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缑岭仙人夜吹笙
2025-03-29  作者:阳朔  来源:阳朔作品集  点击:

  两人歇了一刻,转身欲行。桑小娥忽地皱眉道:“风郎,你的担心有些道理,是有些不对路!”
  风清扬一愕,道:“甚么不对路?”
  桑小娥道:“那任我行说他一个人出来散步,但适才他拉着我飞奔过来之际,道旁的树丛中似有兵刃的光芒闪动。
  “他挥了挥手,咳嗽一声,那些闪光便不见了。倘若树丛中埋伏有人的话,这一条路上算起来,怕不有二三百人?”
  风清扬瞿然一惊,道:“他带二三百人在这荒山野岭里做甚么?其中想必有甚蹊跷!莫非他又要有甚举动么?”
  桑小娥一惊,道:“举动?”
  风清扬沉吟道:“他带了这许多人,那绝非是为了教内的事。
  “河南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便是少林派和嵩山派,莫非他对这两派有甚么企图?”
  他沉吟半晌,忽地道:“不成,此事必有蹊跷,我不将其查察明白,岂能安心?”
  桑小娥道:“那么十大神魔与五岳剑派华山决斗之事……”
  风清扬道:“大师兄信上只说发书约战,却没提到十大神魔是否应战之事。况且若是咱们料想正确。
  “任我行竟想图谋少林与嵩山两派的话,十大神魔乃是他的得力部下,必定带在身边。”
  桑小娥听他分析得有理,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风清扬道:“此刻时辰还早,小娥姊姊,咱俩寻一处农家,你和灵灵先在那里等我,谅那骆飞鸿一时三刻也找你不到。
  “我趁夜里寻到任我行他们扎驻之处,探听个明白,若是无关紧要,我再回来接你,共回华山不迟。”
  桑小娥道:“我跟你去……”
  风清扬摆手道:“你身上有伤,还是不要去的好。再说我一个人去,是战是逃都容易一些。你还是在那里等我罢。”
  桑小娥听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也知此行实是凶险,单只一个任我行武功便不在其下,何况再加上几十几百人?
  她知风清扬如此说是不愿自己涉险,再加上自己功夫远逊,身上又有伤,他要照顾自己确是不如一个人去。
  这中间利害她全明白,可是仍然不自禁地害怕,颤声道:“风郎,别去了罢!江湖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事发生,你管不过来的!”
  风清扬叹了一口气,道:“话虽这么说,可是一日做江湖人,便须一日管江湖事。
  “我不想惹事,可是事情偏偏自己惹上身来。
  “那嵩山派中没有几个好人,也还罢了,少林派自圆智大师以下,都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又都有恩义于我。
  “倘若此番任我行真欲不利于少林,而我坐视不管,于公于私,我都会终身遗恨。”
  桑小娥垂首道:“我……我也知你说得在理,可是那任我行武功好高,我……我还是不自禁地害怕。”
  风清扬笑着在她背上轻拍一下,又扳过她的俏脸深深一吻,道:“傻姊姊,怕甚么?你老公虽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可是打不过人家就逃命还是会的。
  “料来纵使在万马军中,也不见得有人能留得我住!”
  桑小娥听他说得豪气干云,想想也确是实情,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风清扬带着桑小娥找到附近一户农家,掷下一锭银子,说明来意。
  那农家的两口夫妻见他们衣饰华丽,气宇轩昂,却又身佩宝剑,衣上带血,先已敬畏,又见了这一么一大锭银子,真是惊喜交加,连声地答应,当下杀鸡买酒,整治了一顿只有过年时才舍得做的宴席,殷勤招呼,如恐不及。
  两人劝那农家夫妻与自己一同用过酒饭,又商议了一阵,外间已是金乌两坠,一弯如纸般又白又薄的月牙出现在东天之上。
  风清扬脱去长袍,打开随身包袱,换上一身素色衣衫。
  他艺高胆大,向来不穿衣行衣,但此行遇到的都是顶尖高手,却也不敢怠忽,挎好宝剑,与小娥道了别,在她盈盈泪光的注视之下,出了屋门。
  他料想任我行既有所图谋,必定怕暴露目标,以使对方先加防范,这一干人等必定在野外栖息,避人耳目。
  当下查察地形,尽拣荒僻无人之处搜寻。
  此刻外间已是漆黑,哪里若有火把光亮,那多半便是任我行他们了。
  他这番猜测丝毫不错。越过了两个高坡,只见前方数里以外亮着数十点火光,隐隐看见火光下散着数十顶月白帐篷。
  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当下精神一振,打点起十二分的谨慎警戒,迅疾地向火光之处奔去。
  堪堪接近帐篷外围,他便远远听见两个人边说边走行了过来,仰头看看,四周并无高树,当下矮身躲在灌木丛底下的长草中间。
  灌木有一人来高,长草又是异常茂密,当即将他掩了个严严密密。
  对方莫非耳音特强的高手,能听到他的呼吸之声,决计不会发现草丛中藏得有人。
  那两人越行越近,其中一人道:“季大哥,你说此番教主召咱们来,这么风餐露宿的,苦头吃了不计其数,却又不告知咱们该干些甚么,不知搞甚么玄虚!”
  这人声音尖锐,中气却甚是充沛,显是武功不弱,虽然压低了声音说话,风清扬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另外一人懒洋洋地道:“你老弟在赵长老面前是大红人儿,连你都不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有甚么本事能知道?”
  这人声音稍微苍老些,从气息上听来,内功造诣倒是不如适才问话那人了。
  风清扬见这二人武功平庸,心下一宽。
  先前尖锐声音的那人道:“这也说得是。不过此番赵长老他们都没有跟来,也不知干甚么去了。
  “其实呢,咱们既入了教,做了明尊座下子弟,无论教主有甚么吩咐,明与不明,却该效死以为,那也没甚么干系。
  “只是这么风吹日晒,露侵雨淋的,教人好生难过。”
  另一人笑道:“你老弟一身功夫,这区区风雨算得了甚么?怕是出门这么多天,惦记起郑州翠华楼上的小玉宝儿了罢!”
  那人被他说中心事,笑骂道:“他奶奶的,偏你是我肚里蛔虫,我放个屁你也知道是什么味道。不错,我是惦记着小玉宝儿了,那又怎样?
  “大哥你出门在外这么多天,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嫂撇在家里,我看哪,你头上的帽子怕也要开始变绿啦!”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啪”的一声响,似是那姓季的打了他一下,只听他笑道:“操你奶奶的,一句好话也没有。我那夫人三贞九烈的,你别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
  先前那人笑道:“大嫂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不过花儿不浇足了水不成,我瞧你年纪也不小了,嘿嘿,当年金枪不倒的威风可也所剩无几了罢!
  “女人哪,就是这么一回子事,你若在床上整治得她服服帖帖,那她就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棒打不走,否则……嘿嘿嘿……”这一笑甚是秽亵。
  风清扬听他二人言不及义,越说越是不堪入耳,不禁微觉不耐。
  待他二人行到自己头上,忽地心念一动,长身而起,双手齐出,点在那二人“哑穴”与“筋缩穴”上。
  那两人纵使全神防备,尚且躲不过他这闪电一击,仓猝之下,连人影也没看清,只觉穴道上一麻,跟着身子已被人拖入草丛。
  风清扬知道这两人只是布在外圈的哨探,身份卑微,那也懒得跟他们废话,当下快手快脚地将那姓季的外衣剥掉,自己换上他的衣服,将二人藏好,大摇大摆地闪身而出,向他们适才的来路走去。
  他一路前行,眼睛却留意着哪间帐篷最大,那多半便是任我行下榻之处。
  此事如此机密,一般教众都是不知,看来只有偷听一途,才能查到真相。
  一路之上,他也遇见几起巡逻的哨探,昏暗火光之下,见他身着本教眼色,倒也无人怀疑于他。
  有人打打招呼,风清扬也就摆摆手,含糊应付了事。
  他心中暗喜,看来任我行百密一疏,未料想到这荒郊野外会有人偷偷混入,四周哨探也只是虚应故事,并不怎样严密。
  行进之中,他瞥眼看见右侧有一顶硕大的半圆帐篷,门口两人挎着腰刀,来回走动。
  这里戒备严密一些,多半便是任我行所居了。
  他暗暗发愁,收拾门口的两个守卫那自然是手到擒来,可是既收拾他们,又要避过帐篷中人的耳目,那便万万不能。
  转念之间,他已有计较,俯身拾起一块小石子,指上运了一成力,向草丛中射出。
  门口那两人听见草丛中“噗”的一响,对望一眼,右手按住刀柄,向响处走去。
  风清扬趁他们走过去这一瞬,着地一滚,当真是捷如狸猫,半点声息也无,已藏身在支撑帐篷时挖的深坑之内。
  那两人看了几眼,踢了踢草丛,没发现什么,也只以为是小兽出没,不虞有他,转身回来站在门口。一人低声嘀咕道:“他妈的,要是只野兔子该有多好,把它捉了来,待会换班后好烤来下酒。”
  另一人低声道:“别臭美啦,好好看着,别走了神!”
  风清扬暗暗好笑,趁他们说话的当口,拔出贴身短刀,慢慢地在帐篷上划了个三寸长的口子,用一根手指轻轻挑开账布,借着这一条细缝向里望去。
  他所处甚低,只能看见帐篷正中有四根紫色的桌腿,每两条腿中间都有一双脚,那就是四个人了。
  其中两双腿放得甚是着实,想必这两人是站着的。
  另外一双脚上穿着方口布鞋,随随便便地将脚跟搭在地上,微微晃动。
  看来此人不但坐着,态度也甚是雍容。另一双脚却是一对纤美的赤足,踝骨浑圆,莹洁如雪,生得极是秀气,套在一对绣着百合花的拖鞋之中,也是轻轻摇摆。
  风清扬阅女无数,自己三个妻子又都是绝色,向来在定力上极是来得。
  但不知为何,见了这双雪白赤足一摇一晃,竟是心中一荡。
  这双脚的主人是何等美艳是可想见。
  他知道,这赤足的主人必是任我行的夫人安静,那穿方口布鞋的就一定是任我行了。
  他知自己已身在险地,饶是他胆气豪迈,这时却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只听一个声音道:“教主此番算无遗策,将十长老尽数遣到华山比剑,使武林中人以为我教精锐尽出,不会趁此时对他们下手。
  “哪知我们已来到了此处,那少林寺中虽然藏龙卧虎,高人辈出,咱们突然进袭,他们也必是应对不及,手足无措。
  “至于嵩山派嘛,他们要到华山比剑,必然只剩下些庸手看家,已不足为虑,顺手将他们灭掉也就是了。”
  这人声音清晰,口齿伶俐,正是日月教的光明左使——东方柏。
  另一人接口道:“东方兄弟的话不错,咱们这一战可期必胜。
  “不过少林寺中僧侣众多,圆智、圆音与圆慧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据说心禅堂四老也在寺中,更是不可小视。
  “我们怎生想个法儿,先暗中将这些人除去几个,自己才能将损失减到最低。”这人语声不高,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精悍之气,乃是号称“天王老子”的向问天。
  他们谈得有声有色,风清扬虽早料到了几分,仍是禁不住心惊。
  此番他教中最厉害的四大高手一齐出动,少林寺只有圆智一人能与任我行武功相若,其余僧众却非安静等三人的对手,再加上猝不及防,这一下非吃大亏不可,甚或就此被他将少林寺挑了,那也毫不希奇。
  只听任我行低沉厚重的声音传来:“二位所说,都有道理。向兄弟老成执重,打算得尤其周密。
  “这样罢,向兄弟,你带几个精干的弟兄易容改装,扮作香客,先行到少林寺中参拜宝相,伺机下手,下毒暗算,俱无不可。
  “要知敌人少了一名高手,我方就可少损失不少兄弟,你收拾一下,这就去办罢!”
  向问天应了一声,转身出帐篷去了。
  风清扬只盼他与东方柏再说些甚么,自己听得越详细越好,哪知安静的一只雪足移了过来,在任我行鞋上轻轻一按,涩声道:“你们计议了这么久,也该差不多了罢!啊哟,我好倦!”
  张口打了个呵欠。
  她声音柔媚,听在耳中真是销魂蚀骨,风清扬心中不由又是一荡。
  东方柏恭声道:“那么属下告退,教主和夫人安歇罢!”
  任我行“嗯”了一声,东方柏转身去了。
  风清扬本待趁这二人出帐篷的脚步声掩盖行迹,自己才好脱身,又恐怕这两人武功高强,耳目灵敏,发现自己踪迹。
  稍一犹豫,账中已只剩下任我行与安静两人,静悄悄地。
  他屏住呼吸,更加不敢稍动,只怕任我行听见动静。
  那也只好再趴上一刻,待他二人睡着,自己再行脱身,倒也不难。
  只听安静昵声道:“任郎,他们都去了,咱们也该歇着啦。你成日价想着武林大业,闲下来也该顾我一顾,是不是哪?”
  任我行低声笑道:“你真是个难缠的,昨儿唤上喂得你还不够饱么,却又来缠七夹八的?”
  安静啐了一口,格格娇笑,昵声道:“你若嫌烦,我永生永世都不睬你好了!”
  任我行手臂一紧,将她抱在怀中,笑道:“我哪里嫌烦了?像你这样的美人儿,我永生永世也爱你不够呢!”
  安静笑了一声,甚是喜欢。风清扬听他夫妻笑谑,想起自己躲在这里听着,虽说是无意之失,那也太过不好,便要将眼睛挪开。
  哪知账中一件罗衣飘落,接着一条裙子也被褪了下来,露出两条白生生的小腿,有如两段嫩藕,线条流美,俏生生地立在当地,接着抹胸、亵裤也都落了下来。
  风清扬见那两条雪白的小腿一动,不由得血脉贲张,旋即想到人家夫妻闺房之私,自己偷听已是大大不该,更何况是偷看?
  当下急忙回过头来,心慌意乱之际,脑袋在帐篷上轻轻一擦,发出轻响。
  这一声响极是细微,但那任我行是何许人物?
  他听在耳中,反应奇快,“噗”地一口吹灭了烛火,低声道:“有人,穿衣服!”人影一闪,已自账中蹿了出来。
  风清扬知道行藏已露,更不怠慢,右手在地下一拍,一个身子横下里飞起,直向前方草丛中扑去。
  他这一扑迅捷无比,任我行也是不慢,足尖一点,发掌向他后心击来。
  风清扬无意间窥见人家居室之私,甚是惭愧,只期望就此脱身,不愿与任我行照面,更不愿被他识破面目。
  耳听得背后风声飒然,更不拔剑,也不回头,听声辨形,反手一掌,向他脉门上切去。
  任我行见这人出手迅捷,落点奇准,心惊之余,喝了声好,化掌为指,点向风清扬掌缘。
  眨眼之间,两人以快打快,拳掌指抓尽出,已交换了七八招,风清扬始终也没回过头来。
  任我行暗暗钦佩,心道:此人是谁?
  身手如此了得?
  他与风清扬见过几面,却是尽在剑上打交道,于他的拳脚路数丝毫不知,故此认不出来。
  这时安静已在账中吹响哨子,静夜之中,哨声尖锐,直冲云霄,四周人声渐动,更有脚步声向这边涌来。
  风清扬见这般缠斗自己脱身不得,那也只好出剑,期望在三招两式中将他逼退,自己才好脱身。
  纵使被他认出,那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左手与他拆解,右手拔出长剑,反身刺了出去。
  任我行措手不及,被他连刺三剑,迫得左躲右闪,退了两步。
  风清扬只争在这瞬间,身形有如一鹤如天,飞纵出去。
  任我行见此人轻功好得出奇,灵机一动,探手于怀,弹出一颗旗花。
  那旗花呜呜声响,升高四丈,“啪”地爆烈开来,霎时间二十余丈之内被点得通明。风清扬的侧脸也在这一照之下看得清清楚楚。
  任我行大惊,脱口叫道:“风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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