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武林中情仇孽债
2025-09-13  作者:宇文瑶玑  来源:宇文瑶玑作品集  点击:

  人群中有捉狭鬼发话问道:“大夫,你到底是医人的还是医兽的?”
  青衫儒士一本正经地答道,“不管是人是虾,只要有命的都可以医,不过药金概不二价,而且,要现金交易,不许赊欠。”
  高天弘冷言旁观,人是围了不少,可是就是乏人问津,大概是药金太贵了。
  “闪开!闪开!”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暴喝,一个浓眉大眼的彪形大汉,用手排开众人,挤近摊前,沉声问道:“医一条狗多少银子?”
  青衫儒士见有生意上门,立即笑道:“便宜!便宜!只要一两银子。”
  彪形大汉又问:“只剩一口气,四只腿还会动,可以医活吗?”
  青衫儒士肯定地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有一丝游气就可以救活,何况四条腿还会动哩!”
  彪形大汉点头沉声说:“这话可是你说的?”
  说着,举手一招,另一个彪形大汉牵了一条鲜蹦活跳的大黄狗从人群挤了进来。
  高天弘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这位大夫如何打发这两个地头蛇?
  高天弘心里明白了八分,这两个彪形大汉分明是来找渣的。
  念罢,默默袖手旁观。
  原先打交道的那一个彪形大汉,一把将狗牵过,扬声道:“就是这条狗,相烦大夫医一医!”
  青衫儒士似是尚未发觉这二人的来意,默默将狗察看良久,诧问道:“这条狗没有伤啊!”
  那彪形大汉沉喝一声道:“废话,没有伤还用得着找你!”
  话声甫落,身形一矮,手出如电,只见白光一闪,继闻黄狗一声惨吠,众人无不大骇!
  彪形大汉扬了扬手中的匕首,狞笑道:“此犬被利刃开膛剖腹,受的是刀伤,如今一息尚存,四肢犹动,就请大夫一展起死回生之术吧!”
  围观之人,此时也明白了这两人的用意,各自纷纷后退。
  一旁的高天弘心里微微一禀,因为方才看那彪形大汉的出手,并不是码头上的无赖之流,而是有相当武功根基之人。
  青衫儒士却神色自若,淡淡笑道:“原来这两位要试试在下的功夫如何,也好,信不信当场试验,灵不灵过后方知。”
  语罢,飞快地取一粒药丸纳入黄犬口中,然后将黄犬剖开的腹腔用一大针缝合,洒上些药粉,再用布包扎好。
  约莫盏茶时光,那只狗竟然战巍巍地站起来。
  不要说那围观之人,连那两个彪形大汉也都两眼发直,惊呆住了!
  青衫儒士却若无其事地道:“要这黄犬伤势完全复原,恐怕还要个三五天,不过,现在已经可以走回去了!”
  说完,手向那彪形大汉面前一伸道:“拿来,纹银一两!”
  彪形大汉回顾了同伴一眼,无可奈何地自腰中取出一只小元宝,往青衫儒士手里一放。
  青衫儒士不但接住了银子,而且手势一翻,连那彪形大汉的手腕也给他一把握住。
  只听青衫儒士笑声连连地道:“来来来!这位仁兄请过来一下。”
  围观之人颇觉奇怪,方才那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如今却驯如绵羊,乖乖地绕过摊子,走到青衫儒士的身边。
  其实,在场之人只有两个人心里有数,一个是站得远远的高天弘,再一个就是被青衫儒士握住手腕的彪形大汉。
  那彪形大汉手腕上象是被一把钢铁钳住,他不乖乖地定过去行吗?
  青衫儒士左手握住大汉手腕,右手从箱中取出一柄藏剑,神采飞扬地道:“方才这位仁兄亲自刀剖犬腹,胄肠外流,在下依然能够救活,证明在下所言不虚,不过,有句古语,说狗有九条命,很不易死,在下现在要拿一位活人做试验,象那条黄犬一般地开膛剖腹,在下照样可以救治。”
  说着,朝身边彪形大汉笑道:“仁兄,请你帮帮忙,做个试验,事后在下得好好请你喝顿老酒。”
  语音方毕挺剑就要向那彪形大汉的胸间刺下。
  这一手“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真看得高天弘暗暗叫绝!
  那大汉手腕被握,就已知道碰上了硬手,此时见剑生寒,簌簌而抖道:“大夫,这可开不得玩笑!这可开不得玩笑!”
  青衫儒士仍是极为轻松地道:“仁兄,你莫非信不过在下起死回生之术吗?”
  那大汉连连点头道:“信得过,信得过,大夫真是神人!”
  青衫儒士笑道:“既然信得过过,还怕什么?”
  说着,“嘶”地一声,剑尖已将大汉衣衫挑破,袒露胸腹。
  那彪形大汉见情哀求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
  “住口!”青衫儒士一声暴叱,复寒脸沉声道:“何某人行道江湖,虽谈不上济世活人,却也是凭药卖钱无作无欺,你牵只黄狗来消遣我作甚?”
  彪形大汉一见青衫儒士勃然大怒,更甚骇然,哀声道:“小的不敢!”
  青衫儒士一说出姓何,高天弘心中不觉一动,暗道:“此人莫非就是最近十年享誉武林的‘医卜双绝’之一的‘雪山医隐’何子清?”
  高天弘心念未已,却听那青衫儒士又厉喝道:“谅你也不敢,说,谁主使你来的?”
  彪形大汉连连叩头道:“不!不!没有人教小的来,是我……”
  青衫儒士朗目一亮,冷言厉色道:“那是你自己来的罗!说,你同我姓何的有何过节?”
  彪形大汉语无伦次地道:“不,不,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与你……”
  青衫儒士手中一加劲,冷哼一声道:“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彪形大汉额上见汗,状极痛苦,咬牙横声道:“没有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刮随你的便!”
  青衫儒士冷笑连连:“你倒蛮有骨气,告诉你,好汉不吃眼前亏,趁早说老实话,不然可别怪我姓何的下手毒辣!”
  彪形大汉头一甩,恶声道:“随你的便,没有什么可说的!”
  青衫儒士暴喝道:“好!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食,中二指双并电出,连点那大汉“屈尺”“腾冲”“玉枕”三穴。
  高天弘看得明白,那青衫儒士用的是武林中最为残酷的绝脉手,专用来逼供的,使被点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经血倒流,痛苦已极,到最后非说实话不可。
  彪形大汉三穴被点,顿时浑身颤抖,哀鸣号啕不已。青衫儒士沉声道:“快说,受谁主使?说出来与你毫无干系。”
  彪形大汉耐不住经血倒流的苦楚,哀叫道:“我说,我说,是……”
  “是”字方才出口,那彪形大汉身形蓦然一震,一声惨呼,头就无力地一直垂到胸前,象是受到意外的暗袭。
  同时,一条身影飞快地自人群中闪出,向西南方逸去。
  青衫儒士似是对这眼前突变感到非常意外,一时竟然怔住了。
  高天弘在旁看得极为清楚,及时现身道:“杀人灭口的元凶,已向西南方去,要不要在下代追?”
  青衫儒士摇摇头道:“不用追了!”
  说着,用手拔起彪形大汉的头,眉间赫然一穴,白色的脑浆和殷红的血渍正渗杂着汩汩流出。
  青衫儒士喃喃自语道:“好狠心的人!”
  说着,用手托起彪形大汉的尸身缓缓地放平地面。
  高天弘关心地问道:“你知道是谁?”
  青衫儒士颔首道:“当然知道。”
  高天弘仔细看了看彪形大汉的伤处,好象与自己的天罡指相仿佛,于是颇为肯定地道:“此人的指力不弱啊!”
  青衫儒士摇摇头道:“公子错了,当今武林,据何某人所知,能以指力隔空伤人的,恐怕只有两三个人,这家伙是被暗器所伤,不信你看。
  突然手掌往彪形大汉伤处一按,猛然往回一收,手掌摊开,掌心里已然多了一颗乌黑溜光的铁弹子。
  这一手“真力回引”的功力,不但使高天弘暗暗赞佩。
  青衫儒士将铁弹子收起,朝高天弘问道:“公子可知此人是谁吗?”
  高天弘皱眉道:“在下所知之人,还没有使暗器的。”
  青衫儒士淡淡一笑道:“不识最好!”
  语气一顿,继续又问道:“那位姑娘,伤势可好了?”
  高天弘笑道:“大夫真乃神人,她已好了!”
  青衫儒士道:“好说!好说!那药金想必公子已然带来了!”
  高天弘神色一怔,低声道:“实不相瞒,出门人谁会带上千的银子在身,我这里仅有四封银子,共计两百两,先行奉上,其余的银两,请赐告居停之所,改日自当奉补,分文不短。”
  青衫儒士似有不悦之色,沉脸道:“我何某样样都好说话,唯独对这银钱的事,却看得极重,毫无商权余地,何况事先讲明,公子也曾允过,如数照付,分文不少。”
  高天弘陪笑道:“不错,在下曾答应过,可是想不到会要这样多啊!”
  青衫儒士略一沉吟,朗声道:“这样吧!短少八百两银子没有关系,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情。”
  高天弘一楞忙问道:“何事请讲,当为则为,就算不是为这八百两银子,在下也应当效劳!”
  何子清笑赞道:“不愧为‘中原第一剑’,真是豪迈得狠!”
  高天弘惊噫一声,道:“何大夫你如何识得在下?”
  “雪山医隐”何子清朗笑道:“堂堂武林之尊,何人不识?”
  高天弘正色道:“何大夫要如此说,委实使在下汗颜!”
  何子清也正色道:“说实话,嵩山论剑大会,何某人曾前往一观,祝融峰头第二次论剑,何某人也去凑了一次热闹,当然识得公子了!”
  高天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大夫深藏古剑,想必也是个中高手,为何两次均不拔剑一试?”
  何子清呵呵笑道:“你以为我去看比剑吗?你错了,我是去看看有没有生意上门呀!”
  高天弘笑道:“何大夫真会说笑了!”
  何子清神色凛然地道:“实不相瞒,前几日,你被娄芸芸‘腐心掌’所伤,那几粒丹丸还是段老头向我何某人要的哩!”
  高天弘相机笑道:“难怪药到病除,灵验已极,原来是大夫赐的药,在下谢了!”
  说罢,深深一揖到地。
  何子清摇手阻住道:“不必谢,不必谢,我并未白白送给你。”
  高天弘忙问道:“莫非段师伯已然给了大夫的药金了?”
  何子清轻笑挪输道:“段老头连一个铜子也没有,何来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不过他却答应为我作一桩事,算是抵销药帐!”
  高天弘心想:连段师伯都不能免,何况我高天弘,于是笑道:“如果在下此时拿不出八百两银子,那非得替你办一件事情不可了!”
  何子清点头道:“那是自然的,连段老头他都不能不答应。”
  高天弘正色道:“那么,何大夫要在下办甚么事?请说吧!”
  何子清左右一回顾,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僻静的地方聊聊。”
  在谈话中,何子清已收拾好药摊,话声一落,手挽药箱,领先向西南方疾奔而去,高天弘也抖袖振衣,一展身形,紧紧相随。
  二人离去后,庙门隅处一个瘦骨如柴的白髯老者探首而出,遥望二人远去的背影,一声冷哼,与二人背道而驰,径向东北电闪而逝。

×      ×      ×

  翌日,东方则现鱼肚色……
  店家刚刚睡眼惺忪地卸下了店门的门板,高天弘回到客栈!
  “雪山医隐”何子清只说高天弘办一件事情,所以两人才找个僻静的地方聊上一聊。
  谁知,这一聊,竟聊了个整夜。
  看来,这事有点复杂!
  从高天弘沉重的步履和凝重的神态看来,这事不但杂,可能还很繁重。
  何事呢?
  也许只有何子清与高天弘两个当事人知道了!
  高天弘轻轻地推开上房屋门,这间上房共分明暗两间,周小娟与四婢暂宿里面,高天弘则住在外间。
  房门竟未上门,“呀”地一声,应手而开。
  房门虽未点灯,但曙光从窗棂中窜进来,可以清晰地看见屋内一切。
  房内不但未见半个人影,而且静得有点出奇。
  高天弘凭着武林中人特有的反应,已然知道这两间屋内已没有一人。
  高天弘微微一怔,轻轻一纵,扬手一推,里面的屋门也应手而开。
  高天弘猜对了,里面已无半个人影。
  床上被褥凌乱,高天弘探手一摸,犹有余温,知道周小娟等离去未久。
  再一察看屋内陈设,并无移动或者倾倒的现象,可见也并未发生什么斯杀搏斗。
  忽然,高天弘眼前一亮,一纸短笺,用砚石压在桌上。
  高天弘取过一看,娟秀的笔迹,短短地写了六个字:“为寻父踪,暂别。”
  高天弘轻吁一口长气,心安了,第一,周小娟伤势业已全愈,第二,周小娟并未遭遇什么凶险,而是安然离去的。
  突然“为寻父踪”四个字,在高天弘脑际一闪,石飞扬与周白尘浴血苦战的事也跟着浮上心头。
  急切里,将短笺往怀中一揣,奔出屋外,唤来店家,打听“潇湘别馆”被焚之事。
  店家似乎也不太清楚,仅仅知道有一批武林中人围攻“潇湘别馆”,并纵火焚了若大一片栈房,至于伤亡情形,则更不清楚了。
  在高天弘的想法和周小娟的叙述,石飞扬多半已与周白尘同葬火窟,但周小娟分明有了发现,证明乃父尚在人间,只是不知下落而已。
  周白尘既未死,石飞扬也许尚在人间的成份也就多了,高天弘稍为觉得心宽了些。
  高天弘长然回到了上房,突发事情将他惊呆了!
  前次君山误饮“迷魂丹”而中了阮玉陵的狡计,后来幸亏周小娟挺身将自己救出。
  可是,随身携带的那张古琴也因此而失落了。
  现在,高天弘回到上房,竟赫然发现那张古琴,端端正正的放在几上。
  蓦睹故物,自是一喜,但自己离开瞬间,竟有人乘也不由一惊。
  来人是敌?是友?真所谓扑朔迷离,高天弘茫然了。

×      ×      ×

  在岳阳东南方的幕阜山下的塔集,虽不是一个大镇,可是三六九日仍是人烟稠密,热闹非凡。
  这天——六月初九,正好为上塔集的犬赶集日子,只见市街之上,万头赞动,人潮逢捅。
  集东一座破败的城皇庙,更是人挤人地涌塞着,倒不是这庙里的城皇爷爷特别灵验,而是这庙前有一个占地十亩的广场,这广场又多是些江湖卖艺高人,星相问卜奇士的集结之地,故而引来无数好奇而又忧闲的人前来围观。
  在广场的东北角上,有一棵大槐树,浓密的枝叶,正好遮住了正午烤火的夕阳,一个蓝衣卜者占住了这块得天独厚的地方,所在阴凉,围观之人也就特别多。
  这蓝衣卜者,剧石为案,面前摆了一只破旧砚台,墨汁犹浓,砚上换着一支秃头毛笔,应用道具,只此而已。
  在一套文房“二”宝的旁边,有一幅已呈灰黄色的白布,布上写着一副短联:“有忧报忧,有喜报喜,是祸言祸,是福言福。”
  中间写着几个小字:“问流年,问凶吉,一律收纹银百两,测字半之。”
  虽然这位卜者貌相清奇,双目奕奕有神,一派仙风道骨,令人望之,敬畏之心油然而生,但如此高的润金,却有些使人乍舌!
  所以,围观之人除了相顾失色外,无一人上前问津。
  那蓝衣卜者,也不在乎有无生意上门,神态自若,闭目养神。
  日渐西斜······
  忽然一个英姿挺拔,俊秀不群的青衫少年,背上背自一个黄绫包袱,慢慢地兜了过来。
  人群中,有人看得出,可能这青衫少年是个上门的顾客,大家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缝隙。
  果然,那青衫少年向前挤了几步,轻咳一声,意在唤醒闭目瞌睡的蓝衣卜者,然后缓缓发话问道:“相士你这玩艺灵吗?”
  蓝衣卜者朗目遽睁,顿见神光湛然,不答反问道:“公子信吗?”
  青衫少年似是一怔,修眉微蹙道:“我若不信,也不至于到此请教了。”
  蓝衣卜者展颜笑道:“这就行了,所谓信不信当场试验,灵不灵过后方知,公子是问流年,还是问吉凶?”
  青衫少年摇头:“不!我只是要测一个字!”
  蓝衣卜者连连颔首道:“可以,可以,请随便写一个字!”
  说着,从白布条抽出一张黄表纸,又将那只秃头毛笔递上。
  青衫少年稍一踌躇,挥笔在纸上写了个“回”字。蓝衣卜者先是一怔,继而蹙眉沉思半响,忽然长眉一扬道:“所问何事?”
  青衫少年毫不陕豫地问道:“问行止!”
  蓝衣卜者轻松平淡地答道:“那太简单,不妨上幕阜山吕祖庙一行,想必有点收获。”
  青衫少年似乎颇不放心地诘问道:“相士,何以见得呢?”
  蓝衣卜者淡淡一笑,答道:“公子此行目地,甚为机密,口外封口,不足为外人道也,双口一并为吕,公子问行止,当然是要往吕祖庙去一趟,才能有所收获,你快走吧!”
  青衫少年似是一怔,暗忖:这“回”字原不过是一个连络的记号,想不到这个相士倒解释得头头是道,真不愧为……
  青衫少年心里想着,脚步也不由向外走去。
  “公子,你还没有付银子哩!”蓝衣卜者一声呼唤,才将青衫少年从沉思中拉回,歉感一笑,自腰中取对一封银子,凌空抛给那蓝衣卜者。
  蓝衣卜者用手一接银两,正待称谢,眼前已失青衫少年的身影,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咦!怎么走得这么快?到底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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