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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真伪莫辩
2025-04-08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一杯落肚之后,尤雅情打开了话盒子。
  “天下最赚钱的生意莫过于女人与赌。”
  尤雅情的姿态有些像是讲坛上的教授。
  “前者是由于生理上的本能需要,后者却是针对人类贪婪、侥幸的心理,这两种买卖,投资不大,也不需要广告,财源自会滚滚而来。”
  “嗯!”吕奇静静地听着。
  “波士顿是一个国际港口,色情酒吧和‘角子老虎’满街都是,有绝大部分控制在‘香云社’和小森半九的手里。”
  “小森半九!”
  “听我说,”尤雅情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插嘴。
  “由于你教我调查小森半九的资料,使我进一步追寻到更多的隐情。”
  “嗯!你的故事比兴奋剂还有效。”
  “小森半九和‘香云社’实力相当,分庭抗礼,成为对峙之局。当然会经常发生磨擦,在一次浴血火并中,沈香云的丈夫不幸丧命。自此之后,两派更是成了生死不容的冤家对头。”
  “哦——”
  “小森半九恐怕遭到对方的报复,所以携带妻女远避新奥尔良。但是他在波士顿方面的事业并未关闭,仍由他的死党维持着。沈香云死了丈夫,实力自然也弱了一些,两部仍然是相峙的局面。”
  吕奇见尤雅情的酒杯已空,又为她倒了一杯。
  尤雅情浅吸一口,又接着说:
  “小森半九来到这儿之后,就斥资开设了一家‘无情海夜总会’由他的红人妻子照顾,而他本人不知道是想大的横财,还是对那些色情酒吧和‘角子老虎’不再感兴趣,竟然远走南非,斥资开矿采钻。”
  “那么,小森半九现在在南非了?”
  “是的。但他的美梦成了空,一粒钻石未曾采到,资本却赔下去了不少。开始时,还靠波士顿方面的‘事业’盈余而贴补,到最后资金已有不支现象,换句话说,他就要破产了。”
  “那么沈香云岂不是有了独霸全局的机会?”
  “事情可没有那样简单,小森半九读过大学,是个有头脑的人,发现情况不对,立刻紧急煞车,结束了南非的掘矿事务,波士顿方面自有他的社会关系,借贷有力,局面总算稳定下来。”
  尤雅情顿了一顿,喝下一口酒,才又接着说:“事情的转变变发生在三年前,那时小森花露认识了乔治。”
  “那对小森半九又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为什么?”
  “因为他心爱的女儿竟然交上了一个流氓。”
  “不是流氓而是窃贼,一个技术非常高明的年轻窃贼。不是乔治勾搭小森花露,而是小森花露勾搭乔治。”
  “哦——”吕奇再度吃惊。
  “小森半九决心要将他在南非掘矿所亏蚀的资金捞回来,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即使以他那心爱的女儿作饵也在所不惜。乔治天生是个贼种,有小森花露这种年轻漂亮的女人投怀送抱,自然是乐于从命。”
  “花露的母亲同意这样作法吗?”
  “那就不得而知了。”
  尤雅情显然不想多说闲话,很快地又言归正题:
  “小森花露和乔治双双去了南非,熟悉环境,筹划准备费时三年,才初度得手。虽然数目不多,也可以解决被士顿方面的经济穷困了。”
  “那么,这批钻石,与什么种族问题全然无关了?”
  “毫无关系。”
  “既无关系,爱玛又是如何卷进来的呢?”
  “毛里斯在船上向爱玛编造了这样一个故事,她身为黑人,自然愿意挺身相助,却想不到沈香云又将这个故事在你面前重复用上一次。”
  “她还说,爱玛和她有联络,随时告诉她有关‘无情海夜总会’内部情况。”
  “胡扯!”
  “但是沈香云的确明了‘无情海’的情况。”
  “也许她是另有内应。”
  “毛里斯又是属于哪一种身份呢?”
  “我没有得到有关他的资料,"尤雅情皱着眉头说:
  “据我猜想,他可能得到了小森花露私运钻石来美的消息,想来一手黑吃黑。或者,他是沈香云的党羽。”
  “那不可能。”
  “怎见得?”
  “你发现酒店门口那辆黑色的轿车了吗?”
  “嗯,怎么样?”
  “毛里斯暗中在那辆轿车里装上了炸药,只要车子一发动,就会爆炸。”
  “噢!”尤雅情面上掠过一丝惊色。
  “不过,那种敌对的态度已成过去,为了得到钻石的机会更大,他们已经携手合作了。”
  “方才沈香云曾经跟踪我,中途又放弃了,那是怎么一回事?”
  吕奇笑眯眯反问;"你怎么知道她跟踪你?”
  “从‘无情海’去游艇码头不该走那条路。”
  “你真是一个合格侦探。”
  “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愿意她找你的麻烦。”
  “那么,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了?”
  “最少,你在口头上还没有承认想得到那批钻石。”
  “嗯:"尤雅情喃喃自语地说:
  “沈香云已经在注意我了。以我的力量,是惹不起她的。”
  “想逃吗?”
  尤雅情摇摇头,然后以非常认真的语气说:“吕奇,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从此刻起。我们不再见面。”
  “你要躲起来吗?”
  “别管我。”
  “我将何去何从呢?”
  “自然是接受沈香云的‘入伙’的邀请,其实,你非接受不可,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你难道真希望我为了那三百三十三又三分之一克拉的钻石去卖命吗?”
  “是否需要卖命,那要靠你的机智;是否想获那批钻石,完全取决于你的良心,以目前的局势来分析,你必须和沈香云合作下去,这是我的忠告,也可以说是我的请求。”尤雅情说着,站起来。
  “就要离去吗!”
  尤雅情走到他面前。在吕奇的额头上轻轻地一吻,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祝你幸运。”
  吕奇望着她那婀娜的背影有些发愣。
  吕奇小睡片刻,很准确地清晨六时醒来。
  从他房间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酒店的大门口,一抵警探正围着那辆黑色轿车,毫无疑问,他们是在处理车中炸药。
  吕奇似乎很得意,当他在浴室内对镜修剃时,还不时流露出会心的微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高兴。
  不过,当他来到沈香云的游艇上时,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因为这里不是该笑的场合。
  沈香云面前的早餐一动也没有动,却在专心一致地在读一份晨报。
  毛里斯以茶匙调弄着咖啡,显得无精打采,另一位空位上也摆了一份早餐,那显然是为吕奇准备,于是他就在那个位子坐下。
  “毛里斯,”吕奇一面在咖啡里加糖,一面漫不经意地问道:
  “情况如何?”
  “除了发现许多日本吧娘都佩戴假乳之外,其余则一无所获。”
  “香云,你呢?”
  沈香云放下了报纸,神情冷漠地说:“没有找到小野猫的下落。”
  “小森夫人呢?”
  “据说有病。我看,真可能被软禁起来了。”
  沈香云的目光突然明亮起来
  “吕奇,你的收获如何?”
  “我和尤雅情碰过面。”
  “嗯!”沈香云目光狠狠地盯着他。
  “经我旁蔽侧击,仔细探查的结果,她似乎还不知道那批钻石的来龙去脉,也不像是为那批钻石而来。”
  “嗯!”沈香云仍然没有说话
  “不过,她的行为也有些令人可疑之处。”
  “哪些地方?”
  “当我沐浴时,她悄悄溜走了。”
  “也许你的表现过份穷凶极恶了一点。”
  沈香云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缓缓问道:“你曾经和她谈过有关我的轿车被人安装炸药的事吗?”
  吕奇不禁暗暗佩服沈香云的稳练,在这一方面几乎和他不相上下,竟然将这个问题抓住了。
  “没有。”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沈香云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将面前的报纸往吕奇面前一推,腥红的指失点在一则新闻报导上,目光闪动着诡谲的光芒,言外有意地说:“吕奇,看看这个。”
  “海上行宫‘杰克逊总统号’豪华邮轮完成欧美间航程后,驶来本埠,原拟由‘怀特公司’进行检修,再于下月初,开始其远东之旅。不意该公司唯一可接待‘杰克逊总统号’邮轮之第三号船坞所设之油压系统焊接机夹于漆晨发生不明原因爆作,经该公司技术人员检查后称,损坏情况严重,修复需时一月,‘杰克逊总统号’为不使远东之旅延期计,决定驶往波士顿检修,定于本月七日时启航,如有前往波士顿之旅客,而欲尝试海上旅行之美妙情绪者,请即订位,票费低廉,伙食精烹,服务周到、意外保险之保费由船公司负担。
  看到这里,沈香云将报纸拿过去,疾声说:“不必再看那些广告词句了,我极欲想知道你读罢这则新闻之后的反应。”
  吕奇不禁脱口而出:“那批钻石还在船上。”
  “对了,”沈香云目光中有兴奋的神采。
  “那具油压系统焊接机的操炸一定是小森花露的杰作。”
  “那么,我们赶快去订舱位。”毛里斯也紧张起来。
  “别太高兴!”吕奇的语气很冷,好像存心要泼他们的冷水。
  “那艘邮轮大大了,怎知道钻石藏在哪儿?”
  毛里斯疾声说:“这是多余的顾患,不管钻石藏在何处,小森花露总要来拿的,我们只要严密监视,那一批钻石稳可到手。”
  沈香云也附和着说:“毛里斯说得很对。”
  吕奇陷于沉吟了,耳边又响起了尤雅情的话声“是否卖命,那要靠你的机智,是否想得到那批钻石,则取决于你的良心。”
  因此,他立刻有了决定,不经意地瞟了毛里斯一眼,喃喃地说:“香云,就我们两个人吗?”
  “当然还有我。”毛里斯一副迫不及待的神色。
  “毛里斯!”吕奇冷冷地说:
  “你是抢匪,贾船长认识你,一上船他就会逮捕你了。”
  毛里斯神秘地低了声音说:“吕奇先生,你看过侦探小说吗?”
  “读过几本。”
  “我会化妆术,”
  “噢?’
  “而且,我还有各种国籍假护照。”
  “你的肤色呢?”
  “有一种名为‘尼可酸’的药水可以漂白皮肤,那位贾可船长只能在我身上找到十分之一的黑人血统,唯一的麻烦就是每隔四个小时就要以‘尼可酸’液洗一次澡,那没有关系,在航行中我可以整天泡在大浴缸里,”
  沈香云点一点头说道:“好!我们需要你这种帮手。”
  “我的头发也可以染成金黄色!”
  毛里斯眉飞色舞地说:“如果我配上特制的隐形眼镜,我的瞳仁就变成棕色了,请注意,那是一个挪威籍的法学教授,李察。赖斯特博士说的。”
  “嗯!”吕奇悻悻地说:
  “你好像是通过了,不过,你最好还是少开口,你那副腔调不像是拉丁语音国家中的人。”
  毛里斯很有信心地说:
  “我敢以一百克拉钻石和你打赌,到了船上你会认不出我来,我将成为贾可船长的上宾,一个深受教养的学者,身上绝对没有一丝流氓气。”
  吕奇耸耸肩说:“到时我该试试我的鼻子。”
  “好啦!’
  沈香云有些不耐烦地挥着手说:“事情就这样决定,现在各人去买各人的船票。”
  “先走一步。”毛里斯首先离座。
  待他登上铁梯之后,吕奇才压低了声说:“香云,毛里斯可靠吗?”
  “绝对可靠,我调查过他的背景,一个贪婪,不顾信义只会用枪不会用头脑的黑社会人物。”
  “不顾信义?……”吕奇翻翻眼皮。
  “别怕,这种人物我有法子对付。”
  “嗯!爱玛那边有新消息供应吗?”
  “爱玛!”沈香云有些发愣。
  “怎么?”吕奇笑着说:
  “你不认识她了?那个民族运动者,为黑人争取平等的艺人啊!”
  “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沈香云轻轻地皱皱眉头:“她只是告诉我,小森夫人有二十四小时未在‘无情海夜总会’露面了。”
  “嗯!你准备带多少人上船?”
  “哼!这又不是劫银行。”
  “你的意思是说‘香云社’就出动你一个人?”
  “还有你。”
  沈香云轻地在吕奇的面颊上拧了一下:“别的事你都不要过问,我只要你那锐利的眼睛和敏捷的头脑到‘杰克逊总统号’邮轮上去勤奋工作,将那批钻石找出来。”
  “遵命。”
  “别省钱,最好买特等舱。”
  “你真关心我的海上旅行,”
  “因为你的舱房中可能有高贵的女宾光临。”
  “随时欢迎。”
  吕奇恭敬地鞠躬,然后向梯口走去。
  吕奇的心房几乎要炸开,因为那批钻石已经到了他的掌握之中,他几乎能够肯定说,上船不到五分钟,就可以找到那尊价值连城的石膏像。
  离开游艇码头,他立刻乘车来到海运大厦,找到了“杰克逊总统号”邮轮的代理公司,
  那儿坐着一个睡眼惺松的老小姐,似乎刚从床上被人叫醒的样子,以职业性的笑容迎向他:
  “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是要订一张前往波士顿的特等舱位。”
  “杰克逊吗?”
  “是的,请给我A16号套房。”
  那位老小姐在舱位上看了一眼,反问道:“一定要那一间吗?”
  “嗯!我从牙买加来此地就是住那一间套房,人总是恋旧的。是不是?”
  “那直是抱歉了,A16套房在十分钟之前被人订走了,她是第一个将我从床上叫醒的客人。”
  “她?”吕奇的语气好像在自问。
  “罗宾逊夫人,罗宾逊先生是石油界巨子,你没有听说过吗?
  “‘杰克逊总统号’所用的燃油都是罗宾逊从地下开采出来的哩!”
  “哦”吕奇似乎有些失意。
  “她隔壁的房间A15与A17也被别人预订了,还有A7号,那也是一位名人,他是法学教授李察博士,我弟弟就专门看他所著的《国际比较法》通论。
  “先生!有这位名流同船,一定会使你感到骄傲。”
  “是的,我很感到骄傲。”
  “那么?”
  “请给我A14号套房吧,那样将使我有机会瞻仰一下罗宾逊夫人的风采。”
  “小伙子!”她流露着暖昧的笑容。
  “你可千万别泄气,罗宾逊夫人恐怕有六十多岁了。”
  吕奇没有说什么,因为他心头的思潮很乱,他唯一的希望是尤雅情也将乘上这艘船。
  不过他知道这个愿望很难达到,她机警万分,当她发觉沈香云对她有所戒备时,她就采取了隐匿的对策。
  当吕奇走出海运大厦时,心中不禁有一种落漠的感觉。
  周围的人似乎都不是他的期友,唯一的友人大概就是腰间那支三号左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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