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五虎堡五杰村是一是二 纱帽峰箬帽山疑假疑真
2025-06-03  作者:姚民哀  来源:姚民哀作品集  点击:

  那两个獐头鼠目汉子经胡子瘦汉催问河南杞县范家店内的怪异因由,他俩便侃侃而谈道:“众位在外面常走,大概总知道京口小孟尝君姜伯先这个人物吧?”海峰道:“好似姓姜的已经失风被劈,亡故了好久哩。”他俩道:“不错,姜伯先是挂了彩已久。那个原问官姓李的,也被伯先生前结交的好朋友设法哄到乡下做掉,算代伯先先报一些些小仇。并且给个信与官场,叫那班朝南坐了打官话的朋友放正了良心干事体。若再胡七八糟地滥干,那么李知县这件暗杀案就是个小小榜样。还警告官场,不要认为害死了个姜伯先就万事大吉,要知草莽英雄很多,放翻一两个,接着反生出一二十个、三四十个,也未可知哩。这是属于江湖上一方面的话,咱们猜是如此说法。再说那官场方面,自从这个李知县死了,他的家眷扶柩还乡,因为行李很沉重又很多,再加李知县是那样死的,怕姜伯先的好友等仍不肯放过,又在路上拦劫,更加危险,所以要想请些好手脚保护他们回乡。无如江湖好汉为顾全义字起见,不约而同地袖手旁观,不肯应募,非但卡线人一致如此,连带原本在李令衙内的几个武门中人也早已托故他去,不肯走这趟镖。后来据说是一个辽宁人姓包的拉拢,由河南五虎堡堡主私下接手,保他们一家人回去。跟他们在南京一同上路的人,是五虎堡派的一个走跳踩盘伙计,名叫扎不死尤老福。此人说话太不顾前后,上路七天没事,他便向李家人夸口说:‘有了五虎堡的镖旗,天下哪一处不好去?绝不会出乱子。你们亡过的东家,生前怨仇结得不小,此次若换了别家护送登程,东西反不至于丢失,倒是人口怕有参差长短。如今由咱们五虎堡保了暗镖,一路滔滔前去,小东西或者要丢失些,至于人口,放心好啦,准可平安无事,有谁敢来捋一捋虎须?’尤老福今天下午吹了这一阵大气,到明天晚间住店,就投宿在杞县范家店内,连尤老福一共男女九个人。当晚同店之人都见他们晚膳之前,都向灵柩插香上祭,那情形和你老目睹的怪状一般无二。到了翌日清晨,不见他们开房门,直至日中没有动静。店主人奇怪起来,喊了四邻八舍,一哄撬门进去一瞧,李家上下男女八个人都直挺挺死的了,单单不见了那个尤老福。于是惊吵起来,喊地保,禀图董,报官检验。经杞县著名仵作郭赓旋再三再四检验,也不曾验出一些些伤痕来。又检查姓李的粗细行李,他们开有详细起马单的,照单核对,一件都不曾缺少。自然这是成了一件无头命案,由官厅处理,不在话下。那个尤老福,又隔了一天,才有人发现他吊在离杞县十九里外一个大松坟内一棵大银杏树上。别人把他放下来,只见两个耳朵被人削去,而且张着口咿咿呀呀,人家听不明白他说些什么。仔细再瞧瞧,原来他的舌头也被人割去,所以说不清话儿。当时杞县县衙门内得了信,派人提去询问他口供。无奈这厮有口说不清楚,也是徒然。后由五虎堡主到来保释出去。此事显见得有人同五虎堡捣蛋,而且那李剥皮生前的冤家也结得太多,所以闹出这一出新鲜把戏。倒是累及范家客店的东厢房内,留下了一种怪现象:每至黄昏以后,就发现有七八个男女黑影川流不息地参灵设祭,必定到五更才止。你们想,这三间屋子岂非空撑在那里,还有谁敢进去住宿?也不知延请了多少高僧高道,做了多少水陆功德,什么施食哩、炼度哩,着实耗了一笔冤枉钱,可是一些些都不中用。他们把那厢屋只好空关起来,推说这种怪状尚是在乾嘉年间发生,一直传至现在。幸亏只在这几间屋内作祟,并且绝无声息,客人们若是偶然瞧见,当作它一幕影戏看好啦。其实这玩意儿发生至今,至多不过一年有零,煞微几哩。”

  海峰道:“二位怎么知道得这般详细?这话完全真确的吗?”他俩道:“我们是听一个叫花蝴蝶萧斌全说的。他同尤老福是生死患难之交,如今也在五虎堡当二三路角色,差不多好算是局中一分子。如今他们一共二百多人,正奉着堡主的转牌,四面八方在外探听,究竟是哪一个三头六臂、吃了豹子心肝的大好老,敢做出这样泼天大乱子来,同五虎堡抬杠。如果查明白了是谁干的,少不得自有一番翻江倒海、惊天动地的大火并做给世上人瞧热闹哩。你想斌全说出来的话,哪里还会不真确呢?”海波也开口道:“俺知道断送姜伯先的丹徒知县李剥皮,乃是江西吉安人,他的灵柩怎么会走到河南道上去?二位所说的五虎堡,坐落在何处?堡主姓甚名谁?怎么称作五虎?二位既和姓萧的交好,大概总知道的了。”他俩诧异道:“咦!河南省内的五虎堡,可称声名浩大,威灵显赫,尊驾难道真的不知道吗?”海波道:“俺只知河南郑州附近有个五杰村,是七十二路红枪联庄保卫团练的掌旗当家,和西帮十弟兄、北帮七会总互相联络,威名声势,确实不含糊。却未曾听人提到过什么五虎不五虎啊。”他俩道:“五虎堡也在郑州附近,当家的五位堡主,乃是平青云、平步云和云青平、云平青两对亲弟兄,外加一个总教练步云青,合成五位。我们见了他五个人的姓名,颠颠倒倒,和回文连环圈相似,就可明白他们的同心同德、义重如山、不分尔我、祸福相共的志愿了。青云善使铁鞭,步云惯用金枪,故而一个称黑尾虎,一个名金须虎。青平骑得好脚力,人称飞天虎。平青打熬出一身水内功夫,可以伏在水底七日七夜不抬头,在水中睁开两眼,四周二百五十步内,哪怕一枚绣花针,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外号鲨皮虎。至于总教练步云青的本领,更加不得了,非但十八般家伙件件皆能,五千零四十八道门槛样样纯熟,他还打得好拳头。表面上看他同大马猴般一只,谁也不信他力大无穷,但五六十个彪形大汉,他开发起来毫不放在心上。有时身转如叶,又可落地无声,踹冰不碎,故而外间公送他个没牙虎外号。此所谓五虎堡。”

  海波笑道:“哦,如此说来,平青云是铁鞭梁二,平步云是金枪康七,云青平是快马樊全,云平青是金鳌于五,步云青是神拳金九等五人化名无疑。二位所说的五虎堡,其实就是俺提及的五杰村啊。二位老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哩。梁、金等五个人都不是河南本省人,好像他们的原籍,山西、陕西、广东、辽东等处都有。目下他们存身的这处所在,原名祥符营,乃是郑州厅荥阳县该管。距离轘辕关不远,那嵩山少室、箕山龙门又尽在附近,黑河亦近在咫尺,形势确是不错。金九有个出窠小弟兄,擅长地理专门学。他在祥符营后面的一座小山头,叫万山顶上,觅着一个龙穴,其名海燕归巢地,亦名五龙治水。就暗中关照金、梁五人,先把他们五家的三代祖先骨殖陆续运来,按着五方向位,埋葬了下去。又不知弄了一阵什么玄虚,也在那块山地的乾方埋妥,说是二十年之中,一定要出五个真命帝王,而且明年就有祯祥发现。果然到了翌年仲春,黑河水清了三小时,陕西华山上凤凰来仪。故此金、梁诸人便都迁到祥符营附近,筑堡寄居,取名五杰村。私下派遣心腹,四出游说各省秘密党人、草莽英雄,联络归附,互相声援。凡属江湖上具有一才一艺,无论男女老少,他们总设法罗致,扩张势力。他们的目光志愿真正非同小可,意欲待一朝羽毛丰满,大大做出一番事业来哩。”

  那两人听了,摇头道:“咱俩自己是粗坯石狮子,不懂这些巧妙玩意的。不过也曾听见有资格的人传说过,说朱太祖定鼎之后,青田刘伯温出足全力帮助他,把中原各省的龙穴山地,一概设法凿断填塞尽的了。除非东三省地方,那时属于满洲部落,朱太祖治理不着的。其次珠江流域,那时为烟瘴关系,不曾全部填塞,尚留下几处龙脉活地。若说河南陈、郑一带,怎么还有真正龙穴地存留到现在呢?”海波笑道:“俗语说得好:‘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又道:‘人有千算,天只一算。’任凭刘伯温具有通天本领,可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况且地气是活的,一刻不停地变换着。远的不谈,苏州天平山不是块四绝地吗?范仲淹祖宗一念至诚,毅然决然葬了下去。不料一个晴天霹雳,山石倒生,绝地变成活地。朱夫子判案,口念‘此地若灵,是无天理;此地不灵,是无地理’四句口号,竟也立刻起了云头,把活地打成绝地。桑田沧海,世态万变,岂可执一而论呢?”

  此时他们三人滔滔辩论,各持己见,谁都不肯让步。海峰同那胡子瘦汉都恐争出无谓闲气来,故都插言劝阻,打断他们的谈锋。那个胖汉也抽烟告竣,坐起来收拾烟具,并将那张符箓依旧折叠好了,贴身藏妥,顺口劝解道:“五虎也罢,五杰也罢,活地也好,绝地也好,和我们几个人总之毫没相干的。还是早些睡了,明天早些起身上路是真的。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大家白天赶路辛苦,请安歇吧。”于是各人果都倒身到板铺上,横鼻头竖眼睛分头睡了。

  此时已近仲春天气,俗语所谓“二八两中平”,日夜长短差不多。海峰一觉醒来,东方已亮。因为听见海波尚呼呼打鼾,浓浓好睡,故而自己也重新合眼,养一会子神,不即起身。隔了不多一会儿工夫,倒是那两个獐头鼠目汉子和抽烟的矮冬瓜先起身出去,擦脸进早膳,算账登程去了。又挨了半晌,胡子瘦汉也起来了,听他说:“天公不作美,半夜起了东北风。我早就料到,东北风是雨太公,怕明天要阴雨啦,果然不错。”此时忽听见门外起了一阵扑扑之声,接着听见念叨“东极妙严宫主,太乙救苦天尊”之声。又闻街上乡人高嚷道:“这是大茅山的羽化卫道大李法官,哪阵好风吹到我们小地方上来的呢!”海波本来睡得好好的,被外间声音吵醒,霍地从床上跳下来,连长衣也不及披,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奔往店外去了。海峰也就匆忙起身,把衣服穿好之后,正欲追随出去瞧个明白。海波却又匆匆回进房来,一壁穿衣,一壁向海峰道:“此刻俺师父托便人捎来个口信,俺方才想起,前天被李青城催紧了上路,把一件最最重要东西忘怀了,没有带在身上。故而俺此刻马上回进山里去拿去。好在天有些下小雨,劳你就在此守候俺半天工夫,俺就去就来,预计今天下午,来得及回来的了。若是你等到今天晚上,俺尚未出山,那么明晨一早你先行上路好啦,俺同你在峰口碰头吧。”口内说完,也不等海峰答话,脸都不曾洗,急急冒雨走了。

  此刻雨下得愈觉大了。那胡子瘦汉也不能走,在柜上鬼混了一会儿,回进房来。海峰漱洗、早膳都干了了,一个人愁闷没消遣,见瘦汉进来,便搭讪着和他交谈起来。方知此老是湖州人,生平研究地理专门学,名叫李龙如,在浙西三府一州大小地方上,很负一些小名誉。此次由杭州折入徽州、宁国等处,踏勘好山地,要埋葬一个至交。现由芜湖抵南京,慢慢地看风水看回去。他家中很可敷衍,并非靠此营生走江湖的。昨晩听见海波提及了五杰村万山龙脉活地,故而他已改变行程,预备到祥符营去玩一趟。见天公下雨,左右没事,也就在此多住一两天,候天睛了上路。海峰听他为亡友卜坟地,肯走这许多路,也算是个有义气的怪人,所以很乐意同他订交。

  龙如照例问过海峰名氏、籍贯之后,便又提及今晨先走的那三位同房间客人,说道:“适才老朽走到柜上,在循环薄上瞧见了他三人名姓,有意无意间跟此间店主人一谈。他说这三个人都是老熟客,一个是靴子党,两个是黑道上小捣乱。”海峰道:“何谓靴子党呢?”龙如道:“就是明白公事手续的二太爷,说得好听些,叫作幕僚。无论大小衙门内,当刑名师爷的,十有八九是绍兴人;当这幕僚的,大抵是扬州、无锡、常州三处人居多。故而府、县衙门内,有两句老话道:‘情愿忤逆爷和娘,切莫得罪扬无常。’又道:‘宁可同上司碰钉子,万不可碰扬靴子。’因为遍天下的大小衙门之内,总有他们嫡亲同乡在内办公,如果和这班人做了对头,他们自有别人万万意想不到的刻毒手段施展出来,害得你哭笑不得哩。以前有过一个读死书的宦家子弟,初出茅庐去做知县,因为奇怪衙门内每天的伙食何以要开支得如此浩大,私下亲自留心一调查,查出寄居在衙门内吃便饭的二太爷有四五十个。于是他便下手谕给账房和司阍节省开支,把这些人撵逐出去。岂知这班人同他作了对啦,隔不多时,盗用了他的印信,代他陈报丁忧。知县一毫不曾觉得,直至藩司委人来接手,方知底细。这件事情,后经能吏代他弄明了真相,那个主谋虽则照律法办,然而本人也担有失察之罪,平白地把个七品前程断送掉了。你想这靴子党厉害不厉害?”

  海峰道:“怪不得人家说无常一到,性命难逃。这种狠毒辣手,确实可怕。还有昨宵和敝友争执龙穴的那两厮,原来是在黑道上走动的。所以他俩说话时的神气,贼头狗脑,不十分大方的。”龙如道:“一个叫地瘪虫丁四;一个叫野猫,亦名纺纱二郎。适才听此间的店伙说起,野猫是专门采毛桃的,哪怕三伏天,他身上只穿一身夏布短衫裤,也能一根裤带上带四五只毛桃开趟,不是内行,一毫痕迹瞧不破他。那地瘪虫是做硬扒的,做人倒很爽快。凡是他的亲邻自族,一年之中,他必定要去硬借一回。他开口要多少,如数给了他,他非但自己绝不来开第二次口,并且暗中尚担负保护责任,若是不见了东西,找他说话,他肯上心去找回原物来。若是不如了他的愿,他千方百计、日日夜夜来算计你,被他搅得家堂翻身,鸡犬不宁。因此近年来人家晓得了他的脾气,他若上门来开口,都很情愿给他的了。自去年秋天为始,他俩生意不常做了,时时在南京、镇江、扬中、瓜州等处转悠。有人猜他们想是又学会了什么新门槛,换新鲜害人法儿出来玩了。”海峰听了,口中不言,心中暗忖:“大约这两厮也入了五杰村的伙啦,所以本行半洗手了。不过这种偷鸡剪绺之徒,五杰村居然也会收容,那么前途渺茫,就算它大事可成,将来做出来的是如何一种局面,也就可想而知。一个不小心,恐和市面上的币制一般,还一代不如一代哩。”

  他俩一阵子闲谈,时候已将近午,雨越下越大。海峰便拿出钱来,吩咐店家代办了一只肥鸡和鱼肉菜蔬,另外再打四角酒,做两升大米饭,托他们煮熟了,陆续拿到房内来。并请李龙如不必另行做饭,就一块儿吃喝吧。龙如倒也很爽快,一口应承。连累店中人大大地忙了一阵。因为这房内台凳都没有,皆须由外间店堂内搬移进来。一壁又忙着打酒做菜,端正杯箸调羹,很费一番手脚。回头一切安排妥帖,海峰便邀龙如对面坐下,慢慢地饮酒谈心。海峰道:“李老先生府上,是吴兴城内呢,还是城外?”龙如道:“舍间现住在湖州城内,乌程县衙门后面。但是我的祖居,乃是在湖州乡下,也可算是太湖边上人。”海峰道:“既然你老是太湖边上出身,想必太湖内有一座山头叫箬帽山,你总知道。由此前往,该走哪一条路,算是最最便捷?”龙如道:“太湖内一共大小七十二座山峰,我虽不曾全行游遍过,但是差不多都晓得一些痕迹,从来不曾听谁提及过这个名字。”海峰道:“小可听人家说,若由江苏无锡往贵府去时,下太湖水道,必须经由这座箬帽山前驶过的。”龙如摇头道:“你说别处呢,或者我尚不知详细;若说这条锡湖航线,我不时经过的,什么箬帽不箬帽,我以前不曾风闻过。只有出了无锡独山门湖口不多路,有一个山嘴,乃是马赜山的余波,形状和前朝官吏戴的纱帽差不多。故此附近之人信口唤它作纱帽峰,知晓的人甚多。至于你所问及的山峰名目,莫说箬帽,怕蓑衣、草鞋等搬出一副全套雨具来,我也不知道。”

  海峰一闻此话,竟同《翠屏山》京剧里潘老丈向迎儿小婢说的恨话一般,所谓“你不说咱倒明白一点啦,如今你说了,咱反更糊涂不明白起来哩”。心想:“怎么太湖内竟没有这座箬帽山山头的呢?那么俺以前听那许多人横说箬帽山,竖说箬帽山,难道都是信口胡诌,编出这个子虚乌有的山名来骗骗俺吗?若是湖内山名果真只有纱帽,没有箬帽,那么杨龙海这个人,一时也没有地方可以找到的了。想来胡海昆、李云彪等辈口中提到的杨龙海哩、箬帽党哩,可能是一种特殊的秘语,故而一般人不知道。大约夏海波总该比俺明白一些,可惜此时不在这里。如今须待他少顷出山来了,再盘问他吧,此时只好闷在心头了。”

  海峰呆想出神,默默无言。倒是李龙如此际半斤黄汤下肚,兴致很高,欣然向海峰道:“本来我想不到,曾先生提起了纱帽、箬帽,我却想起来了。那纱帽峰既不能与五岳相比,仅就太湖一隅而论,也好比是须弥一芥、沧海一粟,只好算它拳头大一块石子罢了。不过别人不知道,我对于观看风水、视察地理的青鸟术一道,自信别有心得,较胜他人。我看那纱帽峰地脉甚佳,气运很旺,惜乎生在湖泊之旁。若是生在朝潮夕汐、一刻不停的江海长流水当中,直可同江西小孤山分庭抗礼,安徽的东西梁山也赶不上它啦。天下有眼光的识者到底不少,所以近十年来的纱帽峰附近,来了一个不出名的大好老,因树成屋,牵萝补篱,遁迹在彼,韬光敛迹,喑暗同王勃《滕王阁赋》上那句‘人杰地灵’文意吻合。所以纱帽峰的地位日上蒸蒸,已非昔比。”

  海峰忙道:“你可知这隐居之人姓甚名谁?”龙如拍手大笑道:“我不但知晓这人名氏,并且还明白此人的以往历史。昨晚贵友说及的丹徒姜伯先,我也晓得这么一个人物。现在伯先身死,远方之人不知底细,都嗟叹从今以后天下无英雄了。然而我们那地方的人都说,纱帽峰这个隐居侠客,在扬子江下游的各种秘密社会中,能代替伯先的地位,执着那总枢纽的。倘把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述说一些出来做下酒物,比《汉书》还有味道哩。来来来,我俩先都干了这一大杯,然后待我细说出这位大人物的侠义行为,保你听了定要拍案称快,胸襟为之一畅哩。”海峰道:“究竟此人叫甚名字呢?”龙如笑道:“我们先把门杯喝干了。”说时,他伸手端起酒杯,一伸脖子,将酒喝尽了。又笑嘻嘻地道:“此人的名字,请你猜上一猜,容我吃一筷菜,停一停再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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