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多嘴和尚

2024-08-02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点击：

　　“谁说的？圣火教总舵在哪儿，我就知道。”
　　长窗外忽然有人接口。
　　秋水神情一振，道：“是司马乔！快进来快进来！”
　　司马乔笑眯眯地推开门，左手中提着一个花花绿绿的锦缎大包袱。
　　他顺手将包袱往地下一丢，抬脚就踹了一下。
　　包袱里立即传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
　　第五名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
　　秋水兴奋地捏了个响指，笑道：“你还说老子糊涂！这还看不出来么？司马乔弄了个活口来了！”
　　包袱里果然是个“活口”——一个衣衫不整，土黄土黄的脸上沾着许多红红白白东西的中年人。
　　司马乔蹲下身，伸手拍了拍中年人的脑袋喝道：“快说!”
　　中年人抖抖索索地缩在地上不敢动弹，颤声道：“大爷，小的不是全都说了么。”
　　司马乔笑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次不是本大爷要听，是这两位大老爷要听。”
　　他又在中年人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道：“快点说！要是和你刚才说的话有一字不符，本大爷就阉了你！”
　　秋水向司马乔使了个眼色，顺手抓过椅背上搭着的一条毛毯扔过去，温言道：“不用怕，起来好好说话！”
　　中年人裹好毯子，颤颤栗栗地爬到一张小方凳上坐好，略一抬头，脱口叫道：“秋……秋帮主？”
　　秋水奇道：“咦，你认识老子？”
　　中年人道：“本教……敝教各分舵都发有天下……天下各大门派掌……掌门的画像。”
　　秋水喜上眉梢，转脸对第五名道：“你看看你看看，想不到慕容冲天这老小子对老子还挺关心的。真难为他！”
　　第五名板着脸哼了一声，大喝道：“你认识老子吗？”
　　中年人又抬起眼皮飞快地扫了第五名一眼，道：“小人……小人眼拙……从未见过大爷金面。”
　　秋水故作吃惊道：“不会吧？你再好好看看，仔细看看。你真的不认识？”
　　中年人道：“小人……小人不敢撒……撒谎。”
　　第五名大怒，黑着脸过去就是一个大耳括子：“放你娘的屁！你刚才不是说各大门派掌门的画像你都见过吗？”
　　中年人一下给打傻了，他又抬眼仔细地看了看第五名，满脸迷惘。
　　司马乔忍住笑，大声叱道：“混账东西！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大老爷就是天下第一大帮徽帮的帮主第五名大老爷！”
　　中年人连忙叩头，道：“小人有眼无珠，第五帮主饶命!”
　　秋水仍是一脸惊诧之色，对第五名道：“难道圣火教内竟然没有你老兄的画像？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
　　中年人道：“小人不敢撒谎……我们教主说……说……”
　　第五名气哼哼地围着他绕了几个圈子，又狠狠给了他一脚，大喝道：“说什么？”
　　中年人头垂得更低，声音也越来越低：“说徽帮只是……只是乌合……那个……不足为……为虑。”
　　第五名点点头，稳稳当当坐回椅子上，看也不看秋水一眼，仰头道：“好！老子明天就去圣火教总舵，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们见识见识徽帮是什么样的乌合之众！”
　　秋水含笑抚须，就跟没听见他这句话似的。
　　司马乔喝道：“快说，你是什么人，在圣火教内是干什么的，大声点，让两位大帮主听清楚。”
　　中年人道：“小的名叫丁大中，是圣火教雷龙湾分舵的舵主。”
　　第五名冷冷道：“丁大中，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丁大中道：“小人……小人自然不想死……第五帮主高抬贵手……”
　　第五名道：“那你老实说，你们的总舵在哪儿？”
　　丁大中道：“在居延海边的亦集乃城。”
　　秋水道：“撒谎！圣火教的总舵不是一直都在光明顶吗？”
　　丁大中赶忙叩头：“光明顶是老营，亦集乃总舵是慕容教主亲手组建的。”
　　第五名道：“这么说，殷朝歌现在是在亦集乃罗？”
　　丁大中道：“是是。殷……殷少侠是教主点名要抓的人，当然是在总舵里。”
　　第五名和秋水对丁大中越来越满意了，因为他果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他所知道的情况一滴不剩地倒了出来。
　　说到在沙漠中忽然有人现身想救殷朝歌时，第五名、秋水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你知道想救他的是什么人吗？”第五名的脸色虽不见好转，但语气已缓和了许多。
　　丁大中道：“小人不知道。听总舵来的弟兄们说，教主似乎怀疑他是本教以前的一个叛徒，是什么……”
　　第五名两眼一亮：“是不是叫金不换？”
　　丁大中道：“对，对，是叫金不换。”
　　秋水道：“你入圣火教多少年了？”
　　丁大中道：“十一年。”
　　秋水喃喃道：“才十一年，唔，怪不得不知道金不换这个人……”
　　他侧过脸与第五名交换了一个眼光，两人都缓缓点了点头。.
　　第五名道：“殷朝歌的伤势如何？”
　　丁大中道：“这个小人不太清楚，不过据前几天总舵来的几个弟兄说，殷少侠已经行动如常了，慕容教主对他很客气，也……也很照顾。”
　　第五名道：“还有什么情况？”
　　丁大中道：“没有了。”
　　第五名问司马乔：“就这些？”
　　司马乔一笑道：“大概也只有这些了，我也只问出这么多来。”
　　丁大中忽然扑倒在地，连连叩首道：“求两位帮主开恩，饶了小人。”
　　第五名大惑不解：“怎么了？老子也没说要杀你嘛。”
　　丁大中偷眼瞄了瞄司马乔，颤声道：“这位司……司马大爷说，要将小人的这个……那个……给割了……”
　　第五名正色道：“这位司马大爷可不是老子的属下，也不是秋帮主的人，我们可管不了他……这样吧，只要你替咱们带路去亦集乃，老子就替你求个情，怎么样？”
　　丁大中苦着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五名大感不耐：“想好了没有？唉？到底是你们教主重要，还是你那根东西重要？”
　　司马乔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短刀，在丁大中面前晃了晃。
　　丁大中吓得一哆嗦，忙道：“当然，当然是小人的那个……那个重要，两位帮主、司马大爷开恩，小的愿意带路。”
　　慕容冲天要是知道在自己手下一名分舵主的心目中还比不上那玩意儿重要，又会做何感想呢？
　　刚刚叫人将丁大中带下去，第五名就坐不住了。
　　“你们先商量着，我得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木丫头。”
　　秋水道：“急什么嘛，大半夜的，只怕她已经睡了。”
　　第五名叹道：“这个把月来，哪怕她只好好睡一个觉，只怕病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个消息虽说药性比不上那个‘药引子’，肯定比老子开的那些个药要强得多。”
　　他让秋水和司马乔先“商量着”，自然是让他们商量如何行事，但他走了都半盏茶时分了，秋水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司马乔怪笑。
　　司马乔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毛，忍不住道：“秋老笑什么？”
　　秋水道：“司马老弟，这个丁大中你是怎样抓到的？”
　　司马乔道：“这个……在下心里烦闷，想在城里逛一逛，散散心，不想正碰上这人正在那里大吹……”
　　秋水截口道：“你是在哪里撞上他的？”
　　司马乔面上红了红，道：“实不相瞒，是在城里的一家妓院里。”
　　秋水笑道：“你就是想瞒也瞒不过去，你看你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胭脂！”
　　司马乔伸手在脸上抹了抹，苦笑道：“没办法，那些女人脸上的粉涂得比铜钱还要厚……嘿嘿……”
　　秋水大笑道：“亏你原来还是大名鼎鼎的‘秋风客’，怎么连‘江南艳姬，北地胭脂’这句话都没听说过？”
　　司马乔诧异道：“这话我当然听说过……请问秋老，这中间还有什么讲究吗？”
　　秋水摇头晃脑道：“所谓‘艳姬’，乃是本人长得就明艳动人，不用饰以脂粉，便如清水出芙蓉一般；而所谓‘胭脂’，自然就是人不咋地，只能靠些粉啦，墨啦，胭脂啦，在脸上硬画出来个美人喽！”
　　司马乔拱手笑道：“谨受教。想不到秋老对‘嫖’之一道，还颇有些研究，颇有心得，以后还得请秋老多加指点。”
　　秋水笑道：“放屁！放屁！你小子不是个好东西。”
　　他一边笑着，一面扬声道：“来呀，给司马大爷打盆洗脸水来！”
　　司马乔忙道：“秋老用不着这般客气，我自己来，自己来。”
　　秋水笑道：“老弟今天嫖院有功，享这么点清福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洗脸洗手忙了好一阵，第五名也满脸喜气地大步跨进房门，一进门就笑道：“真真比什么药都灵，真真比什么药都灵，木丫头现在已经能下地了！不用我啰嗦，自己抢着要喝药呢！”
　　他看了看司马乔那张洗得干干净净的脸，怔了怔，旋即笑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洗个什么脸？你们商量的如何？”
　　秋水道：“这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自然是点齐人马，克日杀奔亦集乃，好让慕容冲天见识见识你徽帮老大的威风啊!”
　　第五名道：“怕不行吧。看木丫头的意思，她也要去呢!”
　　司马乔站起身往外走：“不行！她怎么能去呢！我去劝劝她。”
　　秋水拉长了声音道：“拉倒罢！劝也是白劝，有白袍会和徽帮联手，慕容冲天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第五名瞪圆了眼珠子，大声道：“怎么？你也要去？”
　　秋水的声音立即拔高了一倍：“老子当然要去！谁要敢说不让老子去，老子就先跟他打上一架！”
　　第五名笑道：“好好好，同去同去，谁不去谁就是小娘养的。”
　　司马乔道：“既然大家都去，还是早点行动的好，只怕夜长梦多，殷兄在圣火教总舵多呆一天，危险也就多增一分。”
　　秋水苦笑道：“殷老弟的安全咱们是用不着担心的。”
　　司马乔奇怪了：“为什么？”
　　秋水道：“这个么……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第五名在一旁帮腔：“不错，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刚才那个丁大中不也说慕容冲天对殷老弟很客气嘛！”
　　司马乔面色微变，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冲口道：“不好!”
　　秋水忙道：“怎么了？”
　　司马乔道：“刚才听丁大中说，慕容冲天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儿，他总不会是想招殷兄上门吧？”
　　秋水大笑道：“哈哈，亏你想得出来！”
　　第五名干咳两声，慢慢道：“你先别忙笑，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秋水一转念，果然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他脊梁上还炸出了一线冷汗。
　　莫非我的怀疑是正确的？
　　如果不正确，慕容冲天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多功夫，将殷朝歌“请”到总舵去？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又在想什么呢？”
　　第五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秋水悚然惊觉，举袖拭去额上的冷汗，淡淡道：“没什么没什么，一时走神，两位莫怪。”
　　司马乔道：“秋老，第五帮主和在下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等木姑娘身体略好一些，才能行动。此去亦集乃路程有近千里，一路皆是荒漠戈壁，就怕她受不了。”
　　秋水盯着第五名道：“依你看，木丫头的身体能尽快恢复吗？”
　　第五名道：“当然能！就她现在的精神头儿，大概不出十多天，就能完全恢复。”
　　秋水失声道：“十天？还要等十天？”
　　司马乔诧异道：“秋老担心什么呢？刚刚两位不还说殷兄不会有危险吗？”
　　秋水喃喃道：“安危的确是不用担心，只是……”
　　司马乔脸色微变，道：“难不成慕容冲天还真有招婿的意思？”
　　秋水定定神，勉强笑道：“招不招，那得慕容冲天说了算，老子可做不得主，你老盯着我问什么？”
　　第五名呵呵笑着，道：“亏你们想得出！快别穷叨唠了，传到木丫头耳朵里，还不跟咱们拼命！”
　　司马乔坐正了，正色道：“你们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五名吃惊地道：“这话从何说起？老弟多心了！”
　　秋水也笑道：“年纪轻轻的就这样重的疑心病，老了怎么得了！”
　　第五名拍拍司马乔的肩头，道：“此去亦集乃，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老子还得照顾木丫头的病，徽帮的一应事务，还请老弟多多费心吧。”
　　第五名果然是说到做到，每天都笑眯眯地守着个小火炉子，午时三刻，就晃晃悠悠地踱进木潇潇住的跨院，去给她号脉。
　　秋水、司马乔都很清楚，他这是借诊病之名目，躲开帮内的一些琐事。
　　其实，木潇潇自听到有关殷朝歌的消息之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早就用不着第五名开的那些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