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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沈庄秘辛
2025-04-02  作者:阳朔  来源:阳朔作品集  点击:

  许飞扬出道不久,涉世尚浅,对于武林人物,也是耳闻的多,谋面的少。
  耳听得这些人相互攀扯交情,纵谈武林趣事,也觉得有趣,更把一个个人名和具体人物对上号了,心里不禁暗叹一声惭愧,相比较而言自己真成了井底之蛙了。
  雁荡七剑与许飞扬相距甚远,若非老三孙雷故意提气发音,许飞扬也听不到他们说话。
  不单他听到了,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到了。
  但谁也料想不到,竟是绿林魁首黑豹率先应声附和,无人不知这两家乃是生死对头。
  七年前黑豹拐走了雁荡七剑中老五莫云的未婚妻,对于雁荡七剑自然是莫大的耻辱,于是雁荡七剑满天下搜寻黑豹的下落。
  然而黑豹躲在云雾山中发号施令,根本不出山一步,若让雁荡七剑进入云雾山中直捣绿林总舵,这七人虽然鲁莽,这点自知之明也还是有的。
  不知是沈家庄负责接待的管事不知道这层关系,还是对武林中人的恩恩怨怨根本不介意,竟把这两伙人安排到了一块。
  莫云一见黑豹,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不必有人拦阻他,他根本就不会去动拔剑的念头,在这里相寻仇滋事,就绝不是凶险与否的问题了。
  大家一听雁荡七剑在讨论沈庄主为何不练武功的问题,都来了兴致。
  待见到一对生死怨家居然一唱一和,配合默契,俨若练就多年的搭档一般,又都忍俊不住,却也没人敢笑出声来,知道一笑出来便是同时开罪了两家,为自己平空树了两大强敌,只好强行忍住。
  孙雷也甚是尴尬,但既然开了声也只好接续下去,心里只祈盼该死的黑豹可千万别再答碴,他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又说道:“所以我说沈庄主他老人家虽然不会武功,却是真正的武林之王,不,应该是武林皇帝”。
  此言一出,当真是四座皆惊,窃议声大起。
  沈家秀并不算武林中人,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实,孙雷却把他硬性提升为武林之王,甚至称他为武林皇帝,委实过于匪夷所思。
  旋即有不少人的目光投向白道武林盟主—长江帮帮主李如龙和许飞扬脸上,静待这二人的反应。
  虽然白道、黑道、绿林道三足鼎立。但连黑道和绿林道也承认白道才是武林中的正统,白道盟主倒也略有武林之王的味道,而在所有门派中,剑仙门地位最高,虽历代只传一人,却有统领天下的威权,比之为武林皇帝也差不多,所以许多人觉得孙雷这番话大大冒犯了许飞扬和李如龙。
  李如龙执杯在手,如同坐佛,对孙雷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许飞扬只是觉得这种比喻不伦不类之至,直是信口胡言,不由得笑了出来。
  孙雷见到众人惊诧的神色,已自知失言,心里也是一惊,额上登见冷汗,但自恃这是在沈家庄,捧沈庄主的臭脚即便受人齿冷,也没人敢公然反驳,否则就是不给主人面子,所以也无太大的惧意。
  待见李如龙装聋作哑,许飞扬笑得毫无恶意,愈发心雄胆壮,准备趁此良机再好好捧捧沈庄主,不图别的,只为了表达一下自己对恩人的感激之情。
  殊不料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历代开国英主可都是会武功的,熊包软皮蛋怎能马上取天下。”
  孙雷腹中草拟好的一大堆颂词登时窒住。
  循声望去,却找不到人,厅里的人也都循声瞻望,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敢在此种场合发此不同意见,人头摇来晃去,却连声音发出处都搞乱了。
  有些人心里也不禁打了个转儿:是啊,沈家祖先没有习武的吗?为何历代都酷嗜武术却无一人修习呢?
  不过见识最广的人也不过掌握些沈家祖宗上推至七八代时的情况,虽然很少,但那时沈家主人好武而不习武就和今天一样。
  众人念头尚未转完,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再度响起:“历代无不亡之国,千年无不散的筵席,诸位尽情吃,尽情喝吧,以后就没有了。”
  真是一语激起千层浪,大厅里的几千号人正陶醉在美酒佳肴中,满怀对主人的感激之情,蓦闻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拍案而起,起身后却不知冲谁发难,便摇头晃脑,四下里寻觅,几千颗人头摇晃在酒气的气氛中,如同中了什么邪术似的,场面也煞是可观。
  “腹语术”!不知有谁大喊了一声。
  众人激愤的脑子清醒了一些,难怪找不到说话的人,一定是谁用了该死的腹语术。
  而腹语术发出的声音是无法凭耳朵来测定方位的,众人的头刹那间停止晃动,还是中了邪的样子。
  都在心里回想武林中有谁会这门功夫,可怎么也想不出,一时间有的面面相觑,有的面现迷惘,有的则陷入沉思状。
  许飞扬从声音第一次发出已然知道其位置,他不是靠耳朵,而是靠意念感应,但他觉得那人说出的话也有道理,所以没有揭破,待这声音再度发出后,他忽然有种感觉,如同灵感忽然降临一样:此人一定和沈庄主的求援有关,言念及此,他不再犹豫,大喝一声:“人在窗外”。
  他纵身跃起,平平飞出,如大鸟滑翔一般,临到半开的窗子前,并不换气,也不借力,身子蓦然一折,如游鱼般从狭小的缝隙里滑了出去。
  众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心旷神怡,这正是所有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又是无法修炼到的境界,只能存诸梦想,诉诸于想像。
  蓦然间见到有人施出,真如同白日里见到天女下凡一般,说不出的心花怒放。
  好半天,大厅里才响起震雷般的叫好声,击掌声、跺地声乱成一片。震得迎宾楼里缝隙间几百年积存下来的灰尘在空中飞扬,籁籁下落。
  许飞扬一出窗外,立地站定,眼睛向上看去,但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如壁虎般贴在墙壁上,即便在快满月的夜晚也难以发现,此人显然是在窃听。
  许飞扬平地拔起身形,在中途手指一搭墙壁,借力上升,直冲黑影冲去。
  那黑影不动则已,一动也快得惊人。
  一闪之间已然翻上楼顶,许飞扬随后追至,那黑影却如跳楼自杀一般,从几十丈高的楼上奋力向前冲去,犹如星丸弹掷,落到几十米开外的草坪上,然后化作一道黑线,滚滚向庄外飞驰,几个起落间便化成一个黑点,消逝在远方的无边夜色里。
  许飞扬也惊异于来人的身手不凡,虽然自忖追得上,却没有去追,他站在楼顶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沈庄主真是遇到了大麻烦了。
  他游目四顾,在楼后面的草树丛里又发现一道人影,他心下暗道:来的人还不少,看你往哪里逃,身子向下一冲,平稳的飞下,没带起丝毫的风声。
  这一式若让大厅里的武林人士见到,怕是连叫好声也发不出来了。
  冲至地面,他脚尖点地,立定身形,又悄然无声地向那道黑影突袭。
  他掀开浓密的树丛,正欲出手将那道黑影擒住,蓦地里如中雷击,愣怔当地。
  但见清冷的夜光下,一位少女站在草丛里,正低头观赏一朵绽放的牡丹,恍然间许飞扬觉得空间倒错,一定是误入了仙子的花园。
  那少女并没听到任何声响,心里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到了她身边,她侧过头,看到从树丛里探过头来的许飞扬,略观惊诧神色,旋即微微一笑。
  这可不是拈花微笑式的顿悟,许飞扬刹那间感到脑子嗡的一声,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向四面迸射,整个身子也空虚飘荡,已无我身之存在。
  那少女看了他一副痴痴迷迷、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甜甜的甚是受用,微笑道:“你是谁啊?”
  “你是谁啊”?
  许飞扬并不是想反问,而是晕晕登登中机械地重复了一句。
  “是我在问你啊”,少女咯咯的笑出声来,“你是想问我的名字吗?那可不能随便告诉你,你若想知道就去问家父好了”。
  “家父是谁啊”?
  许飞扬听到那银铃般的笑声,如同一滴滴甘泉渗入心田,心荡神怡,脑子已无法正常思维了。
  那少女一愣,蛾眉微蹙,感到又可气又好笑,纤足一跺道:“你这人看着蛮老实的,怎么这样坏呀,我说的是我的家父,可不是你的,偷着占人家的便宜”,说完,脸上微红,现出小女子的忸怩,低头拈带不语。
  一阵夜风吹过,许飞扬总算清醒过来一些,不过还是有置身梦幻的感觉。
  他觉得脸在发烫,心在胸膛里怦怦乱跳,好似有个巨人在里面猛擂战鼓。
  “你的名字也得问过你父亲才能说吗”?那少女等了一会儿,见许飞扬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一副讪讪的表情,只得主动开口,打破冷场,她自己也奇怪,今天怎么这样想和人说话,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位武林侠少。
  “许飞扬”。
  他感到口干舌燥,嘴里仿佛塞满了沙子,无比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你就是许飞扬啊?”少女大是诧异,意似不信,她上上下下打量许飞扬半天,冲口道:“你不会是假冒的吧”?
  “许飞扬有什么了不起,我假冒他干什么?”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像。”那少女又偷偷掩嘴笑了起来。
  “我就是我自己,哪有什么像不像的问题”。许飞扬苦笑着说,这一会儿他倒是感觉自己头脑清醒了,但一看到那少女如花笑靥,心旌又摇荡起来。
  “剑仙门的传人是剑神啊。”少女一边继续打量着他,一边微笑,显然对他的身份饶有趣味。
  “剑神就应该是个老头,须髯垂胸,白发飘拂,红光满面,手执长剑做金刚怒目状。”少女一边想像着一边说。
  “那是我的祖师爷的样子,姑娘怎会知道?”在剑仙门供奉的第三代祖师许正阳的画像倒确实就是这副样子。
  “我就是知道,怎么知道的不告诉你。”那少女调皮的一笑。
  许飞扬开口想说什么,张开口才发现什么话也没有。
  少女的目光又转向那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上,忽然叹了口气,如水的眸子里流露出不胜怜惜之意。
  “怎么了?”许飞扬轻声问道,那声叹息如同一枚细针,使他的心痛了一下。
  那少女抬起头,正想说什么,忽听后面远处传来一迭声的叫喊:“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语声甚是惶急。
  那少女蓦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他们在找我,我得走了。”
  “再见。”许飞扬的心陡然缩紧。
  “不会有再见了,”那少女摇摇头,脸上现出一丝凄凉痛楚的神情,又叹了口气,“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是诀别,不可能再见了。”
  许飞扬的心瞬间碎了,既是因为她脸上那种表情,也是因为她那句话,但击碎他的心的却是那少女内心里更深一层的什么东西。
  他虽然看不到,摸不到,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一种充塞身心的无望而又巨大的痛苦。
  那少女伸出纤手,折下那朵牡丹,送到许飞扬手边,笑道:“送给你吧。”转身踏着细碎的莲步朝越来越惶急的喊声处走去。
  许飞扬接住鲜花,望着渐去渐远的身影。
  轻飘的长发……湖绿色的衣裙……轻盈如鹿的步履……纤腰扭摆的美妙韵律……手中的鲜花……一切的一切在瞬间凝结成一个永远不会磨蚀的意象深刻在脑海中,唤醒他内心与生俱来的情感,汹涌澎湃,迅疾地涌没全身。
  “我一定会再见到你的……”
  他仿佛溺水之人在覆顶之际拼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而他却已不清楚是这样想的,还是这样喊的了。
  沈家秀站在书房中间,用贪婪的目光扫视着屋里的每件器物。
  十余代的豪富,十余代的收集,使得屋里每件器物都是价值连城的奇珍。
  有一些沈家秀还知道他们的来历,而更多的连他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只知道这都是祖宗传留下来的宝物,可遇而不可求才是这些宝物的真正价值,仅仅值钱贵重还没有资格进入这间屋子。
  厚重的橡木门悄然打开,沈禄猫一般无声地走进来,面色却极为凝重。
  “老爷,有人潜入了庄里。”
  “噢,”沈家秀眉毛一扬,似是惊讶,又似是早已料到,“来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庄里的守卫都没有发现,还是许少侠把他找了出来,不过还是让他溜走了。”沈禄把迎宾楼的事简略说了一下。
  “来了,他们终于来了,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沈家秀喟然一声长叹,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出了会神。
  “老爷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也知道,也不知道。”
  “这……”沈禄满头雾水。
  “你不必猜了,”沈家秀平静的说,“这件事你是猜不出来的,不让你知道只是因为你没必要知道,你都不知道也就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我知道就已足够了。”
  “老爷,小的不是多嘴多事,只是想替老爷分些忧。”沈禄满脸渴求的说。
  “我知道,阿禄,这些年里什么事不都是你为我做吗?可是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来做,你替我不了。”
  “那我再出去多添些人手,加强警卫。”
  “不必了,人手多也未必管用,反而闹得鸡犬不宁。”沈家秀摇了摇头。
  “老爷,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啊,不能……”沈禄没有说出“坐以待毙”这四字,他说时也是无心的,但当“坐以待毙”四字要说出来时,他恍然间如同佛家顿悟一般,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图。
  “老爷,不能啊……”他一下子扑倒在沈家秀面前,扶着沈家秀的双膝,近乎哀求的叫着。
  “起来吧,事情没你想的那样糟。”
  “老爷,你是在骗我,你可从来没骗过阿禄啊。”沈禄看着沈家秀眼中闪烁的眼神,想到这些日子来交代自己做的许多事情,他彻底明白了,主子真是遇到大麻烦了,而且比能想到的还要糟,但究竟是什么麻烦他就不得而知了。
  “混帐东西,敢说我骗人,我这一辈子骗过人吗?还没有人说过我沈家秀骗人哪。”沈家秀在沈禄犀利目光的逼视下,显得慌乱而又软弱,他知道要骗过与自己朝夕相处四十多年的沈禄,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用发火来掩饰了。
  “老爷,您放宽心,不管有多大的麻烦,小的替您解决。”沈禄明白了以后,倒不怎么害怕了,他站起身来,已充满了信心。
  “都是不着边际的废话,你如果办得了,我还着什么急,不早吩咐你办了吗?”沈家秀回到扶手椅前坐下,喝了口茶。
  沈禄怔住了,他脑子里飞速思索,猜想任何一种可能性。
  沈家的历代庄主虽然不习武,可庄内的八大总管和几百名侍卫却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沈家庄的实力不输于武林中任何一家门派,何况沈家世代在武林中普施恩惠,广结善缘,足可左右武林大势,根本不会有任何麻烦,更不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明白了,一定是天师府,这倒是有些麻烦”,沈禄猜来想去,也只有五大世家之首的天师世家能对沈庄构成威胁。
  “不是,我和张天师虽素无交情,却也谈不上恩怨。”
  “不是五大世家,难道是四大禁地?”
  四大禁地在武林中最为神秘,也不知具体从哪一年开始,忽然有四个地方被人划定范围,严禁任何人进入,四周均有醒目的告示牌,上面用朱笔大书:踏入一步者死。
  几百年来自然也有许多不信邪的人,自恃艺高胆大,决意踏入禁地探秘,结果一个个如石沉大海,彻底消失了踪迹,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敢以性命来作尝试了。
  而四大禁地的人也从不在江湖走动,所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也无人知晓。
  “不是四大禁地。”
  “那就没什么门派了,总不会是剑仙门吧。”
  “我说过你猜不到的。”沈家秀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西方一块浓厚的乌云发呆。
  那朵乌云在缓慢移动,已遮没了许多星辰,正在向月亮靠近,看来下半夜不会有月光了。
  “看到那里没有?乌云笼罩,现在它还只是一块,当它的势力壮大,扩散到整个天空后,不单会星月无光,恐怕我们在白天也见不到太阳了。”
  沈禄站在沈家秀身旁,从那朵乌云上他看不出什么,他在心里细细品味着主子的话,蓦地头脑中灵光闪现,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喊道:“是……”
  “西方魔教。”
  沈家秀很平静的替他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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