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客邸订新知雄谈滔滔 樽边述旧恨宿孽重重
2025-06-03  作者:姚民哀  来源:姚民哀作品集  点击:

  海峰以前在家中时节,对于那各种医卜星相等杂书秘籍也曾瞧过,并且与那些到同里镇上来做生意的客籍九流三教等众,也曾结交过,所以他对个中人行话了如指掌。如算命的叫“金行”,走江湖郎中叫“皮行”,变把戏等叫“利子”,相面称“靳盘”,测字叫“戳小黑”等。并且对于星相家做生意的唯一秘诀也有些晓得。大凡星相家,都把顾主分为老、中、少三类。来人年纪大了,总劝他万事看空点,颐养余年,不必再同后生小子去舍命力争。若是来人正当壮年,那么使用褒中寓贬、贬中寓褒的模棱两可的活络说话,庶容易引人入胜,格外见得灵验点哩。来人年岁尚轻,无非说他尚未出世,叫他努力前途,将来还有个将来哩。个中所谓“遇着少年进进,老年退退,中年进进退退、套套赞赞”,就好把他袋里的银钱转到你手中来,买甜酸苦辣吃的了。

  现在海峰失去防身宝剑,正在百无聊赖当儿,忽然又来了这个落魄画师,口中喃喃不绝,诉说出来的一套说话,却是《麻衣相法》《柳庄新著》等书上所未载的。而且他的说话,说到临了几句,竟字字打入自己心坎上,刺耳惊心的。故此又熬不住不开口,要问他那幅画儿想售多少钱呢。只见他放下手中、胁下怀夹的许多东西,从身畔去掏出一张画图来,折叠得很小,授给海峰,口内却咕哝道:“这类东西,乃是要卖于识者的,我若不看重朋友情谊,轻易也不肯把它出手售出。若论价钱,有时可以贵过珠钻,有时贱于粪土。你放心收去好啦,目前不要破费你半个子儿,回头你借助了它的力量,再来同你结算就是。若是你始终未曾沾着它的光,我一辈子不来向你算账的。”他一壁如此说法,一壁赶紧收拾好了放下的东西,很匆忙地走了。海峰一听他不要润笔,晓到收受不得,赶紧想还给他,不料他已经拔步走了。及至海峰追出雅座,追下扶梯到门口,那人已去得无影无踪。海峰无奈,回上楼来,心中又是纳闷,又是纳罕,怎么他今天尽是遇到这种不痛快的怪事呢?及至回到了雅座中,展开那画图看肘,原来是“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两句宋人诗意的墨笔山水画,而且画得极有神韵。虽只小小一张册页,却画得峰峦清深,意趣高古。看他皴法,乃是力摹北宗李思训的小斧劈皴法,间以江贯道的泥里拔针法。不过画却是画的东南山水,满纸清奇秀丽,使人见了,恍如置身在洞庭西塞、邓尉灵岩之间,不似那西北旱道上的群峰屼峙、气势峻嶒、令人望而生畏的险峻山道。暗想:“此人把这幅东西赠送给我,我有甚用处呢?”

  正在猜想之际,那个军官已经公事完毕,就在对面招商客店开了房间,仍命适才那个问讯护兵到来邀海峰过去晤面快谈。海峰便把画图收好,由那护兵代拿了行李,同出望江镂,向对面走来。海峰急于动问那护兵道:“贵上尊姓大名?现居何职?怎知在下是搭江宽到此?命召有何差遣?”那护兵一味含笑,回答道:“你老见了敝上官,自然能明白的。”海峰没奈何,不再动问,同至旅舍。那军官开的是廿三号大房间,在楼下最后一进的僻静所在。他因为要同海峰畅叙长谈,若是开了楼上或前面房间,少顷自有一班土娼以及沿门卖唱等人都向房内瞎闯胡闹,故而开在后头幽静些。

  两下见面之后,照了世俗通例,先互相行礼,各通名姓,落座敬茶烟,寒暄了一阵子。海峰方知此人叫孔元甲,原是南洋第廿一镇四十二协八十三标步兵三营左队的队官,现在新升北洋第二镇四协五标步兵左营管带。原籍山东曲阜,迁居湖北德安府应城县白粉壁镇,已经五代了。他这回也是搭江宽船抵南京,拟转车北上,赴二镇新任。因为在船上先听见一个汉口人提及李家集今年放灯如何如何热闹,后又听一个团风人谈起,说双方闹意见,打群架,幸得一个无名侠客从中调解,不然真不知要打出多少人命来。那传述之人也是被骂娘河西岸聘请的好打手之一,身列局中,目睹情形,故而说出来格外有声有色。回头海峰在东流下船,他一见就暗暗犯疑。继而见海峰拿出那柄宝剑来拂拭,于是他才认定就是骂娘河解纷之人。私下指着海峰,告诉别人道:“这就是正月廿一晚间,代萧、夏两造解扣儿的无名侠客。”孔管带是由护兵口内间接听到的。本来心上有件气愤事情,自己被公务缠身,无暇办理,一向想委托一位代表,无奈拣选不着这么一个相当的人才。此次风闻着世间有这般人物,真是再合格没有。但是他听到此话,已是昨天晚上,轮船泊到了南京岸边。时间匆促,不及订交,虽和当代豪侠有同舟之谊,然仍失之交臂,等于不知。初不料海峰也是在南京起岸,上午又同在望江楼品茗。他经护兵指认了面目,唯恐有误,故再命手下过来问着实了。正欲接谈,又因碰到一场僧丐和胡子好汉的大混战,岔了一岔,直岔至下午四句多钟,才能如愿以偿,聚谈一室。因询知海峰是曾经下乡场,到过南京,深知地方上的风俗人情,孔管带却是头一回到此,便请海峰把南京城的地理历史指示个大概。

  海峰道:“此地现名江宁府,明朝称应天府。春秋属吴。战国属楚,楚威王埋金镇江,故名金陵。秦改秣陵。吴大帝孙权建都于此,初称南徐,后名建业。晋改建康,隋置蒋州。直至唐至德间,始称江宁。元改集庆路。明洪武定鼎于斯,迨永乐迁都北京,以此为陪都,故曰南京。为江南三省之枢纽,两江总督驻节于此。城周九十六里,共辟一十三门。在北首者为太平、金川、神策、钟阜四门,神策俗名得胜门,钟阜俗称小东门。靠西首是仪凤、定淮、清凉、汉西、三山五门;汉西俗名旱西,三山俗名水西门。南边只有聚宝、通济、洪武三门,东面只有朝阳一门。那座满洲营乃是顺治十六年所筑,坐落青溪之东,自太平门起,沿旧皇城基,一直到通济为止,以备江宁将军所统的八旗兵士屯扎。现在城门名虽十三,出入只有九处。位居长江南岸,距镇江一百三十五里,离上海六百四十里强。江宁府东界丹徒,西界和州,南界当涂,北界仪征。倚山临江,幅员辽阔。管领上元、江宁、句容、溧水、江浦、六合、高淳七县。至于风俗,所谓民物浩繁,为江左士林渊薮。地方上所出的土产,除了丝线、纱缎、宁绸、绢绒和江鲜等外,那茅山的苍本、雨花台的石子,也算有名的。有石头城、台城、冶城、新亭、乌衣巷、华林园、谢公墩、景阳井、穆陵、明陵、明故宫等古迹,有钟山、覆舟山、鸡鸣山、清凉山、雨花台、燕子矶、玄武湖、莫愁湖、秦淮河、北极阁等名胜。此外又有座报恩塔,世俗讹传是孙权报乔国太母恩而建筑,其实不是的,乃是明永乐报正宫马氏母后而筑。据云此塔经营十九年,才得完工。然而原拟要造十三层,后因工程浩大,只筑到九层为止。所用原料,皆系纯瓷。平地起,计高二百二十三尺。八面玲珑,缤纷五色。非但在中华历史上有价值,连欧、美、澳、非四洲各国,也曾都有人来摄影记述的。南京郭城大而且坚,最高之处几有七丈,起码也要四五丈。顶厚之处,大约有三尺五寸。不过这样一个大城,人烟稀少。西南角较为热闹些,东北角上,不要说城外,就是城内,也很多荒芜之处,田塍隙地,触处皆是。如果细细地经营一下,再把那饮水首先改良,最好也像上海般,建筑上一个大大的自来水公司,就可大为改观。好在沪汉航线,必经之地,津浦路线就在隔江。其次往下去,如北河口、大胜关、江宁镇、石八镇、乌江、和州、采石、太平、西梁山、芜河,向下来,则笆斗山、六合、大河口、泗源沟、十二圩、镇、扬、淮、泗等各埠交通,都跳不过南京的。将夹皖省南北以及江北方面,同北方燕、鲁,西边川、鄂诸省商业交易,都借此做互市场合,少不得逐渐发达起来。无奈人民的脑筋里只有媚外性质,都认为有了租界,才有发达希望。故此下关虽已开辟商埠,终不及沪、汉两处热闹哩。”元甲笑道:“曾兄非但侠义过人,并且还留心大势,注意治国安民的大经济哩。不过近年来天灾人祸,变乱迭生,此地成了东南半壁的军事必争之地,哪里有这般大胆商人敢于在此投资呢?”

  海峰叹道:“现在形势,和汉末三国年间相似。别省不谈,就江苏本省而论,若是江北淮、徐不守,上游东西梁山失去,下游镇江被割,这南京便成了没脚蟹。哪怕像洪、杨时代负固死抗,保兹孤城,终归失败,树了降幡完事。”元甲道:“曾兄只顾及两国相争的一方而言。要知近年来最大坏处,乃是在土匪股盗东仆西起,好比人身上遍生了无数蚤虱一般,虽则无甚大害,但是东痒西咬,却也非常讨厌,一时竟没有妥善办法的。”海峰道:“目今一般人的口头禅便是‘爱国’。但是不能一味口内空嚷,总要大家实事求是,去躬亲力行种种的爱国方法出来才对。譬如说,这孩子是商业子弟,而且生性又喜研究那一门商学的,那么自小读书就向这条路上走。回头西洋卒业回来,就回到本业内来,用种种方法改良老本行。所有以前传下来的法则,不是全不佳的,不妨保留了固有的良法,再参用新知识下去,自然这一门商业便蒸蒸日上了。这一着,便是爱国的元素。其次,大家都嚷要普及教育,人民程度提高,国家就强了,这话是不错的。不过屠沽之子,受了教育,仍回去做屠沽才对。无奈现在的人们仍把教育误以为做官捷径,所以一百个学生出洋,倒有过半数去研究政治、法制学的。等待回国以后,不要说他的文凭是买来的,就算是个个高才博学,无奈本国没有许多位置安插这班人。况且说到改革,每每将旧有的良处完全改掉的了,而于以前的种种弊窦,暗中非但没改,反而加甚一点。朝南坐的朋友只晓得打官话,也不问这句话说出去事实上有效无效。并且早上宣言,要打倒某一件陈旧陋规,以苏民生;到了上午,为了一笔军饷关系,对于朝上主张革除的那件事,不得不保留了;待至晚上,又为一注什么费无着,又在早上主张革除那件事上,反而更深苛了一层,添出一项捐税名目来,开始征收哩。而且还要用‘寓禁于征’四个字来遮遮掩掩。所谓既要铜钱,又要面子。等到税收到手,又听见别一方人的讥弹,或者友邦的诘责,于是到了明天清晨,忽又雷厉风行地平反过来,派人搜捕起来了。一件事如此,件件事皆如此,弄得无论大小事情,无所谓公,无所谓私。至于某件事,甲省此办法,而乙省偏与甲省相反,更加多哩。这倒还可推说各省情形不同,不妨办法各别。例是一个省份内,类于这种情形的,也很多很多。弄得民不聊生,日无宁晷,莫怪多要铤而走险,啸聚为匪了。孟轲说得好:‘以逸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人,虽死不忿。’在上之人,如果能仿效诸葛亮的‘开诚布公,经权参互。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公者,虽亲必罚;服重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词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不彰,恶无纤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用心公平,劝诫明显’等治军法则以治民,保管可以人民安居乐业,都用心到实益上去了。在下主张振兴南京城内市面,就是一个小小模型。广义说起来,合天下也是如此的。我们中华是农业国,古人早说‘民以食为天’,又道‘食为民本’,最要紧改良农业。哪怕这农民生了三个儿子,读书识字之后,尽管一个习工商,一个为儒仕,仍须留一个世袭农业。平民顶顶注重是吃食,食粮不愁,自然定心,肯想正当生利念头。若是甲省出产的粮食供给本省人外,尚有余多,而乙省倒不够,尽可酌量移粜过去。若是本国粮食有余,不妨卖给外人,只要价格上算就行。何必一时禁起来,恨不得一粒米都不许出口,情愿霉烂掉;有时松起来,也不问自己有无,尽量出口去。等到农业根本一进步,横竖其他工商各业也会进步的。等到黎庶一富有,凡事无求于人,自然就会强盛的。至于那班游手好闲的惰民坏蛋,可分别流徙到边远地方,叫他们去教导土人屯垦去,也是废物利用。美国的强盛,不就是仗着富有,以经济来压迫世界上人吗?民富自然会国强。目下民穷的多,自然国也难强哩。至于百姓发明的有利可图事业,该给他一个专利年限,不要一见有钱可赚,非但同道要去抢他的,连官厅都要垂涎,设法掠夺。自然大家都不高兴发明创造,多想凑现成的了。因为在上设施乖张,那么在下也就没有远大思想,全希望不劳而获。于是乎土匪慢慢地多起来,像江北阜宁方面,有一个大土匪,把一个儿子、一个侄儿,自小入学读书,大起来送入东洋士官肄业,毕业回来,教他俩教导手下弟兄。那么那些饭桶军队,临时拉来的目兵,开拔去剿灭这一股土码子,试问打得过打不过呢?不要说别处了,连媲美天堂的苏、杭两处,也不时发生洗劫乡镇、掳人勒赎等事。这帮是专门吸收平民脂膏,希望国库富盛,以强凌弱。把‘力’字临治人民,实行春秋五霸之道的害处。如果真正厉行仁民泽物、无偏无党、以德服人的王道政策,就不至于如此了。”元甲听了海峰的民富国强、国富民乱说话,不住地拊掌赞叹,连道不错。

  此刻时已不早,护兵先把房内瓦斯灯点亮了。元甲便吩咐去喊了腐乳汁拌生虾、牌南、熏鸡、板鸭等四个冷盘,以及小碗松蕈鸡片、白果枣泥羹、鸡脚鱼翅、栗子红焖鸡、生蒸火腿、白汤鲤鱼等六个菜。另外加一个火锅,锅内是菜心底的胶菜肉丝。又买了十斤泰号花雕。回头酒菜齐备,由护兵和茶房动手,拉开桌子,摆下杯箸。曾、孔俩面对面坐下来,开怀畅饮。席间,海峰问起元甲,和那丐僧俩有甚仇恨呢?元甲长叹一声,便将此事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元甲的高祖,自小在日照岳家长大的。那一年,因为和淮河王姓卢的为了争围沙田起衅,双方邀人打架。不料姓卢的在长、淮一带的潜势力真骇人听闻,随便招呼一声,可以召集一二千条扁担,自然打不过他。回头跟他打官司,又因姓卢的有财有势,各方打点,所以还是输了。故此元甲的高祖在日照栽了个大筋斗,无颜再住在本省,迁居到湖北应城乡下的。元甲的曾祖因听人谈起汉阳江的船帮比淮河内更厉害,他想代父亲去拉回这脸儿,故此到汉阳江一带走动,有心结识这班人。谁知汉阳船帮虽悍泼,无如一出汉口,便打折扣,所谓“一方曲蟮吃一方泥”。想请他们下淮河去打架,一者事实上办不到,二来就算到了长、淮地方,也是毒龙难斗地头蛇,未必权操必胜的。元甲曾祖空费了一番心思,结果只结识了汉川一个名师家艾柏龄,回头将元甲的祖父就送到柏龄手内学了拳棒。

  元甲的祖父,非但软硬功夫都行,而且天生神力。十八岁就中武举人。十九岁入京会试,在山东道上,因见一个蛮横赶脚欺负一个皖北的寒苦文孝廉,实在欺得太过分了,元甲祖父仗义出头干涉。偏偏碰着这车夫仗着自己是淮河王的本家,什么人说话都不买账,更加恼了元甲的祖父,便出手殴打,打得这车夫装了三声狗叫才住手。不料这厮和山东道上的响马都有相当勾结,挨了这顿毒打怀恨在心,私下便去勾出各路大小股匪来,劫夺元甲的祖父。幸亏元甲祖父功夫好,气力大,进京出京,前后碰到二十七次盗劫,都被他一条杆棒,施展出钩、挑、摇、拨、遮、拦、格、架手段来,打得绿林中人落花流水,着实打死了几个有名大当家,因此又多结下了一重仇恨。到十五年后,仍由那个卢姓赶脚的做了向导,领了八个了不得的土码子一共九人,同至白粉壁地方登门寻仇。元甲的祖父跟他们动手,打死了两个,打伤了五个,放走了两个,自己也力尽呕血身亡。

  于是元甲的祖母立志报仇,将一个年才五岁的小儿子仍送到汉川艾门去习练武功。柏龄其时年纪已大,不肯收徒,道:“你早年生的二男一女,一男一女夭亡了,一个小时侯被拐匪拐出去了,生死不知。就留下这一些些芽芽,快不要练这劳什子了。”可是元甲祖母报仇心切,一定要学。柏龄无法,只好收下。而元甲的父亲聪明绝顶,十六岁已学得文武全才。后来由举人大挑一等,分发山东,迭任曹州观城、定陶、东昌、聊城、泰安、东阿、新泰等县,拼命严捕盗贼。并访着那个卢姓赶脚,其时已经七十多岁,尚在东阿豆子坑居住,做响马的“送财神”伙计。元甲父亲访问着了,亲自登门捕获,依法治罪。就是他的党羽,也无一漏网。万不料他有个儿子,其时在葡台宾大刀那里变易姓名当庄客,没有査出来。等到元甲父亲东阿卸任当儿,恰巧断了弦。柏龄晓得了,由他亲至山东做媒人,把沂州杀虎妈妈赵氏的义女嫁给孔父做续弦,就是元甲的生母,虽是女流,能耐也着实可以。柏龄因知小徒弟暗中冤家做得太多,故而撮合赵女这头亲事,不啻介绍一条臂膀来做保镖的。及至到新泰任上,那赶脚的儿子亲来行刺两次,牺牲掉了一手一足。元甲父亲自己也明白仇敌太多,故辞职返乡。谁知自鲁返鄂,一路上也不知道着了多少危险,大半是仇家亲友,小半是小卢去教唆出来的。到底受了伤,故此抵家不满一年,便伤发身亡。不料小卢暗中也追随到鄂。赵氏意谓丈夫已断了气了,不妨事了,一个大意,竟被小卢托人来割了死人首级去了。赵女怒火中烧,亲自去追,幸得艾柏龄的徒子徒孙帮忙,总算首级夺回,并把小卢完好的一手一足也斩了下来。这个无手无足的小卢,正是如今坐在铁笆斗里,在南京城里以叫花为名、强要民财的半截子怪物。那个同伴和尚,则是小卢的狐群狗党。

  赵氏唯恐这仇恨再结下去,便把大儿子元甲索性自幼送入陆军小学,一路升学升上去,直至保定军校卒业,投身在军界内谋事。同时探知小卢的功夫完全是在江西玉山唐家学来的,故此把小儿子元丙亲送到玉山,也投入唐门熬练。且喜所投的师父唐子金没有儿子,便将元丙改名唐金孙,认作儿子,连他家唐门救命三绝手都传授了义子。小卢投的师父,是子金的父亲唐金鸿。后来小卢探知孔元甲在保定读书,又约了人去暗算他。幸亏金孙恰好去探望胞兄,将小卢等打走。那回保定交手,小卢已和这贼秃在一块儿,所以今天他俩一听“唐金孙”三字,吓得急于跑了。可惜元甲慢了一步,仍被他俩逃脱,未曾拿住。此刻元甲在席间追述给海峰听,说至此处,尚不胜恨懑哩。

  海峰听他讲完之后,忙接口道:“如此说来,管带招呼在下,想是命俺代表尊驾,去找寻这一对恶贼,为令先祖、令先尊报仇雪恨吗?”元甲摇头道:“非也。小弟心想恳烦大驾去干的,乃是另外的一桩极容易的难事。”海峰奇异道:“既云难事,怎么又说极容易呢?”要详元甲要恳烦海峰究竟干什么事儿,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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