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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春红夏绿
2025-08-06  作者:陈中平  来源:陈中平作品集  点击:

  洞外仍是曲曲折折的地道,显然所有的洞室均有地道相连,四通八达,可以彼此往来。
  文少孤运目四顾,只见此处的地道均是白玉般的石块砌成,似是因地近至尊居处,修建得特别壮丽华美。
  大约走出三十余丈,到了一条岔路之前。
  他犹豫着收住脚步,不知该向那条地道走去。
  忖念之间,只觉一只巨大的手掌搭到了肩头之上。
  文少孤反身皱眉道:“你们至尊尚且不能奈何得了我,你应该多少客气一些!”
  那被谷中至尊叫做雪妪的老太婆双目一瞪,道:“老身对你已经够客气了,否则…..
  文少孤心滋怒意,冷哼道:“否则怎样?”
  同时暗运功力,肩头陡然一振,欲图将她甩了开去!
  殊料那老太婆竟然也是一位武功极高之人,文少孤幌肩一甩,不但未曾把她抓在肩头的手掌用开,反而被她的五指扣得更紧了一些!
  一时只觉半身疫麻,几乎挣扎不得。
  只听那老太婆阴狠狠的道:“否则老身要将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文少孤奇道:“文某与你毫无瓜葛,初次见面,为何你会这样恨我?”
  雪妪瞪得铜铃般的双目森然一转,恨恨的道:“虽然你没惹着老身,但你那……”
  一言未毕,忽又顿了下来。
  同时,只见她满布皱纹的脸上掠过一瞥似惧的表情,像是有所顾忌,而不敢再说下去。
  文少孤大是困惑的追问道:“我那什么?……..你说下去呀!”
  雪妪恨恨的碎了一口,抓在文少孤肩头的五指突然又加了两成力道,话锋一转,大喝道:“眼下老身只问你愿走那一条路?”
  文少孤被她抓得心头火起,虽是半身疫麻,但左臂左腿灵活如常,依然可以用来尅敌,当下骈指如戟,就欲向她的胁间点去!
  但他脑海间头疾念转,又把欲点的五指收了回来。
  原来他忽然想到自己眼下处境,小不忍则乱大谋,与这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再闹意气之争,实在太不值得。
  故而当下淡然一笑,道:“在下不识路径,自然还要劳驾你引领一下!”
  老太婆怔了一下,冷声道:“那么你愿意离开本谷,还是再去‘五行洞’?”
  由语调之中,可以听得出她是强压着心头恨意而发。
  文少孤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他自然不会傻到再回五行洞去受‘五行大刑’或是什么‘三光之刑’,何况云梦山正是“独眼神丐”隐居之处,此去寻找“龙涎草宝”正可拜访于他,探求自己身世之谜。
  当下目光一转,淡淡笑道:“在下纵然实在活得不耐,也不愿死在这样阴森幽黯的深谷之中,自然是要出谷而去!”
  雪妪面色一连变了数变,尖声吼道;“老身料定你就是个胆小怕死的无能之辈!”
  说罢五指一松,掌心拍在文少孤背后,狠狠的将他向右侧的一条地道中推去!
  文少孤早已运功戒备,虽被推得向前踉跄了两步,却未被老太婆的掌力震伤,勉强压制住心头怒火,返身冷笑道:“这并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死的太不值得!”
  说罢不再理会老太婆的反应如何,大步向前就走。
  忽然——走出甫及数步,只听身后有人娇呼道:“文公子!”
  文少孤收步看时,只见一个青衣小婢由后面追了上来,正是那四名侍婢中曾被自己与黎明月一再拷问的春红。
  在夜色掩盖之下,只见她双颊泛红,精神振奋,一反日间所见到的那付苍白萎靡之状。
  文少孤对她颇有一些愧疚之意,呐呐的道:“姑娘有什么事么?”
  春红答非所问的咦了一声,像自语般的喃喃道:“怪呀!至尊料想得不对了……”
  眸光定定的投注在文少孤脸上,一付奇异困惑之色。
  文少孤不解的道:“什么事不对了?”
  春红双眉一扬,道:“你这人真怪,为什么非要寻死不可?”
  文少孤怔了一怔,道:“在下不解姑娘之意?”
  春红道:“至尊命你自己决定愿生愿死,你不向出谷之路而行,却要往五行洞而走,难道你不是寻死么?”
  文少孤道:“在下何曾认得这些道路!……”
  目光投注了雪妪一眼,接下去道:“在下正要出谷而去,是这位老人家指点我由此而走的!”
  雪妪面部神情十分复杂,似是又悲又怒,又忧又惧,两眼瞪得滚圆,但却定定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春红眉头深蹙,眸光转注到雪妪脸上,道:“你老人家做的事,小婢不敢多说什么,但是……您该知道至尊的脾气,这可不同得一件小事!”
  雪妪双肩震颤了一下,喉间咯咯的吼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咒骂道:“小杂种,迟早有一天,老身要你不得好死!”
  春红苦笑道:“雪妪,小婢如非奉至尊之命而来,管他是死是活,也都不与我相干,但既奉至尊之命,就不敢不……”
  不待她说完,雪妪冷声一哼,恨恨的道:“你带他走吧,老身不管了!”
  说罢,顺手丢过一物,车转身子,气呼呼的大步而去。
  文少孤偸目看去,只见那雪妪丢来之物,是一面小小的铜牌,雪亮耀眼,上面似乎刻着一个小人。
  那小人两旁生满了手臂,至少有十条之多。
  文少孤甚感奇异,但却并未出言发问。
  春红伸手接过,“小婢送你出谷!”
  说罢返身而行,向另一条通路走去。
  文少孤一声不响,紧随春红之后走了出去。
  大约走出十余丈远,忽觉一股山风吹了过来,定神看时,原来已由一个山洞洞口走了出来。
  那山洞外貌,看来纯是出于天然,丝毫没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后面高峰插天,如非由里面走了出来,文少孤绝难相信其中竟有那么多的洞室,地道。
  面前是一片桃林,此刻花茂枝繁,开得正盛,阵阵香味沁人欲醉。
  桃林之前则是一片广大的草坪,已是文少孤与黎明月被擒之前所曾到过之处。
  侍婢春红头也不回,顾自当先领路越过桃林,迳向那片巨大的草坪走去!
  忽然——但听一声尖锐的吼叫:“站住!”
  紧接着两条“人”影疾掠而至。
  春红脚步一收,叱道:“没看见至尊的令牌?”
  右手一摇,将那铜牌托在掌心之中,但见那铜牌晶湿闪亮,轻轻颙动之间,光芒四射。
  两名谷中“幽灵”见状赶忙齐齐俯身道:“下座等不知,还请姑娘勿怪!”
  说着躬身退了开去。
  春红冷冷一笑,继续向前行去!
  一路之上,曾一连遇到了十余起盘查之人,但一见到那面铜牌,立刻就告罪而退,谷中道路虽然逶迤绵长,但两人一先一后,不过费了顿饭之久,就到了文少孤由齐天峰上跟随玄中子跃下之处。
  一路所经,均是文少孤来时所走的道路,他与黎明月曾在一路之上做了不少暗记,此刻仍然依稀可辨。
  春红脚步不停,沿着山缘向左侧行去。
  转出一道杂林,面前忽然一亮。
  原来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光秃秃的沙漠地带,正是那夜文少孤匿身峰顶之上所见到的那道古怪暗流将一切蚀为粉屑,又引发一场大火,将百余群雄烧得狼藉不堪的山谷入口之处。
  此处虽亦是云封雾漫,凝聚不散,但较之无人谷深处却稀薄得多,放目看去,可及十丈之外。春红仍是头也不回,迳直的朝向谷口走去。
  此刻约当二更之后,抬头看去,依然不见星月,原来此处云雾虽甚稀薄,但也不过仅能勉强看到十丈距离左右,而且除开通向后谷的羊肠小道之外,四面峭壁千仞,高峰插天,有如置身一个大井之中。
  文少孤蓦然明白了那夜在峰顶之时,为何当大火一起,会认为整个山谷都已焚烧的原因。
  原来愈向谷后走去,云雾也愈见浓密,云雾之中,水气甚重,火光一耀,经过岩壁上的水滴反耀,一片通红,故而看来像是整座山谷都已起火,实际上却不过只是谷前的那一小段而已。
  他嗅吸着谷中的气息,除了有些湿深深的水气之外,并无其他气味,看来并无什么特异之处。
  但眼前的一片沙滩,使他无法忘记那夜所见的那一股奇特的暗流,与那一场烛天大火。
  谷口已然不远,那座堵塞在谷口,大书着“生死门”的巨石也已将到面前,文少孤略一踌躇,收住脚步,道:“姑娘,在下可以问你几句话么?”
  春红闻言怔了一怔,道:“你说吧!”
  口中在说,但脚下却未稍停,依然继续向前姗姗行去。
  文少孤双眉微锁,只好随后跟上去道:“此处两天前曾起过一场大火,姑娘可知………..”
  不待他说完,春红十分干脆的接道:“不知道!”
  文少孤又道:“那大火未起时曾有一股暗流潜力,将此处的砂石树木俱皆蚀为一滩沙漠,姑娘也不知道么?……”
  说话之间,飘身一闪,拦在春红面前,沉声又道:“姑娘相必并非第一次来到此处,难道说以前这里也是这样子么?……”
  春红被文少孤拦住去路,前进不得,俏目一翻,冷峻的投注了他一眼,十分冷漠的道:“小婢只知送文公子出谷,其他之事一槪不知……”
  眸光一转,又道:“上次在‘迎春洞’之事,小婢已受过至尊一顿痛责,文公子既以侠义自许,谅来不会再与我们为难了吧……”
  娇躯一扭,由文少孤身旁滑了过去。
  文少孤讨了一场没趣,讪讪的没有再说什么,只好紧紧跟在她的背后,继续向前行去!
  眨眼之间,已经走到了那“生死门”的巨石之前。
  文少孤入谷时系由齐天峰上翻越而过,并未经过此处,放目细看时,只见沿着那“生死门”巨石的地面之上,似是划上了一条清楚的白线,巨石之内一片白色,巨石之外则是一片乌黑。
  细看时,这现象并不可怪,原来巨石之外高入云表的两旁峰壁之间,各有一条极窄的裂缝,一股十分强猛的罡风横掠而过,由左侧的峰壁裂缝而入,由右侧的缝壁裂缝而出,把内外分成两个几乎廻异的世界。
  春红并不稍停,步履姗姗,似慢实快,幌身之间,已经越过“生死门”,到达了窄窄的谷口之内。
  越过那道谷口,就是无人谷之外,文少孤一时之间不由心情十分激动,大为感慨不已。
  春红已经收步停了下来,面孔紧板,冷凛无比的道:“小婢不便远送,只好到此为止了!”
  文少孤知道再问也是问不出所以然来,同时由于“迎春洞”之事,使他多少感到一阵愧意,当下连忙双拳一拱,道:“多谢姑娘相送,就烦转告至尊,说我文某多则一月,少则廿天,定会寻得‘龙涎草实’而回!”
  说罢,转身欲去。
  只听春红一声娇唤,道:“且慢!”
  文少孤怔了一怔,收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附?”
  春红由袖中取出一个绢包,打了开来,只有其中有一个碧玉小瓶,慎重的递交到文少孤手上道:“这瓶中有‘大还丹’三颗,是至尊要我交给你之物,另外……”
  又把掌心中的铜牌递了过去,道:“这是本谷至尊令牌,带在身边,以备来时入谷之用。”
  文少孤一一接过,慎重的揣入了胸前的衣袋之中。
  只听春红冷冷的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文少孤面色微红,返身就走。
  忽然——只听一个娇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叫道:“文公子慢走!”
  文少孤再度收住脚步,转身看时,只见一条青影,疾如电掣般飞扑而至,竟是那四名侍婢中的夏绿。
  春红似是微感讶异的怔了一怔,道:“你为何也赶来了?”
  夏绿娇喘细细的道:“至尊派我送来了一样东西,要我交与姐姐转交给文公子!”
  说着伸手递了过去,只见她手上果然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
  春红不疑有他,立刻伸手去接。
  殊料就当她伸手去接的刹那之间,夏绿手中布包一丢,五指骈列,向她右胁之上疾点而至!
  这一着奇诡狠辣兼备,春红仓皇无备之间,立刻被点中了“巨阙”、“少阴”、两处大穴!
  她既惊且怒,奋声厉叱道:“丫头,你疯……”
  一言未毕。
  夏绿又复疾疾点出一指,点了她的“哑穴”!
  文少孤看得十分困惑不解,但却袖手旁观,不问不闻。
  那侍婢夏绿将春红点闭了穴道,神色异常仓皇的一拉文少孤衣襟,匆匆忙忙的道:“快!且到谷口之外再说!……”
  文少孤不暇细问,大步当先,向谷口之外走了出去。
  两人立身之处距谷口不远,幌身之间,已到谷外。
  夏绿神色张皇,扭身向谷口旁侧的一块巨石之后藏了下去。
  文少孤放目四顾,只见谷口之外一片迷濠,高树巨石,黑影斑驳,但却并不见有一条人影。
  他连忙赶了过去,轻声道:“姑娘,这……究竟是…..”
  夏绿纤手连摇,以传音入密道:“此处虽然无人,但至尊神功通玄,也许能听到你我的谈话,还是谨慎一些,以免万一被她发觉!”
  文少孤急于要知道此事究竟,连忙向前凑了一凑,紧靠到她的身边,也改以传音入密道:“姑娘休怕,有话尽管直说!”
  侍婢夏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没有多少话说,我只是来求你一事!”
  文少孤慨然道:“不论在下能否做到之事,都会尽力而为,姑娘尽管吩咐吧!”
  夏绿点点头道:“我看得出你是个任侠尚义的大英雄,一定会答应此事,所以我才不顾已身安危,冒险赶来……”
  眸光定定的凝注了他一眼.,郑重的道:“至尊要你给她找的那‘龙涎草实’,你千万不要当真给她找来!”
  文少孤奇道:“为什么?……难道说姑娘甘愿长居谷中,不愿再重睹天日了么?”
  夏绿神情激动的道:“谁愿意人不人鬼不鬼的老住在那些山洞之中,我当然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再活着出去,不怕风吹日晒,不过……”
  文少孤拦下她的话锋,道:“这又奇了,既然你不愿长居此谷,你们至尊那药配成之后,一定会给你们服用,那时你们不就又可过人的生活了么…….”
  微微一顿,又慨然接下去道:“老实说,我之所以答应你们至尊此事,主要的还是为了救你们这些谷中的‘幽灵’……”
  夏绿焦急的接道:“嗨,你是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我们至尊…….”
  说着顿下话锋,似是一时不知应该由何说起,忖思了半晌,方道:“你可知道我们至尊为什么这样急于要你找那‘龙涎草实’?”
  文少孤见她虽然也已是十六七岁,但满脸稚气,说起话来更是一团天真,不禁微微一笑道:“那自然是她急于想离开此谷,重睹天日了!”
  夏绿又道:“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様急于离开此谷么?”
  文少孤道:“姑娘这话就问得未免多余了,你们至尊人性未泯,自然不会甘愿长住谷中,这是十分自然之事…..”
  夏绿乱摇着双手道:“不!我们至尊并非像你所说得那样,她之急于出谷,是为了要去报仇!”
  文少孤讶异的道:“你可知道她跟谁有仇!”
  夏绿道:“她跟整个武林有仇,一旦真能把那药配成,出得谷去,以她的武功之高,只怕武林中就是一场血腥大劫!……”
  文少孤震了一震,不由大为忐忑不安。
  夏绿的话说得不错,以那谷中至尊的武功之高,设若真的发动一次血洗武林之战,那倒真的是一件十分堪虑之事!
  忖思之间,只听夏绿又道:“她恨透了武林中所有的男人,我们常听到他自言自语,立誓要把天下武林的男人杀光……”
  文少孤心头大为震骇,显然那谷中至尊定是吃过男人的大亏,才会这样恨着男人,眼下她畏惧日光,不能出谷,方才使武林中能够平静无事,设若自己为她寻来“龙涎草实”,使她将药配成,那后果……
  忖思之间,只听夏绿焦灼的道:“文公子,你不肯答应么?”
  文少孤思如潮涌,但却毫不迟疑的道:“姑娘如此年青,竟肯牺牲了自身幸福,使武林中避免一次血洗大劫,在下自然不会有违姑娘之意…….”
  夏绿兴奋的道:“这样说,你是答应了!”
  文少孤道:“自然,姑娘既然提醒了在下此事,在下一定不会使武林中因此发生一次血腥大劫……”
  他豪气勃发的接下去道:“在下当另外设法,援救姑娘等出谷!”
  夏绿忽然双目蕴泪道:“我早已看开了,我并不抱怨什么,而且,如被至尊发觉了此事,我也是只有一条死路……”
  她双颊微微一红,道:“如果文公子日后方便,我还要拜托您给我传上一个口信……”
  文少孤忙道:“不知要传给什么人?在下不论有无时间,一定会替姑娘办到!”
  夏绿迟疑了一下,终于幽幽的说道:“他在华山派中,名字叫做………李明如……
  文少孤蓦然明白了一切,那李明如想来定是她的恋人,她之所以不顾已身安危,要自己不给谷中至尊采药,主要的自然也是怕她出得谷去大屠武林,杀害了那华山派的李如明。
  文少孤苦笑道:“姑娘给他带上口信,不知要说些什么?”
  夏绿双颊红得像熟透了的两个苹果,迟疑半晌,方才低低的道:“就说我……….氷远想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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