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探府尹衙　揭破神秘偷

2024-08-09  作者：东方英  来源：东方英作品集  点击：

　　施知府回到座上，忽然提起笔来，写了一张条子，周震川内功深厚，自力锐利，虽是离得很远，却把施知府写的条子看得清淸楚楚，因此，心中不由大感惊异，张口瞪目，说不出话来。
　　周震川的脑子，凝滞了一下，接着，心中又是一动，暗暗忖道：“莫非他就是他？”
　　此念一生，立时从怀中取出那块小银片，察看了一下，这一看，可不是！他果然就是九指神偷莫木森装扮的。
　　这九指神偷莫木森真有一套，装龙象龙，装鬼象鬼不说，装出来的施知府，竟然连老夫人都看不出来，怪不得数十年来无往不利，盛名一直不衰。
　　周震川心中震动之下，当机立决，移动身形，点尘不惊的轻身走了出来。
　　九指神偷莫木森却已察出暗中有人掩来，心就猛然一震，转过头来，一见来人是周震川，大感意外的一怔。
　　周震川微微一笑，抱拳道：“老前辈不但易容之术，妙绝人寰，模仿之技，更是唯妙唯肖，令人莫辨真伪，晚辈十分佩服。”
　　九指神偷莫木森被周震川一语道破身份，心惊之余，却不失君子风度，哑然一笑，坦然承认，道：“少侠大人，老朽心服口服，从今而后，江湖上算是再没有九指神偷这一号了，我莫某人愿意永远追随少侠，以供奔走，请少侠恩准收录。”说着，人也随之拜了下去。
　　敢情，老偷儿早就打好了主意，暗暗发誓，只要周震川这次再能找到他，他便从此收山，把所有余生交给周震川，以报赠药之恩。
　　周震川哈哈一笑，扶起九指神偷莫木森，道：“老前辈请起来，我们并没有赌什么，因此，谁对谁都不欠什么，如果老前辈因为晚辈找到了你，愿意下交，晚辈是荣幸之至，如果照老前辈的话说来，晚辈只有敬谢不敬，不敢心存奢望了。”
　　九指神偷莫木森皱起眉道：“少侠，老朽是一片诚意，尚祈少侠成全则个。”
　　周震川面色一凝，郑重的道：“老前辈，各人有各人的看法，请老前辈不要勉强，致令晚辈尴尬不安……”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老前辈行道江湖已久，晚辈……”
　　九指神偷莫木森双眉一皱，截口道：“少侠，你也请不要说了，这样好不好，我们论个忘年之交如何？如果少侠再不点头，我老偷儿只有从此永世不出了。”
　　周震川见他如此认真，只好点头，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莫老哥请受小弟一礼！”
　　说着话，右手一撩衣襟，就要拜了下去。
　　九指神偷莫木森一把拉住周震川，道：“老弟使不得，你要一拜，我老偷儿就不能和你兄弟相称了。”
　　周震川知道九指神偷莫木森乃是血性中人，便不坚持，一笑而罢。
　　两人相对坐下，周震川剑眉微微一蹙，道：“老哥哥，你何处不可藏身，为什么要藏到知府衙门来，而且，竟然把施知府也藏了起来，叫小弟甚是不解。”
　　九指神偷莫木森叹息一声，道：“老哥哥绝没想到兄弟再能找到我，老哥哥因受你赠药之德，岂能无报，因査知兄弟与皇甫姑娘受了老花子之托，办理此事，于是我灵机一动，摇身一变，成了施知府，如此，既可暗助兄弟你们，你也更难找到老哥哥我了……”
　　说到这里，脸上泛起一脸迷惑之色，望着周震川顿了一顿，接道：“兄弟，你又是怎样看出老哥哥来的？”
　　周震川微微一笑，取出那块小银片，一晃道：“小弟凭的就是这个。”
　　九指神偷莫木森接过那块小银片，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越看越糊涂道：“你凭这个就能找到老哥哥我。”
　　周震川笑着把小银片的用途说了出来，听得九指神偷莫木森摇头大叹，道：“原来如此，我老哥哥得安然渡过数十年，那真是侥幸之极了。”
　　周震川在他呼吁了一阵，发泄了胸中感慨之后，话锋一转，道：“老哥哥，你把施知府弄到那里去了？”
　　九指神偷莫木森笑笑，道：“你放心，他好得很，等一等，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
　　话声中，头一转，只见人影一闪，皇甫秀华已跨步走了进来。
　　皇甫秀华显然刚刚来到，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她是因见周震川与施知府相谈正欢，所以现身走了出来，唇角还带着微笑，向施知府一礼，道：“小女子见过大人。”
　　九指神偷莫木森一笑而起道：“皇甫姑娘请不要客气！”他一身施知府的长像，但说的话却变了声音。
　　皇甫秀华不由一愣，转向周震川道：“这……这是怎样一回事？”
　　周震川笑着悄声说道：“他就是莫老哥……”
　　九指神偷莫木森又笑着接口道：“老夫日间帮了姑娘一个大忙，姑娘就不认得老夫了么？”
　　皇甫秀华恍然而悟，轻轻一笑，道：“原来是你老前辈，你老前辈这真会开玩笑。”
　　九指神偷莫木森指着周震川道：“老朽与震川，现在已是忘年之交，兄弟之称，皇甫姑娘要再叫我老前辈，是不是有点吃亏。”
　　皇甫秀华嫣然一笑，道：“那小妹就沾光，也叫您一声老哥哥了。”
　　九指神偷莫木森笑道：“老夫真想不到，这大的年纪，还会有一位这样美丽的小妹，将来就是跑断了这条老腿，也值得了。”
　　皇甫秀华灵眸一转，看来又象有话要问了，九指神偷莫木森摇手道：“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吧，两位请先出去，候我片刻。”
　　皇甫秀华还想说什么，却被周震川拉着出了签押房，等在知府衙门外面。
　　皇甫秀华到了外面，忍不住还是问道：“他把施知府怎样了？”
　　周震川道：“他要我们等他，就是要带我们去看施知府！”
　　九指神偷莫木森做事很是周详，他特别租了一座房子安置施知府，并且请了一个老太婆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侍候。
　　这还不说，九指神偷莫木森为了万全起见，又点了施知府穴道之后还替他易了容，把他扮成一个只会拉，撤，喝，睡的病老头。
　　九指神偷莫木森领周震川与皇甫秀华两人到了地头，未现身前，又暗中出手点了那老太婆与跟小丫头的睡穴，让她们去自寻好梦。
　　剔亮了房中的灯光，九指神偷莫木森与周震川、皇甫秀华三人，在施知府床前坐了下来。
　　皇甫秀华秀眉轻轻一颦，道：“莫老哥哥，你这样做，对施知府是不是过份了一点？”
　　九指神偷莫木森笑道：“小妹，你不知道，这施知府虽然是个很好的好官，可是他不懂江湖鬼域伎俩，应付不了当前的情势，所以我才把他放倒，替他度过这个难关。”
　　皇甫秀华一笑，道：“他不懂江湖伎俩，难道你还懂得处理公务，他是一个知府，每天的公事，也不能延搁呀！”
　　九指神偷莫木森嘻嘻笑道：“做好官，我老哥哥不敢吹这牛皮，但要敷衍个十天八天，我老哥哥只凭‘推、拖’两宇诀，就游刃有余了。”
　　周震川一笑，接口问道：“小弟看你坐在签押房处理公牍，好象很专心的样子呀！”
　　九指神偷莫木森哈哈大笑，道：“处理公务，我在睁着眼睛养神啦！”
　　这话一出，周震川与皇甫秀华不由皆为之绝倒。
　　三人笑了一阵，皇甫秀华首先敛住笑声，问道：“老哥哥，你和他把话说明过没有？”
　　九指神偷莫木森摇头道：“没有！”
　　皇甫秀华先望了周震川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九指神偷莫木森脸上道：“施知府大小总是朝廷命宫，小妹觉得，最好还是向他先把话说明，一则尊重他是个好官。再则，以免他想不开，甚至连花子伯伯都误会了。”
　　九指神偷莫木森轻“啊！”了一声，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些问题。”
　　周震川也道：“还有，他对认父一事，我们最好听听他的意见，在进行之中，也好彼此兼顾。”
　　九指神偷莫木森点头道：“两位说得有理！”伸手解了施知府大穴。
　　施知府蓦地一震，张目四望了一阵，挺身坐了起来，愕然道：“你们是些什么人，把本官弄来此地，意欲何为？”
　　愕然之下，脸上却无惊悸之色，一副安之若素的泰然神态，令人对他不敢轻视。
　　周震川暗暗一点头，抱拳报了自己三人姓名，道：“小生等三人，与令尊都是至交好友，因此把大人请来，与大人深切一谈。”
　　施知府见周震川与皇甫秀华两人长得一表人才，心中暗自忖道：“看他们这份人物，料想也不是什么坏人了。”念中目光转动，看到了九指神偷莫木森，却为九指神偷莫木森的容貌，惊得一震，说不出话来了。
　　敢情，九指神渝莫木森虽然换了衣服，可是并未恢复自己容颜，还是顶着施知府的面貌，施知府见莫木森和自己面貌完全一样，再是沉着，也不免愕住了。
　　九指神偷莫木森猛然想起来了，伸手取下脸上人皮面具，欠身道：“小民失礼，请大人宽恕。”
　　施知府心中疑讶不已，暗暗吸了一口气，镇住心神，救了一皱眉头，道：“各位想必都是江湖奇人了。”
　　周震川代表回话，欠身道：“草莽之民，放浪形骸之处，尚请大人恕罪。”
　　施知府好在看不见自己容貌，尚能力持镇定，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穿装，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道：“三位都认识家父？”
　　周震川道：“令尊乃是小生二人父执长辈，与莫老侠乃是道义神交。”
　　施知府道：“家父为何不亲自前来探望家母？而要三位替他出面？”
　　皇甫秀华道：“大人有所不知，令尊暂时有不能出面的苦衷。”
　　施知府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他老人家可是一怕下官与家母，不会认他……”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面色一正，道：“下官立身朝纲，曾三纲重五伦，岂有自不修德，存此大逆不道之心！”
　　皇甫秀华道：“小民如把令尊的身份说出来，只怕你知府大人也要作难了。”
　　施知府道：“请直言道来！”
　　施知府乃是自有经纶之人，皇甫秀华对他，无需对他说什么废话，当下微微一点头，说道：“大人可知丐帮帮主就是令尊？”
　　施知府脸色骤变，轻啊了一声，过了很久，才慢慢压住激动的心情，道：“此事当真？”
　　皇甫秀华道：“依小民等的看法，此事当然不假，大人也可对他暂时存疑，但令堂当不难认出真假。”
　　施知府双眉一皱，道：“家母不能如此轻率造次，随便与外人相见。”
　　皇甫秀华秀眉微微一挑道：“依大人之见呢？”她以为他是故意制造事端，说话的语气，就不免有点不自然了。
　　谁料，施知府乃是一个纯孝之人，顾虑虽多，却勇于承当，当下微微一笑，道：“下官想亲自与他先见上一面。”
　　这个决定，太使人意外了，几乎叫人不敢相信，大家怔了一下，然后，周震川忽然叫了一声，道：“好，小民这就去把他老人家请来。”身形一转，人踪顿杳。
　　施知府脸上惊容毕现，向九指神偷与皇甫秀华凝视了片刻，目光一收，便端坐不动，也不知他心中这时想的是什么。
　　周震川与老花子施雷来得奇快，老花子施雷还換了一身干净衣服，脸上虽然短须如戟，但一副黑里透红的面色，显得特别精神奕奕，健壮非凡。
　　周震川替他们双方引见的时候，施知府长揖一礼，道：“老丈请恕下官失礼，目前只能以常礼相见。”
　　老花子施雷虽然来到遵义已有不少时日，总是极力压制心神，未敢到知府衙门去窥视，所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
　　老花子施雷离家的时候，施存中不过三岁左右，如今施存中已是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了。
　　要想从客貌言行上彼此追忆，显然是不可能之事。
　　但当他们两人目光一触之下，两人心中都是怦然震动，自有一种感应，产生于彼此之间。
　　老花子施雷身为江湖上第一大帮派的帮主，俯视群伦，平日何等威风显赫，但这时见了自己的儿子，却成了掩口葫芦，除了眼珠不停的闪动外，竟是呆住了。
　　施知府请老花子施雷坐下，微微欠身道：“老丈，下官有数语请教，尚请宽恕唐突之罪。”
　　老花子施雷慢慢走下心来，恢复了常态，敛了一敛神，道：“请说！”
　　他是他的父亲，可是还没正式相认，在称呼上很难得体，唯―的办法，就是略而不称。
　　施知府乃是有心之人，巨细无遗，尽在观察之中，当下微微一笑，道：“下官施存中原非本名，乃是启蒙恩师所賜，不知老丈可知下官本名如何称谓？又是何人所取？因何而取？”
　　—连三个问题，看似简单，如要答得正确，却不是一件容易之亊。
　　老花子施雷脸上掠过一道幸福的回忆，欢声一笑道：“说来该是三十九年前四月十八日的事，那时老夫年少无知，不务正业，整日留连声色场中，就在那一天，老夫连日豪赌，输掉将近五万两银子，赌到五更时分，忽然时来运转，一连贏了二十四宝双红，不但将五万两银子完全贏回，而且还倒贏了五万，回到家中，才知那时候正添了一个麟儿，当时老夫一高兴之下，就给他取了一个叫‘五更’的名字……嘻嘻！嘻嘻！如今想来，那名字取得实在是糟糕极了。”
　　施知府听了心中激动不已，表面上却极力保持着平静，缓缓站起身来，躬身一揖道：“多谢老丈赐教，请先回驾，客当奉覆。”
　　施知府为人极是谨慎，他心中虽然认定老花子施雷确然就是他父亲，但仍不敢就此相认，他身为一府之长，立身行事，可闹不得笑话。
　　老花子施雷能见到施知府，心中不知有多高兴，他身为丐帮一帮之主，也甚是明了施存中的处境，很能体谅的一笑，道：“如此老夫失陪了。”转身大步出房而去。
　　施知府望着老花子施雷的背影，双目之中不由涌出一片泪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周震川等人，深知施知府这时正有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因此，大家都未说话，房中落得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施知府忽然举目望了大家一眼，讪讪的一笑，道：“各位古道热肠，下官先致谢了。”
　　话声微微一顿，目光注向周震川，接着问道：“下官有一不明之处，尚望周少侠指教。”
　　周震川欠身道：“不敢，大人有话，但请吩咐。”
　　施知府道：“适才下官听各位言中之意，施老丈似是有极大的苦衷，不知下官可得与闻？”
　　周震川道：“其中苦衷，理当奉吿……问题就出在大人与施帮主两人身份不同之上。”
　　施知府双眉微微一皱，道：“朝廷规定，事难两全，为尽孝思，下官可以辞官不做，何难之有？”
　　皇甫秀华接口道：“大人孝思不匮，视富贵如浮云，可敬可佩，只是事情的重点并不在大人身上，大人就是辞官不做，也解决不了施帮主的问题。”
　　施知府微微一怔，道：“此话怎讲，下官一时难以明白。”
　　皇甫秀华道：“事情是这样，有人想利用这机会，置丐帮于分离破碎的瓦解境地……大人近来，不就中计下命禁止丐帮在遵义府治之内活动么？”
　　施知府是一个明白人，丐帮帮主施雷如果是他父亲的话，他母亲的被害，当然就不可能是丐帮做的，此理至明，施知府点头叹息了一声，深引以为愧。
　　皇甫秀华接着又道：“同时，有人暗中威协施帮主，要他半年之内，放弃丐帮帮主之位，退出丐帮，否则，便有御史要提参大人欺君之罪。”
　　官可以不做，但欺君之罪可就承担不起，施知府暗中一凛，失惊的“啊！”了一声。
　　皇甫秀华滔滔不绝的接着又道：“施帮主原不惜在半年之内放弃帮主之位，但虑及暗中那人居心叵测，其最终目的，恐非施帮主个人之去留，而是准备打整个丐帮的主意，丐帮弟子遍及天下，如果一旦落入那人套中，则为祸之烈，难以想象，施帮主有见及此，势又不能放弃丐帮帮主之位，以免置丐帮弟子于万劫不复之境，如果不放弃丐帮帮主之位，又恐大人因此获罪，致遭不测，私情公义，使得施帮主左右非常为难。”
　　施知府顿然了然于心，点了一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倒是一件颇费周折之事。”
　　周震川道：“掘祸从根起，只要找出那暗中为害之人，就好办了。”
　　施知府道：“有线索么？”
　　周震川点头道：“有……人就在大人府上！”
　　施知府愕然道：“就在下官家中？”
　　九指神偷莫木森接口道：“小民冒充大人，借用了大人两天身份，看出大人那位干妹妹梁慧娟的身份甚是可疑。”
　　施知府一眼睁开来，只道自己是被他们刚刚弄来，闻言之下，才知道自己已经离府两天了，心中暗暗吃惊，不过这时却不便把话题扯开，忍在心中，道：“梁慧娟会有嫌疑，不可能吧？她到我们家中已经有了三年了。”
　　九指神偷莫木森道：“江湖上放长线钓大鱼之事，屡见不鲜，潜伏个三年五载，并不为奇。”
　　施知府摇了摇头，说道：“梁慧娟的为人，下官知之甚深，只怕各位对她是有了误会。
　　皇甫秀华道：“不是误会，小民有证据。”
　　施知府一震道：“什么证据。”
　　皇甫秀华道：“小民先请问大人，那梁慧娟是如何得拜在老夫人膝下的？”
　　施知府回忆道：“三年之前，下官奉调前来遵义，途在黑神庙，被一群强人打劫，适逢梁慧娼经过，救了下官一家老小，家母见她孤身一人，将她收留膝下，认作义女，这三年来，她侍奉家母，极尽孝道，对下官亦常有襄助之功，如说她有嫌疑，实在叫人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