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再觇盗迹鸿飞冥冥

2025-04-15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涵真大师这番打算正合慧可的心意，自己也想这么做，遂答了声：“好。”立刻跟随师父的身后，轻蹬巧纵，翻上这片断崖，一直地扑奔东北，斜转过来，已经到了月牙弯的对面。涵真大师此时是十分谨慎，身形起落，不叫她带出一点声息来，脚底下更是十分小心，一直地到了一处山峰旁，这里顺着山峰的东边盘上去，到了山峰这边的半腰上面，一处处斜坡，遍长着树木和荆棘。师徒二人全把身形隐起。此时东方已然发晓，树顶子上的乌鸦和宿鸟全相继地离开树顶子，盘旋鸣噪，沉了一刻，听不到别的，只是一片鸟语声喧。在这伏身往月牙弯下面看，所有月牙弯前那十几家的房屋，一处处冷清清，静悄悄，天虽则亮了，看不到里面有人走动。

　　涵真大师看看可真怪，事情上没有这么快的，自己随着铁指翁柳中惠退出月牙弯后面的山头，并没有多大的耽搁，从苍龙岭返回来，前后没过半个时辰，匪党们虽则在动着手，可是月牙弯前他们所住的地方分明有人，难道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走净了？涵真大师伏身在上面，眼中在看着，心里在盘算着。这时，慧可忽然地招呼道：“师父你看，偏着西边弯转的地方，紧靠着两户人家，现在里面可有人出来了。”涵真大师顺着她手指处望去，果然偏着月牙弯的西边，也就是这些人家的正当中，一连是两个栅栏墙的院子，靠西边一个栅栏墙内，一个壮汉，从屋中扛出一个行李卷、一个大包裹，他把包裹等全放在栅墙门口，跟着从里面又出来一个女人，身上也背着两个包裹。

　　那个壮汉不住喊着旁边院内的人道：“黄二哥，快些收拾，招呼他们赶紧走，这才叫命里该当呢，人家全说有本领的人讲究分赃有分，犯法无名。到了咱哥几个身上，就全变了，这叫，分赃无分，犯法有名，别说是叫人家把命要了，死了全太冤枉，就是叫咱们打一场冤枉的官司，那才犯不上呢。我们惹不起，躲得起，赶快地走吧！”这个壮汉在喊声中，靠着这个月牙弯的西边，一连是好几处人家，也在喊着闹着，全是收拾着自己所有的东西，不大的工夫，他们全往月牙弯山坡下集合。涵真大师跟慧可看着下面一共是二十多男人，五个女人，还有几个小孩子，他们互相打着招呼，各自打行李衣物，也有担着的，也有扛着的，也有背在身上的，顺着山坡前，一直地从西山口那边转过去，顺着往北去的崎岖小道，走入前面一条荒凉的山道内，看他们所走的情形，也是够奔北山口。

　　涵真大师向慧可看了一下，微摇了摇头道：“眼前的事可叫真怪，月牙弯所在的，分明全是匪徒们手下党羽，这种情形，分明山上面的人已经全离开此处，这一般男女老少，并没有早早逃走，他们这么形迹显露地走下去，分明是没有再怕人的情形。这种事情，真叫我莫名其妙了！”慧可也看到这群匪党走得太可疑了，他们分明是丝毫不畏惧有人阻挡，慧可向涵真大师道：“师父，这群万恶的匪徒们，他们费尽了千方百计，在月牙弯这里和我们做对头，如今黑妖狐叶艳娘她威胁我们照着她所说的去做，我认为他们一定早已脱身逃去。月牙弯眼前所看到的这般壮汉们，既然全这么明着走，他们一定是毫不畏惧别人的跟缀，我们若真个地缀着他们走，可要上了当，趁这时我们何不把月牙弯内察看一下，在山上没有多久的耽搁。”

　　涵真大师道：“很好，咱们就下去看看。”这师徒二人虽则知道月牙弯所住的人家先后逃走，可是仍然十分谨慎着。从这片山峰旁转下来，到了下面，赶到把下面所有的猎户们住处察看了一番，一处处的人家，屋中全是那么凌乱，有几处看到走的时候似乎十分慌张，弄得屋中陈设东倒西歪，一连把这月牙弯所有的人家全看过，到现在算是走个干干净净。涵真大师跟慧可又翻到山头上，仔细地把夜间动手的地方，以及那两处石洞完全察看过，只有发现匪党的人不少，山上面一切的布置绝不是十个八个人所能做到的，可是师徒两人竟自搜索黑妖狐叶艳娘跟野人熊东方惠隐匿之所，可是把附近山头连那条大山涧也搜查到了，始终找不到他们匿迹潜踪之地。

　　此时，涵真大师跟慧可无形中又办了错事，此时他师徒两人应该仍然注意到黑妖狐叶艳娘等的去向，就因为他们始终以狡诈的手段来对付这般人，就不应该对他们太放松了。师徒二人应该以跟踪蹑迹地追下去，野人熊东方惠以及他一盘党羽，这次逃走的情形，跟头两次他脱身时不同了，现在他手下聚集着数十名党羽，在月牙弯这个地方，他似乎又增加了力量，内中有好几个全是手底下很厉害。涵真大师在山头被他要挟，事情是出于无可如何，不能不通权达变，好保全着邓霜娥的性命。此时，更应该紧赶下去，别管野人熊东方惠是否真个地早早逃走，他手底下这些得力的人物，完全是一同走的，涵真大师跟慧可若是在这时把踪迹隐起，跟着追赶下去，不会找不到一点迹象，后来的事，也就不至于那么费手脚。师徒二人几乎丧命在通天岛，现在涵真大师跟慧可师徒二人完全心目中是在注意着邓霜娥，这就错到底。

　　其实，此时对于霜娥无须注意，黑妖狐叶艳娘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在北山三环套口交人，她若是心存顾忌，不敢反复，她必然把霜娥安置在三环套口，倘若她依然是一片恶念，她必须把邓霜娥掳劫走。涵真大师跟慧可这么耽搁，这可完全是给匪党逃走隐匿的机会了，因为涵真大师跟慧可现在月牙弯这里这样仔细搜索，是一点用处没有了。赶到把飞龙涧一带搜查完，还是慧可向涵真大师道：“师父，咱们耽搁的时候可很大了，我们应该先赶到三环套口这个地方，把那里仔细地察看一下，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形，倘若黑妖狐叶艳娘并不反复，她答应把霜娥准时送到那里，不管他们究竟留下什么人，必是他手下党羽。我们暗中监视住，别叫匪徒们再走脱了，我们师徒分出一个人来，跟缀下去，总可以查到她真实的去向，师父你想是不是？”

　　涵真大师点点头道：“你说的固然很有理，可是你这种想法，我认为绝不能那么做了，邓霜娥在那个叶艳娘手中已经是奄奄一息，究竟她身上全有什么伤，我们得赶紧地知道清楚了，给她治伤疗养。我们师徒在此时更不宜分开，匪徒们党羽太多，一个人跟缀下去，仍然是冒险，倘有失闪，落在匪党的手中，难道还落个二次的失败么？我想着，只要黑妖狐叶艳娘顺情顺理把霜娥放出手，我们把她带回碧霞庵，对于为她报仇雪恨的事，容我们从长计议一下，再动她时，必要计划万全，绝不容匪党再逃出手去。这是我的打算，所以我此时绝不急于跟缀这般匪党了。”涵真大师说出这番话来，慧可听着，觉得师父这种办法对付匪党十分软弱，慧可此时也十分惦着霜娥师弟的安全，遂也不去十分劝着涵真大师跟踪追下去。师徒二人就在这片山头上，全歇息了一个多时辰，好在身边全带着干粮，就在山头上进了些饮食，这才一同起身，离开月牙弯，师徒二人在这里正在一早晨的工夫，现在起身，已经是中午之后，太阳偏西，计算着此去三环套口，还有二十多里地的山路，尤其是这一带，十分难走，师徒二人顺着一片一片的乱山头，一直地往北趟下来。

　　虽则是二十多里的道路，因为完全是得翻山越岭，越发耽搁了极大的工夫，涵真大师跟慧可虽则在双狮谷小天台住的时候很久，因为这北山一带，除去往东出去二十多里有一条山道，通着北山大山口那条山道，虽则也很难走，因为长途客旅，为是从山里走，要近着好几十里，所以那一条山道还不时地看到行人。涵真大师跟慧可也全走过，从月牙弯这里往此来，因为这一带山头十分荒凉，所以涵真大师跟慧可这些年始终还没走过，好在此时是在白天，还容易辨别，附近一带，又没有人迹。师徒二人不时地施展着轻身术，这样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去了，涵真大师用手向北一指，向慧可道：“你看，偏着东一点，一连是三个高峰，据我所知道的，这就是北山很著名的飞来峰，当地的土人可多管这里招呼作川字峰，因为飞来峰很像个川字，这个三环套口，是就在川字峰的西边，大约眼前没有多少路了。这里我们师徒全没到过，咱们倒要看一看，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说话间，这师徒二人顺着山头斜往西转过来。

　　顺着一条崎岖的山路往下面望去，只见前面这片山道下地势开展，远远地已经可以望到那片山口，靠着山口内，东西全可以出去二三十丈远，在这一片山弯内，有几十户人家，一望而知全是在这一带种山田的住户，他们的门前全堆着农具，在他们住房的前面，更有一片空场子，十几丈方圆的地面，虽则是石头地，可是全铲除修整得地面上平滑如镜，更放着一盘石头碾子，旁边堆着一堆一堆的谷穗。这些人家，有的养着鸡鸭，有的养着牛羊，这几十户人家不断地有人出入着，虽则全是乡下人打扮，可是他们穿得整整齐齐。就在这时，忽然从涵真大师跟慧可停身的一段小山头下，另一条道路，转出一行人来，一边走着，内中有人高声招呼。他们是从一个山弯转过来，跟走在最后面的人，招呼着道：“哥几个提起精神来，赶快地走吧，这算把眼前的罪受完了，现在就出三环套口，哥几个这不算是逃了活命么？那一群活阎王，告诉我们，只有离开太白山才算饶了我们的活命，现在我们爬山越岭地，总算照着他们的话，从这里离开三环套，任凭走在别处，一天吃半顿饭，我也再不回这个地方了。”这人在喊声中，后面的人可全走出来。

　　虽则此时已经是暮色苍茫，可是依然辨别得出，所过来的这一行人正是从月牙弯所逃出来的，那里的住户。涵真大师认定了这般人绝不是野人熊东方惠的一党了，他们很像是被胁迫的山民，住在那里是无可如何，这次一出事，黑妖狐叶艳娘她领率一般亲信党羽逃走，这一般不是她的亲信，所以她才威胁着他们自己离开月牙弯，也不准他们再住下去，为的是实践她和自己的诺言。涵真大师认为这个黑妖狐叶艳娘万恶已极，这一行二十多人，他们到了三环套口，绝没在这里停留，他们一直地走出那套口，向山外而去。

　　涵真大师跟慧可顺着山头，从这西边的山弯往山口这边转过来，打量外面的形势，趁势看看这些壮汉所走的方向，这师徒二人转过来，到了山口上面，向外望去，只见这个山口外一直地往北去，出去不远就有一个村庄，人家还不少，北山外一带，跟山里的情形不同，这一带尽是种庄稼地，养牛羊的。靠山口外贴近山根下，一连就能看到四处养牛羊的主儿，他们就紧住东山坡边，房屋整齐，棚圈坚固，一望而知，这是乡下住的富户。涵真大师看到所有逃出来的那二十多名壮汉们，他们出了三环套口之后，并没有投奔前面那片村庄，他们竟自一直地从那片村子的西边转过去，顺着一条小道走下去，在那个村庄前经过时，似乎还看到内中有两个壮汉向村庄边站着的人说了几句话，他们好像向人问路的情形，此时他们完全顺着一条小道走下去。

　　涵真大师向慧可说道：“以眼前的情形看来，这一群壮汉们倒真是老实乡人，他们一定是身边全没有什么富裕的钱，虽则遇到了村庄镇甸，可是依然不敢进村庄去投宿。这般人还弄得无家可归，他们的冤枉，又向谁去诉？”慧可一旁招呼着道：“师父！我们可以在这时到下面去查问一下，现在可跟那个黑妖狐叶艳娘所定的时候差不多了，她说是日没酉时，必把我师弟送到这三环套口，现在也正是她所说的时候，我们宁早别晚，这里紧守山口，山口外也有人家，前面还有那个村庄。这种地方，绝不像匪党盘踞之地，咱们赶紧去探查一下吧！”涵真大师遂随着慧可走下山头，从西边偏着南边一片小树林下转出来，一直地奔靠着套内西山环的这几户人家走来，涵真大师跟慧可早把两口剑包裹起来，由慧可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