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2023-02-23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且说洞庭君山崔家堡,与江陵万寿山庄,自从与鸡公山飞虎寨的“快刀”张不凡,在距离鸡公山二十来里地的一处靠山近水一片草坪地上,双方尚未开打,而崔家堡与万寿山庄的“联军”,在“神算子”郭亮略施小计中,竟一败涂地而溃不成军,崔家堡的堡主,“夺魂刀”崔昆仑,与万寿山庄的庄主“穿云燕”王老十,二人在回转的途中,不时地大骂他们的女婿,简直就是畜牲,黑心驴。
  于是,当这一批残兵败将,于下半夜里,到达云梦的时候,崔大胡子的兄弟崔百仑,三人关起店房门,挑灯密商,而定下了大计。
  当然,他们所密商的计谋,完全是如何对付鸡公山飞虎寨的张不凡,因为他们对于这次“抱香炉打喷嚏”,弄得灰头灰脸,真是心有不甘,不过,再怎么商议,就眼前的情况看,三两个月,恐怕还没有能力,再攻打鸡公山,因为不论是崔家堡或万寿山庄,在经过这次惨败之后,已经是元气大伤,裤腰已经松垮垮地,显出肚皮都已瘪下去了。
  人活着,原为一口气,金砖被搬,人员被杀,全都能忍,只是这口窝囊气,却无法咽。有道是,王八好当气难受,天下有许多事,谁摊上,谁都要勇敢地去面对它,否则,干脆就装成个鸟,整天藏在裤裆里好了。
  从过了五月节,直到快要过中秋节,三个月还不到,分别自江陵与君山,前后已有三四批人,专门伪装奔波于信阳州以西,靠近桐柏山区的刘家寨,而刘家寨之主,中原的第一杀手,“天龙”刘大年,正是君山崔家堡与江陵万寿山庄所要争取的合作对象。
  桐柏山最南边的高峰,叫做燕子崖,山势险峻,峭壁难攀,是燕子崖的正面写照,而刘家寨,正就在距离燕子崖正前面的一个不太高的山脊上,靠这个山脊的曲折不平周围,还建立了一堵两丈高的城墙,那酷似长城的城垛子,从十几里远处,就能清晰地望见。
  刘寨人,他们不叫自己是刘家寨,而简称刘寨,因为,这么叫起来;除了顺口外,当然也觉着亲切些,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除了远自百里外的人,不清楚之外,百里以内,包括信阳州,谁都知道,刘寨城墙内的住户,清一色全是姓刘的。
  传说当年闹红毛子,姓刘的一个大家族,不下六七百人口,全部迁徙到这个土寨里,寨子里为了对抗红毛子,还请了江湖上几个有名的高手,到寨子里调教年轻的入学习战术,说也奇怪,被聘请的三个武林高手,却也全都姓刘,有道是,大家同姓,三百年前原一家。
  这三个姓刘的,一个是关洛道上做过总镖头的大侠刘林儿,另一个“中原一怪”刘光元,还有就是“桐柏蔡鹰”刘小石。
  提起这三个姓名响彻中州的武林人物,二十年前,他们才不过四十出头,武林中已是响当当大侠。
  自从他们被延聘入刘寨以后,还真把刘寨弄得有声有色,其中他三人调教出的“中原第一杀手”刘大年,是最为三人所共同得意的事,当然,刘大年也就成了刘寨的宠儿。
  这刘大年不过三十出头,身高六尺开外,长的是手大脚长!枣红脸、方下巴,剑眉下面两个眼角却向下垂,厚厚的眼皮,看上去好像有三层,大蒜鼻子下面,却留了一副八字胡子,由于体壮,走起路来“咚咚”响,好像要把地面上踩个大坑一般,只是因为他具有天生的超人臂力,所以一把超重的七星剑,在他的挥舞下,就如一个细小的柳枝一般轻灵,也因此,死在他七星剑下的武林枭雄,已不知多少,“中原第一杀手”的威名,显然是由血肉所筑成的。
  八月初的天气,夜晚已有了凉意,只是大白天,如果仍然阳光普照,依旧还是会热得叫人喘大气,所以在豫鄂交界的山区里,流行一句农谚:二八月乱穿衣。
  从云梦到武胜关的官道上,踢踏着过来两匹骑马的,一个是崔家堡的新聘总管,“江南怪侠”甘风,这人生得是一副五短身材,年约四十,双目炯炯,神光慑人,满面红光,连一根胡子也没有,看上去一副短小精干模样。
  这人与崔百仑相识于洞庭,所以在崔百仑的推介下,担任这崔家堡的总管,据说这甘风是大侠甘凤池的后代,武功相当高强,一把单力,纵横江南,少有敌手。
  本来他并不屑于一个崔家堡的总管,只是他在听了崔百仑述说与鸡公山的一段梁子后,撩起他一会“快刀”张不凡的雄心,这才答应下来。
  于是.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与信阳州刘寨的“中原第一杀手”刘大年联络,当然,崔大胡子派上他,也是有其原因的,一方面,这甘风的江湖阅历丰富,武功不俗,由他与“天龙”刘大年联络,应该算是不失面子,再者,这甘风并未曾与鸡公山飞虎寨的人,碰过面,交过手,由他经过云梦而入信阳州,可以躲过飞虎寨人的耳目,可顺利经过武胜关的前后几十里那段飞虎寨势力范围。
  与“江南怪侠”甘风同行的,却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者,名叫朱守仁,这人一副老诚模样,花白胡子,尖下巴,手上提了一根怪手杖,坐在马上还有些驼背,好像要掉下来的样子。
  这朱守仁,却是万寿山庄王老十的师兄,只是王老十的这位师兄,是个老光棍,长年都在江湖上晃荡,不过这朱守仁有个最大的怪嗜好,就是喜爱刺激,不论什么刺激的事物,只要一入他的耳朵,就算是万里关山,他也要一探究竟,不弄个明白,他是不会罢手的。
  说来也真是巧合,就在万寿山庄王老十,垂头丧气地领着他那残兵败将,折回江陵的时候,中途碰上了他的这位一年难得一见的师兄朱守仁。
  当时的王老十,一把拉住他的这位师兄,还真像是“一根竹子搭了个便桥”,难过极了,胖乎乎的脸上,落下了泪。
  “师弟!怎么回事?你不在万寿山庄享清福,怎么大热天的,出来找罪受?”
  当然,“穿云燕”王老十把鸡公山张不凡给他制造的痛苦,一五一十地向他这位师兄说了一遍。
  想想看,师弟有难处,做师兄的当然是义不容辞,更何况“快刀”张不凡的作为,正应了这位朱守仁的毛病,就算不请他帮忙,他也要找机会,会一会这位“黑心老官”张不凡。
  当然,在朱守仁成了万寿山庄的座上贵客之后,他就承担了与信阳州刘大年联络的有力人物。
  且说崔家堡的新任总管,“江南怪侠”甘风,与万寿山庄的王老十师兄朱守仁,驰马直奔武胜关,这已是他们第二次的同行,也许二人的脾气都带个“怪”字,所以虽只两次会面,却已似老朋友一般,马上聊个没完。
  武胜关,是一个重镇,如果由鄂入豫,就必须要经过武胜关,不过虽然是个重镇,但人口并不多,只是一进入那座大石堆砌的高大门楼子,街两旁就是一连四五家饭馆子,在这深山小镇上,想吃好的不多,但吃饱绝无问题。尤其对于一般贩夫挑担的苦力人物,一进入店里,住店银子全免,店家只卖一碗面,所谓:住店不住店,先吃一碗盘子面,而这碗面吃下肚子,什么渴!什么饿,全都没有了,瘪扁的肚皮,立刻变得溜圆,吃得人就这么捧着肚皮,打横地草坑上一躺,就等天亮了上路。
  抬头望望火红溜圆地,像一面大铜锣的太阳,端正地放在山顶上,朱守仁用他手上的怪手杖一指山头,笑道:“甘老弟!咱们这趟住店,可要找家像样的客店,上回咱们两个,同一群赶猪的困在一张草坑上,那股子酸臭味,熏得我一夜都没有好睡。”
  “说得也是,那一夜我至少捏死十多个臭虫。”甘风苦笑着。
  “要找家像样的客栈,咱们这可得要快马一鞭,早点赶到武胜关。”
  “说得也是!”
  于是,二人一拍坐骑,立刻疾驰而去,官道上,留下了阵阵尘土飞扬。
  当二人一冲而入武胜关的石砌城门楼的时候,天还未曾黑下来。
  石板铺的街道上,二人拉着马慢慢走,一边左顾右盼,在找寻大一点的客栈,但是,论招牌,看字号,也只有进城不远的“广来客栈”,较具规模。
  二人就在门外站着往里看,店里的伙计竟然冲着二人咧嘴笑,一边在店中忙东忙西,好像是“姜子牙渭水河下鱼钓,愿者上钩“的模样。
  甘风原本想再找一家,但却被朱守仁打住,当然,朱守仁就冲着这家店的怪劲儿,才决定把自己送上门的。
  冲着店里伙计一招手,朱守仁抚着尖下巴上的花白胡子,叫道:“喂!有没有干净的上房?”
  店中伙计一听,走出店来,又问:“客官!你所说的干净,是怎么样的干净法子?”
  朱守仁一愣,甘风立即说道:“白天没有苍蝇,夜晚没有蚊子臭虫,就叫我二人舒服地睡上一夜,就成了。”
  “有!不过银子可得多花啊!”
  “只要大爷觉着值得,银子就不会少给!”甘风心中有点火。
  “成!二位大爷请进!”
  伙计一冲而下台阶,顺手把马缰绳接过来,回头对店中叫道:“两位客人住店了!”
  他这里拉着马匹往马厩去,店里面适时地走出另一个店伙计,只见他一边拉下肩上的白布巾,一面笑对朱守仁与甘风二人,连说:“二位请!二位请!”
  走进店门,只见还有三四个店伙计,正在点几盏大油灯,店中大厅上,十几张大方桌子,已坐了八成人,有些还正在猜拳行令,而桌面上的菜馔,正发出阵阵的香味,着实令甘风与朱守仁二人垂涎三尺半。
  望望每个桌子上,所有的盘中菜,俱都是色香味俱全,酒也香醇扑鼻。
  坐在一间相当干净的客房中,甘风看着四周,一面对朱守仁道:“朱老!有这么一家算是一流的客店,怎么一个多月前,咱们打此经过的时候,就没有发觉呢?”
  “咱们也许来去匆匆,急着歇息,没有仔细打听,要不然,咱们就不会同不相干的人挤通坑了。”
  “说的也是!”甘风的口头语,就是这么一句。
  丢下洗脸面巾,朱守仁又道;“这家客栈,要我看,恐怕还是新开张的。”
  “朱老怎么会知道?”
  “你没看这儿的一切设备,全是新的,从掌柜到伙计,穿的也都是新的。”一面指着洗脸架上的面盆毛巾,又道:“甘老弟,你来看,就连这面盆毛巾,也全是新的,所以我说这家客栈是新开张的。”
  “朱老究竟是前辈,江湖阅历丰富,就拿朱老这‘察微知渐’的功夫,甘某就差了那么一大截。”
  哈哈一笑,朱守仁使了个眼色。
  因为,小二提了个亮晶晶的铜茶壶,走了进来。
  看着小二把茶壶往桌上一放,朱守仁抚着花白胡子,笑问:“你们这店里,可有什么吃的?”
  “哈!”小二一声得意地笑。
  望着朱守仁与甘风二人惊奇地表情,这个白净而高大的小二,双眉一扬,说:“赶猪挑担的,没有福分进我们的广来客栈,因为他们折腾个一天的工钱,还不够我们这儿一个热炒的费用,所以二位客官该明白,我们这儿的客人,全都是不请自来的。”
  甘风又在冒火,立即接道:“说了半天,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们有些什么灶上超绝的手艺!”
  “我们灶上,大师父的手艺,是可与皇宫大内的御膳房一较长短,就算客官想来个满汉全席,只要二位能出得起价码,肚皮能装得下八八六十四道各种名菜,本店也会立刻为二位端上。”
  “好大的口气,你可不是癞蛤蟆打哈欠吧!”朱守仁笑着说。
  却见店小二一本正经地道:“二位不妨前厅瞧瞧,在座的客人们,哪一个不是穿戴高贵的爷们,才能一摇三摆地进出我们的广来客栈?”
  “你这是蹲在城墙上拉屎,眼儿倒是很高。”朱守仁一边说,边又对甘风道:“走!咱们去前厅,点他几样广来客栈的名菜,看看究竟有什么叫人余香三日的菜馔。”
  也就在甘风与朱守仁二人,在小二的带引下,刚刚坐在店中央的一张空位上的时候,突然间,自店外面,走进一个细柳高挑的三十余岁男子,只见他一身粗布长衫,足蹬一双布鞋,状极轻松地走进店里。
  立刻,站在柜台后面的管账先生,满面堆笑地迎上前去,但这个穿蓝长衫的汉子,也只是手一摆,一个人直往后面走去。
  他对于正在吃喝的客人,似是不屑一顾。
  只见他面无表情,左手习惯地提着他的长衫前摆,迈着极为轻松的脚步,进到后院,在他的身后,正跟着一个穿戴干净的五十来岁大汉,而那个大汉,却被小二们称做是掌柜。
  二人进入一间小屋子,掌柜的随手关起房门。
  再回头,那个穿蓝长衫的人,已坐在一张小圆桌旁。
  “王中,这些天可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打此经过?”
  “回军师的话,什么人也没有,尤其是君山崔家堡与江陵的万寿山庄,更是没有人打此经过。”
  原来,这家广来客栈,是鸡公山飞虎寨最近才特别在这武胜关开的一家颇具规模的客栈,当然,这也是“神箅子”郭亮的计谋之一。
  因为自从气走崔大胡子与王老十二人之后,鸡公山飞虎寨一边招兵买马,一边还得防备信阳州的“天龙”刘大年,更叫“快刀”张不凡与“神算子”郭亮放心不下的,则是一庄一堡可能与刘寨来个暗地串通,如果到了那一天,鸡公山飞虎寨腹背受敌,那可就麻烦大了。
  所以“快刀”张不凡与“神算子”郭亮二人细商密研的结果,决定在通往信阳州的必经要道,武胜关内,开一家颇具规模的大饭店。
  当然,在他们的构想中,不论是万寿山庄,或是君山的崔家堡,甚至于从信阳州刘寨来的人,都不可能住在小饭铺里,他们势必要住在大饭店中,而武胜关的广来客栈,就是为此而设。
  对于开饭店,必须要有几个象样的大厨师,正好,鸡公山飞虎寨上的几个伙夫,在云梦御厨蔡香的两三天调教之下,学会了灶王爷的几手绝活。
  别看这几个又粗又壮的大伙夫,看上去像个狗熊,但他们还是能举一反三,除了蔡香教的几手外,各人还能独出心裁地弄上几道名菜出来。
  所以,自从广来客栈成立以后,几个伙夫头儿,摇身一变,成了武胜关这个土地方的名厨。
  也因此,招来了这地方一些食客,天天光顾这家广来客栈,也弄得几个喽兵装扮的店小二,忙得不亦乐乎,而使得他们很怀念山寨上的自在生活,所以当甘风与朱守仁二人,来到这广来店的时候,店中小二并不热衷于招呼他二人住店。
  且说“神算子”郭亮,在问过头目王中,这位广来客栈掌柜之后,随之又问道:“一个月来,生意情况如何?”
  “军师爷,这你就别问了,如今生意已经敞开门面了,每天都会净赚百八十两的。”
  “神算子”郭亮哈哈一笑,自嘲地说:“他娘的,看来咱们都干错行了!”
  虽然自怨自艾地抱怨自己干错行,但对于开设这家广来客栈,“神算子”郭亮依然觉得这是他另一次得意杰作。
  当初他对“快刀”张不凡献计,成立广来客栈,就会对鸡公山飞虎寨未来的情势,加以系统地分析,再说成立一个颇具规模的大饭店,一方面替山寨做为眼线,搞搞情报工作,即使是天下太平,而对于这项投资,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因为开了这家广来客栈,才不过花费崔家堡或万寿山庄千两纹银而已,像这种不痛不痒的生意,又何乐而不为呢!
  为了上下一心,搞好这个客店,当然主要的是搞好情报工作,所以广来客店自掌柜到小二,全都清一色是飞虎寨的头目与喽啰所巧装扮的。
  且说甘风与朱守仁二人,前面饭堂里一坐,立刻在小二的推介下,来了两个热炒,一盘酱肉,三斤一坛小米酿造的黄酒,经过小二用锡壶加热,端上桌来。
  一盘酱肉,切得大小均匀,一片片透红净亮,吃到口中还有点脆,脆中生香。
  两个热炒,正就是龙飞与凤舞,这两道热炒,虽说在火候上,比起蔡香差了那么一大截,但对于在这个山城,能够端出这两道菜,就已经是不容易的了。
  当然,这对于甘风与朱守仁来说,还真吃得津津有味而大叫过瘾。
  饭堂中,人来人往,有一半是当地的人,有些已经成了熟客,就是不为店中伙计们所留意,他们正就把注意力,集中在过往武胜关的客人身上,自然,甘风与朱守仁二人也成了他们盯梢的对象。
  酒醉饭饱,甘风与朱守仁,在一个小二的掌灯带路下,把臂互搀,醉眼微显,挤挤蹭蹭地回到睡房。
  “二位客官可觉得还满意?”
  “不错!武胜关能有这么一家客店,倒真的叫人惊奇!”
  嘻嘻一笑,小二道:“只要二位对本店觉着满意,非常欢迎二位下次再来,本店竭诚欢迎。”
  把灯放在桌子上,一面往杯中倒茶,边又问:“二位爷是从哪儿来?准备到哪儿去?”
  甘风与朱守仁对望一眼,只听朱守仁说:“从荆州来,要到信阳州转转去。”
  小二两眼似是一亮,但立即以极为平和的口气,又问:“荆州不就是江陵城嘛!听说那地方是个大码头,比起咱们这武胜关来,可要热闹多啦!”
  哈哈一笑,甘风拧了个湿毛巾,边擦着脸,说道:“江陵是很热闹,那是个靠长江的港埠,自然就热闹了。”
  小二立即接道:“大老远的,二位往信阳州干啥?”
  朱守仁一笑道:“还不是跑跑买卖。”一面打了个哈欠,又道:“咱们累了一天,这就要睡了,伙计!你请便吧!”
  走到门边,店小二还扭头对甘风与朱守仁丢下一个令人费解的笑脸。
  甘风关起房门,低声对朱守仁道:“朱老,你怎么把咱们的来龙去脉,告诉这店小二了?”
  朱守仁冷然一笑,说:“那家伙绝不是店小二,老夫一生漂泊江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如果我的看法不错,这家广来客栈,一定有问题。”
  甘风一愣,急问:“朱老此话怎么说?”
  朱守仁淡然一笑,说:“我辈行走江湖,除了武功以外,更应善加运用咱们脑袋瓜上长的五官,所谓眼利如鹰,看得透彻,耳聪鼻尖如犬,随时提高警觉,我们不能把周围的人全当成坏人,但却不能不多加提防,老弟以为如何?”
  “朱老说的也是!”
  “自从一进门,我就看得出来,这家广来客栈,一定不简单,如果你从他们的掌柜到小二,每个人的架式上看,我敢说他们都有些武学根底,如果你再从他们招待客人的动作来看,似乎透着不甘愿的样子,这一切应该不是一个大客店所应有的现象,所以咱们这一夜,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甘风不解地问:“既然朱老这么说,为何还把咱们的来路与去路,告诉小二?”
  朱守仁哈哈一笑,伸头向窗外瞄了一服,这才低声说;“甘老弟!你见过玩蟋蟀的没有,如果你想把蟋蟀拨弄得上阵拼命,逗得它吱吱叫,那就先要弄根细茅草,在它的凶恶毕露的嘴巴上磨蹭,而我,就是在逗弄他们,如果要证实这家客栈,与鸡公山那批吃肉不吐骨头的家伙有着牵扯,就需要这么逗弄逗弄。”
  甘风一拍大腿,赞佩有加地说:“朱老!可真有你的,佩服!佩服!”
  哈哈一笑,朱守仁一指大床,说:“一张大床,咱们两头睡,夜晚可得警觉些。”
  一面举手一掌,把个油灯击灭。
  于是,二人各据大床一端,倒头便睡。
  夜渐渐地深了,而秋夜,是带着凄凉味道的,山城四周,除了秋虫的悲鸣,与山林的潇潇声之外,天空中就只有那么一个细细而又弯弯的月牙儿,像个装饰品一般地挂在无云的天空上。
  也就在这万籁俱寂的三更天,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了甘风朱守仁的窗前。
  无声无息,身段潇洒而轻灵,只见他紧贴着窗栅,侧耳细听,时而变换一下身子的姿势,似是要把耳朵送进窗子里一般。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的朱守仁,开始有了梦话。
  “这趟买卖,也不知那个姓刘……刘的,会不会……嗯嗯嗯嗯”紧接着,一阵咬牙声。
  “朱老!朱老!你醒醒!”
  “怎么啦!怎么把我吵醒?”
  “你在说梦话!”
  “我说了些什么?可是咱们到信阳州的……”
  “别再说了,小心叫人昕了去,可不是好玩的!”
  “酒喝多了,醉言醉语的,不过这时候还会有他娘的什么人来听墙根?别多心,睡吧!明天大早还要上路呢!”
  床铺发出一阵“吱呀”响,不多久,二人就鼾声大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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