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曲销魂 湖上行舟 二度潜踪 盗窟斗智
2021-04-23  作者:徐梦还  来源:徐梦还作品集  点击:

  天色将近黄昏,大厅上开上席来,不外是凤肝熊掌鱼翅海参之类,群英纷纷落坐,刹时间全部入席。
  刘红英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同桌的都是武艺较差,名头较弱的人,刘红英随便和他们聊聊,倒也颇不寂寞。
  和刘红英同桌的有一个年青人,名叫六合枪赵元兆,和刘红英谈得较为投机。刘红英从他的口里探出,赵元兆和马家宏的大弟子两头蛇石琳交好,因此也过来凑一个热闹。
  刘红英暗忖道:“自己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时间一久,难免要露出马脚,莫如和他攀成朋友,借此隐匿,以免为临安帮人发觉。”
  她报了一个假名,自称洪英,赵元兆也未在意,饭后还替她介绍了两头蛇石琳见面。
  石琳是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壮汉,从他的谈吐上发现,这个人虽很直爽,但颇精明强悍,是临安三雄的有力臂助。
  石琳的工作很忙,他负责全部宾客的接待事宜,因此在聊了几句之后,就告退走了。
  饭后,刘红英推说有事待办,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客栈。
  她细细地回想了这一天来所遭所遇,已经决定了在后天碧云庄较技大会上,助钱塘帮一臂之力,并且也可以测定一下自己目前的武功造诣……
  另外她还有一项雄心万丈的打算,很想乘着这一次盛会,会会那些在江湖上成名露脸的人物,然后扫荡群雄,一举成名。
  当天晚上,刘红英换上了一身玫瑰色的紧身衣靠,奔向钱塘帮总舵碧云庄而去。
  碧云庄在杭州城西北宝石山麓,该山负郭挺立,山上有保叔塔,面临西湖,山之东南麓为昭庆寺,而碧云庄则在山之东北麓也。
  刘红英这一放开脚程,才大大的惊异这三年之学,使她在武功方面,比起以前强胜何至百倍。
  甚至以现在的脚程来说,就是她的父亲铁掌昆仑刘甄,也没有这一份功力。
  她一则以喜,一则以悲,喜的是自己在武功方面,已经有了出类拔萃的成就,悲的是鬼老柯祖元之功力奇高,这血海深仇,不知何年何月始能报得。
  她边行边想,很快的就到了碧云庄外。
  那碧云庄占地很大,一条宽约三丈的护庄河,环绕着整个庄子,房舍栉比,由远处望过去,密麻麻的一大片。
  全庄黑沉沉的,只有正面客屋中,露出几点灯火,隐绰绰的,有人影幌动。
  刘红英飞身一跃,身子像凭虚御风似的,平平的飘过河去,这一份轻功,连她自己都感到十分满意。
  身形像一缕轻烟,无迹可寻,她已飞上正面堂屋的屋顶上,比一片落叶还轻,一点声音都未发出来。
  她听得下面有人在谈话,说话的人,口音颇为苍老,但声音洪亮中气极足,只听他说道:“云儿,后天的一场约会,为父已经邀请了十多个好友助拳,决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千万不要挂在心上。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行李马匹,就在今天晚上,启程北上,到徐州连云堡去找我一位多年的好友,办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她耳中听到一种纸张震动的声音,那说话的老者似乎拿出一封信来。
  只听一个娇脆无比的女音说道:“爹,我不去嘛,过了后天我才去……”
  那老者似乎生气了,微怒说道:“云儿,怎么不听话了,须知这一封信,关系重大,你竟不替为父的送去,真正是忤逆不孝,我……我……我不要你这不孝的女儿。”
  刘红英清楚的判断出来,屋中的二人,定是沈百龄沈江云父女二人,沈百龄已经知道后天的约会,凶险异常,因此要沈江云夤夜离开杭州,投奔连云堡避难。
  但沈江云却不肯令老父孤身蹈险,因此不肯离开他。
  她想到这里,暗暗喟叹,心道:“倘若他们知道我已决定加以援手,也许不会这样着急。”
  念头至此倏顿,重又想道:“他们既然知道我愿协助他们,也不会减少他们内心的恐惧,因为我玫瑰仙子的名头,比起铁笛神手季振洛、华山三剑、崆峒双英之流,实在相差甚远,他们又怎会知道,我在这三年之中,已学得一身惊人的技艺。”
  屋中隐隐传来啜泣之声,声音的哀婉凄凉,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闻了,也会黯然神伤。
  刘红英同情之念大炽,恨不得破门而入,剖白自己愿伸援手的心意,并露几手绝顶神功,使他们可以放心。
  她终于没有如此做,她想,“即使要帮助他们,亦不宜在此时此地现身。”
  屋中的沈百龄又开口了,他显得还是怒气勃勃,说道:“好,好,好,真是越来越孝顺了,这样的大事,你也不替我走一趟,尽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干什么,还不赶快起来,立即替我去连云堡。”
  沈江云抽噎有声地说道:“爹,您不要生气,女儿再也不敢了,但是……”
  说到这里,沈百龄插口打断道:“但是,嘿嘿,但是什么啦!马上给我走,不要啰嗦。”
  刘红英心里像被刀剜一样,痛楚的难受。她深深地明白,沈百龄的生气是故意装出来的,目的是要他女儿脱离险境。
  这非常感人的一幕,使她想起了逝世的父亲——铁掌昆仑刘甄,他不就是这样地爱护自己的吗?
  她沉浸在回忆之中,痛苦的感情,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
  “啪”的一声,屋瓦唏哩哗啦碎裂了十多片,屋顶上露出一个径尺大洞。原来她在沉思之余,想到伤心的地方,不由得恨恨地跺了一脚。
  她知道踪迹已露,脚尖用力,双臂平伸,娇躯如电疾翻,斜斜的纵出六七丈,匿在另一幢房子的檐角下面,这动作太快了,等到沈氏父女匆匆赶出屋子时,只剩夜风吹拂,疏星在天,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沈氏父女疑惧交加,来人分明已经在屋顶上窃听了半天,凭自己父女的功力,竟会丝毫不曾发觉。这人的轻功之高,可以想见,若是敌党方面的人,实在是太可虑了。
  沈百龄犹疑了一会,身形微弓,高大的身形,带着一股劲疾的风声,扑的到了屋顶上面。
  只见他步下如风,在屋顶上转了一圈,最后却停在被刘红英踹穿的屋洞旁边。
  他仔细地端详这个洞,却发现粗如海碗的屋椽,都给来人这一踹之威,给弄断了。那屋椽是用十分坚固的木材做的,就是刀斫斧砍,一时半时也弄它不断,来人随便的一跺脚,却能发生如此大的威力,此人武功之高,可以想见。
  他越想越吃惊,最后竟是冷汗直流,据他的判断,自己的友人之中,绝没有这等武功高强的人,那么一定是敌党方面的人了,刚才说的话,大概已给他全部听去了,自己想叫女儿投奔连云堡之事,只怕已困难重重,无法成行。
  一条娇小的白影,飞落在他的身边,正是他的女儿白龙姑沈江云。
  沈百龄看了她一眼,眸子中闪过忧虑的一瞥,低着头想了一想,蓦地抬起头来,向空中双手微拱,朗声说道:“不知何方英雄驾到,可否现身出来,让沈某拜识尊颜,并领教益。”
  夜风呼呼直响,一只蝙蝠迅快地掠过头顶,盘旋了一匝,远远的飞走了。
  更漏沉沉,一丝回音俱无。
  沈百龄低叹一声,以为来人已经走了,自己即使想追,亦是追赶不上。
  父女二人,默默地纵下房来,垂头丧气的走进屋去……
  沈百龄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云儿,你既然不愿意离开为父,那么连云堡不去也罢……”
  他深深的知道,刚才的谈话,若被敌人偷听了去,则爱女即使夤夜北上,又岂能逃出敌人的天罗地网。故此,还不如留在身边,到时候见机行事,也许能化险为夷。
  刘红英幽灵似的在檐角下现身出来,她刚才已仔细地端详了白龙姑沈江云的品貌,的确是国色天香,艳绝尘寰,难怪临安三雄中的老三马家富,一见之下,就刻骨相思,不能自已。
  她想起“美人祸水”这一句话,确是一点也不错,错非沈江云浓艳绝质,如何会惹下今天的麻烦。
  她在全庄转了一圈,身形比一溜轻烟还快,匆匆绕了一圈,对于钱塘帮的实力,已有了一个了解。
  钱塘帮一共邀了七八个帮手,另外加上帮中好手,连沈氏父女一齐算上,不过十一二人,比起临安帮的雄厚实力,相差太远了。
  刘红英了解了钱塘帮的实力以后,施展轻功,回转客栈,由于她的轻功太高,走得无声无息,全庄竟没有一个人发觉。
  次日,她又穿起那套宝蓝色的儒衫,手里拿了一把描金折扇,施施然向“湖滨客栈”而去。
  她说是两头蛇石琳石大爷的朋友,守门壮汉立即恭身肃客,她螓首微点,直往里闯,才走了几步,劈面走过来一个人,步履十分匆忙,差一点没有撞在一起。
  幸好二人的武功都高,在即将相撞的刹那时间,身形微侧,错了过去。
  刘红英打量了对方一眼,发现乃是一个绝色的红衣少女,美目含嗔的正想发作。
  她慌不迭的恭身一揖,开口说道:“真对不起,真对不起,小生在这厢陪礼了。”
  她认识这正是塞外双燕中的飞天燕邬玉珠,在江湖上出了名的泼辣,只怕这一下势难善罢干休。
  出乎意外的,邬玉珠竟然换上了一张笑脸,口中吐出娇软万分的骊音,还了一福说道:“刚才是我走得太急了,差一点冒犯了相公,还请恕罪。”
  言罢,美目流波,又看了刘红英一眼。心里想道:“自己姐妹二人,从小生长塞北,久慕江南花花世界,锦绣乾坤,这一次应邀南下,第一次来到这里,不但是秀山秀水,观赏不尽,就是人物的俊逸,又岂是塞北儿女,所能比拟,尤其是这位相公,端的是人中麟凤,秀出群伦……”
  她不知不觉的出了神,一双翦水双瞳,怔怔地望着刘红英,一瞬也不瞬。
  刘红英被她看得心虚起来,暗忖道:“我女扮男装,不要给她看出破绽来了。”
  想到这里,开口说道:“姑娘哪里的话,走的太匆忙的是我,小生既蒙姑娘恕罪,就此别过,再见了。”
  说完话,转身就想离去。
  邬玉珠轻声说道:“相公且慢……”
  她只好回过身来,低声微笑道:“姑娘还有事吗?”
  却见邬玉珠一张粉脸,蓦地通红,嗫嚅了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那欺霜赛雪的粉颈,慢慢的垂将下去,一双手玩着自己的衣带。
  刘红英大大的奇怪,迷惑地望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叫她回来,为的是什么。
  邬玉珠慢慢的抬起头来,目光接触到刘红英时,不由自主的粉脸又红了,她原想请问刘红英的姓名,但是一想到对方是一个年轻美男,自己虽是江湖儿女,但毕竟是个未出阁门的姑娘,这类话如何问得出口。
  走廊中又有脚步声传来,邬玉珠勉强压下心里想说的话,红着脸说道:“没有事了。”
  刘红英如释重负,一拱到地,飘然而去。
  她心中始终不明白,邬玉珠既叫她回来,最后却又说没有事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邬玉珠目送刘红英俊逸的人影进入大厅,心头怅惘万分若有所失。
  她无精打彩的步回厅中,却发现那位穿着宝蓝儒衫的相公(刘红英),正和一个白面壮汉聊着天。
  她死死地瞪了刘红英一眼,恰好刘红英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刘红英落落大方,含笑点了点头,她却不知不觉的芳心乱跳,红霞上脸,连呼吸也急促过来,但她还是向刘红英打了招呼。
  追魂燕邬媚珠是邬玉珠的姐姐,见她妹妹这副拘谨怕羞的模样,不由奇怪起来,想道:“妹妹的脾气,我最清楚,这种畏羞拘束的样子,是从来所没有的,这……这不是怪事吗?”
  她回眸看了蓝衣少年一眼,见他恂恂儒雅,翩翩丰神,端的是珠朗玉润,心里似乎有一点明白,但又不解地想道:“妹妹是在什么地方认识他的,何以我一点也不知道。”
  她望了望妹妹,又看了刘红英一眼,低头寻思。
  这时中午将届,酒席像流水般的开将上来,临安三雄已在举手肃客,她不暇再往下想,匆匆入席。
  水陆杂陈,珍馐满桌,这大厅之中,一共占了十二席酒,还是显得很宽敞。
  她无心饮宴,只在想着妹妹和蓝衫少年的事情。
  酒过三巡,临安三雄中的老大马家宏站起身来,向厅中群雄作了一个罗圈揖,朗声说道:“这次承蒙各位高朋贵友辱临敝帮,本人谨代表三千帮众,向各位致最诚恳的谢意,并拿这杯水酒,恭祝各位健康愉快。”
  众人轰然应声,纷纷起身举杯,仰面一饮而干。
  刘红英酒量较小,怕喝醉了露出马脚,只举杯应了应景。
  觥筹交错,猜拳行令之声,杂然大作,这一批江湖豪客,在主人敬酒毕后,立刻大碗酒大块肉地痛快起来。
  一个身着蓝布衣裤的壮汉走进厅来,轻步走到马家宏的背后,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马家宏怒声说道:“叫他进来!”
  蓝布壮汉诺诺连声地答应着,飞快地出厅而去。
  马家宏回头对坐在身侧的华山三剑崆峒双英等人说道:“沈百龄竟然派人来下战书,而且口出不逊之言,虽然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但我倒要给他一点苦头吃吃。”
  不一会,二个蓝衣壮汉,带着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精悍汉子进来。
  大厅上霎时沉寂起来,百余对锋利的目光,一齐集中在那精悍汉子的身上。
  那汉子冷笑一声,稜稜目光在厅中巡视一周,那模样,充份地表露出他的勇敢和镇静。
  在座群雄,虽都是主人请来的朋友,但对来人的镇静和勇敢,也不禁心折。
  那汉子面向临安三雄,朗朗开声道:“裴天放奉钱塘帮帮主之命,邀请临安帮各位英雄侠女,明天上午辰巳之交,在敝帮总坛碧云庄,恭候各位大驾。”
  马家宏尚未答话,华山三剑中霓虹剑杨淑贞倏然起立,勃然变色娇叱道:“好大胆的小子,这里岂是容你大呼小叫的地方,还不与我滚出去,明天辰巳之交,你们等着纳命好了。”
  裴天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你的话能代表临安帮吗?”
  她勃然大怒,玉面变色,按桌托然一跃,轻飘飘地飞落在裴天放的面前,怒叱道:“小子找死!”
  裴天放身子一动也不动,只把眼睛斜睨着她,嘿嘿冷笑道:“裴天放虽是无名小卒,微不足道,却也少见这等倚着家门欺人之辈。”
  华山三剑中的白龙剑施英和赤癸剑张澄,对于他师妹霓虹剑杨淑贞越俎代庖的作法,极不赞同。
  刚想出声拦阻,杨淑贞已经跃出去,当着在座百余位英雄好汉之前,受尽了裴天放的抢白,丢尽了华山派的面子,不知不觉地暗暗叫苦。
  但是他俩又不敢出声劝杨淑贞回来,因为他们深知她的脾气,倔强僵硬到令人吃惊的地步。不劝还好,一劝之下,也许把事情闹得更大点,而且他们师兄弟二人,俱都暗恋着这个小师妹,因此也没有这个胆子劝她罢手。
  临安三雄身为主人,虽然对杨淑贞这种态度,不很满意,但华山三剑远来是客,而且名头响亮,武艺高强,因此心里虽是不悦,嘴里却丝毫不露出来。
  此时见杨淑贞气得粉脸铁青,下不了台,老大马家宏只得站起来,尚未开口说话,只听得一声惨叫传来。杨淑贞长剑出手,五色彩光一闪,裴天放一条左臂,已被齐肩卸下来。
  这正是一言不合,白刃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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