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死迷离 真伪难辨
2025-08-19  作者:宇文瑶玑  来源:宇文瑶玑作品集  点击:

  皇甫长雄摇头一叹道:“老弟初入江湖,一定不了解武林人物对个人名节的重视,倘使事情尚未弄明之前,老弟空口指令那两位未见尸体的老人为可疑之人,一旦传扬开去,坏了这两位老前辈的名望事小,只怕这两位老前辈也不会放过老弟,自此而后,老弟可就终日难以安枕了!”
  祝梦扬听得心头狂震,暗道:这皇甫长雄的心胸,果然有其过人之处,说话也颇有道理,想这坏人名望风格之事,自己果真是做不得也……一念及此,连忙笑道:“在下受教了!”
  皇甫长雄这才凄然一笑道:“老弟从善如流,实是少年人中不可多见之士,可惜兄弟眼下亟待为先父丧事举哀,不能与老弟长谈,尚盼老弟胥留金陵天地府几日,兄弟想与老弟多多盘桓些日子,老弟想必不会见怪吧!”
  此人遭此惨变,居然能够在一恸之后,又表现的如此镇定,使人觉出他果然是位英雄人物。
  祝梦扬心中虽然对皇甫长雄相当钦敬,但他却并不想在这金陵城中多所担搁,闻言淡淡一笑道:“二侠盛情,区区心领了!在下来此,就是为了禀报皇甫老前辈的噩讯,眼下在下还得去别处走一趟,只怕无法在金陵久留,有方尊命之情,尚祈见谅!”
  皇甫长雄闻言一怔道:“老弟这就要走么?”
  祝梦扬道:“在下想去给另外四位老前辈家人送讯!”
  皇甫长雄道:“老弟热忱可感,不过……如是老弟信得过兄弟,这另外几位前辈之处,且由兄弟派人送信便了!”
  祝梦扬道:“这……不大方便吧!”
  皇甫长雄道:“老弟,此事在兄弟镖局而言,实是非常方便之事,但如由老弟你一人奔波,只怕由
  南到北,也够老弟跑上一两个月了!而且而且……”
  他顿了一顿话音,长长一叹又道:“老弟辛苦奔波事小,比不上兄弟飞鸽传书之快,忍令他们后人久久不知长者遇难之事,对兄弟和老弟而言,岂非都有些心中不安么?
  祝梦扬觉出这皇甫长雄说的甚有道理,一时也想不出推阻之词,只好笑道:“二侠说的不错!”
  皇甫长雄道:“老弟可是同意兄弟之见了。”
  祝梦扬道:“在下从命!”
  此刻柳如烟的脸上却现出了一派不快之色,狠狠盯了皇甫长雄一眼。
  原来她倒打着一个如意的算盘,想趁着这奔波报信的机会,与祝梦扬联袂江湖,遨游两月。但皇甫长雄忽然要以飞鸽传书报讯,自然是把她的这番温柔计划给全盘打破了。
  试想,她怎能高兴得起来?只是,她既未表示什么意见,祝梦扬和皇甫长雄也就未曾发现,祝梦扬话音一落,皇甫长雄立即点头道:“老弟既是同意,兄弟这就差人修书报讯……”话音未已,拍手击了三下。
  只见屏风之后,快步走来一位五十出头的黑衫老人。
  皇甫长雄起身向这位老人附耳低言了一阵,但见这黑衫老人脸色连变,看了祝梦扬一眼,快步而去。
  皇甫长雄当那黑衣人走后,这才低声道:“适才这位老哥,乃是局中的师爷兼管账房,兄弟已要他立即修书,飞传点沧、武当和竺、高两大世家了!”
  祝梦扬道:“多谢二侠免去在下跋涉之劳……”
  皇甫长雄长长一叹道:“这几位前辈与兄弟谊属通家之好,这等报讯之事,实是兄弟份内应尽之责,老弟不必谦谢……”
  话音未已,只见打那录局的大门之外迅快的奔来一名青衣小婢,她行至大厅,一眼瞧见了皇甫长雄,就匆匆的趋前见礼,娇声道:“二爷,老太爷要你立即回府讲话!”
  皇甫长雄闻言,目光向祝、柳二人身上一转,对那青衣小婢道:“老爷子不是到燕子矶赏月比剑去了?几时回来的?”
  青衣小婢道:“老太爷刚刚跟那几位比剑的老人家一道回得府来……”
  那青衣小婢话音未已,祝梦扬和柳如烟两人已整个的楞住了!
  “无敌剑神”没有死么?这是怎么回事?
  祝梦扬几乎连心胸都窒息了!
  这等根本不可能的事,居然出现在金陵城中,就算祝梦扬再镇定,这时也不免为之神色不定了!
  皇甫长雄显然大为迷惑,但他却反倒比祝梦扬,柳如烟两人要镇定得多,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青儿,是老爷子亲自命你前来的么?”
  那叫做青儿的小婢,恭敬的说道:“正是老爷子亲口命令小婢来请二爷回府!”
  皇甫长雄略一沉吟,挥手道:“你先回去禀告老爷子,就说我送走了客人,立即回府请安!”
  青儿福了一福,转身而去。
  皇甫长雄长眉一扬,沉声向柳如烟道:“贤侄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二叔幸而向未换上丧服,否则,冲撞了父亲的福寿事小,让天下人笑我疯狂,可就惨了!”
  柳如烟此刻更是完全被眼前之事所惊,闻言半晌答不上一句话来。
  皇甫长雄发觉她失神的神态,忍不住长叹道:“贤侄女,你听到愚叔的话了?”
  柳如烟呆呆的道:“听到了!”
  皇甫长雄道:“刚才那青儿传话,说是你爷爷和家父业已在天地府中相候,你听到了么?”
  柳如烟依然呆呆的道:“侄女也听到了!”
  皇甫长雄或许是听到了老父未死的消息,心中大为快慰,是以那悲戚的脸色,早已消逝,竟然笑道:“贤侄女要不要与愚叔一道去舍下叩见你爷爷?”
  柳如烟怔怔的道:“当然要去啊!”
  皇甫长雄目光一转,向祝梦扬道:“祝老弟?你是否也愿拨冗同行?”
  祝梦扬心中暗道:“我如不去,只怕他会疑心到我此来乃是别有居心的了……”当下应道:“在下自应追随前去瞧个明白!”
  敢情他此刻可依然不信那青衣小婢之言!
  一个人决不可能死而复生,皇甫嵩明明已被自己亲自埋葬在燕子矶头,而天地府中居然再有一个皇甫嵩出现,这叫他无论如何也虽以相信!
  皇甫长雄点头一笑道:“老弟能够同去最好……”话音一顿,突然向厅外大喝道:“备马!”
  祝梦扬剑眉暗皱,忖道:“天地府就在金陵城中相距不远,又何必要他们备马呢?”
  他寻思未已,耳中已传来录局中趟子手的,喝替副总镖头备马之声。
  皇甫长雄这时已站起身子,向祝、柳二人一笑道:“咱们门外上马吧?”
  三人走出录局大门,只见三匹骏马已在骑马石前昻首等候!
  皇甫长雄向二人略一招呼,便自随手抓过一骑,闪身跃向马背,等到祝梦扬,柳如烟二小也跨上马背,这才拉缰策马,领着两人,直奔水西门天地府而去。
  三骑骏马,放蹄行去,不消半个时辰,便已抵达了武林之中,素有“第一府”之称的剑神府第之前。
  皇甫长雄向二小打了招呼,低声道:“贤侄女和祝老弟请随在愚叔身后。”人已跃下马来。
  柳如烟点头道:“二叔,侄女总觉得有些不对……”
  皇甫长雄目光闪了一闪,低声道:“贤侄女,今日之事,大不寻常,你可千万莫要任性胡来啊……”话音一顿,向祝梦扬道:“老弟,如果不是你在燕子矶头错认了人,那就是有人别具居心,故意将老弟引入歧途,想借老弟之口,来制造四大豪门和各大门派之间的倾轧了……”
  这时,府中的仆役已过来牵走了三匹骏马。
  祝梦扬觉得这“神剑公子”皇甫长雄果有过人之处!
  在这等时刻,不独镇定无比,而且分析事理,也一针见血,极能掌握事态的要点。他心中敬佩之余,不禁脱口道:“二侠料事如神,在下钦佩得很!”
  皇甫长雄淡淡一笑道:“好说,老弟台,兄弟有一句话,不得不先向老弟说明!”
  祝梦扬笑道:“二侠有话请说无妨!”
  皇甫长雄低声道:“稍时见到家父之时,老弟最好莫要提起那燕子矶头所见之事!”
  祝梦扬闻言一怔道:“为什么?”
  皇甫长雄叹了口气道:“老弟,如是你适才告知兄弟之事,并非虚言,则此刻天地府中的几位老人,很可能大有问题……”
  祝梦扬听得心中大震,脱口道:“二伙可是认为眼下在府中的剑神老前辈,乃是别人所冒名顶替?”
  皇甫长雄笑道:“倘若老弟你所见的是假冒之人,则厅中的老人,就是真的了!”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二叔,这真假之别,要怎生来分辨呢?”
  皇甫长雄摇头道:“贤侄女,在未见到家父之前,我也无法决定……”语音”一顿,接道:“不过,愚叔相信,武林之中如是有人想冒充家父,那必然是最最愚不可及之事!”
  祝梦扬知道,皇甫长雄这句话不假,武林之中,尽可有人胆敢冒充其他的高手,但竟然有人想冒充有着“无敌剑神”之誉的皇甫嵩,那果真是不太可能!当下点头一笑道:“二侠说的是,在下也相信武林之中,无人胆敢冒充剑神老前辈!”
  皇甫长雄道:“老弟,这就是兄弟为何要你莫在见到他们之时,说出在燕子矶头见到的一切道理!”他忽然长长的叹息一声,接道:“老弟,如是厅中之人真是家父,你如说出燕子矶头之事,必将引起他老人家的不安,兄弟身为子女,实是不想再让老人家在这等年纪,还要受到外事困扰……”
  祝梦扬大为感动的道:“在下省得二侠的孝心!”
  皇甫长雄接道:“但如不幸那厅中之人,果真是他人假冒,则老弟说出所见,只怕不仅要给老弟自己引来杀身之祸,恐怕连兄弟和家兄也要陷入危机之中了!”
  祝梦扬大吃一惊,忖道:这倒是不假,如若那剑神皇甫嵩当真是已经死在燕子矶头,则这假冒之人一定不容许有那知晓内情之人活在世上!皇甫长雄的思虑,不能谓之不周详……
  他转念至此,连忙说道:“在下知道了!”
  但他忽然想起,纵然此刻不能谈及燕子矶头之事,对方是真是假,总得想个办法分辨出来才好!是以,话音一顿,忍不住接口问道:“如何分辨真假之事,二侠是否已然有了计较?”
  皇甫长雄本已举步向那天地府大门前的几层石阶之上踏去,闻言忽地止步回头,笑道:“老第似乎业已想出了什么好办法,是么?”
  祝梦扬笑道:“办法倒是有了一桩,只是当不得二侠中所说的‘好’字!”
  皇甫长雄低声道:“老第何不快说?也许……如是老弟所想,不在常情之内,兄弟相信,或可收到出奇制胜之功!”
  祝梦扬道:“在下曾在府中与剑神前辈盘桓过三天,为了劝止他老人家莫要举行八剑生死会之事,在下曾下过不少说词,如是剑神老前辈当真未在燕子矶头遇难,则他老人家应是认得在下……”
  皇甫长雄忽然一摆手,笑道:“不必再讲了!老弟,你这个方式很好,倘若家父真的遇害,则厅中的那位伪冒之人,必然无法知晓你和家父在静室之中所谈及的一切,是么?”
  祝梦扬道:“在下果是这等想!”
  皇甫长雄道:“老弟,大体上说,少时你不妨就暗暗引用几句昔日与家父谈过的话,如是老弟觉出有异,就不妨暗暗的告知兄弟,但千万莫要当场揭穿……”忽然长叹一声道:“但愿咱们的担心乃属多余就好了”一转身,大步向内行去。
  祝梦扬、柳如烟举步相随,进入了天地府中。
  转过了三进房舍,便已抵达了一座大听!
  祝梦扬远远望去,只见那大厅之中,果然坐了几位老人。
  三人跨进大厅,祝梦扬心中猛然大震,厅中的几位老人,不正就是在那燕子矶下石之中所见的七位老人么?
  虽然,他在事先早已料想到这等情况,但一旦看到了其中五位已经被自己亲手所埋之人,赫然坐在大厅之中,他仍然无法平静的面对现实。
  柳如烟的芳心之中,比他更为震骇,祝梦扬侧目瞧去,发现她那红通通的粉脸,这时竟是一片煞白。
  他想及皇甫长雄交代不可暴露燕子矶头之事,而免引起对方的疑虑之言,顿时轻轻的向身旁柳如烟道:“姑娘,放镇定些……”
  柳如烟闻言,刚自侧首微点,耳中已然听得那皇甫老人大笑道:“雄儿,快来见过各位长辈……”
  皇甫长雄恭应了一声:“孩儿遵命!”大步入厅,向那六位老人,一一拜见。
  这时皇甫嵩双目精光电闪,向祝梦扬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你还不曾离开金陵?”话音一顿,又向柳如烟笑道:“姑娘,你昨晚独自一人溜走,可把你爷爷急坏啦……”
  皇甫嵩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只把祝梦扬和柳如烟听得几乎整个的人都楞住了!难道此人真是那“无敌剑神”皇甫嵩?否则,他又怎地认识得了祝梦扬?
  祝梦扬心中固然大为震骇,但口中却不能不朗声应道:“晚辈尚有一点俗事未了,是以尚未离去。”
  柳如烟则称大着两眼,呆呆的看了皇甫嵩一会儿,就在祝梦扬话音甫落之际,她娇呼了一声,直向坐在皇甫嵩右侧的万花宫主人柳迎枫身边奔去,要唇乍启,脆生生的笑道:“爷爷,孙儿昨晚到处也在找你嘛……”
  柳迎枫伸手搂住了柳如烟,呵呵一笑道:“乖孙儿,爷爷说过跟皇甫公公有事要谈,叫你在店中等候,谁又叫你跑出去找我呢?结果容得爷爷回到客栈,却又不见了你,反倒累得皇甫公公和几位长者到处帮爷爷找你找了半夜,你瞧,你不淘气?”关切,慈爱之心,溢于言表!
  柳如烟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老人怀中,低声道:“爷爷,孙儿都这么大了,还会迷路么?你老人家真是担心得多余啦……”
  柳迎枫白眉一扬,望着皇甫嵩大笑道:“皇甫兄,瞧瞧这个丫头的利嘴,看来咱们这几个老头子真
  是白白的为她担了半夜的心啰……”
  皇甫嵩哈哈大笑道:“不错,而今的年轻人,可是比不得当年你我的了!柳兄,看来今后咱们也大可不必再为这些孩子们操心了!”
  柳迎枫笑道:“皇甫兄似是忽然开通了!这可是大出兄弟意外得很!”
  此刻那秃顶渔人简绍康墓地一笑道:“柳兄,这有什么值得奇怪呢?人老了,自然就会看透一切,想开一切的,皇甫兄,你说对否?”
  皇甫嵩哈哈大笑道:“对!对极:”老人目光一转,忽然向祝梦扬道:“小兄弟,你站着干吗?快请入座!”
  祝梦扬抱拳道:“几位老前辈之前,那有晚辈的座位……”
  余音未已,皇甫老人已挥手喝道:“小兄弟,你如再不就坐,老夫可又要刺你一剑了……”
  此语一出,祝梦扬果真乖乖的往左侧最下手的一只楠木巨椅之中坐了下去!口中应道:“老前辈莫要动怒,晚辈遵命便是!”
  皇甫老人笑道:“这便才好……”一伸手,指着祝梦扬身侧空下的太师椅,向皇甫长雄道:“雄儿,你也坐下!”
  皇甫长雄肃手应道:“孩儿遵命……”缓缓地在祝梦扬上手的椅中坐下。
  柳如烟这时却在柳迎枫身旁垂手侍立,不会落座!
  皇甫嵩目光一转,正要叫侍立在厅外的四名青衣使女,为柳如烟搬一只锦凳,好坐在柳迎枫身旁,那位白发垂眉的柳宫主已然哈哈一笑道:“皇甫兄,你别多管孩子们的事了,倒是这位气概不凡的老弟是谁,你老哥尚未向兄弟们介绍!”
  皇甫嵩闻言,怔得一怔,立即大笑道:“柳兄说的是,老夫倒是忘记了……”语音略顿,指着祝梦掦道:“这位小兄弟,姓祝,大名是梦扬,老夫与他相识虽是不久,但却是谈得十分投机,而且……而且……”
  皇甫老人忽然一连说了几个而且以后,忍不住纵声长笑不已!
  那秃顶渔人简绍康断眉一扬,大声道:“皇甫兄何故长笑,皇甫嵩好不容易强自忍住了:“说来各位可能不大相仁,这位小兄弟曾经在老夫静室之中与我长谈了一日一夜,结果竟然使得老夫拔出湛卢神剑向他动手……”
  祝梦扬在旁听得心中暗道:“这位剑神想必是真的了……”
  耳中忽然听到那位武当掌门人紫云道长微微一笑道:“皇甫施主居然拔剑,想必这位小施主的一身武功,定有过人之处了!”
  皇甫嵩呵呵大笑道:“不错,这位小兄弟确是有着一身人所难及的武功!”
  显然,皇甫嵩这一句话引起了好几位老人的兴趣,那位“东海钓叟”简绍康蓦地大声道:“皇甫兄,这位小兄弟是那位故交的门下?”
  秃顶渔人简绍康的询问,正是在坐诸人急于明白之事,是故,他话音一落,在坐的人全都证大了眼在等着皇甫嵩回答!
  几乎连祝梦扬自己也在等待着!
  敢情,此位“无敌剑神”皇甫岂是真是假,这句回答,将可作为最最重要的论证,祝梦扬记得,当他告知皇甫老人自己的师门是什么人时,他记得决无第二个人在场,如若眼前的皇甫是个假冒货色,则他一定无法说得出自己的师门,原因是他离开恩师之处,就直奔金陵,几乎可以说武林之中,别无他人知晓自己是谁,遑论谈到自己的师门了!
  祝梦扬略现三分紧张,望着皇甫嵩,只见他掀动着白髯,哈哈一笑道:“简兄问得好,这位小兄弟的师门,虽然算得上你我故交,但如老夫说出口来,只怕六位老兄弟们都要吃惊了!”
  柳迎枫笑道:“皇甫兄何不快说?”
  皇甫嵩道:“这个……”他忽然向祝梦扬一笑道:“小兄弟,老夫如果说将出来,你不会见怪么?”
  祝梦扬竟是看了皇甫长雄一眼,才笑道:“在座的几位前辈,与家师均属相识,你老如愿说出,晚辈岂敢见怪呢!
  皇甫长雄在祝梦扬向他望去之际,很快的,暗暗地点了点头,表示他自明白了祝梦扬的用意!此刻,那皇甫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既然不反对,老夫就说出来了……”
  说话之间,竟是望着那万花宫主人身后侍立的柳如烟一笑,突然顿住了话音,一掀长髯,接道:“各位兄台,恕老夫卖上一个关子如何?”
  皇甫嵩这等神态,瞧在祝梦扬眼中,顿时使他觉得这皇甫老人似乎是真正有了问题!
  否则,他又何必借故拖延,不将自己告知他的师门名号说将出来呢?
  皇甫长雄大概也看出来有些不对,不禁向祝梦扬暗暗的施了一下眼色!
  就在祝梦扬微微一笑之际,那柳迎枫竟是大声道:“皇甫兄,你要卖个什么关子?”
  皇甫嵩道:“柳兄,有一件事,只怕柳兄尚未想到过呢!”
  柳迎枫一怔道:“什么事兄弟未曾想到?”
  皇甫嵩道:这位小兄弟的师门是谁,倘是由考夫说将出来,还不如请另一位适当之人说出,更为有趣!”
  柳迎枫失笑道:“皇甫兄,这座大厅之内,除了你皇甫兄而外,只怕并无别人知道这位祝少侠的师承了!”
  皇甫嵩摇头道:“不见得……”语音一顿,向柳如烟道:“姑娘,皇甫公公认为你应该是知道祝梦扬的师父是谁啊!”
  柳如烟决未想到皇甫公公会想到她的头上!一时之间,她不但被皇甫公公说得大大发呆,而且是粉面生春,芳心忐忑不已!
  别说要她答话了,敢情此时她连头都羞得抬不起来了!
  柳迎枫可是神情惑然的诧道:“皇甫兄,你这话从何说起呢?”
  皇甫嵩大笑道:“柳兄,如是老夫猜得不差,昨夜咱们到处寻找令孙女不着的原因,大概是令孙女和祝老弟,正在赏着那中秋明月,互说着自己身世师承呢!”
  柳迎枫只听得噗嗤一笑,回头向柳如烟道:“真有这等事么?”看来这位老人倒并未动怒。
  柳如烟的粉面已然红到耳根!对她爷爷的问讯,她根本不曾回答,只因她此刻人已挨到爷爷椅子下面去了!
  这一来,可把柳迎枫惹得大笑不止。
  可是,祝梦扬却觉得大大不是滋味,冷哼了一声,道:“皇甫前辈,柳姑娘清白的声誉,你老可不能拿来开玩笑啊!”
  皇甫嵩闻言呆了一呆道:“小兄弟,你是在代那柳姑娘否认么?”
  祝梦扬正色道:“不错!”
  皇甫嵩笑道:“莫非老夫判断错了?”
  祝梦扬道:“晚辈昨晚确是遇见过柳姑娘,但并非如你老所说,曾经赏月聊天,而是……”
  忽然,他耳中传来皇甫长雄干咳之声,心中悚然一震,话音顿了一顿了,立即改口接道:“晚辈的师门,也根本未向柳姑娘提及,只因柳姑娘正寻找万花宫柳老前辈,而晚辈也正在寻找各位在座的前辈,略一交谈之下,柳姑娘认为柳老前辈和各位下落,皇甫二侠应是知道,所以,晚辈便伴同柳姑娘前去天风镖局叩见皇甫二侠”
  皇甫长雄接道:“祝兄弟说得不错,他们乃是在午夜时光前来局寻找孩儿的!”
  皇甫长雄说话之时,那柳迎枫脸上,似是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但他却很快的就用笑容掩去,错非祝梦扬特别留心他的一切,随时随地都在注意他的神情举措,可就难以发现的了!
  祝梦扬不禁寻思道:“这柳迎枫果然有些儿不对劲……”
  未容他多想,那皇甫嵩已哈哈一笑道:“既有雄儿作证,足见老夫果然是猜错了……”语音一顿,竟然向外喝道:“青儿,要那厨下送上酒!”
  青儿刚自应了一声:“婢子遵命!”
  皇甫嵩又朗声一笑道:“青儿,叫你那石大叔把埋在地窖中的百年陈酒,搬上一罐来此!”
  那青儿娇应了一声,飘身向右侧奔去!
  简绍康这时却笑道:“皇甫兄几时藏有百年佳酿,老渔我却怎地丝毫不知?”
  皇甫嵩哈哈大笑道:“老弟,这等事如是容你知晓,老夫这百年佳酿岂不早成了你口中睡液了么?”
  简绍康向柳迎枫瞟了眼,笑道:“柳兄,看来皇甫兄也不见得如何慷慨啊……”
  顿时,七位老人,全都大笑不已!
  祝梦扬心中却在寻思,这皇甫老人故意把自己师门是谁的事搁下不说,莫非真的他乃系他人所扮,而不会知道自己的底细么?
  如若真个此人不是无敌剑神本人,则他这等拖延时光的做法,岂不非常的愚蠢?
  照理,他根本不必把话题扯到有关自己的师门上去啊!
  祝梦扬沉吟不已,那皇甫长雄也在心中暗暗惊讶不止,他自从回到家内,就一直在默察爹爹的神举止,在他想来,父子之间,如果还瞧不出真伪,这祝梦扬和柳如烟告知自己的一切,就不见得可靠。
  皇甫长雄直到此刻为止,还没有听出皇甫老人有什么可疑之处,如非他对祝梦扬的印象不坏,认这位年青人不像信口胡言之人,这时他早已不愿坐在大厅之内了。
  至于柳如烟,她这时芳心之内,只填满了一股无可描述的迷惘情意,皇甫老人的那几句话,只把说得久久不能平静!
  不过,此时七位老人长笑未已,是以她虽然羞在心头,却还不觉难堪。
  适时,一位身材佝偻的老人,单手顶了一只酒罐,大步走了进来,在他的后面,是五名壮汉,抬了满桌菜肴。
  皇甫嵩一眼瞧见那老人进了大厅,立即朗声道:“石老弟,快将那美酒拿过来……”
  皇甫嵩话音未已,这老人已飘身走到剑神身前。
  祝梦扬拟目睢去,只见那老人虽然看上去甚是枯瘦短小,而且长相也丑陋无比,秃顶残眉,阔嘴塌鼻,但两眼张合之间,却是冷光逼射,灼灼逼人,显然一身功力,已到炉火纯青之境,心中不觉暗暗一惊!忖道:“怎地前几天我在府中,却未见到此人?”
  他寻思未已,皇甫嵩业已接过那石姓老人手中的酒,挥掌削去口的封泥,目光却转向皇甫长道:“雄儿,快替各位叔伯斟酒!”
  皇甫长雄道了声:“孩儿遵命!”大步上前,接过那百斤酒罐,当胸一抱,略略退开三步,朗声道:“小侄敬替各位叔伯斟酒!”
  他左手横抱酒,抽出右手,平平地向口一按,但见那口之中,立即射出一丝细长的酒线,直向摆在大厅正中的桌上酒斗之中落去。
  祝梦扬看得在心中暗道:“不愧是剑神之子,就凭这一手运气逼酒的功夫,没有二十年潜沉苦修之力,决难一口气,连斟九斗之多……”
  思忖之际,他突然心中一动,原来他瞧见那位石姓老人在皇甫嵩耳际低低的说了几句话,竟自大步退出大厅。
  祝梦扬剑眉微皱,只觉得这位石老人神情之间,总有些什么不对,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他不出。
  他目送那石老人退走,耳中听得柳迎枫哈哈大笑道:“皇甫兄,二公子的功力,与您的功力是不相上下了!”
  简绍康接口笑道:“二世兄这一手绝技,显示了不平凡的内力,克绍箕裘,皇甫兄的衣钵,不愁无人继承,兄弟等实在是高兴得很……”
  皇甫长雄此刻已然收回内力,放下了酒,微微一笑,回到原来座位之中。
  皇甫嵩耳闻两位老人夸赞自己的儿子,显得甚是高兴,满面春风的轩动着白眉,笑道:“雄儿能得两位这般看重,老夫可真放心不少……”话音一顿,站起身来,接道:“佳酿已然斟在斗中,咱们入席,边饮边谈吧!”
  当下连皇甫长雄在内,一共是十人,正好将那张金漆圆桌,坐得满满。
  柳迎枫竟然坐了首席,显见得他在七老之中,极孚众望!
  大概除了主人“无敌剑神”皇甫嵩以外,连那武当掌门人,也要退让三分。
  祝梦扬被安置在柳如烟的下手,打左手算起,他该是坐了个第三席,比武当掌门人还要坐在前面一位。
  酒过三巡,那秃顶渔人简绍康忽然想起了似的,向皇甫嵩道:“皇甫兄,你这个关子已经卖了很久,祝老弟的师门你怎么还不说出来?”
  皇甫嵩哈哈一笑道:“不错,简老弟若不提起,老夫倒几乎忘记了!”语音顿了一顿,向祝梦扬道:“小兄弟,老夫给你引见一下这几位高人……”当下将在座的六位老人,分别向祝梦扬介绍。
  祝梦扬站起身子,举杯向六老笑道:“晚辈久仰六位老前辈大名,今日有幸能得拜见,实是晚辈莫大荣耀!晚辈借花献佛,敬六位前辈一杯……”举杯一饮而尽,这才缓缓落座。
  六位老人倒也很客气,各自举杯沾唇,表示了答礼。
  皇甫嵩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也不必跟我们客气,令师虽然与老朽等人相识,但却没有什么交情,而且,而且……”
  老人突然笑容一敛,住口不语。
  祝梦扬怔得一怔,心中暗道:这老儿忽然变色不语,难道自己的师父,跟他们几位之间还有什么过节不成么?
  只听得那位秃顶渔人简绍康接口道:“皇甫兄,这位老弟的师父究竟是谁?听你言下之意,莫非他与我们还有些不寻常的交道么?”
  皇甫嵩皓首点,道:“不错,在座除了老夫和紫云道长、柳道长、柳宫主三人以外,你们四位,好像都会在这位小兄弟的师父手下吃过苦头!”
  简绍康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兄弟一生吃过别人的苦头不多,此人莫非是那书魔老儿么?”
  敢情这位东海钓叟是吃过一位叫做“书魔”老人的亏,所以他才猜想祝梦扬乃是书魔门下。
  皇甫嵩摇头道:“简兄,那祁连山上的两位魔头,那配有祝老弟这等弟子?你想左啦!”
  简绍康搔了搔秃顶,瞧着祝梦扬发呆。
  万花宫主人柳迎枫忽然微微一笑道:“皇甫兄,兄弟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了,祝老弟也许……”
  皇甫嵩道:“柳兄想到的是那一位?”
  柳迎枫道:“据兄弟所知,像简兄和高兄、竺兄、段兄等四位都在那人手下吃过苦头,此人必是武林中大有名望之士!”
  皇甫嵩笑道:“不错,柳兄说得甚是!此人在武林中,声望不低!”
  柳迎枫向简绍康道:“简兄,你还记得当年在庐山大汉阳峰头的一段故事么?”
  简绍康脸色微微一变,道:“是他?”言下之意,显然有些不信!但却仍未说出其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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