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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2025-03-29  作者:阳朔  来源:阳朔作品集  点击:

  马如龙喘口气道:“没什么,但我不会这上面的一个字,其实你最好都不看,看了也赶快忘掉,窥见渊中鱼,不详!”
  他又想起了海盗船上那惊心动魄,却也令他心碎的一幕,过后无数次他都没想过,假如自己不看到那一幕,甚至自己不上海盗船,他和新月就不会分开,至今还是江湖中逍遥快活的情侣,但他看到了,一切都改变了。
  他从许靖雯惶惶汲汲于找这个本子,就知道上面记载的绝不是峨嵋派的功德,而且它不仅与峨嵋派有关,与玉海师太有关,更与许靖雯有莫大的关系,他不敢猜测会是什么,但他绝不想知道,直面人生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无情。
  许靖雯并不完全明白他的话,却也颇有同感,苦笑道:“你说得对,其实我都不应该看,你不看也好。”
  她站起身,走到一盏灯前,把灯罩掀开,把本子放在火上点燃,直到烧得差不多了,才扔到一个香鼎里,看着它彻底燃成灰烬。
  马如龙笑道:“你心里的石头烧成灰了,我们也该走了。”他牵着许靖雯的手,不循原路,而是从一扇小门出去,门后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一上甬道,马如龙就蹲下身,笑道:“许大掌门,请上马吧,这条道上的机关比你们峨眉山的猴子还多。”
  许靖雯笑了起来,积布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老实不客气地伏在他背上,叫了声:“驾。”
  马如龙在甬道上忽东忽西,左扭右摆,时而斜行,时而跳跃,宛如街上的醉汉,许靖雯把脸贴在他厚实的背上,并没感觉到,她忽然道:“为这事我还没谢你呢,可还是想谢谢你。”
  马如龙道:“想谢就谢,不用客气,我什么都需要,不过你帮我看看,什么地方漏水了?”
  许靖雯不解,抬头四下望望,却一片模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流泪了,而且流得很多,马如龙背上湿了一大片,她娇羞不胜,捶他一拳,笑骂道:“死鬼,正经走你的路吧。”
  过了甬道,马如龙把她放下来,前面又是一条螺旋向上的阶梯。
  许靖雯忽然想起来,问道:“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了,上人的尸体怎会到了下面?是他的徒子徒孙干的吧?唐八唐九不会恁地好心。”
  马如龙道:“当然是他的徒子徒孙干的,上人自己了断后,我们出去便发现庄子空了,原来都藏到地下了,他们对上人倒真是忠诚不贰。”
  许靖雯道:“他们还想借我们的手为上人报仇,若是唐八兄弟不插进一手,我们来后看不到尸体,我师傅岂肯与你甘休?”
  走完盘旋阶梯,来到一个小小的平台上,马如龙嘘了一声,悄声道:“他们可能还在庄子里,我们上去后要小心了。”
  许靖雯点点头,手已握在剑柄上。
  马如龙轻轻推开推上的顶板,仅把眼睛露出,没发现有人,他凝神谛听,也没听到人的呼吸声,便把顶板推开,钻了出来,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张床下,他爬出床,左右看去,果然没人。
  许靖雯也从床底爬出来,还不忘把顶板复归原位,她俯在马如龙耳边道:“他们可能都走了,庄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马如龙隐身窗前,用手一指,许靖雯顺着他手指望去,一瞥之间便看见一双黑夜中闪亮的眼睛,谛视之下,更看到附近屋子墙角,门边一团团黑乎乎的影子,吐舌道:“该死的,人还不少呢,不过都是些没起色的货。”
  马如龙道:“不可大意,他们手中有暴雨梨花针,还有两架子母连环弹,若没这倚仗,他们岂敢上门送死。”
  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蓦听得有人低声喝道:“杀。”
  马如龙二人都不禁身体绷紧,以为被人发现了,要冲杀过来,马如龙左掌举起,意欲破窗而出,随后脚步声停止,又一声低喝:“马。”声音便又停息了。
  许靖雯瞪大眼睛,指指马如龙,满脸的惊讶,马如龙苦笑着点点头,意思是说,对,他们就是想杀我,许靖雯心中怒火陡生,用手做了个斩势,又做个抹势,意思是杀得一个不留。
  马如龙还只是在她冲向唐八是,看到她眼中闪现出如此暴盛的杀机,他心里杀意并不浓,却也知道不大开杀戒是不成了,点了点头。
  两人移动到门边,马如龙探头出去,左右看看,在几所房顶上也看到了人影,每个模糊的人影里都有一点闪亮的光芒,他知道这不是眼睛,而是一筒筒暴雨梨花针,他回头低声道:“这群混蛋还懂得点兵法呢,咱们要对付的是些难以下口的刺猬。”
  许靖雯点点头,她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不敢稍有怠忽,她不怕别的,最怕的是五毒教的桃花瘴,那毒雾只消吸入一丝,便成附骨之疽,终生拔除不掉,毒蛇螫手,壮士断腕,若中了桃花瘴的毒,便只有自我了断了。
  马如龙心中筹思方略,他可不想冲进暴雨梨花针和诸般暗器的火力网中,即便他不怕,也要为许靖雯着想,她的武功确属上乘,但离大成的境界还远着哪,火候经验均嫌稚嫩,也如同她的人一样。
  是以既要歼敌,又要以她的安全为第一,他知道下面有条巷道是通向庄外的,但他并不想逃避,毕竟他藏身此处,就是要引蛇出洞,总没有蛇已出洞,他却躲进洞里的道理。
  正想着,那停息的脚步声又向这里移来,两人都更紧地贴在墙上,从脚步声中听出一共是三个人,脚步声临近门前。
  许靖雯身形暴起,一剑刺出,正是峨嵋剑术七大杀着之一的一剑封喉,马如龙大惊,却也无暇思索,身子也如箭般射出,他右臂疾伸,已锁住一个张口欲呼的人的咽喉,这不过是最常见的锁喉功,但在他手上施出,已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他右手锁住,用力一捏,那人一声大叫便被生生剪断了,马如龙右手用力的同时,身形半转,左臂一旋,左肘已击在另一人的心口上,那人尚瞪眼惊愕,全然没反应过来,随即便像一根面条般,身子软软地对折过来,头几触及地面,软软地瘫了下去。
  此时许靖雯的剑才从那人咽喉中拔出,这人兀自直立不倒,瞪大了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她觉得自己出手够快了,不意马如龙后发现至,瞬息间已解决了两人。
  寻常的武功招式在他手上已是神奇莫测,高深的武功又化为寻常的举手投足,这几乎已是武学最高境界。
  在峨嵋派中,也只有她师傅玉海师太方臻此境界,但玉海师太也只能用本派原本就神奇莫测的招式,她明白金顶上人为何选择自裁了,那是他一生中最英明的抉择。
  马如龙似一匹骤然启动的奔马,两击得手后并不稍停,拉住许靖雯又向前面冲去,迎面几个人影动了一下,却又僵住了,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马如龙尚在半途,便低喝一声:“杀。”
  对面一个声音答道:“马。”
  他声音刚出口,也未看清人影,一缕劲风正中咽喉,他感觉自己是被一柄大锤击中了,其实只是一粒骰子。
  马如龙从他身旁疾冲而来,冷笑道:“口令错了。”
  右掌已拍上另一人的胸膛,许靖雯的长剑同时穿透了第三个人。这座房子前的三人小组也被无声地解决了。
  一个闪亮的东西向下垂落,马如龙伸手接住,那是一筒暴雨梨花针,他把三具尸体拖到墙角下,然后两人也在门前蹲下,四下观望,居然毫无反响,两旁的人影距这里很远,屋顶上的观察哨依然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马如龙低声道:“把他们身上的零碎都掏出来,找到他们的避瘴丸。”
  许靖雯道:“那是什么东西?”
  马如龙道:“桃花瘴的解药,但必须预先含在口中。”
  两人把三具尸体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摊在地上,许靖雯蹙眉道:“也不认识呀?”
  马如龙看着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大多是五毒教精擅的毒药,有蜡丸密封的,有装在小瓷瓶里的,也有几块黑糊糊的,好像是各种草药捣烂后制成的,都没有名目。
  马如龙认识避瘴丸,但也知道五毒教的避瘴丸并不是统一制作的,而是各人制各人的,也没有固定的形状和颜色,要鉴别出来并不容易。
  他拿起几块黑糊糊,饼状的东西放在鼻端嗅着,然后选定一块,掰下一点放入是口中,静待反应。
  许靖雯吓了一跳,傻大胆的她见过多了,却没见过敢把天下最毒教派的毒药放进嘴里的,想要阻止已然不及,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马如龙扑地吐出来,笑道:“就是它,没错。”
  他把三块一样的药饼放在许靖雯手里,又道:“这就是避瘴丸,但也别大意,能避则避。”
  许靖雯掰了一块,迟迟疑疑不敢放进嘴里,马如龙三笑道:“放心吧,若是毒药我已经中毒了。”
  许靖雯笑道:“我不是不放心,是太难闻了。”
  她也知道五毒教不仅毒药能杀人,各种解药也是杀人的利器,只有先中了某种毒,对治的解药才是解毒的良药,否则解药的毒性会更大,只有避瘴丸是预防瘴毒的,没有毒性,但如果先中了瘴毒,它也就毫无对治的效力,只是这药饼有股死鱼的腥臭,实难入口。
  月光不知何时从云层中爬出来,照亮了庄子。
  附近一幢屋顶上冻得手脚发僵的人蓦然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横躺着三具尸体,他还以为出现了幻觉,用力擦擦眼睛,怒目望去,他的心一下子缩紧了,手慌乱地摸到竹哨,放在嘴里,没命价吹起来。
  霎时间沉寂的庄子沸腾了,尖厉刺耳的竹哨四起,惊恐的询问声、责令声和杂沓的步履声交织一片。
  “什么事?”叶玉凤从睡梦中惊醒,冲出屋外,抓住能抓到的每一个从身边冲过的人问道。这些人却只能茫然地指指最先响起哨声的地方。
  贾南图冲到她身旁,沉声道:“教主,马如龙露面了,杀了咱们六个弟兄。”
  叶玉凤欣喜若狂:“好,总算等到他了,他没逃出去吧?”
  贾南图道:“没有,看样子他也没想逃。”
  他神色黯然,心情沉重,六个人的死状他都看到了,这六个人也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武功虽算不上一流高手,却也各擅所长,在武林中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竟尔一招未发就栽在人家手上了。
  哨声一响,马如龙和许靖雯就退回屋内,看着几拨人急冲而过,奔向他们出来的地方,才明白是那三具尸体被发现了,却没发现他们,但此地已不宜久留。
  他们从后窗出去,贴着墙角走,虽然月色空明,宽大的屋檐下依然是视线的死角,他们急速穿过几幢房子,又从后窗进去,能听到屋顶上有人在走动。
  “咱们为什么要逃?出去和他们死拼一场多痛快。
  许靖雯低声道,两次出手,她都是刚得手,目标却没了,颇感英雄无用武之地。
  马如龙低声道:“别急,死拼一场是免不了的,先尽量多敲掉他们些分散的人,若等他们都聚在一起,就杀不胜杀了。
  他心中想的其实是另一回事,这样三三两两地除掉,他心里没有过多的负罪感,若是五六十人聚在一起,再下手就等于屠门灭派了,这种血腥的事他还做不出,但也知道这种零零碎碎地敲,最后加在一起还是一样的事,但他怎么也不能让人家吓得亡命价逃,也就只有硬起心肠干下去了,这也是江湖中人的无奈。
  听着远处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刀剑碰撞物体的铿锵声以及喧嚣的人声,此处倒是静的很,房顶那人轻微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重,一声声仿佛踩在他们心上。
  许靖雯指指上面,低声道:“真要命,他就不能消停些吗?”
  马如龙选择这里藏身,原拟上面有人,下面不易被怀疑,他要好好想想怎样对付五毒教才既能迫他们知难而退,又不造成太重的杀孽,总不能真把他们杀光呀,孰料上面是个急性子的,一刻也闲不住,他也实在受不了了,低声道:“我去让他彻底消停下来,你在这里盯着,假如我被发现了,就把他们引开,你千万别动,有人进来你才能出手,切莫莽撞。”
  许靖雯点点头。
  马如龙又从后窗出去,轻轻一跃,手已钩住屋檐,慢慢露出头去,却见屋顶那人焦躁不安地踱着,眼睛却望着远处,他无声地翻上去,身子已贴在滑溜溜的瓦上,一点点向前爬行。
  那人正四处张望着,希冀找到马如龙的踪影,不意目标正在自己的脚下蠕蠕前行,他忽然感到腿上一麻,宛如抽筋似的,不由自主蹲了下来,随即只看到一张大手如魔爪般袭向自己的咽喉,意识遂告终止。
  马如龙把此人小心地摆好姿势,让他看起来依然是在坚守岗位,他把此人口袋里的物事也收掠一空,不仅有一筒暴雨梨花针,还有两颗霹雳雷火弹,他心中大喜,这东西在对付众人围攻上最具效力,他摸着滑溜溜的雷火弹,却纳闷五毒教是从哪儿搞到的。
  霹雳堂的每一颗雷火弹都是登记造册的,倘若丢失不会查不出,他们曾仔细核对过,雷武盗卖的只是两架子母连环弹,雷火弹一颗也没少,这东西唐门还仿造不出来。
  他摸着雷火弹光滑的外壳,觉得有些不对,他就着月光谛视有顷,恍然大悟,这是从子母连环弹上拆下来的,也就是说五毒教已把子母连环弹化整为零了。
  正思索着,下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旋即又是一阵刀剑撞击的声响,他心头一紧,两手一按屋瓦,已如一头大鸟般从前面落了下去,却见两个人正向屋内步步抢攻,声响也惊动了不少人向这里赶来。
  他心头略宽,这两人尚未攻进屋内,说明许靖雯安然无恙,他见两边的人越来越近,也顾不得有背后偷袭的嫌疑了,冲上前在每人背上印了一掌。
  许靖雯正奋力支撑,忽然间对手不再出招了,她并未多想,剑招不停,唰唰两剑在两人身上刺了两个透明窟窿,却诧异得手何以如此之易?随后便看到马如龙从两人中间露出脑袋来。
  她失笑道:“是你在后面帮我,这可不是我莽撞出手,是他们找上了我。”
  马如龙笑道:“现在他们全都找上我们了。”
  他左右观望,待两边人都已到一箭远的地方,蓦然抓起两具尸体分向两边甩去,口中还大喝一声:“呔!”
  两边的人蓦见一条硕大的人影扑向自己,还发出大喊,手中的暗器,刀剑的招式不约而同招呼上去。
  马如龙觑得真切,手中两颗霹雳雷火弹这才出手,轰隆两声巨响,刺耳的闪光过后,两边六个人发出一声声惨叫,都趴到地上,生死不明。马如龙却闭上了眼睛,这并不是他喜欢的方式,但他却没有挑选的余地。
  继续赶来的人都停住了脚步,神情恐惧地观望着,霹雳堂的火器在江湖中出现的频率并不高,他们也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场景,霹雳堂能雄居唐门、五毒教之上,良有以也。
  趁着片刻的停滞与混乱,马如龙和许靖雯又从后窗出去,马如龙还塞到她手里一筒暴雨梨花针,告诉她要在对手聚在一处的时候才能用,这东西他也只有两筒。
  两人运展轻功,借助屋檐、墙角下的阴影藏身,又潜入一间屋里,许靖雯笑道:“咱们就这样和他们玩下去,这叫生死迷藏,蛮刺激的。”
  马如龙叹道:“五毒教主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应该把全部人马隐藏在屋子里,而不是亮在明面上,那样处处遭受攻击的就是咱们了。”
  许靖雯道:“但愿她别转过这个弯儿来,不然每间屋子都成了陷阱了。”
  马如龙看着她满脸兴奋的神情,眼睛也晶莹闪亮,好像一个孩子在玩好玩刺激的游戏,心里叹了口气,他并不想玩这种游戏,他只是想找到五毒教主,弄清楚其中的缘由,假如有必要,也只诛元凶,不殃及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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