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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心灵的创痛
2024-08-11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点击:

  门外立刻吱吱喳喳闹开了,四个少女几乎同时跑进屋来,齐声笑道:“这么长时间才问到我们还以为帮主把我们忘了呢!”
  秋水板着脸道:“这些天来,你们是不是又把胡员外家闹得鸡犬不宁的?嗯?”
  四个少女一齐摇头,道:“帮主就会埋汰人!”
  秋水仍然板着个脸,道:“知道咱们回来了,怎么也不知道给送点洗脸水来,端点茶来?真不像话!”
  南施、英君、良子三人一转身出去了,芳名却嘟着嘴跺脚道:“帮主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准备?”
  话声未落,南施、英君端着铜盆,提着木桶进了门,跟在后面的良子端着一个大托盘。芳名道:“洗脸水、茶,我们当然早就准备好了。”她盈盈的眼波在殷朝歌脸上一溜,接着道:“木姑娘、殷公子的房间咱们也早都收拾出来了。”
  秋水的脸绷不住了,笑道:“还都傻站着干什么,快见过殷公子,殷夫人和木姑娘。”
  芳名、南施、良子、英君四人相视一笑,一齐敛衽为礼,道:“婢子见过殷相公。”
  殷朝歌忙还礼道:“不敢,不敢,四位姑娘请起。”
  南施笑盈盈溜了他一眼,低声道:“婢子还记得在北京时,殷相公吟的诗呢。”
  芳名咳了一声,粗着嗓子曼声道:“焉得好风平地起……”
  殷朝歌一下子涨红了脸,笑得很狼狈。
  英君、南施、良子早又围住了木潇潇和小鸽儿,连声笑:“殷夫人好漂亮啊!”
  芳名眼角瞟着殷朝歌,微笑着对小鸽儿道:“好姐姐,跟咱们说说,你怎么一糊涂就上了某人的当了呢?”
  小鸽儿面上红云密布,嘴角甜密地向上微弯着,眼里、洋溢着幸福和快乐。
  秋水敲了敲桌子,道:“好啦好啦,闹够了没有?还不快带木姑娘、殷夫人去休息去!”
  芳名脆声应道:“遵命!”
  四人簇拥着木潇潇和小鸽儿往外走,刚出门,芳名又回过头来,皱了皱鼻子,娇笑道:“殷公子,你怕不怕咱们四个把你的新夫人偷走了?”
  秋水笑骂道:“胡闹!”
  芳名吐了吐舌尖,嫣然一笑,回过头去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已走出门外的五个人都笑了起来。
  秋水笑眯眯地叹了口气,道:“你们看看,怎么得了!我在少室山捡到她们时,就像是四只小病猫儿,一眨眼的功夫,就都出落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第五名做了个很不屑的表情,对殷朝歌和司马乔道:“你们看清楚了罢?秋水就是这么个假仁假义的东西!”
  秋水急了:“老子怎么假仁假义了,老子怎么假仁假义了?”
  第五名道:“你收留她们的时候,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分半点怜悯之心,可现在呢,大概是拿着她们当四张金字招牌,好在世人面前显示秋水是个如何如何怎样怎样的大善人罢了!这不算是假仁假义吗?”
  秋水瞪了瞪眼,反而笑了,悠然道:“哈!第五名又吃醋了!”
  第五名一头雾水的样子:“吃醋?笑话,老子怎么会吃醋?”
  秋水架起二郎腿,一边晃着脚尖,一边悠悠地道:“武功,咱们是用不着比了,你也没长进,我也没退步,大家还是半斤八两,着棋呢,咱们俩是一般的臭,不比也罢,弹琴嘛,上次在洛阳,殷老弟已经下过不分高下的评断,但秋某身边有这样几个慧黠可人的小丫头,你却没有,你不是在吃醋,又是在干什么?”
  他很大度地拍了拍第五名的肩头,大方地道:“要不,我想办法替你找几个弃婴来,十几年后,你不也可以四处挂招牌了么!”
  第五名撇嘴道:“拉倒罢!老子才不愿意找这种麻烦!”
  秋水笑道:“阿弥陀佛,原来你也知道这事麻烦呐!”
  第五名正欲反唇相讥,后院里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秋水立即道:“你们看我这记性,第五名还有一件事不如我,我竟然给忘了。”
  第五名冷笑:“你说说我听听。”
  秋水道:“纪律!老子把白袍会整治得多好,哪像你们徽帮,走到哪儿都是乱糟糟的一团。”
  第五名的脸黑了下来,大声吼道:“来人!”
  胡壮赶忙跑过来,垂手道:“帮主还有什么吩咐?”
  第五名沉着脸道:“外面闹什么,啦?刚刚跑了上千里的路回来,你们就不能让老子清闲一会子?”
  胡壮赔笑道:“帮主干万不要动气,当心伤了身体。是沈么人兄弟又犯病了。”
  第五名诧异道:“这些日子他一直不都好好的么?”
  胡壮看了看秋水,为难地笑道:“这个……”
  第五名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快说!”
  胡壮道:“是。刚刚在院子里,秋帮主的尊婢和他开了句玩笑,他就犯起病来了。”
  秋水忙道:“唉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芳名这几个小丫头片子并不知道沈兄弟有这个……这个毛病……”
  第五名横了他一眼,狠狠地道:“祸水!秋老儿自己是秋水,手下养了一帮祸水!”
  秋水摊开两手,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
  第五名问:“沈么人呢?怎么样了?”
  胡壮道:“帮主放心,蓝舵主他们已经把他制住了。”
  第五名咬牙道:“打!叫蓝野给老子狠狠地打,打醒为止!”
  司马乔道:“且慢。第五帮主,这沈么人是不是贵帮那个有‘花痴’病的兄弟?”
  第五名叹了口气,点一点头。
  司马乔道:“帮主知不知道他这个病是怎样犯起来的?不是生下来就有的吧?”
  第五名一轮眼珠子,气呼呼地道:“你小子什么意思?唉!他要是生下来就是个花痴,老子还会招他入帮?那老子不是也有毛病了?”
  司马乔笑道:“帮主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五名气哼哼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司马乔道:“我是想,如果沈兄弟的病是后天的,那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很可能能治好。”
  第五名更生气了,大声道:“要是能治好,老子不早就治好他了,哪里轮到你小子来说快活话!”
  司马乔一笑道:“这种病用药是肯定治不了根的,帮主说说他得病的原因,我只怕有些办法。”
  第五名叹了口气,道:“还能是什么原因。”
  原因当然只可能是一个“情”字。
  沈么人原来是徽帮扬州分舵的分舵主,公开身分是扬州的一个大盐商。
  沈么人本就长得一表人材,如潘安再世,如玉树临风,再加上他素有才情,琴棋书画,样样都能来上一两手,更写得一手好诗,在扬州城博得个“儒商”的名声。
  扬州城里不知有多少富户小姐都为这位家财万贯、风流绝代的沈公子揉碎了芳心,但沈么人却一个都没瞧上。
  一年春天,沈么人去城外接一位名噪江南的围棋国手,不巧撞上了一位正在城外踏青的女子,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他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去打听,却没能打听出这位女子是扬州城里哪一家的千金小姐。
  原因很简单,那女子只不过是个青楼妓女,而且仅仅是一个很一般的妓女。
  半个月后,忽然就一位新来扬州做竹器生意的商人登门造访,并一力邀请“一见如故”的沈公子去他的“寒舍”小坐。
  沈么人在城外碰见的那位妓女此时自然已经摇身变成了这位竹器商人的掌上明珠了。
  以后的事情发展的非常顺利,不到一个月,这位芳名丽丽的竹器商人的小姐就成了“沈夫人”。
  丽丽小姐自然也是颇通琴棋,雅好诗画,沈么人如获至宝,欣喜之情自不待说了。
  新婚后的两个月里,沈么人从没有过问过一次生意上的事,所有徽帮中的一应事务,也都交给副舵主办去了。
  他自己整日价都躲在后堂,享受那闺房之乐。
  三个月后,丽丽就说她已有身孕,要去城外十里的送子观音庙里烧香还愿。
  沈么人当然是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丽丽这一去“还愿”,就再也没有回来。
  不几天,他就发现他名下的所有徽帮的产业和生意,都莫名其妙地变成另外几家商号的财产了。
  又过了近一个月,真相才渐渐透到沈么人耳中。
  他这才知道他惊为天人的“丽丽小姐”原来只是个妓女,而这次行动就是扬州城的几家大商号联手施的“美人计”。
  听到这个消息时,沈么人刚刚吃完饭,筷子还捏在手上。
  他顿时张口大吐起来。
  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完之后,就接着大口大口地吐着黄黄的苦水。
  三天后,沈么人就成了一个“花痴”。
  第五名一面说,一面直叹气。
  故事说完了,他的脸色也更阴沉了。
  秋水默然半响,才咂了咂嘴,道:“唉!这位沈兄弟也太看不开了!这种事,哪朝哪代都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的嘛,撞上了,只能怪自己倒霉,吃一堑,长一智嘛!干嘛要如此自苦呢?”
  司马乔竟然是一脸很伤心的样子,叹道:“局外人看来,当然没什么,可身受之人,的确很难看的开的。”
  第五名很奇怪地看着司马乔,道:“老弟,听你这话,莫非也是‘曾经沧海’,颇有同感?”
  司马乔长叹道:“是啊,要不然,我好好地怎么会成了个‘名满天下’的采花大盗呢?”
  第五名道:“我倒宁愿沈兄弟当时激情之下,变成个‘采花大盗’,也不愿看他自苦成现在这个样子。”
  司马乔道:“那倒容易得很。”
  殷朝歌忙道:“不许胡闹。”
  第五名道:“我知道,同样经历了这一类事后,想得开的人,会想办法替自己排遣心绪,问题就不会太大,沈兄弟就只会一根筋想到底,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司马老弟若有把握,万望能救他一救。”
  司马乔道:“帮主请放心,在下一定尽力。”
  殷朝歌正色道:“你可不要胡出什么歪点子,别到头来沈兄弟的病治不好,反倒出了什么乱子。”
  司马乔笑道:“殷兄对小弟未免也太不放心了吧?”
  第五名道:“就是!我老人家都放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司马老弟,你尽管放手干去,有什么意外,我们不会怪你。”
  司马乔点点头,对秋水道:“秋老,要想救沈兄弟,还得向你老人家借一个人。”
  秋水诧异道:“借人?借谁?”
  司马乔笑道:“刚才四位姑娘之中,随便哪一位都行。”
  秋水略显紧张,慢吞吞地道:“不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司马乔叹道:“唉!看来在下当时还不如像沈兄弟一样,变成个花痴呢!怎么你们都这么不信任我?”
  秋水一笑摆手道:“去吧去吧。你小子就会拿话挤得人下不来台!”
  殷朝歌道:“二位帮主请歇着吧,我跟司马一起去。”
  司马乔还没怎样,第五名先急了:“你跟着去干吗?这不是明摆着不相信司马老弟么?”
  秋水飞快看了他一眼,道:“殷老弟一起去也好。我还真有些累了。”
  第五名怔了怔,改口道:“好好好,去吧,都去吧。有殷老弟在场,就更不会出乱子了。”
  殷朝歌看看秋水,再看看第五名,疑惑地道:“怎么回事?两位是不是要算计我呢?”
  秋水正色道:“这话说的!”
  第五名猛打哈哈:“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支走了殷、司马,二人擦过脸,细细品了一会茶,第五名才低声道:“又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殷老弟说?”
  秋水叹气道:“除了木丫头,还有什么不能当着他说呢?你真糊涂!”
  第五名一下就没精神了:“难呐!谁会想到半路里杀出个小鸽儿来。咱们来回跑了二三千里路,功夫算是白费了。”
  秋水一笑,笑得怪怪地:“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五名一下又来了精神:“什么好办法?”
  秋水微仰着头,得意地道:“你好好想想,殷老弟和小鸽儿正式拜过堂没有?”
  第五名道:“没有。可不管怎样,他们不都是夫妻了么?咱们还能硬生生把人家小两口拆散了?”
  秋水不屑地斜眼瞄着他,道:“好像你肚子里除了一堆好下水就什么都没有了似的!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他们拆散了?一来殷老弟绝不可能答应,二来么,小鸽儿这孩子
  挺好的,真真是我见犹怜,别说我没想着要拆散他们,谁要是冒这个坏水,看老子不揍死他!”
  第五名慢慢啜了一口茶,眯着眼睛道:“那你说怎么办?”
  秋水凑过头,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就在这里给他们拜堂成亲啊!”
  第五名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低声说:“你是说来个‘一箭双雕’,‘两头大’?”
  秋水也慢慢啜了一口茶,上上下下打量了第五名一番,眯着眼睛不说话。
  第五名有点急了:“怎么,老子又猜错了?”
  秋水斜睨着他,悠悠地道:“意思是没错,可我就纳闷,怎么什么事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要变味儿呢?”
  第五名愣了愣神,咧嘴笑道:“嘿嘿,老子学识浅薄行了吧?老子言语粗鄙行了吧?只要能撮合木丫头和殷小子,你怎样说老子都行。”
  秋水笑道:“今儿你这态度还行!快点办去吧。”
  第五名又怔住:“办!办什么?”
  秋水叹道:“唉!真拿你个老糊涂没办法,一点儿不说到,不说透都不行。木丫头那边,总得先跟她商量吧?小鸽儿那面,是不是也得跟她说一说前因后果?这事你是不是比我合适些?”
  第五名笑逐颜开,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连声道:“是是。老子糊涂!糊涂!你放心,木丫头这边准能同意,可殷小子那边呢?”
  秋水一拍胸脯,道:“包在老子身上。”
  第五名笑嘻嘻一翘大拇指,抬腿向外奔去。
  第五名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掌灯时分,才兴冲冲地又回到前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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