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2025-04-14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对方果然是柳芜君,她一如往昔那么淡淡地说道:“怎么不会呢?有意外的分离,就有意外的重逢。”
  银狐叫道:“芜君!我很惭愧!我……觉得我不值得你来救我!”
  柳芜君没有再跟银狐说话,只是用剑尖顶了一下,沉声喝道:“拿解药出来!”
  胡铁奎伸手入怀。
  柳芜君沉声说道:“请你给我小心些,无论你玩什么花样,我只要微微一用力,你立即血溅当场,横尸眼前。”
  她随即冷哼一声:“你不要以为解药在身就可以要挟,那就错了!”
  胡铁奎没有说话,缓缓地从身上取出一个黑色的皮袋,伸手交给柳芜君。
  柳芜君说道:“怎么服法?”
  胡铁奎说道:“那里面是药丸,一次服三粒,每隔一个时辰,再服三粒,如此连续服三次就可以把体内原来的毒驱散,清除干净无碍。”
  柳芜君将黑皮袋在手里捏了捏,说道:“我没有办法相信你。”胡铁奎说道:“你只有相信我,你没有选择。”
  他的话说得很有技巧,而且那么的冷冷地:“我还要告诉你,司徒大哥……”
  柳芜君拦住他的话说道:“不要那么叫,我听了会恶心!你的称呼跟你的行为,一样叫人不能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胡铁奎说道:“说实在的,我是把他当大哥尊敬的。只是为了家父和黑龙会的生存,我也是没有选择。”
  柳芜君说道:“你没有选择,我是有选择的。”
  她走近一步,剑尖仍然抵住咽喉,她极其沉静地盯住胡铁奎,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现在将你点穴制住,然后按照你说的方法,为司徒服解药。”
  胡铁奎急得叫道:“你要将我制住在这里两三个时辰吗?”
  柳芜君说道:“那是你自己说的话,你没有选择。”
  她咽了口气:“如果药力见了效,你自然无恙,可以安全地回到你的大理!如果药力不见效,后果你自然就知道了!”
  银狐突然说道:“芜君,让他走吧!”
  柳芝君摇摇头说道:“从酒楼我就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位来自大理边陲的黑龙会少主,为人极为深沉,我要防止他耍诈。”
  银狐说道:“芜君,算了!如果真的被他耍了,我也认了。能在这种情况之下,再见到你,我已经死而无憾,让他走吧!”
  柳芜君望着银狐那恳切认真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将宝剑缓缓撤回。
  胡铁奎站在那里并没有立刻离去。
  银狐说道:“你可以走了。”
  胡铁奎却于此时回过头来,望着银狐一点头说道:“司徒大哥!我这样的走,有一点不服气,你知道吧!我咽不下这口气。”
  银狐说道:“你是不甘心把解药给我?胡铁奎!做人不要扯满帆,要搁在从前,我一定不会跟你善罢干休。今天我已经不计较了,你还不走想要做什么?”
  胡铁奎还没有说话,柳芜君接着说道:“这小子他是在心里不服气我。”
  胡铁奎这才说道:“不论在什么情况之下,把解药交给你司徒大哥,我都没有话说,虽然并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因为你银狐是个人物。可是……”
  他转身面对柳芜君,顿了一下:“你说我耍诈,你何尝不是耍诈?如果你不耍诈,在听香小筑你不可能这么神气。”
  柳芜君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服气?”
  胡铁奎说道:“当然!如果当时你不是偷袭,不要说是我,就是胡瓜恐怕你也不堪他一击。”
  银狐叫道:“胡铁奎,你请走吧!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你真是白在中原混了这么久。”
  胡铁奎还没来得及说话,柳芜君问道:“你的意思要怎样才能让你服气?”
  胡铁奎说道:“各凭手底功夫,拚个高低,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我的意思就像银狐一样,你问他,他服不服我?当然不服,因为他不是我用武功制服他的,而是诈术。和你一样,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柳芜君笑了。
  看不准柳芜君的年龄,此刻看上去,约在三十多岁左右,可是,照她跟司徒玉三十多年不曾见面的说法,显然是不止这个年龄。
  微光的屋里,柳芜君是风韵犹存的,她是属于一种超凡脱俗的美,仿佛她不是属于这个尘世的神仙中人。
  尤其此刻一笑,真如一朵盛开的百合,是那样的动人。
  柳芜君说道:“你不走,就是等着要让自己服气?”
  胡铁奎已经从腰际抽出弯刀。
  一刀一剑将房里映得一片毫光。
  柳芜君闪到一旁说道:“你这个听香小筑,有一处不小的院子,足够你耍这柄弯刀,你出去,我随后就来。”
  她目视胡铁奎出去之后,从布袋里倾出三粒药丸,用水给司徒玉灌下。
  银狐忽然拉住她:“芜君!”
  柳芜君回头说道:“不要伤害他是吗?”
  银狐说道:“为求胜利不择手段,他是可以原谅的。同时我对他还有另一种想法……”
  柳芜君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只要他自己能识趣,我不会过分地为难他。”
  银狐又说道:“这么多年没见,芜君,你的剑法自然是越发的超神入化了。”
  柳芜君淡淡地说道:“人的一生,除了练功夫,还有许多其他的事要做。”
  银狐一愣,柳芜君已经很快地来到院落里,只见胡铁奎已经持刀而立,蓄势以待。
  柳芜君说道:“你且等一等。”
  她走到躺在地上的胡瓜跟前,说道:“此人大概很有一点硬底子。”
  胡铁奎说道:“此人一身硬功夫,是大理第.一高手,就是心窍少一点,要是硬碰硬,在大理他还没有敌手。”
  柳芜君走过去起脚连踢三下。
  胡瓜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闷痰,倏地一个翻身坐起来。
  他抬头一看,哇呀呀一声怪叫,接着是一个鲤鱼打挺,直窜起来,伸出双手,就朝柳芜君抓将过来。
  柳芜君站在那里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胡铁奎及时喝住:“胡瓜住手!”
  胡瓜果然停住攻击,他望着胡铁奎带着一些疑问说道:“少主,你看这个女人糊里糊涂就把我弄倒了,我们……”
  胡铁奎没理他,只是对柳芜君说道:“胡瓜显然是不服气,他这个人只要他服气,一切都听你的,如果不能让他服气,死他也不怕,一定要硬拚到底。”
  柳芜君说道:“你的意思让他来打头阵。”
  胡铁奎说道:“方才他被你点了穴,那不是服气的方式。”
  柳芜君说道:“你可以让他施展所长。”
  胡铁奎说道:“我不能不提醒你,胡瓜是大理的第一勇士,他的一双手,可以撕裂一条活牛,而且他还有一身金钟罩的功夫。”
  柳芜君笑笑说道:“你这样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是要我知难而退是吗?那你就看不到我被活活撕裂的痛快场面了。还是叫你那位大理第一勇士上前来吧!”
  胡铁奎说道:“胡瓜,使点劲儿,大理第一勇士不能随便丢人的。”
  胡瓜也不说话,大喊一声如雷鸣,箕张戴有黑色手套的双手,朝着柳芜君直扑过来。
  别看胡瓜长得笨拙的样子,他的身手十分敏捷,疾扑而来,直如一阵黑旋风,声势十分惊人。
  柳芜君怀抱宝剑,根本就没有出手,而且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身法,一个闪身,连站在一旁的胡铁奎都没有看清楚,她的人已经闪到了胡瓜的身后。
  胡瓜在这时候表现了他的功力,人似闪电就地回旋一个虎扑,电光火石,仿佛料准了柳芜君有这样的一招,他并抢得一瞬机先,迎个正着,他的手正好抓住柳芜君的右手。
  胡铁奎此刻忍不住高叫了一声:“好!”
  因为他了解,只要让胡瓜沾上了身,对方就输定了。
  像这回柳芜君的手被胡瓜抓住,不是手碎骨折,就是整个人被制服住。
  可是他这声“好”还没有叫完,情况整个大变。只见胡瓜那半截黑塔似的身子,就像平空飞起,横着身子从柳芜君头上飞过,“噗通”一声大震,胡瓜的身子摔在地上,震落了一阵桂花雨,洒落满地。
  胡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摔倒的,他只觉得有一股如涌而来的劲道,使他根本抗拒不了,身子直弹出去,摔在地上。
  胡瓜没有时间想这些,他从地上一弹而起,再度向柳芜君展开攻击。
  一如方才一样,胡瓜一沾身,柳芜君不知道是用的一种什么手法,使胡瓜整个人都飞出去,摔在地上。
  愈摔胡瓜愈急,愈急叫的声音愈大,只听得一遍吼叫之声,震得满地桂花,一片香气。
  接连摔了七次之后,胡瓜终于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柳芜君依然怀抱宝剑,站在那里没事一般,而且脸不红,气不喘。
  胡铁奎脸色沉重,看着胡瓜叫道:“胡瓜,你不能起来吗?”
  胡瓜泄气地说道:“少主!这娘们一定会邪术,我现在浑身没有力气,手脚都不能动弹了。”
  胡铁奎不再理他,望着柳芜君说道:“胡瓜练就一身金钟罩,你二度点穴制服他,令人惊讶。”
  柳芜君说道:“惊讶之后,是不是就认输了呢?”
  胡铁奎倒是很认真地说道:“那倒不至于,我胡铁奎自知不敌,但是,总还要在你的宝剑下走几十招,才能让我知道我们输在什么地方。”
  柳芜君说道:“那倒不必,十招足矣!”
  胡铁奎点点头说道:“这是我到中原来,学到的精华之一,做人不要自满,我也见过不少高人,自忖十招自保,还不是问题。”
  他很自然地将弯刀的刀鞘,丢到一边,双手捧刀,抱刀入怀。
  “只怕十招之后,你无法自圆其说。”
  柳芜君淡淡地说道:“用不着你替我耽心,十招平手算我输,输家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一切都听你的也就是了,你要如何就如何。”
  胡铁奎当时神情一振,朗声说道:“你是有地位的人,千金一诺,可不能反悔的。”
  柳芜君说道:“你又错了!我不是有地位的人,但是,我说话算话。”
  胡铁奎抖擞精神说道:“那就请你小心,我要开始攻招了。”
  柳芜君依然站在那里,平静如常说道:“你尽管来,你自己记住招数。”
  胡铁奎不再说话了。
  他活动开步法,倏地一个展身,弯刀闪过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微带着破风的啸声,劈向柳芜君。
  柳芜君一偏肩,不知怎的,她怀抱中的宝剑向上一伸,只听得“哟”地一声,柳芜君随口说道:“第一招!”
  胡铁奎只觉得自己手心发热,连带着手臂都被震得发麻。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
  因为他已经知道对方的功力,强过他太多,看样子真的要不了十招,就会落败。
  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除非自认不如,而且输得服气,否则,只好继续拚下去。
  他这样一沉吟,柳芜君说道:“才第一招!”
  就在这句话的空隙里,胡铁奎抱刀一滚,出人意表地滚将过来。
  这是大理黑龙会的绝招,这一招是取自“地滚刀”的精华,但是,黑龙会的刀法,落地是以双肘为主,刀法比“地滚刀”更为凌厉,再加上胡铁奎的身法特别快速,每当危险时刻,如此落地一滚,即使不能一刀斩断对方的双腿,至少可以逼使对方被动的跳跃,还招无方了。
  胡铁奎在没有办法的时候,突然滚地出刀是令人非常意外的。
  可是更意外的是柳芜君并没有慌张地闪让,说时已迟,那时实快。
  只见柳芜君飞起一脚,准确无比地踢中胡铁奎的刀面。
  只听得“铮”地一声响,弯刀飞了出去,斩在围墙之上,一阵砂石纷纷,弯刀颤巍巍地钉在墙上深入半截。
  还没有等到胡铁奎惊呼出声,柳芜君的第二脚已经点向胡铁奎的心窝。
  但是柳芜君的脚并没有踹下去,只是点住心口,胡铁奎自忖必死,已闭上眼睛,只等脚向下一踹,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胸口被脚尖踹成一个洞,狂冒鲜血而死。另一个便是千斤重力重重踹下,口中狂喷鲜血而亡。
  胡铁奎等了一会,这两个结果都不是。
  他睁开眼睛一看,柳芜君已经收回了那只脚,站在一旁,很认真地说道:“你还有八招,任何一招你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胡铁奎再度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柳芜君退回到旁边,宝剑拄在地上,静静地等着。
  半晌过去,胡铁奎忽地一个翻身,盘腿坐在地上,望着柳芜君,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芜君反问道:“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胡铁奎垂下头,没有说话,良久才说道:“胜者王侯败者贼,我自不量力,自取其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你有权利要求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柳芜君说道:“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软骨散的解药。”
  胡铁奎说道:“我已经给了你,你也替银狐服了药,那是说明你也相信药是真药,你还要什么?”
  柳芜君说道:“药不会假,但是服用的方法,不见得全真,你已经有所保留。”
  胡铁奎说道:“何以见得?”
  柳芜君说道:“察颜观色,并不是难事。你将解药交给我的时候,你非但没有失意,而且还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得意之情。那是说明你的解药,是有问题。”
  胡铁奎闻言,沉默低头很久,才抬起头来说道:“你真正是明察秋毫!”
  柳芜君这时候有些紧张,立即说道:“你的解药是假的?”
  胡铁奎说道:“药是一些儿不假,那是因为药力有限,不能够完全发生预期的效果。”
  柳芜君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铁奎说道:“软骨散是黑龙会十分霸道的药,虽然有解药,但是超过了顿饭时辰……”
  柳芜君益发地紧张问道:“怎么样?会无效吗?”
  胡铁奎说道:“那倒不至于,服下解药之后,人是可以照常行动,只是身怀武功的人,就不能再有矫健的身手了!”
  柳芜君震动了一下,但是她仍然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问道:“说得更清楚一些。”
  胡铁奎说道:“因为骨节受到药力的侵害,时间一久,就很难恢复到从前完全一样,所以,普通行走做事,都是一样,只是运行功力、拳打脚踢,是没有办法复元了!”
  柳芜君沉吟了一下,说道:“再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恢复?我是说请名医、服灵药………”
  胡铁奎说道:“这种事我不知道,我能乱说吗?再说,我也没有这种经验,不知道是不是有名医能消除这种药性,或者重新健壮浑身的关节。”
  他沉吟地接着说道:“药有八百零八种,都有相生相克之道,只是我们没有这种深入的经验,事实上黑龙会也从来不在这上面花费心思。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有名医,说不定还是可以妙手回春的。”
  柳芜君说道:“你不提醒我,我也会这么做,你请吧!”
  胡铁奎迟疑了一下说道:“请你跟司徒大哥说一声,我很抱歉。”
  他又抢着改口说道:“我知道你最讨厌我称呼司徒大哥,事实上在敌对的情形之下,为了取得胜利……”
  柳芜君有些不耐,立即说道:“不必解释了!你请吧!”
  胡铁奎走到围墙边,拔出弯刀,再从地上拾起刀鞘,神情有无限的落寞。
  柳芜君走到胡瓜附近,用宝剑掉过头来的剑柄,飞快地朝着胡瓜腰眼撞了一下,随脚一踢,喝道:“去吧!”
  胡瓜果然一个翻身起来。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似乎等待着主人的吩咐,再度展开攻击。
  胡铁奎立刻叫道:“胡瓜,备车,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他再度对柳芜君拱拱手说道:“你的武功,固然是我望尘莫及,你的胸襟更是我永远学习不到的。谢谢你给我的教训,希望再见到你和司徒大哥的时候,司徒大哥一切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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