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夺命圣手大德昌探密　吕氏三剑伏牛山败绩

2019-12-12  作者：东方白  来源：东方白作品集  点击：

　　伏在窗外的秦鸥，隐隐听出这二人所谈的似乎和他有点关连，但不知石五及石八是谁？更不知这个被称为二爷的人又是谁？看此人的派头，也必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谈的尼姑，必是那中年尼姑，因为这二人曾谈到偈语。还说那偈语影射五爷及八妹，这五爷及八妹又是谁？
　　秦鸥以为，至少今夜没有白来，收获不少。所谓“洛阳华山两地求”，在洛阳已经搭上了线。
　　内心一高兴，不小心弄出一点声音，屋中的那位“二爷”沉声道：“什么人在窗外？”
　　秦鸥暗吃一惊，足证此人的功力非比等闲，反正已知这大德昌内有秘密，就不必急在一时，绝不能露出身分来，立刻悄悄离去，而且返回余宅，小心翼翼地回到他的房中上床躺下。
　　大约是半个时辰左右，他发觉窗外有人窥伺。
　　这是余氏父女呢？还是大德昌的人？在目前把余家的人和大德昌扯上关系固然言之过早，但他隐隐猜出那两人的交谈和余家可能有关，而石五即可能是余老鬼。
　　那掌柜的谈及过招之事，双方都留了几手，深藏不露，秦鸥认为，可能就是指他和余寒斋那夜动手过招。他自己固未全力以赴，他相信余寒斋也未荡了荡弦地施展出来。
　　那么，在窗外窥伺的人，就极可能是大德昌的掌柜阮英或那个“二爷”了。
　　秦鸥突然想起，武林中不是有个“金算盘”阮英吗？此人经常以商人姿态出现，唯利是图，专捞昧心钱。没错，此人是“金算盘”阮英。
　　以阮英的身价，要比“现世报”霍大奎及“长白一鹤”云天还稍高些，居然对那“二爷”虔敬有加，可知那人非比等闲了。
　　一旦有了线索，可以为冷兰母女报仇了，内心高兴，不久就睡着了，这一觉快到午时才醒。
　　他以为这是一次疏失，起得这么晚，就显示昨夜迟睡，甚不明智。不过他本想多留几天，调查此事，但再三思之，既然已声明今天才要离开洛阳，何不如期离去？然后再设法甩掉余杏春潜回来查此悬案。
　　主意打定，在午餐时就对余寒斋道：“前辈，晚辈在洛阳耽了这些天，一无所获，算了！那尼姑也许是胡说八道吧？我是决定今天走的……”
　　余寒斋道：“何不再多盘桓几天？让杏春多做几道可口的菜给你尝尝。”
　　“前辈，难道她不跟我走？”他真希望老鬼会改变主意。
　　“不……不，当然要跟你一起走的。”
　　“这不结了！她在我身边，我随时都能吃到她做的菜嘛！”
　　“话是不错，可是不安定下来，叫她在什么地方做菜给你吃呀？”
　　“说的也是……”秦鸥道：“冷兰的事一旦有了头绪，我也该收收心，找个清静的地方，成家立业，弄几亩薄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这倒是个好主意，老在江湖上混，总不是办法，你真的要马上走？”
　　“是的，前辈，我这人到什么地方都耽不久。再说，客不去，主不安，在此打扰太久也不方便。”
　　“小子，这你就太客气了，老夫没有子嗣，将来这份产业还不都是你们的？小翠，去对杏春说，穷家富路，多带点盘缠。”
　　“老爷，小翠懂了，您是怕小姐带得……”这工夫门外传来了余杏春的声音，道：“爹，女儿不会滥花钱的，只带了十五两……”
　　余寒斋哈哈大笑道：“知父莫若女。杏春知道爹是贫寒出身，平生俭朴节约，所以她也和老夫一样，不但会过日子，终年都是布衣布裙。不过这次出远门，杏春，你没做几套像样的衣衫吗？”
　　余杏春道：“有的，爹，不过那要看秦大哥的意见，要是秦大哥喜欢我穿布衣布裙，我就维持原样，如果喜欢我穿得花俏一些，到时候可以再换嘛！”不知为什么，今天的语气像变了一个人。
　　小翠拍手笑道：“真想不到我们小姐这么体贴，连穿衣衫都顺着秦姑爷的意思。哟……听起来真叫人肉麻兮兮地。”
　　“丫头，你胡说什么？”余寒斋道：“夫妻之间本就应该如此的。小丫头，像你这样疯疯癫癫，哪个男人敢要？”
　　小翠道：“不要算了，不嫁人就不能活吗？”
　　饭后略事休息，余杏春这才出现，见过秦鸥，敛衽为礼，深深地搭拉着粉颈。
　　即使如此，秦鸥心中仍不免大叫着“可惜”。原来她不论身段和面孔轮廓、灵活的眼睛、挺直的鼻子，以及编贝的牙齿，可以说无一处可挑剔，唯独脸上满布雀斑。
　　余寒斋把他们送到门外，小翠送到郊外，依依分手。秦鸥不说话，余杏春也不好意思先开口。秦鸥较上了劲，一路奔掠，连续四个时辰，已是日薄崦嵫时刻。
　　少说也赶了近百里，只闻余杏春冷冷道：“秦大哥……”
　　“什么事？”
　　“你累不累？”
　　“我不累，你累了？”
　　“有一点。”
　　“累了为什么不早说。”
　　态度很不好，坐在一边大石上。余杏春也没说什么，拿出饮水双手递过道：“大哥渴了吧。”
　　秦鸥接过水就灌了大半壶，把壶递给她，她收了起来。秦鸥道：“你为什么不喝？”
　　“小妹今天午饭的菜做得口重了些，大哥一路上一定还会渴的，剩下的水不多，还是留给大哥饮用吧……”
　　“用不着奴颜婢膝，我不喜欢这一套。”
　　“小妹并不很渴，反正再赶一程，也总要落店的。”
　　秦鸥冷冷地道：“你怎知一定要落店？”
　　余杏春呐呐道：“小妹以为……大哥若无急事，就不必赶路，以免太过劳累……”
　　“你怎知我没有急事？”余杏春低着头道：“大哥如有急事，小妹自应一起赶路……小妹只是怕大哥太疲劳伤了身体……”
　　“我身子又不是纸糊的。”
　　余杏春不出声。他真佩服她的涵养，但他不信她能坚此百忍，绝对不会光火；一旦她光火，他就有了机会……
　　又坐了一会，红日已下山，二人又开始赶路。一口气又是三四个时辰。顺着洛水，一路西南，而不是奔向华山那方向，那是正西。这么走就越走越荒凉，等于自熊耳山穿过，进入伏牛山中。
　　此刻已是子夜时刻，弦月在天，山中轻雾迷蒙，本来有小路可循，可是秦鸥似乎迷了路，专走林蔓草之处。以他的轻功，近乎全力施为，又不循正路走动，没多久就不见了余杏春。
　　现在他奔出数里，在林中停下来，心道：“余杏春，我秦鸥绝不是食言而肥、出尔反尔的那种人，我要了你，今生不渝。但是，为了查那悬案，此刻不得不暂时把你甩开，潜回洛阳暗中调查，以你的身手，就是遇上了人或猛兽，都足以应付的。”
　　没想到，才想到这儿，忽闻衣袂破空声及蔓草拂动声传来，“刷”地一声，余杏春竟又出现眼前，喘着道：“大哥……我差点迷了路……幸亏你在这儿等我……”
　　秦鸥心想，还真像麦牙糖似的，粘上了就甩不掉。哼！我就不信，他道：“我只是在儿方便了一下，咱们慢慢走吧。”
　　“大哥，还有点水，你要不要喝？”秦鸥接过，一口气喝干了，默默走出树林。
　　天亮前来到一个十分干爽的山洞前，他道：“我们入山颇深，非一天能出去，就在这洞中休息半日再说。”
　　“是……”余杏春真是百依非顺，但他却不领情，有其父必有其女，这不过是表面工夫罢了。
　　秦鸥找块平坦的大石，倒下便睡，由于太疲倦，这一觉又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他发现余杏春蜷在另一边睡着。秦鸥拿起水壶出洞，四下望去，附近似无水源。他想了一下，再看看红日的方位，向东方疾驰。估计奔出了十里以外，听到附近有淙淙流水之声，心道：“就算要甩她，也要灌满一壶水再说……”
　　数十丈外岩壁上有一道山泉，流下的水汇成一个小水湾，水湾了再顺山坡蜿蜒流下。所以发出的声音不大。他早就喝了，先喝了个够，然后灌满了一壶。正要改变方向由东转向东北，他是决心要甩掉她的。
　　他先往东是有用意的，万一遇上余杏春，她不会怀疑他要回洛阳，而现在已离开了约十里，是绝对不会再遇上的了，他才改正方向为东北。
　　但是，余杏春又娇吁喘喘地赶来，道：“大哥……我发现水壶不见了……就知道你去找饮水了……果然没有猜错……这泉水好冷冽啊……”
　　她不但喝了，还洗了脸，道：“大哥，你饿了吧？我这儿还有五六张油饼，是我亲手做的……”打开包袱，摊开油纸，双手递过那余香仍在的葱油饼，另外还有一包酱牛腩。秦鸥拿了三张饼，夹了些牛腩就大口吃起来，吃了一会，见她坐在一边发愣，不由愕然道：“你怎么不吃？”
　　“大哥……我……我不饿……”
　　“胡说！你饮风吸露、服气辟谷，已经是半仙之体了？笑话，吃！”
　　“是，大哥……我吃就是了！何必生气？”
　　“我对你说过，不要在我面前作出奴颜婢膝的样子。”
　　“是，大哥……”两人又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吃完了东西，秦鸥心想：“这不是邪门吗？居然甩不掉她，总要想个办法才成……”
　　偷偷看看她，十分柔顺地坐在一边，也有点不忍，此女自幼无母，余寒斋把她交给他，多多少少有点无情。好好闺女长这么大，应该在他身边眼看着她成亲再被带走才对。这老家伙除了认识金银财宝之外，什么也不认，可是为了查案，他不能动这妇人之仁，况且他也不是不认帐的人，要了她就不会反悔。
　　“大哥……我们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
　　“大哥，我们何不去华山？”
　　“去华山？为什么？”
　　“小妹听大哥对爹说过那尼姑说的偈语，提到洛阳和华山两个地名，似乎到这两处去找，或能有所发现的……”
　　秦鸥本来不屑问她，但此事毫无头绪，也十分苦闷，道：“依你看，那尼姑是敌是友？”
　　“大哥，小妹只是就是论事，说错了你也别怪我，我以为她该是站在大哥这边的人。”
　　“嗯……”秦鸥道：“你对这整个案子可有什么心得？”
　　“大哥，你是当事人都没有心得，小妹哪能有什么心得？”
　　“我不是和你客套，有话自管说出来，说错了也不要紧。”
　　“是的，大哥，小妹以为，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即使是至亲的人也不例外，一个人若能时时注意这一点，就永远不会吃亏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大哥，比喻说吧！你和冷姑娘是知己，情感非泛泛可比，你真的能完全了解她吗？”
　　“笑话！我要是连她都不能解，我秦鸥岂非无知而低能之人了。”
　　“大哥，我们是在研究一件事对不对？请你不要发脾气好不好？”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故作温顺，若非有一脸雀斑，这真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
　　“好好，你尽管发表你内心所想的事。”
　　“大哥到过冷家几次？”
　　“只有这次去过，而冷母已被害死……”
　　“大哥确能证明被害的老妇人确为冷姑娘之母吗？”
　　“这……为什么会不是？”
　　“大哥，我们只是平心静气是探讨，什么事都是愈研愈明对不？
　　“你要说什么，不妨直说如何？我绝不怪你。”
　　“万一大哥光火不要我了怎么办？”
　　“不要你？那怎么会？我这一人一向说话算数，何况是这等大事。”
　　“谢谢大哥，小妹只是看大哥很烦躁，此案一天不破，就一天不会安心。所以小妹大胆地建议大哥，有没有可能冷姑娘根本没有那么一位母亲，她的母亲昔年也没有与人对决，当然更未遇人不淑受骗而丢下她，甚至她根本没有死……”
　　“你简直是放屁实在是……”由于她侮辱冷兰，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脏话出口之后，又感觉很不好意思，道：“杏春，对不起。”
　　“噢！不，大哥，我简直想笑……”
　　“为……为什么？是不是我太粗鲁了？”
　　“因为大哥居然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秦鸥心道：“其实除了一脸雀斑，她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自卑之处。”道：“你不必这样，我有时脾气不好你要原谅我……”
　　“不，大哥，我不会怪你，只要你不嫌我，就算你对我再坏一点，我也愿意，这比在家中好得多了。”
　　“这你就不老实了，在家中你养尊处优，做千金小姐，哪会受这种罪？”
　　“不……不，大哥，你只看到表面，未看到深入一层……”
　　“什么深入一层？”
　　“就是……就是……”余杏春忽然皱皱眉头，道：“大哥，你有没有感觉肚子不舒服噫！是有那么一点，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食物中有毛病？”
　　他立刻怀疑上余杏春了。
　　“不会的……大哥……怕是这泉水有毛病……”
　　“泉水是自石缝中流出来的，它会有毛病吗？”这工夫两人都捂着肚子感到绞痛。秦鸥认定是她弄了手脚，道：“你真有一套，杀人不见血……”
　　“不，大哥……小妹怎么会呢？此刻小妹恨不得把你的病痛都给我一人承受……”
　　“哈……”一阵狂笑自泉眼石壁上传来，只见上面一字排开四个人，由于正是东方旭日升起，而望去刺眼，秦鸥听这笑声虽有点熟，却看不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