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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怒惩色郎
2025-10-02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一无动静。
  朱昶额上渗出汗珠。
  如果“空空子”半路被截击,或是在“玄都观”与对方拚上,那自己不被困死也得饥渴而亡。
  “天罗阵”,自己真的陷入天罗地网之中了。
  愈想,愈觉不是滋味。
  正自忧疑不释之际,猛觉自己肩头被人拍了一下,骇然举目,不禁愁颜顿开,来的,赫然是“空空子”。
  “老前辈回来了?”
  “唔!”这老人一脸愤慨之色,自眉皱成了一堆。
  “玄都观如何了?”
  “已成废墟!”
  “那些道士呢?”
  “无一幸免!”
  “黑堡行径,天理难容!”
  “武道不振,魔焰高张,其奈天理何?”
  “老前辈出手了吗?”
  “没有,尚不是时候,诛几个爪牙,无济于事。”
  “黑堡主人业已现身了……”
  “老夫知道!”
  “老前辈可认出他的来路?”
  “不曾!”
  “老前辈与对方遭遇了?”
  “没有!”
  “没有?那!……”
  “孩子,你很奇怪,是吗?老夫别的长处没有,身法一道是有自信的,如老夫蓄意隐秘身形,对方很难察觉,不则外号便不叫‘空空子’了!……”
  “哦!”
  “我们继续谈正事!……”
  “老前辈,目前此山已被严密包围……”
  “不理他,在阵中稳若泰山。”
  “晚辈还有件事未曾奉告……”
  “说吧?”
  “晚辈此次来归州寻老前辈,是得‘南极叟’前辈的指示……”
  “哦!你碰见那老怪物了?”
  “本来他赠晚辈一面‘竹符’,要晚辈连络丐帮弟子,探查老前辈的行踪,如今是不必了,可是这面‘竹符’他曾嘱归还丐帮……”
  “你暂留身边吧,将来也许有用它之处!”
  “这……妥当吗?”
  “有何不妥,只要用之于正。”
  “现在晚辈恭聆老前辈指教!”
  “空空子”面色一肃,道:“这可以说是一件武林秘辛,你听说过‘大理国’否?”
  朱昶一颔道道:“听说过,是在苍山之麓,洱海之滨!”
  “对了,还有‘十八天魔’听说过吗?”
  “晚辈已遇到其中的‘狂魔’,且曾中了‘天罡煞’……”
  “啊!现在听老夫说下去,距今二十年前,‘十八天魔’联手南下大理国,目的是谋取子女玉帛与一件国宝‘玉匣金经’……”
  “就是‘黑堡’不择手段所迫之物?”
  “一点不错,‘十八天魔’几乎把大理国闹翻,最后,老夫以奇门阵法,困住‘十八天魔’,一一擒捉,禁于苍山一石洞中,并排了一个‘金锁阵’,封住洞口……”
  “当时何不剪除,永绝后患?”
  “空空子”一声慨叹道:“这也是天意,本国段皇爷笃信佛教,不许杀戮……”
  朱昶吁了一口气,道:“后来呢?”
  “十八天魔被禁的事,武林中无人知晓,之后数年,‘天玄子’与‘悟灵子’南下,游历苍山,无意中发现了那‘金锁阵’,老夫一时大意,戏言此阵无人能破,二子却顶了真……”
  “武林三子之间是什么渊源?”
  “毫无渊源,只是道义之交,武林同道逐渐戏称老夫等为‘武林三子’,本来‘天玄子’道号‘天玄’,‘悟灵子’法号‘悟灵’,老夫外号‘空空侠’,被改称为三子,如此而已……”
  “哦!”
  “天玄与悟灵一方面是好胜,另一方面是认为‘金锁阵’内藏的便是大理国宝‘玉匣金经’,贪欲作祟,穷十年岁月,揣摩那‘金锁阵’,卒被了悟,于年前再次南下,碎了‘金锁阵’,纵放了‘十八天魔’……”
  朱昶激动地“啊!”了一声,道:“怪不得他两位前辈一再自责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空空子”凄然道:“这也许是佛家所谓的‘因果’,他俩算是因此丧生。”
  “江湖传言他两之得了‘玉匣金经’,又是从何而起呢?”
  “可能是‘十八天魔’的诡计,也可能是二子南下之举,被人知道,胡乱推测。”
  “当年老前辈为什么不对两位前辈说明真相,岂不免了今日祸?”
  “问得好,孩子,老夫也自咎失策,不过当时是怕‘十八天魔’被禁的事传入中原,引出天魔身后的几个老魔和魔子魔孙,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哦!是的,这必须顾虑!”
  “空空子”顿了片刻,才又接着道:“十八天魔个个残毒凶狠,这一出江湖,势必荼毒生灵,为亡羊补牢计,老夫等希望能觅一块奇材,造就成一个绝顶高手,以收拾祸患……”
  朱昶大为激动,栗声道:“晚辈岂堪当此重任……”
  “孩子,你已经答应老夫了!”
  “可是……”
  “不必多说了,你即日随老夫南下。”
  “赴大理国?”
  “不错!”
  “如何能摆脱‘黑堡’的追踪呢?”
  “那容易,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
  “四周有人监视?”
  “对老夫而言那是多余,来,老夫带你一程!”话声中,一把挟起朱昶,向阵外飘去,一路顺便破了阵势,在山石林木掩护下,如幽灵般闪掠飘浮,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奇,奇得令人叹为观止。
  一路桩卡不少,但不待对方发觉,业已如幻影般出了对方视线。
  半个时辰不到,已奔出了十余里地,完全脱出了“黑堡”的监视圈。
  “空空子”在道旁林中放下了朱昶。
  朱昶身具近三甲子内力,被人带着上路,的确不是味道。
  “空空子”自怀中取出一件物事,递与朱昶道:“这是一付人皮面具戴上它!”
  朱昶无言地接过手来,小心翼翼地撑开,然后往脸上一蒙,奇丑的面容掩去了,变成了一个紫棠色面皮的中年汉子。
  “空空子”也取出面具假发,改扮成一个黑脸老者,两鬓微斑。脱下葛布衫,露出里面的蓝布袍。
  两人这一改扮,任谁也难以认出了。
  “孩子,上路吧,我们赶到最近的镇集打尖。”
  “老前辈,我们走那条路线?”
  “先由水路入川,绕康边入滇,这是捷径!”
  “那要一月行程?”
  “可能不止,走吧!”
  两人出林,踏上大道。
  “空空子”边行边道:“孩子,你似与上次碰见老夫时不同……”
  “指何而言?”
  “精、气、神,皆有改变。”
  朱昶暗自叹服“空空子”的观察力,看来此老虽列“武林三子”,但各方面都较其余二子超出甚多,当下坦然把“九地煞”之中的三煞输功一节,说了出来。
  “空空子”欣然道:“这也是天意,孩子,这一来可免老夫许多心力!”
  朱昶心念暗转,此番“空空子”带自己南下,目的要造就自己成一杰出高手,以收拾“十八天魔”,纵令自己悉得此老所学,能与“十八天魔”抗衡吗?如说青出于蓝,那只是一句形容名师出高徒的话而已,天下没有徒高于师的道,若干时日之后,由于启迪与善诱,能对所传参悟衍化,推陈出新,固有可能,但短时间内是办不到的,此老当然也明此理。
  设若如此,何以此老不自谋对付,而要多此一举呢?
  心念之中,旁敲侧击的道:“当年老前辈能以收伏‘十八天魔’,何以今日要化这大心力?”
  “空空子”一笑道:“孩子,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老夫说过当年收伏‘十八天魔’,全仗计谋,那批邪魔,并非等闲之辈,可一而不可再!”
  朱昶紧追着问道:“将来晚辈对付彼等,是仗力还是仗智?”
  “二者都要!”
  “如果力有不逮,智有不足呢?”
  “空空子”掀髯哈哈一笑道:“孩子,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论力论智,老夫尚且不敢倚恃,由老夫调教出来的人,岂非又差了一截,是这意思吗?”
  朱昶面上一热,尴尬的道:“晚辈确有此想!”
  “老夫不是说过另有安排吗……”
  什么安排,自无法想像。
  朱昶默然。
  走了一程,“空空子”打破了沉默,道:“孩子,索性告诉你,段皇爷业已恩准老夫,找寻到一个质资上乘,秉赋奇佳的人时,便把国宝‘玉匣金经’赐下参修。”
  朱昶内心猛地一震,栗声道:“参修‘玉匣金经’?”
  “对了!这便是老夫说的安排。”
  朱昶顿悟何以“武林三子”异口同词,说要造就一个无敌高手,原来他们已有默契,可是这问题也令人困惑,心念之中,道:“这‘玉匣金经’是大理国传国之宝?”
  “不错,国宝!”
  “既是国宝,皇爷以下,不能没有人参研过……”
  “孩子,你说对了,真的无人参研过。”
  “晚辈不解?”
  “参修这‘玉匣金经’,必须具备三个条件……”
  朱昶激奇地道:“那三个条件?”
  “空空子”缓缓地道:“第一,参修者必须天赋上乘,资禀超人。第二,必须是元阳之身。第三,必须具备一甲子以上内力根基,此三者缺一不可,这三个条件,看来不难,但三者兼备的,确可遇而不可求,当然,根骨上乘者虽难求,但也不少,而具有一甲子以上功力仍是元阳之身者,就难乎其难了。”
  朱昶声音激颤地道:“老前辈认为晚辈具备这三个条件?”
  “空空子”转头望了朱昶一眼,道:“完全符合,犹且过之!”就在此刻,一乘彩轿,由身旁疾驰而过。
  朱昶目光扫处,不自禁地惊“咦!”了一声。
  只见这顶彩轿,由四名粗眉大脚的红衣妇人扛着,行走如飞,只眨眼工夫,便去了十几丈。
  “空空子”沉声道:“孩子,江湖中无奇不有,你必须学会见怪不怪!”这的确是极宝贵的训示,朱昶忙应道:“谢老前辈的训诲!”一阵杂踏蹄声,夹着滚滚沙尘,风驰电掣地掠过,卷得两人满头满身的黄土,朱昶不由气往上冲,但一看“空空子”行所无事,暗道了一声“惭愧!”把气平了下来,漫卷的沙尘中,隐约可见随风飘飞的黑色风氅,不自禁地道:“是黑武士!”
  “空空子”淡淡的道:“好戏要登台了!”
  朱昶不解的道:“老前辈能预知?”
  “空空子”平静的道:“这四骑马,无疑的是追击前面的那顶彩轿,而这顶彩轿本身便已十分诡秘,从四个扛轿的红衣妇人出奇的步法而论,轿中人必非等闲之辈……”
  “哦!”
  暴喝传处,彩轿回头停在路中,四名“黑武士”翻身下马,围住了彩轿。
  “空空子”一拉朱昶,道:“我们走近些看看无妨!”两人走到距对方三丈之处停住了身形。
  只见红衣妇人之一大声喝斥道:“你们什么意思?”
  “黑武士”之一厉声道:“打开轿帘!”
  “找死吗?”
  “放屁!”
  “打开!……”
  “有种何不自己动手?”
  那名“黑武士”怒哼一声,“刷!”的一剑挥向那发话的红衣妇人,红衣妇人轻轻一闪,粟米之差,避过剑锋身法,玄奇到了极点。
  “上!”
  暴喝声中,四只长剑同时攻出。
  红影闪幌,四名红衣妇人鬼魅般脱出了剑圈之外。
  四名“黑武士”分四个方向,迫近彩轿,长剑探戒备之势。
  那名站在轿前的“黑武士”用剑一挑,轿帘一卷。
  “呀!”
  站在轿门方向的同时惊呼出了声。
  另三方向的“黑武士”,不明所以,趋前一看,不由也呆了。
  轿内,端然坐着一个白袍人,他赫然正是“黑堡”护法“白判官”。
  四个扛轿的红衣妇人,急掠回轿边,其中之一,拉下了轿帘。
  “白判”坐轿,由四名红衣妇人扛抬,已属不可思议,而反被自己人追击,就更加令人迷惑了。
  四名“黑武士”惊魂入窍,齐齐向轿门扶剑为礼,恭称了一声:“参见护法!”轿内传出了一声冷哼,再没声音。
  朱昶激奇的道:“老前辈,的确是场好戏!”空空子一笑道:“这只是开始,精彩的尚未登场!”红衣妇人之一冷冷喝道:“四位还不走吗?”
  “黑武士”互视了一眼,退后数步,并不立即离开。
  四名红衣妇人抬起彩轿,如飞而去。
  四“黑武士”愣在当场,没了主意,彩轿已转过山环不见了。
  “空空子”道:“孩子,我们也该走了!”
  “黑武士”之一,突在此时欺了过去,气势凌人的道:“报上来路!”
  朱昶杀机顿起,正待发着,“空空子”已抢先抱拳答了话:“区区叔侄是入川探亲路过!”那名“黑武士”大声喝道:“要你报上姓名来历?”
  “空空子”装出畏缩之状,道:“小老儿姓何,名常有,舍侄叫阿仁!”
  “外号呢?”
  “没有!”
  “什么门派?”
  “谈不上门派,只是庄稼把式,借此防身而已!”另三名武士,也欺上前来,打量了两人几眼,其中一个道:“乡巴佬,让他们滚吧!”
  “空空子”拉起朱昶,道:“侄儿,我们赶路吧!”
  “好!”
  朱昶忍了一肚子冤气,跟着上道。
  转过山环,只见方才那顶彩轿,赫然摆在路中,一个抬轿的红衣妇人,却没了踪影,朱昶大奇,不禁脱口道:“这怎么回事?”
  “空空子”微微一笑道:“你无妨上前掀开轿帘看看!”
  “老前辈认识方才轿中那白袍人吗?”
  “你认识?”
  “认识,‘黑堡’护法‘白判官’!”
  “他业已赴任去了!”
  “赴任?”
  “当然,判官乃阴间的职位,阳世间用不着。”
  “晚辈不解……”
  “你一看便明白!”
  说话之间,已到了轿前丈外之处,朱昶仍犹豫不释的道:“四个红衣妇人怎会把彩轿抛在路中呢?”
  “空空子”神秘地一笑道:“判官业已赴任,用不着她们了!”
  朱昶仍是不解,心想,听“空空子”口气,这可能是一顶空轿,但他满有把握的样子,莫非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念动之间,走近轿门,侧身出手去掀,右掌横胸戒备。
  一掀之下,心头猛然一震,连退了三步,右掌一挥……
  “空空子”急声道:“住手!”
  朱昶硬生生撤回手掌。
  “白判官”赫然仍端坐轿中,只是没有动静,仔细一看,不禁脱口道:“他已断了气!”
  “空空子”道:“断气已久了!”
  朱昶困惑地道:“老前辈何以知道?”
  “空空子”庄颜道:“孩子,这并没有什么玄奇,凭情理与观察入微而已,首先,彩轿被‘黑武士’追踪,这说明了轿中人又是敌对者无疑,轿帘开启,里面坐的是‘黑堡’护法‘白判官’,而他木然没有开口,老夫一眼已看出他业已死亡,而且必死在彩轿主人之手……”
  “彩轿主人呢?”
  “必然匿在轿中‘白判’身后,因为尸体若无人扶持,决坐不稳,因为尸体是正坐,并未倚靠轿背,而且,那声冷哼发自轿中,当然有人在内。”
  朱昶叹服地“哦!”了一声,又道:“弃轿于途,又为了什么?”
  “这种手法只能蒙蔽一时,避免追踪而已!”蹄声杂沓,遥遥传至。
  “空空子”一拉朱昶道:“我们走吧,省惹麻烦。”两人急朝道旁林中奔去,就在此刻,怪事突然发生,只见那顶彩轿,冉冉没入林中,朱昶瞥见之下,既惊且骇,回头一看,“白判官”的尸体,被弃置道中。
  这样看来,彩轿主人根本没有离轿。
  “空空子”道:“老夫仍有料不及之处,轿中人原未离开。”两人方入林中,数骑怒马,业已奔到现场,原来的四名“黑武士”去而复返,多了一个面目狰狞的黑衫老者。
  五人同时下马,其中一名“黑武士”把“白判”尸体横在马鞍前,然后上马回头离去,其余四人重新上马,朝前道驰去,显然是追击彩轿。
  “砰!”然一声大响,“空空子”与朱昶齐吃一惊,循声奔了过去,只见那顶彩轿已被劈碎在林中,只是不见任何人影。
  “空空子”四下一扫,道:“彩轿主人此番是真正离去了!”
  朱昶慨乎而言道:“敢于与‘黑堡’作对的,必非常人!”
  “空空子”干咳了一声,道:“侄儿,我们不是江湖人,最好少管江湖事,上路吧!”
  朱昶闻言之下,心中一动,知道“空空子”说这话必有用意,当下顺着道:“我只是随口一句而已,叔叔,这就走吧!……”话声未落,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只见一个红发赤面青衣老者,巍然站在两丈之外的树下,朱昶根本不知道这红发老人是如何现身的,像是他本来就站在那里一样,于此,他明白“空空子”方才故意说那句话的意思了,原来“空空子”早已有所发现,只是自己毫然不觉而已。
  红发老人目光直在朱昶身上打转,看得朱昶心内发毛。
  场面在诡秘之中显得尴尬。
  朱昶忍不住开口道:“阁下何方高人?”
  红发老者久久才应道:“赤面人!”
  声调怪异刺耳,令人听了有说不出的不舒服。
  这外号十分陌生,江湖中前未之闻,朱昶不由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空空子”,他想,以“空空子”的辈份见闻,也许知道对方来路。但他失望了,“空空子”的目光,显得困惑而迷惘。
  “赤面人”接着又道:“你对老夫很陌生,是吗?”
  朱昶坦然道:“不错,从未听说过!”
  “可是老夫对你却不陌生……”
  朱昶心头一震,自己是易了容的,这话从何说起,心念之中,脱口道:“阁下认识小可?”
  “当然!”
  “小可极少行走江湖……”
  “真佛之前不烧假香,装什么佯,你是‘苦人儿’,不错吧?”
  朱昶大吃一惊,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栗声道:“苦人儿是谁?”
  “你!”
  “阁下何所根据?”
  “你的左脚!”
  朱昶呼吸为之一窒,自己这只残废的左腿,会成了标志?当下强持镇定,故意冷冷的道:“天下左腿残废的,难道只‘苦人儿’一人?”
  “赤面人”嘿嘿一笑道:“话虽如此,但性格总不会相同吧?”
  “未必!”
  “但老夫认定了你!”
  朱昶不由心火上升,愠声道:“阁下有何指教?”
  “赤面人”反问道:“那你是承认了?”
  朱昶一时无词以对,不知是承认好,还是否认到底?
  “赤面人”紧迫着道:“如你敢揭下面具,就不必分辩了!”
  朱昶更加骇然,这面具制作十分精巧,等闲人决看不出来,面对方竟一口道破?这未免太惊人了。
  “空空子”接上了腔:“阁下便是轿中人?”
  “赤面人”嘿嘿一笑道:“是又如何?”
  “同时阁下也是戴了面具……”
  “咱们彼此彼此!”
  “阁下的真正目的何在?”
  “与‘苦人儿’谈几句话!”
  朱昶一听对方现身是为了自己,立即接回话头道:“阁下要与小可谈话?”
  “那你算是承认身份了?”
  “就算是吧!”
  “那很好……”
  “阁下的身份呢?”
  “你认识‘红娘子’?”
  朱昶暗吃一惊,略一犹豫之后,道:“认识!”
  “你对她的看法如何?”
  “小可没有见过她的真过目,但欠她人情!”
  “你很坦白,老夫此来,便是受她之托……”
  “哦!请指教?”
  “你记得谷中的约会吗?”
  朱昶登时一窒,眼前浮起了绛衣少女郝宫花的婷婷玉影,也记起了赴约的那一幕,他已意识到对方将要谈的事情了,那是十分尴尬的问题,当下硬着头皮道:“不曾忘记!”
  “赤面人”目芒一转,道:“你这冒牌的叔叔在旁不妨事吗?”
  “无妨!”
  “好,老夫现在转达‘红娘子’的话,记得那可怜的弱女郝宫花吗?”事情正如意料,朱昶一颗心怦怦而跳,他感到面孔发烧,额冒冷汗,期期地道:“记得!”
  “你把她一个人抛在谷中,如果发生了意外,问心能安吗?”
  “小可预料‘红娘子’必会照顾她!”
  “如果时间上发生了差池呢?”
  “这……这……小可认错!”
  “你自认为很了不起,是吗?”
  “小可并无这种意思!”
  “那你为何拒绝‘红娘子’的安排?”
  朱昶愣了片刻,苦苦一笑,道:“因为小可不配!”
  “什么不配?”
  “红娘子应该清楚,小可已在柬上留字,交与郝姑娘!”
  “赤面人”毫不放松的道:“你分明自视太高,看不起郝宫花……”
  朱昶发急道:“小可决不承认这句话!”
  “红娘子决不做荒唐事,这事是先征得郝姑娘同意的……”
  “但小可不愿误人青春!”
  “你错了,郝宫花但求终身有托,并不重视容貌。”
  “可是人必须有自知之明!”
  “长言短叙,你认为郝宫花如何?”
  “美而慧,人如其名!”
  “那你答不答应?”
  “难以应命!”
  “赤面人”冷冷一哼,道:“你拒绝?”
  朱昶十分为难的道:“盛情终生感激……”
  “别无考虑了?”
  “小可已想得很多!”
  “你想到拒绝‘红娘子’意向的后果吗?”
  朱昶把心一横,道:“如不获谅解,也是无法的事,小可愿意接受任何后果!”
  “你很狂傲?”
  “岂敢。”
  “如老夫此刻取你性命……”
  朱昶一震,栗声道:“阁下此言是什么意思?”
  “赤面人”寒声道:“老夫说过受‘红娘子’之托!”
  “她要阁下取区区性命?”
  “嗯!”
  “区区不畏死,但目前恕不能交出生命!”
  “为何?”
  “尚有大事未了!”
  “老夫不管那么多。”
  朱昶咬了咬牙,激动地道:“宽限一年,区区自动奉上!”
  “如老夫说不呢?”
  “区区将尽力反抗!”
  “恐怕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那只怪习艺不精,倒无话说。”
  场面顿呈紧张,杀机隐泛。
  事实非常明显,“赤面人”能毁“黑堡”护法“白判官”,使彩轿凌空而行,来无影,去无踪,这份功力,朱昶的确没有反抗的余地。
  “空空子”哈哈一笑,向前挪近了一步,开口道:“朋友太过份了吧?”
  “赤面人”横了他一眼,冷森森地道:“老夫只是替人办事!”
  “这恐非‘红娘子’本意……”
  “你怎么知道?”
  “终身大事,必须两相情愿,否则不是佳偶,反是怨偶了!”
  “你最好别插嘴。”
  “本人与这小哥休戚与共。”
  “这么说来,你也准备动手?”
  “朋友,本人虽不明其中原委,但已听出端倪,这小哥不愿以残缺之身,误人青春,是出于心地善良,并非有意违忤‘红娘子’,而且事情尚未到绝望的地方,何不待机徐图,岂能以流血来解决,这是喜事呀!朋友以为然否?”
  “赤面人”似被这番话说得有些心动,沉吟不语。
  朱昶也知道“红娘子”是出于一番盛情,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与未残废前的真面目,“空空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来历,目前如过于决绝,实在不妥,心念之中,缓了声口道:“一年为限,区区再碰上郝姑娘时,当面解决此事,如何?”
  “赤面人”沉默了半晌,才悠悠的道:“一年吗?”
  “是的!”
  “这一年的时间,你行踪何处?”
  “区区也难预卜。”
  “赤面人”凝视了朱昶好一会,沉声道:“愿你言而有信!”
  朱昶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后会有期了……”
  “请转达‘红娘子’,隆情异日必报。”
  “老夫会转达!”
  最后一个字尾音尚在荡漾,人影已杳,朱昶不由惊叹道:“好快的身法!”
  “空空子”悠然道:“看来老夫这外号当让与他了!”
  “老前辈没听说过‘赤面人’这号人物?”
  “你看不出来吗?”
  “看出什么?”
  “他便是‘红娘子’本人!”
  朱昶骇然而震,栗声道:“他便是‘红娘子’本人?”
  “不错!”
  “可是‘红娘子’是女的,而且声音也不对……”
  “老夫并非说对方是男的,有两点可以证明。”
  朱昶激奇的道:“那两点?”
  “空空子”抑低了声音道:“第一,她承认是轿中人,而抬轿的是四名红衣妇人,这证明轿中人是女人的成份居多,她的双脚比一般男人为小,穿的是软鞋,与她易容后的外貌颇不相称,这便坐实了是女人改扮的……”
  “哦!老前辈真是明察秋毫,第二呢?”
  “第二,她虽以内功改变声音,但与一个功力深厚的老年人相较,便差之千里了,你不觉得她声音怪异刺耳吗?”
  “啊!是的,晚辈愚笨,竟悟不及此……”
  “并非愚笨,只是阅历差了些,同时不够冷静。”
  “敬谢指教!”
  “我们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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