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避仇天涯扁舟一叶来吴江 铁笛雄威神镖三击出重围
2021-04-23  作者:徐梦还  来源:徐梦还作品集  点击:

  就在这片刻之间,刘红英已跃出六七丈去,后面四贼大呼小叫的追来,出言污秽不堪。
  刘红英深闺少女,几曾听到这等言语,心中又急又恼,气极之下,把心一横,倏地停了脚步,回过身来,一双秀目,射出稜稜神光,面如秋霜,右手又扣了二枚玫瑰散花镖,心中暗想:“这等贼子,哪有什么好人,我抽身一走,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干脆冒点险,一齐送他们上姥姥家去。”
  四贼均知厉害,一见敌人停步,又不敢过份迫近,在离刘红英三四丈处,当头一贼,将手一挥,便向四面分散,对敌遥取包围形势。
  刘红英艺高胆大,何况又是横了心,一声娇叱,长剑起处,“白虹贯日”,向当头一贼攻去。
  那贼名叫秦方,是长江总舵的好手,使单刀拐,武功不弱,一见敌人剑走轻灵,当胸刺到,竟是踏洪门迫中宫,心中不由大怒。嘴里微哼一声,左手铁拐向剑脊一点,右手钢刀“猛虎出山”斫肩挂肋。
  刘红英这第一剑原是虚招,长剑振处,倏忽撤回,左手剑诀,一领对方眼神,脚下步法活开,宛如行云流水,宝剑回环,转身向左侧抱刀而立的贼子攻到。
  那贼外号断魂刀的谢雷,一手少林花刀,刀法谙熟,武功亦自不弱,一见敌人悄没声的攻到。手法奇快,百忙中挥刀上撩“横架金梁”,青光耀眼,一刀划空,敌人的长剑竟自刺向咽喉,剑尖颤动,幻化出三点青光,就好像三柄宝剑同时扎来似的,这一招既险且狠,眼看断魂刀谢雷就得伤命剑下。
  猛见刘红英蓦地转身,身形闪动,向右飘出七八尺远近,本来可以洞喉贯颈的一剑,“咝”的一声,只把谢雷肩上衣服划开六七寸长的一条口子,鲜血如注,刹那之间,半边衣服染得红红的,谢雷低哼一声,左手掩住受伤的创口,退了下去,这一剑已经伤筋动骨了。
  原来当断魂刀谢雷遇险时,另外二贼,白虎神陈东水和青面狼费黑章同时看出不妙,一声“不好”,尚未叫出口来,双双纵起,两宗兵器齐往刘红英身上砸来。
  刘红英听得脑后风声,知道有贼暗算,若是原式不变,谢雷虽是非死不可,自己亦要陪同受伤,这个太划不来。因此一提真气,猛向右面滑出几步,长剑微沉,改刺为划,一招“玄鸟划沙”,谢雷已受伤退下。
  跟着长剑挥处,曼声长吟,双臂微张,二脚离地,转身又向夜游神秦方刺到,秦方做梦也想不到,这一个小小的敌人,剑法如此神妙,在四个高手围攻之下,矫若神龙。
  片刻之间,又伤了一个弟兄,照这样打将下去,非遭惨败不可,只得一面小心应付,一面用隐语告知陈东水和费黑章,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将敌人困住再说,好在尚有好手在后未到。
  这三个人,虽然不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却也并非无名之辈,秦方一发隐语,其余二人立即会意,当即换了一种打法。
  并不冒险求胜,先求自保,但在敌人一有破绽时,立刻乘虚蹈隙,招术是又快又狠。
  刘红英一副琉璃心肝,敌人的心意,一下就被看破,暗自忖道:“敌人门户谨严,要想取胜,百合之内,恐怕不易办到,夜长梦多,不如先行撤身一走,再打听师兄的下落不迟。”
  主意已定,一招“夜战八方”,剑光如匹练一般,冷芒绕身,刹那之间,长剑斜攻费黑章和陈东水,左手剑诀,却直指秦方腰间“笑腰穴”。
  这片刻出手,同时分袭三人,果然不愧为名家身手,三人连连后退声中,猛听得右侧黑影中,一个清脆无比的口音,叫了一个“好”字。
  刘红英乘隙纵起,身形离地,就好像大鸟盘空,衣袂飘飘,姿势好不美观,瞬眼之间,已出去了五六丈远近。
  三贼追之不及,而且凭人家的能耐,也没法将之留下,眼看再一二纵,就要没入黑暗之中遁去。
  就在此时,突然嘻嘻的二声轻笑,由右侧暗影中发出,微闻“唰”的一声,一条人影,带起一道银色光芒,猛的向刘红英纵起的身形迎去,嘴里还在说着话道:“妹妹使的好剑法啦,嘻嘻!”
  刘红英猛见人影扑面而来,银光耀眼,知是敌人拦击,看样子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不由既惊且怒。百忙之中,运足全身劲力,贯注在那口锋利无匹的青钢宝剑上,蓦地向来敌搭去,只见银虹青芒,如交尾双剪,微微一触,“呛”的一声,两条人影,由合而分。
  刘红英被这一震之威,一个身子直弹出二三丈远近,落地之后,还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方始拿桩站定,一条右臂又酸又麻,胸头亦微微作呕,知道不该用力太过,吃敌人真力回震,又把旧伤触发。勉强把真气略为调匀,拦击之敌亦自现出身来,乃是一个身着紫色衣裤的绝色少女。
  那少女以硬碰硬,亦自震得面容失色,落地之后,暗自忖道:“适才双剑交击,从表面上来看,我是略占上风,实际上蓄势而起,周身真力,如珠走玉盘,完全凝集在这一击之中,直可穿山裂石,贯通百炼精钢,敌人是仓卒横剑,还有这等力量,真真是不可轻视。”念头电转,暗暗咕啜。
  这时,四贼亦已围将拢来,断魂刀谢雷经同党包扎之后,血虽已止住,神情却萎顿不堪,但因江湖中人,讲究的是三刀六穿,亦不哼哈一声。谢雷负伤虽重,却不愧是一条硬汉,尽管痛得呲牙裂唇,面容惨白,却也随同上来参见少女。
  那少女姓柯名玉蘅,是黑煞教主鬼老柯祖元的小孙女,天资颖悟,最得鬼老宠爱,因此小小年纪,所得传授独多。
  此时一摆单掌,目光向场上四贼一扫,微一颔首,跟着身形拔起,一纵三四丈,如流星飞泻般,落在刘红英的身前,落地之时,单脚着地,身形好似站不稳似的,接连几个摆动,那姿势美妙极了。刘红英行家眼里,当然一看便晓,脱口便说了声:“好一个风摆残荷!”心头也不禁为敌人小小年纪,轻功之佳而击节赞叹不已。
  柯玉蘅心里好得意啦!玉面微微含笑,一双澄如秋水的美目,喜孜孜的看着刘红英道:“妹妹,你的剑法不错,过来比划比划吧!”
  脚下不丁不八,右手背握长剑,左手掐起一个剑诀,正是宇内闻名丧胆的黑煞教独门剑术,九子母天魔剑第一个起手招式“夜枭敛翅”。
  红英心里好笑,这个少女,年龄好小,乍看之下,最多不过十六七岁,却要叫自己为“妹妹”,再看她一脸稚气未脱,分明是个才离娘怀的调皮孩子,偏偏要装成大人模样,拔剑而起,挺身而斗。
  刘红英想到这里,目光和对方稍一接处,发觉她似乎因自己久未答言,而流露出不快的神色,一张小嘴微微翘起,如花娇靥笼上了一层霜雪,但却还不曾发作出来,刘红英心中暗道:“好大的脾气,准是家庭没教养,宠坏惯了。”
  嘴里却发出如银铃一般的笑声道:“好啊!比划就比划,不过要怎样打法呢?是文比还是武比?哦!还有你叫什么名字,练剑练了多久了……”
  说罢,一双秀目直视在柯玉蘅的脸上,作出寻思沉吟的样子,又摇了摇头,这一些故意的做作,刘红英是存心呕她玩的,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赶紧脱身一走。
  柯玉蘅果然看出对方一脸藐视和不在乎的面容。不由大大的生起气来,说也难怪,她在父母叔伯的卵翼爱护下长大,尤其是她的祖父黑煞教主柯祖元,最是溺爱,再加又学了一身武功,平时和师兄弟甚至师伯叔过手,人家总是看在鬼老的份上,让她个一招半式,越发养成她那种自满和骄傲的心理,今天一见刘红英胆敢瞧不起她,这个气可就大啦!
  鼻子里哼了一声,两个腮帮子鼓起老高,死死的瞪了刘红英一眼,气鼓鼓的答道:“我叫柯玉蘅,什么文比武比的,你接着吧!”边说手中剑斜斜上指,剑尖颤动,幻化成千万点精光,使出九子母天魔剑法中的第一招“毒花盛开”,剑光如灵焰朵朵,刺向刘红英咽喉、玄机、期门、将台诸穴。
  这出手一剑,果是厉害非凡,连刘红英也感觉到敌人确实不可轻视。
  九子母天魔剑的厉害之处,就一招发出,若是不知道破解,则后面是一招紧似一招,一招连着一招,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越来压力越重,变化也愈诡异巧妙,往往九子母连环,一招之中,九招并发,端的防不胜防。
  这一招“毒花盛开”,看似仗剑上指,其实中含好几个变化,可攻可守。
  刘红英的剑术造诣虽然不错,但却不明这一套剑法的奥妙,眼看落败虽然未必,要想安然脱身却非易事。
  刘红英一看剑到,并不还手,却仗着轻功,向后退出几步,一面连连摆手道:“慢来,慢来,我还有话说。”
  柯玉蘅虽在气恼之下,但却不得不气鼓鼓的罢手,一只纤纤玉手,指着刘红英道:“有话快说!”露出一脸恨恨的神色。
  刘红英却因对方在报名时,竟和鬼老同姓,不由得心头疑惑起了杀心,心里想道:“她名叫柯玉蘅,分明是杀父大仇鬼老柯祖元的晚辈,鬼老夜袭本庄,焚烧掳掠,致使全家百余口,连庄丁佣仆,一齐死于非命。血海深仇,久已切齿,何勿出其不意,用玫瑰散花镖,暴起发难,取她性命,也可以略出胸头积愤。”
  主意打定,举剑一指柯玉蘅道:“鬼老柯祖元是你的什么人?快说,快说。”语声咄咄逼人,粗暴之极,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秀目,射出稜棱神光,似乎要冒出火来。
  柯玉蘅为敌人神威所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二步,说道:“那是我的祖父呀!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凶。”
  说时,脸上流露出十分不满的神色,不解地望着对方。蓦地又感觉到刚才向后退了二步,这是一种示弱的动作,心头又不觉大大生起气来。回眸看了看四个部下,发觉他们正在看着自己,眼中显现出迷惑不解的光芒。
  柯玉蘅越发觉得失了面子,急得跳脚尖声叫道:“你欺侮我……欺侮我,我……我要打你。”
  刘红英见状不由一怔,本来想出手的二枚玫瑰散花镖,也暂时缓发,暗里寻思:“什么地方欺侮了她,引得她如此着急生气。”兀自猜想不透。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夜空的沉寂道:“玉妹妹,谁敢欺侮你,我来打他。”
  语声未毕,一条黑影,如殒星飞泻,其速无比,直向场中飞落,初发现时,还在数十丈外。就在这回头转顾之间,已自现身出来,乃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黄衣少年,长相亦颇清秀,只是眉带煞气,目流青芒,眼珠频频转动,似乎不是一个端人。
  那少年落地之后,露出满脸馅笑,向柯玉蘅作了一揖,装出无比关怀的神色道:“玉妹妹……”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料不到柯玉蘅把脸一板,单手乱摇道:“谁是你的玉妹妹,快快走开,我还有事……讨厌!”脸上冷冰冰的,比一块铁板还硬还冷。
  少年受了这种抢白,脸上讪讪的,满不是意思,却又不敢发作,一回头看见刘红英站在旁边,美目流波,望着自己的窘态,嘴角挂起丝丝笑意,不由迁怒起来,心里恨道:“你死在临头,还敢笑我,老子先把你宰了出气……看你还敢笑我不!”
  少年气贯全身,劲运双臂,恶狠狠的说道:“一定是你欺侮师妹了,我要你的狗命。”他此时不敢再叫柯玉衡为玉妹妹了。
  言罢,呼呼二掌,迎面劈来,劲风逼人,功候甚是不凡。
  刘红英在其临空飞落时,就知此人武功,比自己高出甚多,一见劲风扑面,哪敢硬接,滴溜溜的一转,早就避过,右手长剑“灵蛇乱颤”,反手向敌人胁下“凤尾”穴点去,避招还攻,好不神速。紧跟着“天狼中矢”“玉兔投影”“天花缤纷”,这连环三招,把黄衣少年逼得连连后退,退出七八尺去。
  黄衣少年做梦也想不到,面前这个黄毛丫头,竟施展如此绝妙解数,自己一时大意,被她欺近身来,闹个狼狈不堪,当着心上人之前,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当时突然暴怒,厉声长啸一声,须发俱张挥掌猛扑,竟好像一头发疯的猛虎一般。
  目光到处发现敌人突然纵起,不进反退,猛向右侧暗影中投去。身法极快,分明想撤身逃走。
  黄衣少年曾经大敌,为黑煞教下后起之秀,硬功轻功,在教下第二代弟子中,首屈一指,见状哪里肯舍,蓦地使出“移形换位”的上乘轻功,脚尖点处,人影接连几晃,竟赶在刘红英的前面停下。
  面露狞笑,口中说道:“贱婢想溜,哪有这么容易!”
  原来刘红英在黄衣少年来到时,看出不妙,早萌退志,敌众我寡,夜长梦多,师兄至今未回,不知吉凶如何?这一连串的问题,盘旋在她的脑中。
  及至黄衣少年发掌进招,内家劈空掌力,居然凌厉非凡,退志更形坚决,仗着家传剑法,神妙非凡,一上手就猛展绝学,夺命三剑,回环并发,剑气弥空,果把对方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良机难得。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即“骇浪反顾”改作“神龙回翔”,飞也似的忘命奔走。
  心里还在想道:“敌人就是轻功再好,也是无法赶上。”
  就在这刹那之间,疾风飘坠,双眼微花,一条人影,由空飞落,匆促急迫中,还未看清是谁,玉臂微抬,长剑向前探去,只觉手腕猛震,“呛啷”一声,那柄吹毛可过的百炼宝剑,竟吃敌人一把长才尺许的铁笛,点中剑脊,击落尘埃。目光到处,发现正是黄衣少年狞笑张目,心中一惊,啊的一声,刚叫出口,敌人左指右笛直攻进来,变生俄顷,神智震颤中,早就乱了步骤。身形微闪,刚退出二三丈,却见敌人如影随形般,原式不变,直逼了过来,左手手指,堪堪的已点到胁下。
  刘红英这才想起,对头轻功比她高出很多,运用轻功向后纵退,岂非以己之短对敌之长,如何能逃出身去。一急之下,更是乱了章法,刚扭身侧转,沉腕甩臂,堪堪的搪过一指攻击,但左边身子,自胯间直至膝盖,被铁笛钢尖扫中。
  “嘶”的一声,血光崩现,刘红英负伤提气,转身加急奔驰,左手唰唰二声,二枚玫瑰散花镖脱手破空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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