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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水中捞月
2025-08-07  作者:陈中平  来源:陈中平作品集  点击:

  片刻之后。
  只听薛花艳桀桀一叫,纵身而去,长啸之声由近而远,霎时之间寂然无闻,显然已经去远。
  江秋菱侧耳倾听了一下,立刻推开石壁,疾步而岀,俯向江南鹤身前,大声哭叫道:“爷爷,爷爷…”
  文子凌也急忙赶了过来,忍不住同声叫道:“爷爷,爷爷……”
  使他奇怪的事又发生了,江南鹤伤势那等重法,居然没死,胸部微微起伏,两眼竟又缓缓的睁了开来。
  江秋菱连忙含泪哭叫道:“爷爷,爷爷,你……”
  江南鹤喘吁了一阵,颤声无力的叫道:“孩子,扶……爷爷起来……”
  文子凌连忙轻轻把他扶了起来,使他舒适的躺于自己的臂弯之中。
  江南鹤目光无神的转了一转,困难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药丸一经下肚,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挣扎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本羊皮簿子,颤抖着递到文子凌手上,道:“拿去!”
  文子凌怔了一怔,一面伸手接过,一面困惑的道:“这是……”
  江南鹤郑重的道:“海珠宝箓上卷。”
  江秋菱接口道:“原来奶奶搜去的是假的!”
  江南鹤摇摇头道:“一些不假,那原是真的……”
  目光向文子凌手中的羊皮簿子瞄了一眼,道:“这是我手抄的副册!”
  江秋菱皱眉道:“真的既被奶奶搜去了,这本副册又有什么用处?”
  江南鹤苦笑一声道:“孩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梅珠宝箓是一本上古传下来的亘古奇学,共分上下二册,两卷中的武功各成一格,认真说来,上卷较下卷为精奥,但下卷为女子所习之功诀,上卷则是男子所习……”
  江秋菱啊了一声道:“如此说来,那本上卷奶奶拿去也是毫无用处的了!”
  江南鹤颔首道:“一些不错……”
  微微一顿,又道:“爷爷早已料到了会有今日之事,故此抄下了这卷副册……”
  身子一颤,大口的鲜血喷了出来。
  江秋菱失声大叫道:“爷爷,爷爷,您撑着一点,我给您去弄药……”
  江南鹤喘吁了一阵,挣扎着又道:“没有用了,爷爷的伤势已非药石所能医得好的了,记住,杀死你奶奶……不要使她留在世上……”
  目光困难的凝注在文子凌脸上,沉重的道:“她已将梅珠宝箓下卷上的绝学尽皆练精,当世之中,只怕少有降伏得了她的人,惟一之计,是快些把梅珠宝箓上卷的武功练成……”
  文子凌红着脸道:“我一定遵您所嘱,希望不辜负您的愿望……”
  江南鹤欣慰的点点头,又道:“爷爷虽不能主持你们的婚礼,但你们应该已是夫妻了!”
  文子凌悚然一惊,呐呐的道:“这……我实在觉得惶愧,只怕我资质庸劣,难以……”
  江南鹤双手连摇道:“不用说下去了,菱儿眼光不错,当世之中,你是个万难拣一的练武奇材,潜心所学,必有大成……”
  喟然一叹,又道:“而且你为人忠厚,谅来日后不会辜负菱儿……”
  文子凌不自觉的双膝跪了下去,含泪道:“爷爷放心,我愿当天立个重誓,以明心迹……”
  江南鹤摇头.一笑道:“不必了,爷爷相信你们……”
  转向江秋菱道:“爷爷在世的时光不多了,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江秋菱忖思了一下,哭道:“既然爷爷要杀死奶奶,为何您自己却甘愿被他杀死!”
  江南鹤沉疑的苦笑一声道:“这是爷爷终生的一大秘密,你祖母罗刹女薛花艳,在五六十年前,是江湖武林中出名的美人,爷爷倾慕她的姿色,求亲不果,后来……”
  低低的叹惋了一声,方道:“爷爷在一次酒醉之后,强奸了她,把她霸占了过来……这就是今日恶果的因由……”
  江秋菱沉重的又道:“既然爷爷觉得愧对于她,为何又遗命要我们把她杀掉!”
  江南鹤森颜厉色的道:“那是因为她是武林中的一条毒龙,杀了她是为武林江湖除害,并非为爷爷报仇…….”
  文子凌不由自心底之中泛起一股敬意。
  江南鹤虽然强奸了薛花艳,落得今日惨死的结局,但那不过是一时失足,何况酒醉之后,更是身不由己。
  以他今日所表现的凛然正义看来,他仍不失为一代武林完人。
  忖念之间,只见江秋菱含泪道:“爷爷,还有一件您必须告诉我的事,是……孙儿的母亲究竟是谁?”
  江南鹤微微一震,道:“就是被武林中称为碎心仙子的我那二女儿江菁筠!”
  “啊……”
  文子凌与江秋菱不禁俱都愕然惊呼一声,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江秋菱哽咽半晌才道:“爷爷怎会知道我是碎心仙子所生?”
  江南鹤颔首道:“爷爷有一好友是大荒山的一粟野叟,他凑巧遇上了十七年前之事,是他把你亲手交给爷爷的……”
  文子凌忍不住插口道:“那位一粟野叟靠得住么?”
  江南鹤强笑道・“如果他也靠不住,这世上就再也没有靠得住的人了……”
  目光转向江秋菱道:“如果你想澈底明白你当年出生之事,不妨去一趟大荒山,只要找到一粟野叟,就可把当年之事完全弄清了!”
  江秋菱含泪点首道:“孙女记下了……”
  江南鹤强挥着谈了许多,无非靠着那药丸之力,与强提着一口心头真气。
  此刻心事已了,不由真气痪散,药力消失,但见他抽动了一下,突然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江秋菱大惊失色,急声喊道:“爷爷,爷爷……”
  但江南鹤再也无法听得到她的呼唤,身子一瘫,倒地气绝。
  江秋菱大哭失声,文子凌也不禁泪下如雨。
  至少一个时辰之后,江秋菱哭得声嘶力竭,方才缓缓收住哭声,眸光凝注在文子凌脸上,凄然叫道:“凌哥……”
  文子凌连忙应道:“菱妹……”
  他口中虽在应着,心中却有一阵不自在的感觉。
  原来他不由想起了负气而走的慕容虹,慕容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但自己此刻却与江秋菱互订鸳盟,若被慕容虹知道了,岂不恨自己薄幸!
  同时,他也担心着她的安危。
  慕容虹从小没离过合黎山,负気之下,说不定会在江湖上闯出几个乱子,以她的年龄、姿色,倘若被恶人所乘,自己岂非要对她抱愧终生。
  忖思之间只听江秋菱幽幽的道:“凌哥……爷爷的话,你……你记得了?”
  文子凌凝重的望了她一眼道:“菱妹放心,小兄不是寡情薄幸之人……”
  微微一顿,又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爷爷的遗骸葬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一座坟头已在海心山巅凸了起来。
  在朝阳之中,文子凌与江秋菱在坟前又复哭拜移时,方才双双向山下走去,及至走到海滨方才发觉那只金丝闪闪的老黄毛,早已又把那只小艇摆在了岸边。
  文子凌江秋菱含泪登舟,迳向对岸驶去。
  小艇如箭—般,眨眼间,两人又已飘身上岸。
  老黄毛像善解人意一般,两只圆圆的大眼之中,也有一串泪水流出,颈下皮毛尽湿,显然对它老主人之死,深为悲悼。
  江秋菱不禁又伤起心来,含泪拍拍它的肩头道:“老黄毛,你自己回去吧!”
  老黄毛连叫带跳,流泪不已,显然它对此不表同意。
  江秋菱无可奈何的叫道:“老黄毛,爷爷的坟还在山上,你就不管了么?”
  老黄毛似是怔了一怔,遥遥投注着海心山巅出神。
  江秋菱徐徐又道:“好好守在山上,看着爷爷的坟,给他老人家每天供点鲜花野果,不但爷爷九泉之下,会喜欢你,连我也对你感激万分。”
  老黄毛像是同意了,含泪点头,依依惜别。
  江秋菱再度拍拍它的肩头,道:“快则三月,慢则一年,我一定回来!”
  老黄毛再度频频点首。
  江秋菱揩揩泪渍,长叹一声,突然轻叫道:“凌哥,咱们走吧!”
  不待文子凌答言,当先向前行去。

×      ×      ×

  五天之后,文子凌与江秋菱双双抵达了大荒山。
  此刻他们方才发觉,当时未曾向江南鹤问个清楚,大荒山地方百里,峰峦叠起,既不知那一粟野叟在山中何处,寻找起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在大荒山中他们整整寻找了一天,也没找出一点蛛丝马迹,问遍了猎户樵子,也没人听说过一粟野叟之名。
  失望之余,他们当晚寄宿在一座破庙之内。
  文子凌心头思虑重重,但眼下次一件要做之事是红雪山红机谷之约,默算日期,尚有二十余日,还有充份的时间在大荒山中找上一找,故而还不急于离去。
  深夜破庙之中,两人相偎相依,听着山风呼啸,松涛如雷,一时万难成寐,不由频频长吁短叹。
  江秋菱默默调息了一会,见他坐立不宁,忍不住道:“凌哥,还记得爷爷的话么?”
  文子凌慨叹一声道:“小兄今生今世,永远难忘,菱妹何必……”
  江秋菱噗哧一笑道:“我说的是爷爷曾说过我那位祖母,已把梅珠宝箓下卷中的武功尽皆学精,当世之中,只怕已没有能降伏得了她之人,除非……”
  文子凌连忙接道:“除非把梅珠宝箓上卷中的武功学成!”
  微微一顿,又道:“菱妹是责备我荒废了时光么?”
  江秋菱向他肩下靠了一靠,甜甜的一笑道:“你知道就好!”
  文子凌也自嘲般的一笑,当下连忙将收在怀中的梅珠宝箓上册取了出来,就在疏星淡月的微光之下,细细阅读了起来!
  文子凌一向不甚注重什么秘笈宝箓,他一身所学,大都是由文家堡主之处学来,但此刻阅读之下,却立刻大为入神,完全被书中的字句吸引了全部心神。
  原来那梅珠宝箓上卷中所记戴的一切武功,博大精深,无一不是精绝之学,神游其中,有如置身汪洋大海,但觉无边无际,方知武学无涯。
  待至他由书中抬起头来,已经到了天明之时。
  文子凌大为讶然,自己凝神书中,料不到时光竟过得如此之快。
  只听江秋菱噗哧一笑道:“凌哥,你学得了一些什么?”
  文子凌红着脸摇摇头道:“今天小兄方才知道了武功的无际无涯,看来就算穷毕生之力,也难有登峰造极,天下无敌之境…….”
  交谈数语,文子凌情不由己的又把视线移到了书本之上,全神一志,似是又入于忘我之境。
  江秋菱并不打扰于他,独自起身姗姗而去。
  这一天,她继续去打探一粟野叟的下落,日落黄昏之时,方才又回到了那座破庙,使他惊愕的是文子凌竟然仍旧埋首于书本之中,一付如痴如醉之态。
  仿佛从江秋菱走后,他就不曾移动过一下。
  江秋菱放下手中的几只野味,甜甜一笑,道:“凌哥,你要变成书呆子了!”
  文子凌讶然一惊,跳起来叫道:“怎么,难道小兄又看了一个整天么?”
  江秋菱指指西沉的落日,道:“你不看见那要落的太阳么……其实,像你这样肯于用功,不用多久的时间,就可以睥睨江湖,争霸武林了。”
  于是,自此而后,文子凌就在那破庙之中苦习梅珠宝箓上卷中的神功,江秋菱则每天外出探查一粟野叟的下落,日落时带一些野味回来与文子凌充饥。
  转瞬之间,二十天的时间过去了。
  文子凌每天沉浸于书本之中,武功究有多大进境,不得而知,但江秋菱寻访一粟野叟下落之事却有如大海捞针,始终没打听到一点滴息。
  那次,江秋春例带了野味回来,生起一堆野火,与文子凌坐在庙前烤来食用,食用之中,江秋菱含笑道:“凌哥,你的武功觉得怎样了?”
  文子凌闻言傲然一笑道:“这几天的时间,小兄所学虽然不多,但也有两手足以炫露一下的功技,菱妹可愿看上一看!”
  江秋菱甜甜的一笑道:“正要欣赏一下,一饱眼福……”
  文子凌轻轻应了一声,突然手腕一翻拍出一掌。
  那一掌是击向丈余外的一方巨石,那巨石约有一丈余高,四尺余宽,看来至少也有数千斤之重。
  但那一掌表面看来实在太飘忽了,既不闻呼啸之声,也不见砂飞石滚的磅礴劲力,只不过如一个毫无武功之人轻轻挥出的一掌一样!
  江秋菱看得茫然不解,忍不住皱皱眉头道:“这算什么掌法,也能管用么?”
  文子凌得意的一笑道:“菱妹何不拍上一掌试试!”
  江秋菱困惑的振腕扬掌,乒的一声击出一掌。
  说也奇怪,但见那块巨石突然有如松木一般,变成了一滩细粉,随着江秋菱的掌力飘飞而散。
  江秋菱大为惊喜,这等神功实在是她未闻未见之事,料不到这梅珠宝箓之上,竟然有这等稀世之学。
  就在她吃惊之中,文子凌翻腕一扬,又是一掌拍了出去。
  但见他掌心之中突然激射出一股红蒙蒙的光华,直射三丈之外,击到了一株树干之上。
  那树干忽然像遇到了霹雳一般,烧起了熊熊烈火。
  此刻正是干旱的初秋,草枯树萎,此处树木茂密,熊熊烈火立刻就将蔓延成燎原之势。
  江秋菱大惊道:“不好了,这大火至少要延烧上数十里方圆……”
  文子凌淡淡一笑道:“小兄能放火就能救火…….”
  说话之间,抖手二扬,一股冷凛寒雾又由掌心中激射而出。
  但感寒意袭人,熊熊大火一时顿熄。
  江秋菱徜恍如梦,不由大喜道:“凌哥,凭你这几手绝学,就足以震动江湖,再无敌手了,看来我奶奶也无法逃得出你的掌下……”
  文子凌却摇头皱眉道:“未必……”
  神色凝重又道:“小兄所学只不过那宝箓之上的十一之学,如想全部学成,不知要费上多久的时间……”
  江秋菱微微一笑道:“对了,我倒要提醒你一件事了,方才你说这几天的时间,似乎说得太少了一些!眼下……”
  文子凌讶然一怔道:“小兄沉浸于书本之中,倒是疏忽了过了多久,难道到此已经不止一天了么?为何小兄……”
  江秋菱微微一笑道:“不多不少,咱们来此整整二十天了!”
  “啊……”
  文子凌不由一下子跳了起来,道:“这是真的?”
  江秋菱笑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么?”
  文子凌大惊道,“眼下离红枫谷之约尚有多久?”
  江秋菱笑道:“不多不少,正正三天!”
  “三天……”
  “好在红云山距此不远,两天的腿程足可到达,如果凌哥愿意提前一天,咱们就两日赶到,否则就干脆延后一日,那样时间就更从容了!”
  文子凌忖思了一下道:“赶早总比赶晚好些,咱们两日之内,最好能够抵达!”
  江秋菱哂然道:“那样也好,咱们明晨一早就走如何?”
  文子凌颔首道:“就依菱妹之见,今夜小兄不再钻硏武技,要好好歇息一夜了!”
  跌坐瞑目,果然认真的调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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