑吧?”雷志远说。
  “是的,老师!”司马洛站起来,握着江剑的手:“你这家伙,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是在这里做什么,”江剑微笑着:“只有很特别的客人才由我奉茶。”
  “江剑是我的副手,”雷志远说:“再过几年,一切就要由他管了。”
  司马洛耸耸肩:“我猜他就是我可以带着枪进来的原因了。”
  “是的!”雷志远说:“假如江剑说可以信任的人我也不信任,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根本没有我可以信任的人了。”
  江剑只是对司马洛露着一个得意的微笑。
  司马洛也微笑:“雷老师,你果然作了一个很高明的选择。假如一个我,一个江剑,要我在两人之间作一个选择,我也是选择江剑。”
  “你在拍我马屁了,”江剑说:“假如要我选择向你下跪抑或与你决斗,那我还是选择下跪,因为决斗的话我一定会输,我想活下去。”
  “我不是指这方面,”司马洛说:“我是指负责任的方面。我不是一个肯留在一个地方负责任的人,我是喜欢到处跑的,但是你则肯负责任,可以信托。”
  “这些用不着你们来教我。”雷志远说。
  “雷老师的意思就是问你来这里究竟干什么?”江剑说。
  “有些新闻,”司马洛说:“早报是来不及刊载的,不过消息灵通的人就会知道了。”
  “你是指昨夜撞下石阶那部汽车吗?”江剑说:“这个用不着消息灵通,也不一定要看报纸才能知道,收音机的新闻报告也有。”
  “新闻报告即使会提到他们的名字,也不会提到他们的真正身份以及他们是进行什么任务而出来的。”司马洛说:“我猜他们是正在医院吧?”
  “他们是正在医院,”江剑说:“他们运气很好,你手下留情了。”
  “我?”司马洛说:“这个你大概不会是从无线电的新闻报告里听到吧?”
  “当然不是,”江剑说:“正如你所说,我们是消息灵通的人。”
  “这两个人是谁呢?”司马洛问。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没有用处,”江剑说:“他们只是两个中等价钱的杀手,你肯出钱,他们也肯为你做事,而且他们也不需要知道你是谁。因此你去问他们,也问不出他们是替谁服务。”
  “但你们却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我。”司马洛说。
  “是的,”江剑说:“事实上消息已经传开来,还有好几个人也接受了这件任务,所以这几天之内你会很忙。当然,这种消息,最后知道的人通常是你自己。”
  “我来就是想知道出价的人是谁。”司马洛说。
  “你是为了这个而来的?”雷志远问。
  “是的,”司马洛说:“我看,出价的人不会是你的朋友吧?”
  “不是。”雷志远摇着头。
  “那么就是敌人了,”司马洛说:“在这个圈子里,在目前的情形之下,假如不是朋友的话,那就是敌人了,没有中间的。”
  “现在是非常时期。”江剑说。
  “所以,”司马洛说:“我相信你们一定欢迎一个互惠方式的合作了。你们需要一个人替你们把敌人消灭,而我需要的是一个名字和地点。”顿一顿:“我看目前的情形是相当明显,我们的敌人就是‘蓝天使’。我昨夜所遭遇到的事情,你们也有两个人遭遇过。不过我赢了,你们那两个人则是输了,如此而已。”
  雷志远的眼睛智慧地闪烁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单单一个名字就可以,我到目前为止仍然按兵不动,就是因为我也摸不清楚敌人究竟有多少。”
  “你不能肯定谁是仍然忠于你,谁是已经开始离心了的?”司马洛问。
  “你对我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少。”雷志远说。
  “假如没有若干把握的话,”司马洛说:“我也不会贸然而来。”
  “你知道吗?”雷志远说:“我跟江剑一直有一个地方不能得到一致意见,那就是,他认为主要是‘蓝天使’这帮人侵进来捣蛋,只要把‘蓝天使’赶走就行了。我则认为先要查清楚是哪一些人背弃我而跟他们合作的。”
  “我觉得似乎江剑兄的看法好一点,”司马洛说:“不管背弃你的是谁,你把‘蓝天使’解决了,给他们一点颜色,背弃你的人没有了靠山,自然就非要回头不可。”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雷志远说:“我的作风不是这样的,我不喜欢使用暴力。”
  “我没有经历过你的时代,因此我也不绝对清楚,”司马洛说:“我只是听说,你们那一代是很讲究义气的,不过我对于年轻一代则比较知道得多一点。他们不大明白为什么要讲义气,他们心目中就只有成功者和失败者——不管用的是什么手段。”当雷志远没有做声时,司马洛又说:“自然江剑兄的看法也是赌博成分重一点的。假如你动武,而赶不走‘蓝天使’呢?那你就是失败的了。”
  雷志远虽然年纪不轻,也禁不住稍不露出惭愧之色,因为司马洛这话刚好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是一个老人,除了喜欢用保守的方法之外,通常亦是比年轻人要慎重得多的。挥兵进攻,并不是必然会胜利,还得要考虑假如失败的话,后果又会如何。
  正如司马洛所讲,他并没有战胜的把握,而假如失败的话,就连面子和威信也失掉了。
  江剑则没有诧异的表示。大概亦早已明白雷志远这种慎重的政策,不过没有直接指示出来吧!
  雷志远说:“当然,这亦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么我来得正好了,”司马洛说:“假如我赢了,离心的人自然就向你靠回来。假如我输了的话,也只是我输而已,不是你们失去面子。”
  雷志远与江剑交换了一个眼色。
  江剑说:“看来司马洛讲得很有道理,依他所讲的去做,我们是不会损失什么的。事实上,我认为司马洛也不会损失什么,他会赢的。”
  “我要的只是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司马洛说。
  江剑看着雷志远,雷志远点点头:“你告诉他吧!”说着他就站起来,走到里面去,甚至不愿意参加这个讨论,只剩下江剑及司马洛两个人。
  江剑叹息地摇摇头:“实在太老了,他的做法,许多地方连我都不大满意。”
  “那是你的问题了,”司马洛说:“我的问题,则看来似乎并不太难解。决。”
  “我可以给你的名字也只是间接的名字,”江剑说:“‘蓝天使’这一帮人难对付的主要原因就是不容易捉摸。知道是他们来了,但是没有见过他们一个人。我们现在只是肯定了黑皮阿旺是已经完全投进他们的旗下,简直代替他们出面。也许黑皮阿旺会知道‘蓝天使’派来的代表是谁,以及在什么地方找得到。”
  “唔,”司马洛说:“这倒也是与‘蓝天使’的作风配合。他们自己的人也只是受一个神秘的电话指挥,也没有机会见到打电话的人。”
  “你知道怎样找这个黑皮阿旺吗?”江剑问。
  “略为听过这个人,”司马洛说:“但一定不会比你知道得多,所以我看还是要劳烦你来告诉我到什么地方找他以及用什么方式找他好一点。”
  江剑告诉了司马洛。
  司马洛当然不需要用笔写下来,他的超卓记忆力已经让他记牢了。
  最后,江剑又说:“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司马洛说:“不过,既然是你先开口,那你先问好了。”
  “我是在奇怪,”江剑说:“你是在查这件命案,怎么会牵到‘蓝天使’身上去呢?”
  “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司马洛说:“而你这样问我,亦即是说你也不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刚刚想问你,‘蓝天使’为什么会向张家夫妇下手?”
  “我就是想不出一个理由来。”江剑说。
  “那么张家是干净的了?”司马洛说:“在黑社会的方面,他们并没有任何牵涉?”
  “没有,”江剑摇摇头:“这种事情我们最清楚。我们也不知道,就是没有了。”
  “这真奇怪。”司马洛摇摇头。
  “你需要什么帮忙吗?”江剑问。
  “你还能帮些什么忙?”司马洛说:“假如帮忙帮不成功,便是累你们丢脸。所以,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不过,关于黑皮阿旺的方面,你最好肯定。”
  “这是已经肯定了,”江剑说:“我们只是还想不出如何处置他。在这一点上,毫无疑问你是比较有办法的。”
  “包在我的身上。”司马洛说。
  司马洛离开了雷志远的屋子,而雷志远也并没有再出现来与他见面一次,他只是自己离开了。稳打稳扎,太稳打稳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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