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妙嘴妙贼妙神仙

2023-03-1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策马酒馆门口，武小郎当先跳下马，这天未落雪，还冒出那么些阳光来，泰山酒馆的伙计走出来，侍候着三人往门里走。
　　那伙计边走边笑笑，道：“程大人叫了四样热炒未上桌，他说等人呐，原来……”
　　武小郎已笑哈哈的往程百里桌前过去了。
　　“哈，我亲爱的程大人呀，有酒先请我。”
　　程百里先是一怔，再看到甘元与杜大北二人，他吃吃一笑，道：“坐！”
　　杜大北指着武小郎，道：“打算叫你派人找这小子的，哈哈，没得倒在城门口碰上了。”
　　甘元道：“今天咱们请他吃。”
　　武小郎一笑，道：“我吃得很贵哟！”
　　甘元道：“你只管叫菜吧，连吃带拿也可以。”
　　武小郎拍着肚子哈哈笑起来，他还真的不客气，他叫了两样就叫程百里瞪眼了。
　　“燕窝羊脑粥，猴头汤火锅。”武小郎笑眯眯地又道：“加上这两样足够了。”
　　武小郎叫了两样高级名菜，在当时知府大人也少吃，他武小郎能吃。
　　程百里举杯对开小郎，道：“武小郎，干上两杯你暖暖身，来了就不用急着说。”
　　武小郎道：“说什么？”
　　他此言一出，甘元三人齐瞪眼，那程百里叱道：“你个小泼皮，你以为官家酒菜好吃的呀！”
　　武小郎道：“是你们请我吃的呀！”
　　程百里道：“请你吃酒方外还送了你一百两银子跑路费，叫你横山去传话，为什么你忘了？”
　　武小郎一笑，道：“唉，我怎么会忘呀，那件事情我已同响马们提过了。”
　　程百里道：“响马们怎么说？”
　　武小郎道：“响马头子叫李小龙，他是当年梁山好汉混江龙李俊的儿子，李俊人称混江龙，所以他给儿子起了个小龙的名字。”
　　甘元叱道：“去，这些咱们早已知道了，你小子捡重要的说。”
　　武小郎道：“我上得山去见了李小龙，我当然把去见他的目的仔细地说出来，他一听之下哈哈笑了。”
　　甘元道：“他同意了？”
　　武小郎道：“他摇头了。”
　　甘元大怒：“他不干？”
　　武小郎道：“那李小龙当然干，山上五百多人呐，每天眼一开嘴就张，这张嘴就要吃饭，而且是三顿一天半顿不能少，山上又不开展览馆，弄个宝塔抵不过喝稀饭，他早就想把宝换银子了。”
　　程百里抚掌，道：“得，响马们开窍了。”
　　武小郎道：“程大人，别急呀，我的话还未说完呐！”
　　“你还未说完？快说呀！”
　　武小郎道：“人家李当家的怎知官家也在找那宝物呀，他也从未敢想着同官家打交道，他不想活了。”
　　杜大北急问：“姓李的什么打算？”
　　武小郎道：“姓李的已经把宝塔卖了。”
　　程百里一听火大了，他一把揪住武小郎的衣领子，叱道：“说，你这是撒头撒尾在说谎，响马们根本没找到什么宝塔，是你撞骗弄银子，对不对？”
　　杜大北道：“宝塔说不定还在王宅中。”
　　武小郎叹口气，道：“年头不对了，好人难做呀！”
　　程百里道：“你是好人里面挑出来的。”
　　武小郎道：“大人，你们只一听我下面的一段话，必然会了解的。”
　　程百里松开手，低叱道：“武小郎，你千万别玩火。”
　　武小郎道：“大人，你听嘛！”
　　他看看附近，发觉没有人特别注意这里，他才又干了一杯酒，道：“三位大人，山上的李当家已把宝塔卖给关外的鞑子们了，而且……”
　　武小郎发觉三人面色大变，立刻又道：“只是目前宝塔还在山寨中。”
　　甘元道：“那就好，叫他们取消那桩生意。”
　　武小郎道：“人家虽是响马，可是却也讲信用，别以为当了强盗的全是害人精，我也说了的，可是李当家的他不答应。”
　　程百里咬牙，道：“拚得只好上山剿平他们了。”
　　冷冷一笑，武小郎道：“劝捕头，杀字体出口，横山好汉不好惹，他们个个武艺高，再加上八百里太行山在背后，山上处处是险要，官兵如果去抓人，你们进去一百出不了十个来。”
　　程百里哼了一声，道：“要你小子为他们宣传呀，操！”
　　武小郎道：“只不过我知道，为什么李当家不答应，因为鞑子们出银十万两，官家才答应一万两，差得太远也太小儿科了。”
　　甘元道：“官家赦免他们呀！”
　　摇摇头，武小郎道：“这年头在山上挺自由，他们不在乎，所以他们叫鞑子们快去取银子，只待十万两银子到山上，宝塔就交出手，这个日子……”
　　程百里急问：“在哪一天？”
　　武小郎最爱听这句话了，因为这句话很值几个银子。
　　他笑笑，道：“日子嘛，我十分的清楚。”
　　“快说呀！”
　　“急什么？”
　　甘元道：“你吃点你叫的燕窝羊脑粥，呶山鸡腿你再啃一只，咱们不急问。”
　　武小郎一口喝下燕窝羊脑粥，羊脑又挖一大口，这才又道：
　　三位大人呀，我武小郎是个可怜至极的穷小子，人们叫我小泼皮，可是，我知道这件事。”
　　“说！”程百里有些急。
　　武小郎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呀！”
　　甘元道：“有话就直说吧！”
　　武小郎道：“三位大人，我当然会说，只不过三位也替我想一想，横山距此四百地，我的年也过不了，下着大雪我上山，我为的是什么？”
　　甘元道：“你忠人之事呀！”
　　武小郎道：“不能饿着肚子吧！”
　　程百里叱道：“又要银子了，操！”
　　武小郎道：“这一回我打算要很多，因为我在路上盘算过，由我把计谋说出来，官家不但得到宝塔，而且还会省下几万两银子。”
　　杜大北道：“好，你说说，我们听听。”
　　武小郎手一摊，道：“三们大人，如果此刻把一千两银子送我的手中．我保证你们听了以后会点头。”
　　程百里大怒，叱道：“我操，你小子的胃口越来越大了，一开口就是一千两。”
　　武小郎道：“我说一千两，其实要值一万两，如果三位不愿意，没关系，这一顿酒菜算我的。”
　　甘元道：“武小郎，你应明白，咱们也是办公事，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得在此地等一天。”
　　武小郎故意搬动指头算半天，他点头，道：“等一天还来得及，我听三位大人的。”
　　杜大北道：“你真的有办法叫官家弄到宝塔吗？”
　　武小郎道：“八九不离十，杜押司，你会明白的。”
　　程百里咬咬牙，道：“娘的，江湖上怎么会出了你这个小无赖？”
　　武小郎一笑，道：“天生我才必有用，程大人，人嘛，是不可貌相的，皇帝老子又怎样，金銮殿上他照样也放臭屁，那是因为他也是人，是人免不了吃五谷杂粮的，所以嘛，小人物也有机会升天呀！”
　　程百里叱道：“你小子不想活了！”
　　武小郎呵呵笑了。＋这一顿酒菜至此已无味了，甘元三人忙起身，那程百里叫过伙计要算帐，武小郎大方的揽下了。
　　“我说过，这顿酒菜算我的，三位大人还是快办公事的要紧。”
　　程百里当然不客气，抹抹嘴巴便出门而去。
　　武小郎高兴的几乎拍巴掌，他吃了个酒足饭又饱，等着拿钞票了——银票一样是钞票。：
　　武小郎这才刚刚把冷被窝暖热，房门有人在拍门，拍门的乃是程百里：“武小郎，开门了。”
　　“操，早不来晚不来，被子暖热你来到。”
　　“开门，大人要见你。”
　　武小郎一听是太爷要召见，人立刻起身穿衣裳，“呀”的一声门开了：“程大人，二更天太爷找我呀！”
　　程百里道：“别说了，赶快跟我走。”
　　武小郎走出门，他的心中在琢磨，见了大人怎么说。
　　只不过武小郎心中明白，宝塔官家是要定了。
　　他跟着程百里出了泰山酒馆直往衙门走去，程百里边走边道：“武小郎，见了大人要正经，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武小郎道：“三拜九叩也可以，少了银子就免谈。”
　　程百里叱道：“你他娘的上辈子是花子帮的吧！”
　　“哈……”武小郎笑了。
　　程百里带着武小郎一直走到后衙，客堂上只见一位山羊胡子半百老人偎着火炉在喝茶，程百里抢前一步上前行礼，这位太爷上下看着武小郎。
　　武小郎远远的便跪下了：“给太爷叩头，”
　　程百里已禀道：“武小郎一名带到。”
　　“武小郎！”
　　“草民在。”
　　“武小郎，你真的有办法帮官府把东西拿回来？”
　　武小郎道：“大人，如果以小人的计策，绝无问题。”
　　忽听上面坐的太爷，道：“武小郎，你是怎么认识横山响马的？”
　　武小郎道：“我的女人在十字坡开了一家野店，野店会有几个响马人物经过，久了便认得他们几个。”
　　太爷冷笑，道：“你私通盗匪呀，知道吗？”
　　武小郎一听，道：“大人，小民没那个胆子，小民既没有与响马勾结打劫，更未向他们敲什么消息，只不过在我们野店中大家打个招呼，这不算私通盗匪吧！”
　　太爷道：““知情不报就有罪了。”
　　武小郎道：“大人，等我想向官府来报，响马早走了。”
　　淡淡一叹，这位太爷，道：“倒是很会说话，武小郎呀，我已听了程捕头说出你的计谋，很好，至于你索的一千两银子，等到宝塔到了官家手中，你只管前来向本堂索取，本堂绝不会抵赖，你以为如何？”
　　武小郎心中不愉快，一时间不好多说，但他以为能要多少就要多少，于是，武小郎笑笑，道：“大人呐，你的吩咐小民不能不听，只不过……”
　　“怎么样？”
　　武小郎道：“大人，常言道的好，腰里没铜不敢横行，一钱逼死英雄汉，大人总得先付点也好叫小民应应燃眉之急吧！”
　　太爷立刻笑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对一边的程百里，又道：“程捕头，带他去找人，支五十两银子给他应急。”
　　武小郎一听只有五十两，这位太爷小儿科。
　　武小郎还能再要吗？他只好对太爷一礼，道：“太爷呀，正月十五午正时，千万要把兵马调去横山附近山林中去藏妥，等到山前杀起来，官兵围上捉活人。”
　　太爷手挥几下，道：“调兵谴将是官家的事，用不到你再多费心了。”
　　武小郎退出衙门外，他怀中只多了五十两银子，程百里对他笑笑，道：“武小郎，你这种赚银子方法妙，我也看得眼红了，娘的，过几天我不干穷捕头，也学你的样吧！”
　　武小郎道：“你开玩笑，好歹你是官，我算他娘的老鸟老蛋呀……只是这银子…………”
　　“你放心，太爷说不会少给，那就是一文也不会少给你，等到宝物到手，你就发了。”
　　武小郎当天便骑马走了，他心中想，等到宝拿到我完了，娘的，你随便定个罪，大牢里关死我。
　　武小郎是不会上当的，他摸摸口袋中五十两银子，不由又乐了……不错，弄几个是几个，不要白不要，至于那件价值连城的宝塔，他们谁也别想要。
　　严冬天商旅少，十字坡野店门前可落雀，只不过开店的仍然很快活，至于如何快活？瞧瞧便知道。
　　野店前面，小丁小马对坐在火边旁，你一杯我一盅，高粱酒慢慢的喝，两个人嘻嘻哈哈管他娘的天塌了有王八蛋们去顶着。
　　野店后的正房中，武小郎斜坐在半躺椅上，他的头前是张水柔，张水柔双手在武小郎的身上用力捏不停，捏得武小郎龇牙咧嘴的差一点没叫出声来。
　　卢小玉坐在另一边，只见她在火盆上把火烧热的粟子一颗颗的剥好了，往武小郎的口中塞。
　　武小郎一双脚丫子翘在一条长凳上，他抖呀的抖得可自在呐！
　　这时候如果有人前来冲着他唱一段柳子调，那才叫愉快。
　　半响，武小郎用力咽下粟子，道：“今天初几了？”
　　卢小玉道：“明天十四了，武哥。”
　　武小郎立刻挺起来，道：“快，我差一点卯了时辰。”
　　张水柔道：“怎么了？后天才十五呀！”
　　武小郎道：“到了十五就晚了。”
　　他忽的高声叫：“小丁、小马，套车了。”
　　张水柔道：“怎么说走就走呀！”
　　武小郎道：“趁此刻没客人上门，咱们赶快把宝塔取出来，最好也把银子金子取出来。”
　　张水柔道：“怎么啦，武哥，你不打算回来了？”
　　武小郎道：“很难说，我怕万一。”
　　张水柔道：“武哥，只把宝塔取出来吧，我不打算离开十字坡。”
　　武小郎一听，知道张水柔不会抛弃她爹娘留下的这片野店，何况孙二娘与张青二人就埋在十字坡后坡上。
　　武小郎也不多言，三人便到了水井边，武小郎跳入木桶里，绳子缠在腰上，他沿着井边到了水井中，就在距离水面一尺处，武小郎找到了那个井壁暗口，只见他用力把几块井壁石块移在木桶中，立刻伸手插入壁内。
　　上面的卢小玉与张水柔不约而同地问：“在里面吗？”
　　武小郎露齿一笑，道：“在，在，哈……”
　　随着他的话声，只见一个玲珑剔透碧绿迷人的宝塔出现了，井口上，张水柔与卢小玉二人急把辘辘往上绞，直把武小郎弄到井口处。
　　武小郎先把宝塔交在卢小玉手上，然后自己跳出水桶，三人不停留，立刻奔进屋子里。
　　张水柔笑笑，道：“武哥，是不是马上走？”
　　武小郎道：“你别去。”
　　张水柔道：“为什么我不去？我们三人一体呀！”
　　武小郎道：“水柔，咱们要留后路呀，都去了，万一计策失败，咱们连个投宿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张水柔道：“小玉呢？”
　　武小郎道：“她去，因为那是她报仇的时机。”
　　卢小玉伸手拉过张水柔：张姐，谢谢你这些天来的照顾，我为了报仇是不计一切的，我也分享了你的爱，而你又是那么大方。
　　张水柔道：我的心中不大方，小玉妹子，我是因为武哥爱你，他爱的我也爱，当然，你的遭遇也令我同情，你别以为我杀人不眨眼，我也蛮有同情心的，是不是？卢小玉一把抱住张水柔，她落泪了。
　　谁都看得出她是流的感激之泪。
　　武小郎驾着车，卢小玉依依地向张水柔、小丁小马三人直挥手，就在那匹健马的拖拉下，蓝布遮盖的大车便咕哩隆咚地上路了。
　　一道一道的黄土坡，枯树枝上压着雪，老鸦落在雪地里，田里的麦苗成了他们的点心了。
　　武小郎赶车缓缓行，他心中有些犯嘀咕，此去横山三百地，明日过午才能到，他与卢小玉并坐在车辕后座，那卢小玉今天似乎对他更体贴了。
　　卢小玉不时地吻一下武小郎，她还用力地抱紧了武小郎的腰令武小郎以为他才是天底下最最快乐的人。
　　只要不时地听武小郎呵呵笑，就知道他是多么的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