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岷山二狸　神掌示威

2021-12-17  作者：张梦还  来源：张梦还作品集  点击：

　　陈容君长叹下声，摇头道：“但愿不要闹到这步田地才好。”
　　“我也不想。”袁孤凤道：“不过天下很多事都不如人意，你越不想的事，事清就偏偏要来呢。”
　　林红梅忽然道：“你们提起点苍派，我不免想到五师姐和谢姐夫，他们说去拜望李岩之后还要去办事，去找人办甚么事找甚么人却又不肯说。至今没有音信，这是怎么回事呢？”
　　“绛树妹一定有她的道理。”梅归道：“宛青就说过，五丫头玲珑心肝，她想的事都是别人没有想到的，往往棋高一着，快人几步，林七妹你就不必挂怀了。”
　　“这话我信。”陈容君道：“薛五妹鬼主意最多，想的事既深且远，可惜她生为女儿身，只好相夫教子，若是男子的话，必定是诸葛重生、安天下抚黎民，老百姓也不会这么受苦受难了。”
　　虽然西北地方干燥，但清晨的露水仍然很重。
　　好在今日天气放睛，空气清新，微风拂面，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双枪忠孝拜朋友、洛水豪俊会英雄。”喊“镖趟子”的声音送传很远，老远就能听见。
　　“他妈的，大清早就这样嚎，倒像嚎丧一样。”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五六的骑士，这人身材高瘦，但相当精壮，赤面重瞳，双目顾盼之间似有冷电。他身旁那个大汉比他更加魁梧，年纪略小，大约二十七八，背后是两个二十五六岁的大汉，四人四骑正缓缓而行。
　　他们虽然只有四人，穿着也很平常，但却使人感到一股杀气，一见会使人觉得一阵寒意。
　　那二十七八的壮汉道：“五师哥，这是双枪镖局的镖趟子。”
　　“我当然知道，何用你说？”
　　“五师哥没听懂我的话。”那大汉道：“听说陈容君做了双枪镖局的总镖头。这趟镖由她亲自押运，还有青灵观的红梅紫凤同行，那镖队一定有陈容君在内。”
　　这说话的大汉正是岷山六狸中的老六，憨狸龙浑，那赤面重瞳的壮士，乃是龙浑的五师兄，神目狸朱灵师。
　　岷山六狸依序是老大铁爪狸盛威公、老二飞天绵狸东方玉仪、老三双翼狸易敏恭、老四玉面通陈容君、老五神目狸朱灵师、老六憨狸龙浑。
　　随朱龙二人同来的壮士乃是朱灵师的徒弟，铜金刚赵世达，铁拐镇江东林光素。
　　盛威公早于七年之前死于非命，岷山六狸实际上已只余五狸了，加以陈容君和师兄弟们相处得不很好，终于和师门断了往来，因此实际岷山只馀四狸。
　　虽然如此，江湖上决不敢小看了岷山派，皆因岷山弟子虽然人丁不旺，但个个都是一流高手，决计没有弱者，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当下朱灵师长眉一皱，说道：“老六，你不要去理会陈容君，我们和她同门之义已绝，你理她干甚么？”
　　龙浑道：“陈容君脱离师门，不忠不义，我容不得她。”
　　“废话。”朱灵师道：“连师傅都说随她去，你敢说这种话！你敢违抗师命不成？你忘了咱们此是干甚么来了。”
　　“怎么会忘？清理门户嘛！”
　　“不是叫你清理门户。”朱灵师道：“一切有三师兄作主，我们只是听令行事。”
　　龙浑老大不愿意的道：“知道了，五师兄，我几时又擅作主张了？咦，五师兄，那路中间插的是甚么？”
　　朱灵师抬头一看，原来是两根长矛交又插在路中间，便嗯了一声道：“这是黑道朋友的‘拦路桩’，这是说他们在此上事，不准人前进。”
　　龙浑道：“甚么叫‘上事’？”
　　“上事就是做生意，打劫，或者寻仇了断。”
　　朱灵师道：“我们走我们的，不用理会。”
　　一策马前行，又掉头道：“赵世远、林兆素，你们把这拦路桩给我拔了。”
　　两人答应一声，果然拔起长矛，掷向路边树林中。
　　拔拦路桩当然是荐心惹事。岷山六狸一向自视甚高，两个女的还好一点，三个男的都向来唯我独尊，从不把江湖朋友放在眼里。
　　才走出五六丈，路旁窜出五个劲装大汉，手提雁翎刀，喝道：“朋友给我站住，冰环神罗刹率众在此上事，不准人前进，前面路上的拦路桩，朋友没有看见？”
　　朱灵师哈哈一笑，说道：“看见了又怎么样？这条路是你开的？还是你买的，不准人前进？朋友你凭甚么？”
　　“朋友你说话真冲！”对方那穿白衣大汉似是这几人的首领，冷笑道：“看样子你不像白痴，也不会是疯子，凡是跑过几天江湖的人，不会不知道冰环神拐艳罗刹，难道朋友你当真是孤陋寡闻么？”
　　很突然的，朱灵师居然软了下来，连连拱手，诚惶诚恐的道：“对不住，对不住，刚才是我没有听清楚，原来贵上是艳罗刹阎姑娘，我们那里敢惹？不知者不罪，我们这就退走，这就退走。”
　　龙浑和他的两个徒弟都大惑不解，不明白朱灵师打甚么主意。
　　朱灵师正要圈转马头，那白衣大汉已纵身落在他马前，钢刀一指，喝声：“给我站住，想走？没那么客易。”
　　朱灵师抱拳当胸，陪笑道：“这位兄台，赶人九九：不上一百，我已经认了错，你还待怎样呢？”
　　白衣大汉狞笑道：“朋友，你今天碰上我鬼脸倪正高，是你的时运低。倪大爷岂是那么好说话的？你们给我滚下马来，双手抱头，蹲在路边，听候发落。”
　　朱灵师仍然在陪着笑脸：“倪大哥，倪好汉，那又何必呢？同是江湖一脉，也不作兴这样欺负人吧？”
　　“放你的狗屁！”倪正高趾高气扬：“你是甚么东西？竟敢和你倪大爷称兄道弟，李三、王四、秦六，你们上去给我几个东西拿下，若敢抗拒，格杀不论。”
　　朱灵师的脸也真变得快，他刚才还在陪着笑脸，一味服软，突然之间，就像一手扯掉面具一般，长眉一竖，眼中精光大盛，面容变得狞恶无比。
　　倪正高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上“咚”的一跳，不由自主的连退数步。
　　“倪大爷。”朱灵师面容虽然狞恶，声音仍然是软软的：“有句俗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你老兄就是了。我已一再给你生路，你偏偏要找死。”声音一硬：“老六，这个人你来打发，世达、兆素，限你们三招之内把这四个人给我废了，不准留活口。”
　　三人答应一声，腾身纵起，倪正高一见龙浑腾跃的身法，才明白人家高出自己无数倍。一面挥刀乱砍，一面尖叫：“快停手，我有话说。”
　　可是满天俱是龙浑掌影，他的单刀根本递不出招去，转眼之间，他已连中四掌，筋断骨折，立即丧命。
　　他那四名手下，被赵世达和林兆素一掌一个，都死在震天掌之下。
　　朱灵师道：“把尸体掷进草丛中，马上绕道退走，别和双枪镖局朝相，立即去告知三师兄，快！”
　　四人四骑离开大道，向野地驰去。
　　朱灵师他们刚才离去，陈容君等人便随后来到了。
　　这时大路上的“拦路桩”已被拔去，放卡的鬼脸倪正高和他的四个手下已然被杀，而且尸体也被掷在远处草丛之中，所以陈容君等人丝毫也不知道前面正发生了大事。
　　话虽如此，但陈容君到底久走江湖，她已感觉到不大妥当，便对众人道：“大家小心，前面祇怕会出事，王三和李二傻，你们不要再喊镖趟子了。”
　　袁孤凤道：“四姐不如我先去探一探路吧？”
　　陈容君道：“这样吧，妹夫和七妹小燕留心镖货，我和八妹去探上一探。”她向袁孤凤一打手势，两人飘身下马，避开大道，施展轻功提纵术、几个起落，便失去踪影。
　　他们来到一处高坡，祇见坡下好一片战场，两起人马正在对峙，靠南是振武镖队，那四十匹驮运饷银的骡马聚在一起，俱都蜷伏于地，四下是五十名兵士手端长矛，正紧张的注视着斗场。
　　中间空地上是一群人在拚斗，但仔细一看，人数多的是金益和他的八名镖头，其余五十个镖伙虽然提着钢刀，却没有加入战圈。
　　对方应敌的祇有三人，乃是两男一女，真正说来动手的祗是那个少女，两个男的都祗是替他防着身后，注意对方暗算，根本没有上手。他们身后有两百多劲装大汉，俱都手提钢刀，默不作声。
　　那少女大约双十年华，红巾包头，绿衫青裤，她的武器是一根李公拐，力敌九人全无惧色。
　　袁孤凤低声道：“四姐，这个丫头多半是那个甚么冰环神拐艳罗刹了，江湖上使李公拐的人很少，女孩子就更没有了。”
　　“不错，一定是她。”
　　袁孤凤看了一阵，又道：“这个丫头的拐法十分厉害，真不简单。”
　　“那没有甚么。”陈容君道：“他使的是本门拐法，当然不易对付。”
　　“本门拐法？”袁孤凤诧异道：“你们岷山派不是用的银丝孤尾棒么？你们并不是用拐呀？”
　　陈容君道：“狐尾棒其实就是拐，你想想看，银丝狐尾棒护手的横枝较长，根本就是和拐一样，祗不过狐尾棒用钢丝混合银丝编成，富于弹性而已。”
　　袁孤凤想了一想，笑道：“果然不错，我们都被瞒过了，今天要不是你自道秘密，我还蒙在鼓里呢！”
　　陈容君摇头道：“其实也不算甚么秘密，祗要功夫到家，用甚么都没关系。”
　　袁孤凤点头道：“原本也是。”
　　这时场里拚斗越发激烈，九个镖头对付那妙龄女郞，丝毫未占上风。
　　要知道这干镖头虽然骄狂自大，自身的功夫却也相当硬扎，单对单他们当然非高手之敌，但他们是好几年的伙伴，平时练武喂招时也商量过如何联手应敌。
　　走镖的人一般都不怕占山为王的“捻子”，人多势众的黑道组合。这一伙人多数和镖局有交情，平时镖局对他们有孝敬，很少不讲交情关系的，他们怕的是独行盗。
　　所谓艺高人胆大，既敢单人做案，不用说功夫都是拔尖的，因此联手群斗，对人手多的大镖局来说，非常之重要。
　　先前阎绿杉拦路劫镖，金益一看对方有将近两百五十人之多，而且看样子个个都是会家子。若是群斗，自己这边准输无疑，这才拿话挤兑阎绿杉，要她来个单拐会群英。
　　阎绿杉虽然年轻却不是傻子，而且她的江湖经验还相当老到。然而她也有岷山弟子的通病，骄傲自负。一口就答应以一对九，而且话说得很硬：“我若落败，甚至偶失一招，立即解散手下，当场自刎，我若得胜便砍下你们九颗人头，十万饷银也自然照单全收了。”
　　金益曾听总镖头王振武说过：“我手下的镖头，如果以五对一的话，敢和任何一流高手对敌。”
　　金益的想法是：“自己带了十名镖头，除了高强王云断手不能上阵之外，还有八名能派用场，其中赛叔宝屠林的霹雳双锏在镖行中颇负盛名，若非他资历不够，早就升为副总镖头了。小尉迟徐超的单鞭也打败过不少绿林豪杰，邱氏兄弟都是花刀门的好手，地溜子郭良正的牌刀专攻人下三路，很难应付。一竿镇神州傅登科的白腊杆子在江湖上大有名气。铁臂魔龙柯才生的三截棍，钩鹰李匡的护手双钩以及我金益的豹尾枪在江湖上都赫赫有名。这么多人联手群斗，不信对付不了阎绿杉。”
　　休看金益碰上陈容君和老鼠见猫一样，那是陈容君臂力惊人，而且出手如电，一下子把金益吓得魂飞魄散，这才叩头乞怜，并不是他生成胆小怕事。如果他金益果然是脓包的话，又怎能成为中原数一数二的振武镖局副总镖头，被王振武倚为左右手呢？
　　当下金益一声令下，当先冲上，他手下八大镖头也一拥而上，阎绿杉虽然不致于手忙脚乱，但一开始也祇能招架防守，无力再作攻击了。
　　阎绿杉的兵器是一支红心木拐，长有三尺五寸，在拐尾七寸之处，有一横枝，可千万莫看轻了这六寸半长的横枝，一切的变化都在这横枝上，既是“护手”，又是把手，一用横枝，整支木拐又会产生很多变化，此外还能锁拿敌手兵器，端的妙用无穷。
　　阎绿杉的这支“拐”是红豆木心所制，比铁拐还沉，而且坚硬无比，宝刀宝剑也伤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