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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岛上传艺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此时那个老者走到夏逢霖面前,伸手把夏逢霖的头扳住,推着夏逢霖抬起头来。这个老者脸对脸地说道:“朋友,你现在清醒些了么?我先告诉你,暂时请你住口别骂,死活也得把话讲明白了。”夏逢霖此时精神略微恢复,看了看眼前的情形,不像先前那样满怀着敌意,眼角中看到表侄俞平也在那边坐着,似乎刚刚缓醒过来,身躯要往起挣扎,已被人阻止住。夏逢霖提了提气,把头一晃,把老者的手闪开道:“你不用扶着我,你不是想把我爷儿两个活埋了么?现在又把我们弄回来,是何居心?”不过夏逢霖现在不再骂了,自己何尝没有求生之心,个人满怀隐痛,一肚子冤屈,背着血海冤仇未报,这么糊里糊涂地死在这,多冤枉,所以现在不敢再骂,可是依然没有乞怜之态。

  这时老者把手放下去,向夏逢霖道:“朋友,你自己口中说出你姓夏,你叫什么名字,我没听清楚,我问你一件事,有一个人你认识不认识?此人去世多年,身死在仇家之手,现在他一家人全完了。可是你眼前的情形,颇有相似处,你可不要胡言乱语,摔碑手夏晴川是你什么人?你可是他的后代?”夏逢霖被这个老者这么一问,当时几乎流下泪来,但是自己赶紧把面色一沉道:“姓夏的多着呢,我现在可不是向你摇尾乞怜,怕死贪生,我现在也不再骂你,我跟你别的话也没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若真是官家派出来到你这里卧底踩探,落在你的手中,死则死耳。我姓夏的运败时衰,海船遭风出事,恰巧落在这里,你对我们起了疑心。我们死在湄川坝,情屈命不屈而已。我告诉你,我们和你这里丝毫没有牵连,信不信由你,别的事,请你不必尽是盘问,我宁死不能告诉你,你何必再逼迫我。”

  老者却长吁一口气,把放在桌上的那件血衣提起,向夏逢霖道:“我知道你疑心,你认定了我老头子是啸聚海岛,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一笔写不出两个贼字,你恐怕我们全有勾结,但是现在我已经明白完全出于误会。朋友,倘若穿这件血衣的人,是你骨肉至亲,你竟不敢承认,是何居心?你不告诉我,我先告诉你,我老头子姓李名庸,有个小小的绰号,江湖中称我擒龙手。还有一个大约你可以知道,因为老夫埋名隐迹,已经二十余年,我有一个同门不同师的师兄弟,此人以天龙八掌成名,家住在湖南潇湘江畔,武林中称他三湘渔隐霍云峰,这个人你不会没听说过吧?老夫与那位去世的老镖头摔碑手夏晴川也曾有过杯酒之交,不过我们没有什么来往,彼此只有一面之识,但是谁都知道谁。我李庸隐迹湄川坝,落在你眼中的行为,这也是赶得太巧了,我告诉了你师承门户,你应该相信我们这个门户中从来不出败类,你还不说实话等什么?”

  夏逢霖到此时才知道是完全出于误会了,这才惨然说道:“原来你是老前辈,恕小侄身负奇冤,全家惨死,六年的工夫,不能够为一班屈死的冤魂报仇雪恨,流浪江湖毫无成就。我正是老镖头夏晴川当年遇难不死的独生子夏逢霖,那少年就是同时遇难的我的表兄俞绍祖的儿子俞平。老前辈,就是我不疑心老前辈是绿林一党,我还有什么脸面在人前称名道姓。老前辈,现在实话已然告诉你,我求你在我们叔侄二人离开这里之后,千万不要再提起我这个人,我有三寸气在,必要为我全家惨死的人报仇雪恨,老前辈恕我现在不能给你行礼了。”

  这个擒龙手李庸一跺脚道:“嗐,这是哪里说起,叫我怎对得起死去故人,老贤侄,太对不起你了。”跟着又走到俞平面前,扶住了俞平的肩头,自己很抱怨地说道:“我李庸想不到这样莽撞,竟把你们爷儿两个打得全带这么重伤,真叫我抱愧死了!”俞平已经听出居然打出来,这个老头子敢情跟老镖头夏晴川相识,便忍着疼痛,苦笑着说道:“老人家,这顿打算不得什么,真叫你活埋了,我们这时也成了屈死冤魂,我应该谢谢你了。”擒龙手李庸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你谢得对,好在我这里规矩有赏有罚,小伙子,不要紧,慢慢地等待,这顿打,总叫你挨得值得,那时才叫你知道,老前辈三字不是随便可以担当的。”

  跟着招呼那个石伙计,叫他赶紧取药来,给这爷儿两个全敷上药,又给每人喝些止疼的治伤药。老者告诉夏逢霖、俞平,这个石伙计,名叫海燕子石奇,是他隐迹风尘后收的徒弟,此人有水旱两路的功夫,在武林中可以算得一条汉子。这时擒龙手李庸叫石奇招呼进两名壮汉来,就在这屋中临时搭起两个床铺来,一切都布置好了,打发壮汉们退去,叫夏逢霖、俞平到床铺上歇息着。

  这个老者亲自把那件血衣包好了摆在迎面的桌案当中,恭恭敬敬地朝着这件血衣一拜,口中祝告着:“晴川老友,你出事时,我是丝毫不知,事后绝不是袖手旁观,不闻不问,曾打发人到蟠龙岗调查,据那里人说,你全家四十余口,一个没逃出来,完全死绝了。我也曾替你搜索你的仇家,他们似乎知道这场事做得犯了众怒,一个个潜踪隐迹,再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如今忽然发现老友你接续香烟的后代,老友,我必尽我的力量,完成你后代的心愿,以慰老友屈死的冤魂。”

  他这么祝告着,夏逢霖赶紧地从床铺上爬起,跳到地上,不顾伤口疼痛,往这位擒龙手李庸身旁一跪道:“老伯,你能发这种心愿,小侄至死不忘,但是我奔走江湖六年之久,我所盼望的是要别求绝艺,苦练功夫,要不,空怀这种愿望,白白地耗去了这几多的岁月,毫无所遇。老伯,你能念在江湖道义和亡父有过的杯酒之交,能真个成全小侄?我情愿跟随老伯学成你门中的功夫,我那时才是复仇有望。老伯,你知道,以我爹爹那身本领,尚惨死在他们手中,我曾发过誓,为复仇的事,我绝不求别人相助,我必须手刃仇人,才算是对得起我那惨死的爹娘和一家至亲骨肉,老伯,你能答应小侄么?”

  擒龙手李庸,伸手把夏逢霖扶起,慨然说道:“逢霖,我不和你客气,这件事不用你请求,我一定要在你身上尽些力,咱们坐下,慢慢地讲,身上的伤痛好些么?”夏逢霖道:“老伯不要介意,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小侄只有心上的创伤不会好,老伯只要成全我,我能在你面前得老伯的破格成全,让我在有生之日,完成这种心愿,我夏氏门中生死感恩。”这时海燕子石奇也走进来,他对于夏逢霖、俞平也是十分抱歉地上前慰问,现在一切误会说开了,夏逢霖、俞平哪还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自己和俞平已经到了绝地,现在虽则经过这一场很险的局面,但是绝处逢生,将来的事更有了希望,爷儿两个精神振作起来。

  这位隐迹风尘的擒龙手李庸,把他自己率领的这一班海上健儿,隐迹湄川坝的事情全说与了夏逢霖,使这爷儿两个释去疑怀。这位老武师擒龙手李庸,跟天龙八掌杨松的师傅,三湘渔隐霍云峰是同门不同师的师兄弟。擒龙手李庸出艺时候早,并且已经有三十年始终没到江南一带,在他本门中已经提不起了,这是因为他个人有一件极大的失意事,所以远走边荒。十几年前,两广云贵一带,他全走遍了,隐迹在风尘中,不时地做些济困扶危的事,孑然一身,无拘无束,整整地在边疆不下二十年,在云贵地面才收了这个海燕子石奇。他是带艺投师,自己就有一身本领。这个石奇也是天赋的奇才,他有练武的人不能兼有的长处,身轻如燕,又力大无穷,这是相反的一种体格。他的出身可不正,早早地失身绿林,擒龙手李庸遇到他,认为他是个可造就的少年,不该叫他长久地堕落下去,所以把他收服在身边。赶到三年后来到湄川坝这个地方。擒龙手李庸也因为流浪江湖有些厌倦了,在这里立住脚,收容了沿海一带的少壮的渔户们,在这湄川坝明着是打鱼为生,可是不时地出去在海面上做些除暴安良,济困扶危的事情。凡是那搜刮民脂民膏的卸任官员,只要从闽海一带经过时,算是逃不出他们的手,对于平常商旅,走这条航路的,不只不搅扰他们,反倒暗中保护。这一带很有些个海盗们在沿海一带劫掠,自从擒龙手李庸师徒在此立住脚,算是把这一带肃清了。

  此次突然救了夏逢霖、俞平爷儿两个,擒龙手李庸和海燕子石奇一听夏逢霖说他是经商客人,原籍是河南,他们师徒可就动了疑心,因为他们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已经看出夏逢霖和俞平绝不是买卖商人,尤其夏逢霖这个年岁,口音上不管如何避免着乡言土语,可是年岁在原人,不容易变了,李庸和石奇已经听出他们完全是四川川边一带的土著。这一来擒龙手李庸可就误会到有人想对自己不利了。看他们行色举动,虽是久走风尘的人物,可又不像来自绿林中的。前几个月,这里曾出过事,因为闽海一个卸任的官员饱载而归,这个赃官,势力熏天,炙手可热,满朝勋贵,非亲即友,所以他在福建省连任了好几道台、税差,宦囊填满了,真是饱载而归。擒龙手李庸焉能放过他,自己亲自带着手下一班健儿,在琅琊角的海湾子上动了手。那次乱子惹得不小。他随行的很有些护院的能手和几十名弁勇,当时杀伤了数十人。虽然事情做下来了,但是这场事闹得福建省天翻地覆,各处里全派出官人来,与管理海防的水师营一起,非要把作案的人缉捕归案不可。

  可是擒龙手李庸在湄川坝立足之后,找不出他一点犯法的证据来。事后官家屡次派人到湄川坝探查这里渔户的动静,有一次几乎露了破绽。闽侯县有一个很厉害的捕盗能手,他三次暗入湄川坝,擒龙手李庸和海燕子石奇,不动声色,在他第三次入湄川坝时,这爷儿两个把他收拾了个淋漓尽致,叫他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来对付他,他这个名捕快狼狈而去,在沿海一带,再也不敢露面。可是擒龙手李庸经过这次事后,也是十分谨慎,好在这一次所得的赃官宦囊,不下十余万两,李庸拿定了主意派出人去,把这笔款散在沿海一带,湄川坝从此也树立起根基来。

  此次夏逢霖爷儿两个漂流到这里被救之后,这一起误会,李庸跟石奇就疑心还是年前那一案,仍有人不甘心,买出人来到湄川坝卧底踩探,不过这位老武师对于夏逢霖、俞平的情形,虽有可疑,但还看不准,所以安心把他们留在这里,给他们机会,以察看这爷儿两个的动静。事有凑巧,正赶上当日得到派出的弟兄报告,盘踞在雷波港一带的海盗海上阎王沙云,忽然在离着湄川坝五六十里的海面上放出巡哨的船只,他居然要在这一带下手做买卖。事情发生得突然,擒龙手李庸已经早想着收拾他,因为这个海上阎王沙云是无恶不作的人,可是他行踪诡秘,出没无常,似乎也知道擒龙手躲避在湄川坝一带,从来不越过黑鱼湾的海面上。弟兄报告回来后,擒龙手李庸立刻派出几个精明干练的弟兄,驾着渔船,顺着海边上放出去,探查动静,可是跟着就有人报回来。

  原来有一大帮客运,六只商船结队而行,从黑鱼湾那里转口,绝走不到雷波港的海面上,所以海上阎王沙云,想捡这号买卖,他竟越着界限要在黑鱼湾附近动手劫掠。弟兄们探查明白,这一拨商船全是一班良善的商人,只要一动上手,这几只船绝难幸免,还不知要出多少条人命,这正是夏逢霖和俞平爷儿两个被救的黄昏左右。擒龙手李庸便打发海燕子石奇带着八只渔船,四十多名弟兄到黑鱼湾去,保护这班商船,趁势惩治这个海上阎王沙云。赶到他们船只出动之后,一动上手,十分不利,自己这边虽则把商船护住了,但是海盗沙云这次来的人很多,他们足有二十多条船,把附近四五里海面全部封锁。仗着这边信息得得快,受伤的人一退下来,擒龙手李庸这才亲自出马。不过夏逢霖、俞平可上了当,擒龙手李庸临走时早已安排好,暗中监视着这爷儿两个的举动,所以夏逢霖叔侄才被获遭擒。这种情形下误会越弄越深,还算是好,夏逢霖身上带着爹爹的那件血衣算救了他的命,擒龙手李庸对于这件东西他另外起了很大的疑心,觉得这是太不近人情的事,倘若是官家所买出来的眼线,身边绝不会带着这种东西,可是一再逼迫追问,夏逢霖硬是咬定了牙关,不肯吐露实情,擒龙手李庸故意以活埋威吓他们这两人,果然从夏逢霖口中露出了真名实姓。擒龙手李庸对于老镖头夏晴川全家惨死仇家之手,早有所闻,此时一听到夏逢霖喊出他的姓名和所说的血海深仇不能报了,遽然想起这一定跟蟠龙岗的夏老镖头有关,这才把这爷儿两个搭回来,这就是这件事经过的情形。

  这位老武师说出自己在湄川坝立足经过,又告诉夏逢霖、俞平在这里只管安心住下去,这个湄川坝从来不许外人侵入,你们的踪迹不会败露,夏逢霖点头答应着。他们爷儿两个在这里将养数日之后,伤势已愈,这位老武师正式地收录夏逢霖做自己的门下弟子,却叫俞平拜在海燕子石奇门下做徒弟。这爷儿两个从此在湄川坝苦心锻炼起功夫来,擒龙手李庸真个的不辞辛苦,昼夜地细心指导,夏逢霖得到这样的名武师掏心吐胆地传授,何况他原先已有武功根基,这样学起来进步很快。擒龙手李庸他这一身武学,实在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那个海燕子石奇,对于这个俞平十分喜爱,他把个人一身的本领真是倾囊而赠。擒龙手李庸也把自己本门嫡传的天龙八掌完全传给了夏逢霖,又在这湄川坝教给他们爷儿两个水面上的功夫。一晃就是四年多的光景,夏逢霖、俞平已经各练出一身惊人的本领,擒龙手李庸他们这门户中,是专攻掌力,但是对于夏逢霖本身,除了教给他熟练掌法之外,更把各种长短兵刃,挨次地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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