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厄是奇逢 软玉温香人入抱
2020-03-06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点击:

  原来葛龙骧自与柏青青强忍情怀,长河分袂,一口气疾行数里。再回头望时,山环水折,已然不见伊人。连日两意如胶,情分太重,不由得鼻头一酸,双目润湿,呆立多时,才回头上路。
  这日来到开封,六代建都,颇多名胜。葛龙骧文武兼资,生性倜傥,又是初次涉足江湖,暗忖一路行来,脚程甚快,何况原与独臂穷神约期两月,先行赶往已够小心,遇上名城胜迹,略为观赏,也不至于误事。
  他到时本在下午,因意欲观光,遂找家旅店,定了房间。一问店家,开封景色以龙亭铁塔称最。龙亭即北宋故宫遗址,似较著名,但到后一看,不过是些楼阁矗立,下接长堤,左右各有一片湖水而已,无甚可观。自己幼处名山,此番经历之“冷云”、“天心”两谷,又均系人间仙境,眼界看高,越发觉得俗景嚣杂,徒令人厌。心内一烦,连铁塔也未再去。回到店中,到店前附设酒楼之上,要来几色店家拿手酒菜,自斟自饮。菜中一条黄河活鲤,一半煎炸,一半做汤,倒是极其鲜美。酒又甚好,鱼鲜酒美,意方略解。
  忽然楼梯声响,走上一人,满堂酒客全觉眼前一亮。葛龙骧座位正对梯口,抬眼看去,只见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少妇,上下衫裤,均系一色红绫所制,连一双天足所穿,也是红色蛮靴。全身红得耀眼,相貌却徐娘丰韵,美得撩人。尤其是一对水汪汪的桃花俏目,满室乱瞟,足令人色授魂飞,神迷心醉。
  骤见之下,葛龙骧仿佛觉得有点面熟,像在何处见过此女。正在拈杯沉思,一阵香风过处,那红衣少女已然走过葛龙骧身畔,有意无意地踩了他一脚,俏目流波,掩口一笑。这一笑,使葛龙骧突然想起,下午在龙亭潘杨湖的长堤之上,曾与此女对面相逢。在迭肩而过之时,也是这样对自己盈盈回眸一笑,不想又在此间相遇。
  此女神采不正,荡逸飞扬,不知是何路数。
  红衣少妇姗姗走到葛龙骧隔座,面对葛龙骧,抬手一掠如云秀发,慢慢坐下。店家过来招呼,少妇也要了个活鲤两做,自斟自饮。
  葛龙骧忽然瞥见少妇鬓边,插着一支红色金属小燕,制作精巧,栩栩如生。心中一动,想想好似曾听师兄说过,这类红色小燕,是位武林成名人物标记,但究竟是谁,却一时想他不起。他心内思索,眼光自然而然又扫向隔桌,但突为红衣少妇的一项动作所惊,脸上不由微微变色。
  那红衣少妇正欲举箸挟鱼,俏目微抬,恰与葛龙骧眼光相对。又骚媚入骨地荡然一笑,螓首略晃,云髻一偏,鬓边那只红色小燕,“当”的一声,跌落楼板之上。少妇离座弯腰拾起,重行插在鬓上。
  这桩小事,别人看来平淡无奇,但葛龙骧行家眼内,却已大有文章,并对这位红衣少妇,益发加了几分警惕之意。
  原来那只红色小燕,就这样从头上往下轻轻一落,便已浅浅嵌入楼板。少妇二指钳燕,顺手微拂,嵌痕随平,只是那块楼板当中凹了一块,若不注意留神,并看它不出。这种内功劲力,分明已达借物伤人之境,葛龙骧怎不暗自惊叹。何况这酒楼之上空座甚多,这红衣少妇单与自己相邻,一双勾魂摄魄的冶荡秋波,更是不时送媚。刚才显露一手上乘内功,用意难测。自己莫要为了这一耽延,惹上些事,可犯不着。匆匆饭罢下楼,略为流览街市,便转回旅店,准备早些歇息,明晨赶路。
  但葛龙骧一到院中,便觉有异。自己房内灯光明亮,室门虚掩,好似有人在内。推门一看,更是愕然。自己床上坐着一人,竟是那位两度相逢的红衣少妇。
  少妇见葛龙骧回转,自床上盈盈起立,瓠犀微启,媚笑迎人,曼声言道:“湖堤酒馆,两接光尘。公子器宇风华,翩翩浊世!贱妾一见即难自已。冒昧过访,可嫌唐突?”
  葛龙骧莫说是见,连听都未听说过,一个青春少妇,竟夤夜坐在陌生男子的房中床上。红衣少妇的姿容不恶,但他心头脑海全为柏青青清丽绝俗的倩影所占,只觉得眼前此女媚态憎人。但人家满面堆春,笑靥相向,想翻脸斥责,也自不好意思。故而口中嗫嚅,竟自答不上话。
  红衣少妇见他这般神态,莞尔笑道:“如贱妾眼力无差,公子尚具武家上乘身手。尊师何人及公子姓名可否见告?公子如此倜傥人物,茕茕无伴,客馆孤衾,不嫌寂寞么?”
  葛龙骧见这少妇,如此荡检逾闲,出言竟自露骨相挑,简直越来越不像话。心中有气,听她看出自己会武,问起师门,心想凭她酒楼显露的那手功夫,必是武林中哪位成名人物,干脆打出恩师旗号,使其知难而退,岂不免得纠缠。当下庄容答道:“在下葛龙骧,家师衡山涵青阁主,上一下涵。男女有别,黑夜之间多多不便。姑娘如无要事,可否请回,明日有缘相晤,再为请教如何?”
  红衣少妇明明听葛龙骧自报系诸一涵门下弟子,竟似未闻。
  见他出言逐客,丝毫不恼,用手略整衣襟,依旧满面堆欢。俏目一瞟葛龙骧,媚笑得越发销魂蚀骨,慢慢说道:“好一副风流相貌,想不到竟配上个铁石心肠。公子你说得好,‘有缘相晤’,这‘缘’之一字,奇妙无伦!求之不来,推之不去。今夕无缘且散,但看公子这劲节清贞,能坚几日。”
  说完,少妇双肩微晃,身已出门,留在屋中的只是一片氤氲香气。
  葛龙骧跟踪追出,空庭渺渺,已不见人。不由一身冷汗,暗想此女不但内劲惊人,这手轻功分明又是极上乘的“移形换影大挪移法”。
  凭她这样年龄,遍想武林中人俱无此等功力。听她行时言语,恐怕免不了一场滋扰,还是赶紧歇息,明日绝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回到屋中,因被这不知来历的红衣少女搅得心烦,见桌上放有冷茶,一连喝了四五杯,便即安睡。
  葛龙骧下山以来,虽然屡有奇遇,功力大增,但吃亏的是江湖上险诈风波,经历太少。那少女鬓边所簪红燕,是件有名标记,武林中人多半见之丧胆,他却未曾识出。人家先入屋中相待,蓄意挑情,怎会经自己稍一推拒,便即走去。也不仔细思索,有无可疑之处,冒冒失失的几杯冷茶下肚,几乎把一生清白和名门威望,断送得干干净净。
  一梦初转,葛龙骧只觉得鼻端浓香馥郁,身下也似锦衾罗褥,绵软香滑。哪里还是开封旅店之中那些硬床粗被光景,头脑间也觉微微晕眩,好似宿睡未醒,不由大吃一惊。慌忙睁目一看,身卧牙床锦帐以内,室中绣幕珠帘,分明女儿闺阁。开封所遇红衣少妇,此刻簪环尽卸,云发垂肩,正侧坐床边,满面媚态,含情相视。
  身上除了一袭粉红轻纱,竟似别无衣着,葛龙骧哪敢再望,把腰一挺,刚待跃起,忽觉功力竟似消失,全身瘫软,仅手足略能轻微转动。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汗出如雨。
  少妇微微一笑,轻抬藕臂,用香巾替他擦去额间汗渍。这一回身相向,越发真切。红纱之内果然寸缕皆无,肤光致致,一双温香软玉的新剥鸡头,隐约颤动,吓得葛龙骧赶紧闭上双目。少妇噗哧一声笑道:“公子,我说如何?前夕无缘,今宵缘至!人生朝露,逝者如斯,不趁着年少青春,追欢作乐,尚复何时?食色人之大伦,何必装出这副道学相来。你不要以为你是名门弟子,而把我当做了下三滥的荡妇淫娃。老实告诉你,我与你师父诸一涵,一同名列武林十三奇,此番见你生情,想来真是缘法。你打听打听,哪一个男子敢像你这样对我违拗,不早已在‘追魂燕’下作鬼。”
  葛龙骧瞠目叫道:“你是崂山四恶中的追魂燕缪香红?”
  少妇笑道:“缪香红就缪香红,何必加上四恶,你尽管放心,虽然传说崂山四恶,手毒心狠,但柔情一缕,能化百炼精钢,对你却绝无恶意。缪香红行年四十,阅人无数,非从即杀。即从我之人,也顶多三度,便采尽元阳,痨瘁而死。但此番对你确动真情,非等意投,绝不强迫。你在开封服我锁骨迷阳妙药,除非在十日之内,阴阳开阖,二五真精妙合而凝以外,永远瘫痪无法解救。那药一醉五日,此地已是山东境内。你不必胡思乱想什么脱逃之方,安心在我这‘怡红别苑’小住些时,先行见识见识,等你彻悟人生真趣所在,俯首称臣,稍尝甜头,我再带你回转崂山大碧落岩,传授水火相调、互易元精、驻颜长寿的无上妙法。”
  葛龙骧一声呸道:“贼淫妇!你死到临头,尚不自觉。龙门医隐柏长青与独臂穷神柳悟非两位武林奇侠,已然连袂同上崂山,要为天蒙三僧和无数屈死鬼魂索命。小爷前站先行,不想误中你这贼妇迷药。堂堂磊落男儿,宁死不污。任凭你舌上生莲,妄图苟合,那是休想。葛龙骧别无他言,但求一死。”
  追魂燕缪香红格格笑道:“你这种钻牛角尖的话,早已在我意中。休看你此刻嘴犟,缪香红如若无法摆布像你这样的人儿,还称的是什么世间第一淫女。柏、柳两个老贼,活得太不耐烦,竟敢闯我崂山生事。蒙你先期相告,足感盛情。我此刻就带你同返崂山,安排巧计,把两个老厌物解决之后,再行无忧无虑地快活他个天长地久。”
  葛龙骧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机密尽泄,方在痛悔,缪香红玉腕扬处,一条绿色手帕在他鼻端微拂,浓香刺脑,又失知觉。
  追魂燕缪香红虽出狂言,但闻得龙门医隐与独臂穷神,这两位被绿林奸邪目为煞星的当代奇侠,竟连袂同赴山东,来找自己兄妹们的晦气,哪得不暗暗惊心。用迷香帕把葛龙骧再度迷昏之后,立时带他同返大碧落岩。

×      ×      ×

  她这“怡红别苑”离崂山老巢,约有两日多的路程,赶到之时,恰好就是龙门医隐父女与独臂穷神三人,往探崂山的当日下午。
  缪香红先把葛龙骧安顿在自己所居的“万妙轩”内,然后往见冷面天王和八臂灵官。此时班独受独臂穷神的掌伤未愈,听缪香红得讯,龙门医隐亦将来此,心想这几个老鬼名不虚传,一个老化子柳悟非,差点儿就把大碧落岩闹了个天翻地覆,倘若再加上一位盖代神医武林大侠,简直令人皱眉。但总以为柳悟非与自己同样受伤,纵或稍轻,复原总得几天,能拖到大哥逍遥羽士左冲回山,人手便足应付。遂吩咐徒众,小心瞭望,发现生人探山之时,立即禀报,不准出手拦截,功力相差过远,平白送死。
  哪知当晚便获报独臂穷神柳悟非,偕同老头、少女二度犯山。
  冷面天王班独闻报暗自心惊,日前与老化子柳悟非硬拼内力,自己受伤颇重,他怎的这么快复原?同来老头想是龙门医隐,少女虽不知名,既然敢上崂山,必非弱者。大哥向来轻不外出,此时恰好离山,三弟四妹恐非医、丐二人敌手,这大碧落岩今夜只怕是凶多吉少。
  追魂燕缪香红,见班独闻报沉吟,浓眉紧皱,知他愁急来敌过强,眼珠一转,微笑说道:“二哥不必愁急,怎的忘了我们兄妹所订信条:‘遇弱逞强,遇强施智!’柳老子既然伤得二哥,再加上柏长青老贼,我和三哥料难取胜。但他们有个先行小鬼,叫做什么葛龙骧的,被我路遇抢来。此人乃衡山诸一涵门下弟子,料那医、丐两个老鬼,看得必重。二哥三哥但放宽心,少时如有动静,可装作不知,随着小妹口风答话。就在这葛龙骧身上,小妹要略施妙计,使那两个老不死的,平白无端地跑几千里冤枉长路,并还树下强敌。好腾出一月半月时光,找寻大哥商议报仇良策。”
  刚刚话完,屋上极轻一响。缪香红口角哂笑,话题突转,把葛龙骧当做香饵,捏造了一番无中生有的危语虚言,故意让隔窗三人,入耳惊心,好中她这条嫁祸江东的缓兵妙计。
  果然柏、柳二老,心急葛龙骧安危,暂撇来此目的,把必胜之机轻轻放过。但那三不管的玄衣龙女柏青青,却憋不住芳心震怒,两把满天光雨的透骨神针,终于使冷面天王自断一臂。
  缪香红把冷面天王班独送回居室,别过童子雨,踅回所居万妙轩中。边走边自暗暗盘算,仙霞岭天魔洞离此千里迢迢,摩伽淫尼一身诡奇邪功,又极不好惹,柏、柳等三人此去,再顺利也非十天半月可以回程。在此期间,不但御敌之事可以从容筹画,葛龙骧那只入口的绵羊,还不是听凭自己恣意摆布。
  她自见葛龙骧那种俊朗丰神,对一干其他面首均已味同嚼蜡,且葛龙骧越是倔强,缪香红越觉有趣,立意勾动情怀,使他自行就范,一尝甜头之后,哪怕他这种血气未定的少年不俯首贴心、鞠躬尽瘁地一世臣服。
  缪香红本来夜不虚夕,此刻一来远道回山,再经过那场提心吊胆的一关,略觉劳累;二来准备次日以全副精神,引诱葛龙骧入彀,竟自无兴淫乐,早早歇息。
  次日午后申牌时分,追魂燕缪香红问过班独伤势,在轩中密室,端了几样精致酒菜,与葛龙骧相对同饮。葛龙骧虽然手足均未束缚,但全身筋骨酸软,走不上三五步,即觉疲不能支。他怕酒中下有春药之类,一滴不敢沾唇,菜也不吃,就像一尊木偶似的,与缪香红默然相对。
  缪香红见他这副傻相,竟自越看越爱,娇红上颊,春意盎然。移椅和葛龙骧双双并坐,一伸玉臂,把他搂入香怀,先朝颊上亲了两口,然后一噘樱唇,丁香微吐,竟把酒菜等物一口一口的哺将过去。
  可怜葛龙骧,空自急得全身颤抖,但欲抗有心,相拒无力,只得随人摆布。
  果然未出所料,酒中有异。几口度过,葛龙骧渐觉百脉贲张,一股热气自丹田腾起,心动神摇,几乎不堪自制。但不老神仙诸一涵,这位武林第一奇人所亲手调教的弟子,毕竟不凡,在这一念分人兽之间,居然还能咬紧牙关,把刚刚为药物引得升腾的那股欲念,硬用本身真灵苦苦克制,慢慢地外欲渐消,神明稍复。
  追魂燕缪香红一阵销魂笑道:“好小鬼!想不到你还真有两套。也罢,今天索性让你开足眼界,大大的见识一下。”说罢,推开葛龙骧,盈盈起立,竟然自解罗襦,轻分衣带起来。
  霎时间,外衫尽卸,只剩下一件贴体亵衣。葛龙骧心头直如千百小鹿,腾腾乱撞,不住地暗念“阿弥陀佛”,愁急眼前这关“胭脂地狱”,是怎生闯法。
  猛然追魂燕缪香红玉手一挥,身上最后的那件贴体红罗肚兜,也已飞出屏风之外,完全肉身相见。她虽年过四旬,但精于采补,有术驻颜,一身肌肤依然欺霜赛雪。胸前一对鸡头软肉,堆酥凝脂,挺秀丰隆。腰细臀肥,粉弯雪股,再一蓄意扭动相挑,乳颤臀摇,淫情万种。试问古往今来,多少豪侠英雄,能有几人过得这种美人关口。
  葛龙骧低眉垂目,哪敢仰视。缪香红见他这般情态,知道功成不远,荡笑连声,把个精赤条条、一丝不挂的娇躯,纵入葛龙骧怀中,一面亲热纠缠,一面替他宽衣解带。
  葛龙骧本在强用真灵克制欲火,哪里还禁得起缪香红这样一闹,真灵顿弱,欲火重燃。情知力已用尽,魔劫难逃。不但恩师清望威名和十九年教养辛劳,毁诸一旦,龙门医隐、独臂穷神二老对自己的深切期望,和柏青青的刻骨深情,也将转瞬成空。自己早就想一死以存清白,但周身无力,求死都难。霎时间内外欲火,只一交煎,灵明尽泯,必然永坠欲海,万劫难超。心中焦惶无计,猛然一口嚼碎舌尖,一阵彻骨奇痛,灵明恢复不少。“呸”的一声,连血带水,吐了正在怀中百般献媚的追魂燕缪香红,一头一脸。
  缪香红知道葛龙骧力绌计穷,被春情欲火煎熬得难以禁受,蓄意激怒自己,以求一死,哪肯让他如愿。丝毫不恼,嗤的一笑,自葛龙骧的怀中跃起,走到几旁拿了小槌,在一个金钟之上,“当当当”的连敲三下。过不多时,屏风后走进一个精壮大汉,缪香红把手一招,大汉三把两把脱光衣履,二人竟然就在葛龙骧眼前,胡天胡地,布起淫席。
  葛龙骧哪里见过这等风流阵仗,慌忙掉头却顾,强摄心神,就在椅上学起佛家禅定来。
  他主意倒是打得不错,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这里杂念犹未摒清,天人正在相战之际,榻上二人已入妙境,不但凤倒鸾颠,穷形极致,并且渐从有色转到有声。缪香红自称“天下第一淫妇”,那种助兴春声,哪得不至淫至秽,销魂蚀骨。
  声色交迫,葛龙骧万事全休,四肢百骸,欲火齐腾,一点真灵已然消失干净。一睁双目注定榻上二人妙相,两颊烧得飞红,手扶椅背,颤巍巍的,似要挣扎站起,扑向榻前。
  缪香红媚笑说道:“我道是诸一涵教出来个什么样的铁汉金刚,真能色相无侵,元精不泄。原来也不过就能禁得起这点阵仗。蠢家伙!小公子春情正炽,你任务已完,还不快滚。今日念你有功,姑且免吸元阳,饶你多活三日。”
  好狠的缪香红,玉腿一抬,把那正猴在身上难解难分的赤条条大汉,一下踢飞丈许,摔在地上,半天才慢慢喘息挣扎,爬出室外。
  葛龙骧此刻心热如焚,目红似火,就渴望着缪香红来和自己好合追欢。
  缪香红狠就狠在这里,馒头已然到口,偏还不吃,伸手一拧葛龙骧面颊,笑道:“先前胃口被你吊足,此时也让你这小鬼忍一会馋。为了让你见识见识,闹了这一身风流大汗,怎好相亲?等我沐浴一下,洗掉刚才蠢货的那身脏气,再来和你这小冤家,消消停停的,细味阴阳妙诀和人生真趣。”
  话完,风情万种,扭动赤条条的娇躯,转入屏后小间。霎时水声荡荡,已然入浴。
  葛龙骧欲情火炽,心痒难熬。缪香红这一走,真恨不得找件东西咬上几口,方能解气。四周一望,忽然看见自己所用长剑,和天蒙寺住持悟静大师所赠的那根降魔铁杵,俱有东墙几上。
  崂山四恶到底不同寻常贼寇,缪香红这间密室布置得颇为精雅。虽然室中淫恶无边,但四壁陈设亦有书画等物点缀。那放置葛龙骧杵、剑的几间壁上,就挂着一幅墨荷,用笔甚高,神韵生动。
  葛龙骧一见这幅墨荷,灵光一点,复现心头,暗暗骂声自己该死。庐山投书之时,冷云仙子葛青霜,曾令师妹谷飞英采来“雪藕金莲”款待自己,告以雪藕只是好吃,莲实却是七年一结,异种仙根,功能祛毒清心,极为名贵。共赐三粒,除当时服食之外,尚余两粒在身,也许对缪香红暗害自己的那种锁骨迷阳毒药,具有克制之效。怎的历尽艰危,竟未想起一试,忙自贴身取出一颗。因为这是最后希望所寄,是否沉沦欲海,在此一举,遂战战兢兢服下。
  果然冷云仙子所赐灵物,效用非凡。葛龙骧满口苦涩回甘之后,欲火顿清,药毒竟解。一试四肢虽仍酸痛,屈伸已是自如;真气虽然甚弱,也能提用,简直喜心翻倒。一听屏后水声仍响,悄悄起立,取回降魔宝杵,插入身后,长剑却藏在所坐椅侧,人则借这片刻光阴,调息凝神,培元固本。
  过有片刻,兰汤息响,追魂燕缪香红春满眉梢,依旧是袒裎裸裼,未着寸缕,仅在身外加上一袭淡绿色的蝉翼轻纱,自屏后姗姗转出。葛龙骧心头又是一阵狂跳,面上却竭力矜持,未露丝毫神色!中指、拇指暗暗相扣,把全身真气贯注指尖,师父绝技“弹指神通”,已然预行准备应用。
  追魂燕缪香红在开封旅店之中,下在茶内的那种迷阳妙药,确实连她自己也无药可解,所以不但未防葛龙骧脱逃,连他所用杵剑、也未收起。刚才为挑逗葛龙骧情欲,与大汉的一番纠缠,宛如隔靴搔痒,越加勾动淫兴。此刻兰汤浴罢,绮念更殷,恨不得拿一碗水,把葛龙骧夹生吞下,才觉快意。
  她一心只在追欢淫乐,东壁几上的杵剑已无,竟未在意。走到葛龙骧面前,故意卖弄风情,娇躯滴溜溜的一转,那件淡绿色的蝉翼轻纱,宛如蝴蝶飞舞,飘起半空。玉腿时跷,柳腰款摆,乳波臀浪,再加上宝蚌含珠,张开翕合,妙相毕呈,表演了一套天魔艳舞。
  葛光骧此时灵明早复,这种无耻丑态,哪里还能对他有所效果,冷笑一声,双目开处,精光四射。缪香红到底行家,方出之时,为欲念所迷,未有所觉。此刻已然暗讶葛龙骧脸上怎的已复常态,不是方才那种被内火煎鳅的桃红颜色,再一眼瞥见他手上拇中二指互掐,不由更吃一惊。但仍以为自己锁骨迷阳妙药,葛龙骧无法自解。刚把艳舞一停,还未喝问,葛龙骧猿臂伸处,中指一弹,一道疾猛罡风,直袭追魂燕缪香红的丹田要穴。
  缪香红做梦也未想到葛龙骧身边竟然藏有“金莲宝”之类灵药。自从用计骗走龙门医隐父女和独臂穷神之后,十拿九稳地把葛龙骧当做了网中之鱼、口边美食,所以对这种突然发难,毫无所防。何况葛龙骧这几天来,受足了肮脏恶气,早已恨透此女,立意除却。
  “弹指神通”先发,人却随后站起,抄过几旁长剑,低喝一声:“淫妇纳命!”罡风直袭缪香红丹田。她此时周身赤裸,淫情方炽,临时惊觉提气闪避,已自不及。想必是恶贯将盈,葛龙骧所发“弹指神通”,无巧不巧正中她那不便之处。
  追魂燕缪香红闷哼一声,柳眉紧蹙,眼光满含怨毒地盯了葛龙骧一眼,身躯一扭,闪入屏后。
  葛龙骧哪知这名震江湖的崂山四恶,此时实力已然大损。功力最强的逍遥羽士左冲外出未归;冷面天王班独,不但身受独臂穷神掌伤未愈,还被柏青青打了一把透风神针,自断一臂;只剩下童子雨、缪香红二人;而缪香红也身负重伤,暂难对敌。
  他知道身处龙潭虎穴,师父“弹指神通”确为武林绝学!刚才临近发难,竟仍然未能将追魂燕缪香红立毙指下,心慑敌方威势功力,哪里还肯追击,但求脱身,寻得柏、柳等人,再作计议,所以见缪香红退入屏后,也自双足一点,穿窗而出。
  但他地形太生,三转两转,退路尚未找到,八臂灵官童子雨已然得讯追来。巨大的身躯由半空飞扑而下,“五毒阴手”劈空掌力,化成一股腥毒狂飙,宛如排山倒海,当头压到。
  葛龙骧连日为药物相侵,周身疲软。虽然仗冷云仙子所赐莲实,解毒清心,功力总比平时要打上一些折扣。见这八臂灵官童子雨掌力雄猛沉浑,不敢硬接,转身滑步,用了一招独臂穷神柳老化子,在秦岭所传的龙形八式“神龙戏水”,身躯一晃,脱出了八臂灵官童子雨凌空下击的威力圈外。
  童子雨下午被柏、柳二老闹得强忍的满腔怒火,此时要想全部发泄,见葛龙骧不敢接招,得理之下,哪肯让人。双掌连挥,回环追击。只听得掌风劲急,呼呼作响,沙飞石走,叶落木摇。好强的威势!直迫得葛龙骧凭借着一身超绝轻功,闪展腾挪,一再退避。
  葛龙骧连躲一十七掌,不由被他追得心头火发,剑眉双挑。心中暗忖:“大丈夫宁教人死,也要名存。凭恩师在武林中所树威望,门下弟子如此脓包,岂不羞煞。任凭你崂山四恶有通天彻地之能,大碧落岩是鬼泣神愁之地,葛龙骧拼着一身骨肉,也要闹你个天翻地覆。”
  他主意打定,此时正好又是转身退避八臂灵官童子雨的急劲掌风。双足刚一点地,用一个“细胸巧翻云”,凌空倒纵三四丈高,反而竟落在八臂灵童子雨的身后。左手剑诀一领,猿臂长伸,掌中青钢长剑“穿云捉月”,刺向八臂灵官后脑。
  葛龙骧这种反击身法,用得极其巧妙,童子雨也自惊心,侧身旁窜,闪过来剑,葛龙骧把握机会,反客为主,冠冕武林的“天璇剑法”尽情施展,一柄青钢长剑,点刺劈斫,光密如幕,招术更是神奇莫测。起手十招之内,八臂灵官童子雨这等成名人物,竟也被他弄得有些手忙脚乱。
  三十招过后,彼此扯平,一个凭借深厚功力,一个仗着精妙剑术,相持不下。但到将近五十招时,“万妙轩”方面,一条红影如电掣风驰一般赶到。追魂燕缪香红一身红色紧身劲装,成名兵刃兼暗器的追魂十二燕所连成的长鞭,盘在腰间,银牙紧咬,脸色铁青,一照面,就照定葛龙骧劈空连击三掌。
  武技之道,稍差毫厘,便分胜负。葛龙骧天分再高,遇合再好,也禁不住这两位武林十三奇中人物,合手联攻。本来的扯平局面,一经缪香红加入,立时急速逆转。不到十招,手中长剑先吃八臂灵官童子雨,一掌震飞,跟着胸前又挨了一下缪香红的“五毒阴手”。
  若不是那件盖世奇珍“天孙锦”在贴体护身,腑脏早被震碎。
  追魂燕缪香红真想不到葛龙骧能有这高功力,两个前辈成名人物,合手对付这么一个年轻后生,竟还不能轻易得手,未免太觉难堪。自己适才被他“弹指神通”正中要害,差点当时殪气。略为服药调息之后,此愤难平,这才负伤追出。不想好不容易趁他兵刃脱手疏忽之际,当胸打了他一掌“五毒阴手”,谁想仅仅将其震退几步,仍自无妨。不由羞怒到了极处,厉啸一声,头上青丝根根倒立,人如拼命一般,疯狂进扑。八臂灵官童子雨也自双臂一振,全身骨节山响,把内家重手尽情施为。
  童、缪二人这一竭力进攻,葛龙骧哪还能抵挡得住,只得边战边退,一步一步地,被八臂灵官童子雨和追魂燕缪香红,慢慢逼到突出海中的那片危岩绝壁之上。
  葛龙骧身临绝境,脱逃无望,心胆反而一壮,立意把这崂山大碧落岩当做自己的葬身之地,不再退避躲闪。长剑既失,索性施展独臂穷神的看家掌法“龙形八式”,并不时杂以“弹指神通”,避强就弱,不和八臂灵官童子雨相对,却单找追魂燕缪香红硬打硬接。
  缪香红适才在“万妙轩”中,挨的那一下“弹指神通”,着实不轻。现在动手之中,每一提用真气,血海气海之间,觉得难过已极。
  葛龙骧这一舍命相扑,真还几次险些拦截不住,被他冲过身旁,逃往峰下。
  葛龙骧元气新复,对战两名高手,支持之久,已自不易。暗忖再斗片刻,自己真力一竭,还不是死?落在这两个盖世魔头手中,不知要受多少折磨。何如趁早自行了断,以保师门清白。
  动念之间,身形已被逼到绝壁边缘,退无可退。危岩百丈之下,就是浩瀚汪洋,恶浪山立。葛龙骧此时本已拿定主意,甘作波臣。方待拼竭最后功力,以作一击,倘若不能伤敌,即行跳海,但眼角瞥处,龙门医隐父女、独臂穷神柳悟非三人,正从峰下如飞赶来。
  柏、柳二老已是葛龙骧心悬人物,玄衣龙女柏青青在他脑中,更是梦寐未离。绝望之时,骤见亲人,如何不喜?可怜葛龙骧就这心神一分,胸前连中追魂燕缪香红虎扑双掌,活生生地被她震出丈许,打下危岩,直落千尺鲸波之内。
  但葛龙骧临崖下坠之时,也竭尽余力,十指齐弹,锐啸罡风,直袭那一招得手快意歼仇、正在洋洋得意的追魂燕缪香红的周身上下。
  追魂燕缪香红连日为葛龙骧英姿所醉,确实勾动真情,但用尽心思,终成画饼。反而吃了一个哑巴大亏,不由得由爱转恨,恨入骨髓。好不容易趁着葛龙骧骤见柏青青等来援,喜极分神之际,用虎扑双掌把他震下危岩,心中大快之时,却未防到葛龙骧垂危反击。“弹指神通”的罡风到时,未免仓皇失措。头面等处虽然躲开,但无巧不巧正在伤上加伤,小腹下一阵痉挛,痛得个追魂燕缪香红手按丹田,娇容变色,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葛龙骧危岩撒手,缪香红再度受伤的刹那之际,三条人影已如疾电飘风般蹿上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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