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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黑堡救美
2025-10-02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黑堡主人”沉哼一声,剑挟雷霆万钧之威,攻向朱昶,这一剑,已用出了毕生功力,有些情急拚命的意味。
  朱昶大喝一声,招用父亲独创剑法,“一剑追魂”,以攻还攻。
  剑气激撞,裂空生啸,“黑堡主人”身形一幌,乘势转身……
  朱昶早已防到对方这一着,如影附形而进,断剑跟着挥出,“黑堡主人”被迫返身应敌,双方均有制对方于死的决心,式式杀手,招招绝着。
  转眼五个回合。
  一声栗耳的暴喝,夹闷哼之声俱起,“黑堡主人”上身见了红。身躯一个踉跄,朱昶又是一招“一剑追魂”卷了过去。
  “锵!锵……”一串连珠密响,“黑堡主人”退了四五步,但总算把这一杀手完全挡过。
  朱昶像发了狂的猛虎,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疾风迅雷地跟着又是一招。
  闷哼声中,“黑堡主人”又添新创。
  朱昶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你一寸一寸的死!”
  “呀!”
  “黑堡主人”怪喝一声,疯狂地攻出了八剑,这八剑,玄奇诡辣,线密无间,威力之强,令人咋舌。
  朱昶被迫采守势,左封右挡,退了两个大步。
  如果他使用“玉匣金经”的“天地交泰”,“黑堡主人”再狠也逃不出五招,但他要报血仇,所以使的全是家传剑法,才让对方有反击的余地。
  “黑堡主人”八招一过,朱昶立即反击,仍是那招“一剑追魂”。
  “呛!”挟以一声惊叫,“黑堡主人”长剑脱手。
  朱昶断剑平伸,指向对方心窝。
  “黑堡主人”惊怖地向后移,朱昶步步进迫。
  场面,已完全被杀机笼罩。
  “黑堡主人”手下,不见半个现身,可能知道大势已去,索性不出面了。
  退!退!进迫!进迫。
  一方巨石,挡住了“黑堡主人”的退路,他已退无可退了。
  朱昶手中剑一划一挑。
  “呀!”
  朱昶惊叫一声,持剑的手在发颤,俊面起了抽搐。
  “黑堡主人”蒙面巾被挑落,现出了本来面目,他,赫然是“武林生佛西门望”,这是朱昶做梦也估不到的。
  “武林生佛”,竟然是中原武林生杀予夺的一代枭雄“黑堡主人”。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十多年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也从未被人识破过。
  可怕的谜底,一下子揭晓了。
  “中原大侠诸葛玉”没有说错,夺妻占女,果是西门望。
  大师兄身为“黑堡”总管,潜伏了这多年,非但没有揭穿他的真面目,反被其害,大师兄临死时说出了西门望,太迟了,但自己竟未想到这一层。
  “西门望,十多年来,你掩尽了江湖人眼目,但天网恢恢,你仍有恶贯满盈的今天,哈哈哈哈……”诸葛明珠背转娇躯,可能,她想到十多年的相交,虽是假父亲,但他对她仍算不错,她不忍心看他遭报的惨状。
  但最大的原因,她仅知自己不是这枭魔亲生,而未明了生父的遭遇实况。
  西门望脸孔扭曲得变了形,喘息着道:“小子,你下手吧,老夫认命了!”
  “西门望,先父与你何仇?”
  “他不该被尊为圣!”
  “你……老匹夫,你只是因为一个‘妒’字,而不惜制造惨案,赶尽杀绝,你,不能算是人,你毫无人性……”
  “下手!”
  “没这么便宜!”
  “哇!”断剑刺入左肩,血水激射而出。
  “这一剑是为诸葛玉前辈!”
  “哇!”断剑刺入右肩。
  “这一剑是为了本人大师兄何文哉!”
  惨号一声接连一声,令人毛骨悚然。
  …………
  西门望被刺成一个血人,终于不支倒地。
  朱昶一把抓住前襟,把他提了起来。
  “老匹夫,你悔不当初吧?”
  “你……你……够狠,小子……”
  “这一剑为了我枉死的全家!”
  半声闷嗥,断剑刺入心窝,“砰!”尸身倒地。
  朱昶面西而跪,凄厉地道:“爹,妈,弟妹,陆叔……仇人授首了。”
  “红娘子”幽幽上前,道:“弟弟,人死恨消,我也不想戮尸了,一切随着这丑恶的生命结束了。”
  朱昶站起身来,四下一扫,道:“还有残余在此……”诸葛明珠转过身来,粉腮一片青紫,接口道:“此地是‘黑堡’山腹密窟,暗道极多,不会有人留住,早已逃走了。……”
  朱昶凝视着诸葛明珠,道:“诸葛姑娘,在下有些话未曾告诉你!”诸葛明珠咬着牙道:“家母毒发临死,告诉了我一些……”
  “提到令尊吗?”
  “说家父……业已作古!”
  “不,他仍活着!”
  诸葛明珠全身一震,栗声道:“家父仍在世间?”
  朱昶把自己被击落绝谷,巧逢残废的“中原大侠诸葛玉”,以及受托送荷包的事说了一遍,诸葛明珠泪下如雨,厉叫一声,转向西门望尸体,纤掌一扬,劈了下去,掌至中途,突然又收了回来,怆然道:“罢了!”
  朱昶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布包,道:“姑娘,这是令尊要我转交你的,今天才算有机会完成所托!”诸葛明珠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去……
  朱昶转向“红娘子”道:“大姐,你们怎比预期早到荆山?”
  “明珠小妹的伤提早治愈,只有奔来一途,途中,‘黑堡’密探向明珠小妹透露了她师叔副堡主黎永茂,自上次事后即告失踪,后来查知是被‘通天教’杀害了,是以堡中根本不知道明珠背叛受伤各节,到了此地,又得到自焚‘黑堡’,解散门下的密报,明珠知道这密窟必为西门望与手下亲信藏身之所……”
  朱昶接话道:“所以大姐才施这苦肉计,准备诱出西门望?”
  “一点不错,但我错了……”
  “为什么?”
  “不自量力,如果不是你也赶到现身,后果不堪设想了!”
  “这也是西门望的死期注定。”
  两条人影,奔了过来,双双出口惊呼。
  来的,正是胖大娘与“天不偷”。
  朱昶先为“红娘子”与诸葛明珠引介了胖大娘。
  “天不偷”激动地道:“‘黑堡之主’是西门望,实在想不到……”胖大娘双眼一红,道:“孩子,你父母弟妹与死难的同门,可以瞑目了!”
  朱昶突然瞥见诸葛明珠手捧解开的布包在发愣,不由脱口唤了一声:“诸葛姑娘!”诸葛明珠粉颈低垂,口里“嗯!”了一声,侧目望了望“红娘子”。
  “红娘子”望了望她手中之物,道:“是令尊给你的纪念物?”
  朱昶不期然地转目看去,只见她手中布上是一块墨绿玉佩,玉佩之下,还有一张字笺,心中一动:“那不是‘墨符’吗?”诸葛明珠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瞟了朱昶一眼,从怀中取出了另一块玉佩,放在一起,竟然大小色泽,完全一样。
  朱昶惊声道:“怎么回事?”
  诸葛明珠玉容一惨,黯然道:“这两块玉佩,本是一双,由家父母各存其一,先母的一块给了我……”话锋至此一顿,粉腮一紧,似恨似怨,又道:“我的一块,却作了我个人信物,称为‘墨符’,就……这么回事!”
  朱昶恍然道:“是了,当初姑娘赠在下‘墨符’,除了‘黑堡’的人外,并不管用,原来是这原因……”
  “朱相公,你方才说家父是被西门望所残害?”
  “这是令尊亲口讲的故事!”
  “我……要去看他老人家……”
  “那绝谷只有秘道一条,而且要在干旱之季才通,在下当为姑娘带路……”
  “何时?”
  “等我除去‘十八天魔’最后一魔之后!”
  胖大娘插口道:“那一魔?”
  “排行第一的‘飞天神魔’……”
  “不必你费事了!”
  “什么?”
  “第一魔与‘黑堡’副堡主黎永茂不期而遇,黎永茂以霹雳弹炸死了‘飞天神魔’,而黎永茂却又被‘摧命鼓’赶到击杀。”
  “啊!”
  朱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目前任务已了,大仇已报,已没什么牵挂的了,于是,他不期然地想到了未婚妻郝宫花。
  “红娘子”拿过诸葛明珠手中的字笺,看了一会,道:“妹妹,我替你作主!”诸葛明珠羞涩地一笑,低下头去。
  这情景,使在场的全感纳闷。
  “红娘子”转目向朱昶,沉缓地道:“弟弟,我再给你做一次媒?”
  朱昶愕然道:“什么?大姐说什么?”
  “替你做媒,现成的!”
  胖大娘等,激奇的望着这神秘的女人,不知她是在说笑还是认真?
  朱昶困惑地一摇头道:“小弟不懂!”
  “你自己拿去看!”
  说着,把字条递给朱昶,朱昶迟疑地接了过来一看,不禁俊面发热,心儿狂跳,张口结舌,半晌无言。
  原来那字条是“中原大侠诸葛玉”要明珠与传笺的人结合。
  在明珠而言,这是父命——而事实上,在朱昶尚未遭受意外之前,她就已对他倾心,这真是件奇巧的事。
  “红娘子”迫问道:“弟弟,意下如何?”
  朱昶胀红了脸,期期地道:“大姐,你知道的……别开小弟玩笑!”
  “我开你什么玩笑?”
  “郝宫花是大姐做的媒。”
  “不错,但那是过去的事了!”
  “婚约岂同儿戏,我朱昶不能做负心之人……”
  “官花自动提出解除婚约,你不算负心。”
  “不!”
  “明珠小妹配不上你吗?”
  这一说,胖大娘等全明白是一回什么事了。
  朱昶发急道:“大姐,你……太过份了!”
  “明珠姑娘无话说,一方面是父命,另一方面你俩的过去,她早告诉我了,白衣书生,‘墨符’为证啊!”
  朱昶下意识地望了一直垂着臻首的明珠一眼,拭了拭额汗,以断然的语气道:“郝宫花是个不幸的女子,天涯海角,我要寻到她。”
  “红娘子”幽幽地道:“此生她不会再见你了!”
  “但小弟要见她!”
  “她的心坚如铁石,别迫她走绝路……”
  “大姐,别忘了是你撮合的?”
  “弟弟,我不会忘记。”
  “那大姐就该成全才是?”
  “这是命,人无能为力。”
  诸葛明珠抬起头来,双眸湿湿的,毅然道:“姐姐,一切缘皆是前定,此事不要再提了!”
  朱昶红着脸道:“诸葛姑娘,请你谅解在下的苦衷!”
  “谈不上谅解,你为家父完成所托,我只有感激,不错,当初……我曾倾心于白衣书生,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朱少侠,你非当年的白衣书生,当年的白衣书生,也不是现在的‘断剑残人’……”说完,有一种泫然泣下之慨。
  这一番话,使朱昶回肠百转,不能自己。
  “红娘子”手抚诸葛明珠的香肩道:“妹妹,一切由我作主!”胖大娘沉凝十分地道:“此事有参酌的必要,郝宫花遭遇如是之惨,绝裙而去,一方面表示她的气节可钦,另方面也可想像得到她内心的痛苦……”
  “天不偷”也插口道:“老偷儿也以为不可!”
  朱昶沉声道:“大姐,如何?”
  “红娘子”执拗地道:“宫花之事,由我作主!”诸葛明珠怆然一笑道:“各位不必为此争执,小女子幼逢不幸,十多年来,认贼作父而不自知……”说着,转目扫了一眼西门望的尸体,又道:“骨肉乖离,皆缘亡母一念之差,说身世,的确羞于见人,各位大恩,永铭五腑,就此拜辞……”
  “红娘子”一横身道:“你不能走!”
  朱昶可就为难到了极点,半晌才找出一句话道:“诸葛姑娘,要见令尊,须由在下带路。”诸葛明珠幽然望了朱昶一眼,道:“少侠说明地点,路线,小妹自己去找。”
  “红娘子”仍坚持已见,锲而不舍地道:“弟弟,怎么说?”
  朱昶断然道:“恕小弟方命!”
  “红娘子”目射奇光,那目光复杂极了,似乎渗和了各种情绪,谁也不明白这神秘的女子,到底真正的心意是什么?久久,声音微带凄厉地道:“弟弟,如果郝宫花业已不在人世了呢?”
  朱昶面色大变,栗声道:“大姐何出此言?”
  “我只是这么说!”
  “大姐言出必有因?”
  “你只说吧,别管有因无因!”
  朱昶一咬牙,厉声道:“她如真的死了我要找到她的遗体!”
  “找到了又怎样?”
  “伴墓了此残生!”
  短短一句话,代表了朱昶贞坚不二的情意,所有在场的,全为之动容。
  诸葛明珠凄然一笑道:“朱少侠,我对你十分钦崇,我高兴能认识你,与你为友。”
  “红娘子”颤声道:“弟弟,这并非宫花所愿啊!”
  “她没理由付出这大的牺牲。”
  “她已是败柳残……花!”最后一个字,低得几乎听不出来。
  朱昶激情地大叫道:“我不在乎!这不是她的错,只是命运的安排太残酷。”胖大娘皱紧眉头道:“红姑娘为什么一定要硬作主?”这“红姑娘”三字的称呼,的确是不伦不类,但她不知道“红娘子”的姓名,年齿,而“红娘子”与朱昶却又姐弟相称,她只好这么称呼了。
  “红娘子”激动地道:“大娘,宫花的一切我可以做得主的!”
  “她是姑娘什么人?”
  “几乎等于是一个人,头是两个,命是一条。”
  “姑娘的作法,令人莫测……”
  朱昶俊面一肃,道:“大姐,话到此为止了!”
  “弟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该成家的?”
  “先父母有灵,会原宥小弟的不孝!”
  “你不改变主意了?”
  “决不!”
  “你愿再见宫花吗?”
  朱昶心头一震,的确,他已被“红娘子”反反复复,弄得晕头转向,睁大了眼,望着“红娘子”说不出话来。
  连诸葛明珠,胖大娘,“天不偷”,也全愣住了。
  “红娘子”再次迫问道:“弟弟,说话呀?”
  朱昶激动无比的道:“岂止愿,我誓非要找到她不可!”
  “我可以要她与你见面……”
  “真的?”
  “我什么时候信口胡言过……”
  朱昶的身躯,因情绪的激动而簌簌直抖。
  “大姐,她……她到底在那里?”
  “红娘子”幽幽地道:“先别问在那里,要见她有条件!”
  “什么条件?”
  “先答应与明珠小妹的婚事!”
  胖大娘与老偷儿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变了色。
  朱昶的俊面却在抽扭。
  诸葛明珠激情地道:“朱少侠应了我也不应,我岂能作不义之人。”
  “红娘子”一瞪明珠道:“你别开口!”
  朱昶的意识,被逗得有些狂乱,栗呼道:“大姐,别折磨我,我受不了!”
  “红娘子”冷冷地道:“不是有意折磨你,小弟,真情是如此!”
  “我不信!”
  “要证据吗?”
  “要!”
  “你答不答应明珠的事?”
  “办不到啊!”
  “那你此生将永见不到宫花!”
  “不!我要见她……但我不能答应,大姐,你多残忍……”泪水,终于滚下了面颊。
  场面趋于沉默。
  难堪的沉默,使人有窒息的感觉。
  久久,“红娘子”以一种异样的声调道:“弟弟,我让步,但你见到了郝宫花,她对你有所求,你答应吗?”
  朱昶的情绪已陷于狂乱,毫不思索地狂叫道:“我答应,要我去死我也不考虑。
  “
  “好,她在这里……”
  “那里?”
  八道目光,惊疑地望着“红娘子”。
  “红娘子”颤抖的手,一把抓下了蒙面红巾。
  “呀!”
  四人齐发出了惊呼。
  朱昶连退数步,他只觉天旋地转,身形摇摇欲倒。
  “红娘子”,赫然就是未婚妻郝宫花,这太以出人意料了,她自己作媒又坚持退婚,不择手段地撮合诸葛明珠。
  朱昶手指郝宫花,语不成声:“你……你……宫花……”
  郝宫花面上带着惨淡的笑容,眸中挂着两串泪珠,但,她似已深思熟虑,竟能克制得住情绪,沉静地道:“弟弟,你答应见到我之后听我一句话的?”
  朱昶歇斯底里地道:“是,我说过!”
  “如此,我要求你答应明珠小妹的婚事!”
  朱昶狂呼道:“不!办不到,死也办不到!”
  诸葛明珠嘤咛一声,弹身飞纵而去。
  胖大娘惊呼一声:“诸葛明珠,你去那里?”弹身追了下去。
  郝宫花厉声道:“你如不答应,永远别见我!”最后一个字出口,人已在数丈之外,她的身法惊人,只几个起落,人已上了峰,消失在林木之中。
  “天不偷”惊叫一声,疾追郝宫花。
  朱昶窒息当场,手脚发麻,胸海内一片空白,一动不动,久久,才自言自语地道:“天下虽大,我仍然要找到她!”说完,蹒跚地移动脚步,此刻,他才真正地感觉到这一年多来的出生入死,身心俱疲,豪情壮志,也在刹那间消失了。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笑看”重排并修正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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