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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2025-03-29  作者:阳朔  来源:阳朔作品集  点击:

  马如龙一听到那声惨叫,身子已本能地射了出去,他窜到街上时看见远处两条人影如两缕青烟闪过街角,他街尾直追,中间只看了一眼街道上那同样大小的洞穴,明白唐九二人是从地下通道逃出来的。
  其实这条地下通道并非唐九二人所挖,而是房子租好后由唐门中人挖掘的。
  这样的地下通道一共有五条,有的在庭院里,有的在厢房里,还有条最隐秘的则在院中的水井里,这里是他们预作城里最后的退步,也是预防一旦被人从外面包围,里面的人可以分别从地下通道逃出。
  过后这五条通道的四条被找到了,水井里的通道则是几年后屋主派人下去淘井才发现的。
  唐九本来也是选择了这条最隐秘的通道,但他们走到庭院时,已听到了马如龙三人逼近大门的轻微脚步声,心中一急,便选择的已经走到的庭院中的这条。
  马如龙转过街角,便看到前面两条人影正在街道中间,他心里有了底儿,那两人的轻功比自己还是稍逊一筹,前面两人也发现他追了上来,愈发提气狂奔。
  马如龙却不急了,只是稳稳保持住距离,这等提气狂奔固然可把速度提至最高,却也最耗内息,支持不了多久,终有气衰力竭之时。
  他自习通“胎息术”后,气力之悠长已是举世无比,用口鼻呼吸,无论气息多长,终究要换气,而胎息术则是用皮肤呼吸,呼吸同步,是以气息绵绵永无尽期,只是胎息术在水中比在空气中要顺畅得多。
  马如龙习通此术不久,还未能达到两者同一的境界,他一调用胎息术,又在急掠狂奔中,也如久居内陆的人初上藏北高原,微有呼吸不畅之感,饶是如此,无需换气,已使他在这场追逐中占尽上风。
  唐九玉奴一口气窜过了五条街巷,回头一望,马如龙依然跟在后面,两人前掠之势稍衰,距离又大幅拉近,而且他身后又有两条人影追了上来。
  他一咬牙,抖手又打出一蓬毒砂,希冀阻他一阻,玉奴也抖手打出一团物事儿,在空中炸开,一团浓黑的气体在街道上弥漫开来。
  马如龙一掌拍去,把毒砂震落,大喝一声:“桃花瘴,小心!”身势却丝毫不停,直冲过那片雾墙,他不用口鼻呼吸,这类气体毒物对他毫无作用。
  后面追上来的许靖雯和雷霆一听“桃花瘴”三字,都心头一跳,忙不迭跃起,分别跳到两旁的屋顶上,同时屏住呼吸,唯恐有一丝瘴气吸入,便成附骨之疽。
  唐九和玉奴刚换过一口气,却见马如龙已冲过雾墙,距他们只有五丈左右,二人心中大骇,忙不迭又奋身前掠,此时许靖雯和雷霆已从屋顶上左右包抄过来。
  “这样逃不是法子,咱们会被他追得累死的。”玉奴一边逃,一边气喘吁吁道,唐九道:“逃到哪儿算到哪儿,实在不行就回头和他们拼了。”
  两人一开口说话,气息外泄,速度又慢了些。
  马如龙趁机又拉近了一丈的距离,两人的身形已是清晰入目,月光下玉奴那两条秀劲的腿掠奔之势正和他铭记脑海中的一样,他倒不急于抓他们了,很想多欣赏一会这两条腿掠动时的美妙姿态,他很少见过有人能把轻功和美融合得如此之妙。
  唐九和玉奴惶急之下,再度催运内力,身形直如电闪,又转进一条小巷。
  马如龙却是心中笃定,他们愈是这样透支内力,离油尽灯枯的地步愈近,他已可想见二人耗尽最后一丝内力,虚脱地瘫软在地上,这两人设下的装置曾把他吓得几欲虚脱,他也很想让他们尝尝这滋味。
  雷霆和许靖雯两人在房顶上的路到了头儿,跳了下来,紧随马如龙身后,二人心中狂喜,只要再靠近两丈,雷霆的霹雳雷火弹就可以出手了,即便击不中,阻止他们一阻,就进入许靖雯长剑攻击距离内了。
  唐九和玉奴逃到巷子尽头,又向右折去,马如龙三人也疾冲过去。
  忽然巷角转出三条人影,手中各有一点闪亮晶晶的东西,马如龙顿时大惊失色,急急煞住身形,他来不及提醒,右掌一推,恰好把冲上来的雷霆推入一间窗户里,左臂一伸,挟住了许靖雯,欲向左避,左边却是一堵厚实的砖墙,他只好奋力上跃,在空中身子一折,落在了房顶上。
  他身形方起,小巷里银光暴射,许靖雯不明所以,被他急急搂在怀里,又羞又急,欲待挣扎,却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待看到巷子里刺眼夺目的白光,心里方始恍然。
  雷霆跌进一间放置杂物的库房,那股强光也刺得他闭上了眼睛,他依稀还记得那三人所占的方位,抖手打出三粒霹雳雷火弹。
  巷子尽头三声巨响,马如龙已松开许靖雯,从房顶追过去,两人被当场炸倒,一人伤了右腿,正一瘸一拐地逃着,他奋身扑下,已揪住那人后颈,喝道:“你是什么人?”再四下望去,唐九二人已不见踪影。
  他感到手中提着的人越来越重,越来越向下垂,心知有异,把那人转过来一看,口鼻均沁出黑色的血沫,已经死了。
  他恼怒之下,把那人掼在地上,他又走过去看看另两人,雷霆的准头真是没说的,这两人都是胸口中弹,被炸开一个大洞,胸骨一根根支将出来,当然,想问他们什么话也是不可能了。
  许靖雯看了一眼,急忙扭头走开,胃里一阵恶心,雷霆却在死尸上踢了一脚,怒道:“一者熟的鸭子却飞了,都是这三个死倒搅了局。”
  “死倒”是指无家可归,因冻饿死于街上的人。
  “都怪我太大意了。”马如龙痛悔万分,他是优势感太强了,只想像猎狗撵兔子般把那二人累得瘫倒在地为止,却忘了唐九二人并非孤军作战,他早就提出却没找到证据的外围保护层公开了亮相了。
  三人又搜索了几条街区,却毫无所得,只得快快返回国泰客栈。
  客栈内外灯火通明,布满了三府高手,金五伦一见三人沮丧的样子,便拍手笑道:“唐九跑了吧?这也没什么。
  “他老子的轻功可是西南之最,他又是唐门中轻功最好的,跑得快没什么奇怪的,这次没抓到还有下次嘛,来,喝杯酒解解渴。”
  马如龙泄愤似的把一大杯葡萄酒一口喝干,他最不能宽恕自己的是,竟因贪恶欣赏那女人两腿的美色而贻误战机,他可并非好色之徒啊。
  雷霆最喜欢金府的葡萄酒了,又跑得口渴,喝了一杯,又自己斟满,许靖雯只是抿了一小口,对谢玉娇道:“姑姑,已经马上要追上了,却出来三个黑衣人搅局,若非马公子反应快,我和雷堂主又要遭他们暗算了。”
  说着把那场遭遇战讲了一遍,说到马如龙挟着她跳上房顶躲避时,神色颇有些忸怩,却也毫无所隐。
  金五伦和谢玉娇都听得惊心动魄,心头栗栗,在那种短距离内,反应稍慢,横尸街头的就不是那三个人了。
  金五伦骂道:“王八蛋,逃命还不忘给咱们设圈套,下次遇到,当场击毙,绝不能想抓活的。”
  谢玉娇问道:“那三人是唐门中人吗?”
  许靖雯道:“不是,唐门中人我大多认得,却从未见过这三人。”
  马如龙接过雷霆又给他斟满的酒,说道:“他们是五毒教的人,那女人在我们追赶时打出了桃花瘴。
  “这三人身上也各有一枚。”
  他从腰囊中摸出三枚绿莹莹的叶子包裹的圆团,放在桌上。
  金五伦和谢玉娇都倒吸一口冷气,桃花瘴是五毒教镇教至宝,也是五毒教弟子必备的救命法宝。
  据说这是采集南疆七八月间的瘴毒,又混合四十八种剧毒融合而成,这种剧毒并不会使人立时毙命,而是逐年逐月地麻痹中毒者的周身神经,直至一年后周身神经坏死,只得瘫在床上,连手指、脚趾都不能动一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历来中了桃花瘴的人能选择的最佳途径就是:拔剑自杀。
  金五伦愤然骂道:“妖魔小丑,也敢到我中原兴风作浪。”
  谢玉娇却惑然不解道:“五毒教和唐门可是生死对头,这两家怎么走到一处了?”
  马如龙也是揣摩不透,江湖上使暗器则是唐门和霹雳堂,使毒则是唐门和五毒教,唐门和霹雳堂、五毒教都是对头。
  不过唐门和霹雳堂只是在生意上较劲儿,并没明显的冲突。
  而唐门因每年都要到南疆采集毒物来淬炼暗器,屡屡与五毒教发生冲突,两家几乎每隔几年便要发生一场流血大战。所以他发现站在唐门后面的竟然是五毒教,直感匪夷所思。
  唐九并不知道有三个人为他的逃出付出了性命,他只是被追急了,只知一口气不停地向前逃窜,似乎是要证明任何人想和他玩狗撵兔子的游戏都是愚蠢的,他比兔子跑得快多了。
  两人一口气逃出了城,到了山上,唐九却又狐疑起来,怕是马如龙故意放他们逃回,随后跟踪,以便找到他的老巢。
  他和玉奴两人一前一后,在山中绕了几个大圈子,确认身后绝对无人跟踪,才回到了那间茅草屋。
  两人均精疲力竭,连一身的灰尘也顾不得洗,一头倒在床上便死狗般睡过去了。一直睡到午后,唐九才起来,到附近的小溪中洗去头脸的灰尘,换身衣服,然后就走进另一间屋子,被子母连环弹和暴雨梨花针摆在桌子上,研究如何组装。
  玉奴先是在小溪中洗脸梳头,然后慢慢涉水过膝,走到一棵大树后面,她解开裤子蹲下,假装小解的样子,眼睛却四处张望半天,这才伸手抚摸大树的树干。
  她摸了一会儿,找到了那条裂缝,轻轻向下一揭,一块树皮揭了下来,里面粘附着一张纸条,她先把纸条握在手里,把树皮又放了回去,四下按了按,直到看不出任何痕迹,这才又向四周扫了几眼,打开纸条。
  她看完后,把纸条撕碎,放入口中嚼碎咽下,起身把裤子系好,又袅袅娜娜地涉水而回,她看到唐九正弓着身子,全神贯注地对付那些圆球、圆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她转身靠在墙上,泪水如小溪般奔流而下,无声地抽咽。
  “教主,他们已回到山里了,指令也已经发出了。”一个黑衣人恭恭敬敬地报告。
  “知道了。”一身黑袍的中年女人漫应一声,挥挥手,命他退下。她坐在一张桌子前,正细心烹着一壶浓浓的普洱茶,她身后有四人垂手侍立,虽是在室内,周围又都是她心腹,她脸上的面纱依然不肯摘去。
  “教主,唐家兄弟算是彻底栽了,咱们怎么办?昨晚三个弟兄失手,虽没被人生擒,估计那个马如龙也不难想到是我们。”一个脸形瘦长如马的黑衣人道。
  中年女人从刚烹好的茶壶里斟出一小盅滚烫发黑的普洱茶,嗅着浓酽的茶香已是精神一振,她浅饮一小口,缓缓道:“要出手就不能怕人家识破你,他们知道又如何?
  “马如龙是被江湖中人渲染吹嘘得过头了,昨晚咱们也看到了,他追了大半个金陵城,也没追上唐九。
  “过后咱们几个弟兄现身,也就是瞬间之差,被他逃了过去。
  “他的功力固然不弱,却也没有想像中那般神奇,他即便找上门来,咱们也足可一战。”
  “教主,”马脸黑衣人道:“这里不是南疆,咱们是在人家的地盘里,唐家兄弟栽了,也并非战之过,只是人单势孤敌不过人家人多势众。”
  五毒教主点头道:“你顾虑的极是,但既已选择在这里动手,顾虑也无济于事。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唐八死了,假如唐九再死了,我们能否把子母连环弹和暴雨梨花针组装起来?
  “老苏,你是咱教中最擅长暗器火器的行家,可有十足的把握?”
  一个身形矮胖,年过五旬的秃顶男人进前一步道:“教主放心,属下也潜心研究几个月了,那两样东西仿造是造不出来,若说组装在一起绝无问题。”
  五毒教主道:“好,老苏。下一步就全指望你了,还有三架子母连环弹,本教主可把金陵城来个开膛破肚,扫灭金陵三府!”
  “五毒教主叶玉凤,汉苗混血,母亲就是上一代教主巫倩倩”。
  午后,众人又围坐一起,谢玉娇向大家讲述五毒教主的来历,她年轻时游历江湖,出嫁到王府后,王府行盐遍及四方,对江湖各派都了如指掌。
  她继续道:“巫倩倩年轻时爱上了仙霞派弟子叶平。
  “叶平却不爱她,她便把叶平强掳至南疆,威逼成婚,生下了叶玉凤,婚后三年,叶平抑郁而死。
  “也有人说他是和巫倩倩侍女偷情,被她扔进万蛇洞中,被万蛇噬体而死。
  “二十年前,巫倩倩因遭她饲养的金线王蛇反噬而死,叶玉凤便继任教主,她固是叶平的亲生女儿,五毒教和仙霞派的恩怨也就消除了。
  “又因仙霞派而和中原各大派的关系有所改善,五毒教原被中原人视若蛇蝎,竟因她的血统关系又被中原人士所接受。”
  许靖雯道:“姑姑,我听说叶大教主也是她母亲那样如蛇蝎般恶毒的女人?”
  谢玉娇叹道:“那时后来的事了,开始时她人长得漂亮,又会说话,又会办事,各派首脑没有不喜爱她的。
  “仙霞派掌门还让她在仙霞派弟子中任择夫婿,把上一代的仇怨婚姻转化为这一代的喜谛良缘。
  “对她的喜爱可见一斑。
  “她却认为仙霞派乃一僻远小派,不屑一顾,转而在中原高攀上一位名门俊彦,婚后三年,忽然发生惨变,她被夫婿毁了容,她也把夫婿毒死。
  “五毒教又全体出动,把她夫婿一门屠灭。
  “这是当年江湖上最大的惨案,待中原各派合力围剿时,无毒教却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南疆。
  “她夫婿一家被灭,各派也不愿为地下的亡魂涉险而入,此事也就作罢。
  “但当时各派曾立下盟约:五毒教中人踏入中原一步者死。
  “叶玉凤也针锋相对,在南疆立了块牌子。
  “上书:汉人踏入一步者死!
  “快二十年了,事情也早被人淡忘了。
  “这些年,五毒教中人也常常进入中原,但据说叶玉凤的确没再踏入过中原一步。
  “唐门和五毒教流血冲突,起因也是因她的那条禁令。”
  许靖雯问道:“那次惨变究竟因为什么?”
  谢玉娇道:“当时知情的人都死了。
  “叶玉凤又绝口不吐露一字,也就无人知情了。
  “五毒教诸般用毒法门已是出神入化,又精于放蛊,现今武林中人也还是畏之如蛇蝎。
  “这次难道是叶玉凤不甘寂寞,想重入中原大展拳脚,所以驱使唐门为之先导?
  “表面看倒也说得通,只是唐门焉肯作仇敌的马前卒?这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了。”
  雷霆笑道:“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它,反正有人对付咱们,咱们就先对付他。
  “夫人,我始终不敢相信,五毒教的人真的会放蛊吗?又真的有蛊吗?”
  谢玉娇道:“这倒是有的,其实不只五毒教中人,许多苗女也会。
  “不过是把她们养的蛊投放到粥里或茶水里,你一误服下去,蛊虫就会在你体内作乱。
  “至于传说中五毒教中厉害人物的蛊虫,是他们自身精血饲养而成,已与主人心灵相应。
  “一旦进入宿主体内,宿主就只有听命于放蛊者的摆布了,其他神乎其神的说法更多,我也不敢确信,却也不敢断定没有。
  “五毒教原名巫毒教,即因精于放蛊而来,蛊虫也是五毒教的神虫,但其实防蛊比防毒容易得多。
  “蛊虫毕竟是肉眼可见的,而五毒教使毒的法门着实令人叫绝,常常令人不知不觉中便中了他们的无影奇毒,在这点上,唐门只怕也要自叹不如。”
  金六甲走进来,递给金五伦一张纸,金五伦看后,大喜道:“有消息了,唐九他们是躲在钟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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