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武小郎击鼓鸣冤

2023-03-1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武小郎手提大包刀伤药，他刚走到街中央，嗨，天下事就有那么巧，程百里率领着十多名捕役过来了。
　　程捕头带的人可不是查夜办案的，他率人奔向北城后街的王家凶宅的。
　　这些天他们天天在王家大宅中忙，也都是二更天忙道四更天才离开。
　　程百里见是武小郎，不由冷笑，道：“武小郎，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武小郎笑笑，道：“我会搞什么名堂？”
　　程百里指着武小郎手上一大包伤药，道：“你手里什么玩意儿？”
　　“药呀，我买的药呀！”
　　“你去找钱大夫？”
　　“我去找钱大夫买药呀！”
　　程百里道：“钱大夫还会把药卖给你？”
　　武小郎道：“怎么不卖，人不一样，银子一样，我花银子，又不是白拿。”
　　程百里道：“钱大夫说你与响马为伍，你不计较？”
　　武小郎道：“那是误会。”
　　程百里道：“这种误会是会送命的。”
　　武小郎道：“人不做亏心事，夜里睡觉心不惊，我如果是钱大夫，我一样会误会的，这就叫话不说不明，鼓不打不响，有什么不明白的，双方对面一解释就没事了。”
　　程百里道：“武小郎呀，你的嘴巴真会讲，只不过我可得警告你，你如果真与响马有皮条，我知道就叫你不自在：”
　　武小郎道：“你放心，真要与响马们有勾搭，我也要等你大人辞官以后才上山。”
　　程百里冷笑道：“你最好别上山，”
　　他手一挥往北城走，武小郎道：“程大人等一等。”
　　程百里道：“我有事，没功夫同你闲扯淡。”
　　武小郎道：“你如果不听会后悔！”
　　程百里又回头了，他把手一挥，对十多个捕役，道：“你们先去，接着昨天的工作。”
　　捕役们一路往北城走，程百里站在武小郎面前，道：“武小郎，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呀？”
　　武小郎笑笑道：“我有消息呀！”
　　“什么消息？”
　　“你知不知道呀，沧洲落雁堡出了事？”
　　“知道，所以甘捕头与杜押司已回沧洲府了。”
　　武小郎道：“响马血洗落雁堡呀！”
　　程百里道：“血洗？司马亮呢？”
　　武小郎道：“至今不知道。”
　　程百里道：“官家也在找他的人，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了。”
　　武小郎道：“大人，你以为他会去哪儿？”
　　程百里叱道：“我又不在沧洲府，我怎么会知道。”
　　武小郎一笑，道：“我也许会猜得到。”
　　程百里道：“你会猜到？好，你猜猜，我听听。”
　　武小郎道：“你知不知道司马亮的老婆是什么人？”
　　程百里摇摇头道：“不知道，那你说说，我听昕，他老婆又是何方神圣？”
　　武小郎道：“司马亮的老婆乃女真国的人呀，她是个标准的胡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哎，我不但知道他老婆是女真国的人，而且这些年司马亮与关外胡人的和亲王有来往。”
　　“真的吗？”
　　武小郎道：“我怎么敢欺骗你呀！”
　　程百里一想，又问：“我问你，横山响马怎么会找上落雁堡？”
　　武小郎道：“横山响马一大半乃是当年梁山好汉们的后代呀，他们子难承父产，便只有子承父业的拉人马上横山，大人，这是什么时代．这是个什么江湖，北胡西羌与南蛮，东边还有大海盗听说来自东洋国，大宋四面楚歌还不算，各地方还出了恶霸压善良，操他娘的有志气的不造反呀，上横山那是好样的。”
　　武小郎几乎要发火骂人了，程百里一声吼叱道：“他娘的，你是横山响马呀。”
　　武小郎立刻捂嘴，笑道：“我不是响马，我只不过发发牢骚，我若是响马，我敢在大人面前胡说八道呀，娘的，早出刀了。”
　　程百里双目一瞪，道：“你说什么？”
　　武小郎又笑笑，道：“我不出刀，我拔腿跑了。”
　　程百里道：“落雁堡出事我早知道了。”
　　他又要拔腿离去，武小郎立刻又道：“我还没说完呐！”
　　程百里叱道：“还有什么未完的话，你真他娘的够罗嗦！”
　　一笑，武小郎道：“我还知道落雁堡曾拼命地找那座宝塔呀！”
　　提到了宝塔，程百里立刻精神来了。
　　“什么宝塔？”
　　武小郎道：“不就是你们天天在王觉大宅中敲墙壁打洞，在找的那座翡翠玲珑宝塔吗？”
　　程百里一听突伸手，一把抓牢武小郎的领口，叱道：“好小子，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武小郎道：“大人，别火呀，你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再计较吧！”
　　程百里松了手，道：“说！”
　　武小郎道：“人人，前些时我们受制那些响马们，我是听他们说的。”
　　“他们说什么？”
　　武小郎道：“响马之中有能人，他们曾潜入落雁堡，发觉和亲王在那里，和亲王亲口说出一段话。”
　　他顿了一下，叉道：“大人，照我过去的作风，这下边的话是要赏银的。”
　　程百里一瞪眼，道：“操，你又想银子了，你他娘的别那么喜欢银子呀！”
　　“我讨厌银子。”
　　“口是心非！”
　　武小郎道：“大人，我是真的讨厌银子的，你思想，人们为了银子求人说尽好话，有的力了银子逢迎拍马拿别人的孙子喊爷．有的人为银子打破头，跑东到西受那风霜之苦，有人为了银子……”
　　“住口，你有完没完呀！”
　　一笑，武小郎道：“我就是被银子弄得团团转，我恨透银子了。”
　　程捕头道：“那你还要什么赏银呀？”
　　武小郎道：“可是不要又不行，没有银子又难生活。”
　　程百里叱道：“好啦，闲话少说，闲屁少放，快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武小郎道：“你知道何人血洗王觉的大宅子吗？”
　　程百里道：“谁？”
　　武小郎道：“此案乃关外胡人所为呀！”
　　程百里大惊，道：“娘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武小郎道：“响马们偷听来的呀！”
　　程百里道：“你能不能说清楚些？”
　　武小郎道：“大人，我听响马们说，胡人和亲王在落雁堡对司马亮说，他们已把王觉一家杀光了，余下的就是怎么样把宝塔找回去，那座宝塔是胡人宗庙神物，被当年征辽大将一位姓王的带回关内，这些年胡人找遍各位，更派多人在关内寻找，终于打听到王觉家中有此物，许多年了，胡人用尽各种手段才打听出来，再加上王觉也姓王，胡人便以报仇之心杀了王觉一家人，这案是做了，寻宝就难了，可好，那司马亮的老婆又是胡人，而司马亮又是沧洲太岁人物，这就把寻宝之事交由司马亮来办了。”
　　程百里吃惊道：“你不是信口雌黄吧？”
　　武小郎道：“大人，信不信由你，如果大人要找宝，那还得快，否则……”
　　程百里一声冷笑，道：“王宅四周已划为禁区了，谁如果走人禁区我就抓人．。”
　　武小郎道：“我问你大人，你们已知道刘押司是假扮的，又知道刘押司是甘不悔，而甘不悔又是落雁堡司马亮的人，你们为什么不抓人？”
　　程百里道：“抓屁，甘元捕头去过，落雁堡不承认有这个人，他们一推二净，怎么抓？”
　　武小郎道：“奶奶的，真狡猾！”
　　他顿了一下，又道：“大人，我可得提醒大人，多派重兵去找宝呀！”
　　他忽的一笑，又道：“对了，大人，我也想知道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告诉我。”
　　程百里道：“你想知道什么？”
　　武小郎道：“你大人为什么天天夜里去王宅，你们挖宝是为什么？”
　　程百里道：“你小子最好别知道。”
　　武小郎道：“我知道只有对你好。”
　　“怎么说？”
　　武小郎道：“我在王宅住过几天，我也去过后院四处瞧，如果那儿有什么宝，我一看就知道。”
　　程百里道：“娘的，你吹牛。”
　　武小郎道：“吹不倒泰山，吹不过黄河水倒流，大人，我凭真本事。”
　　程百里摇摇头道：“武小郎，你省省吧，你还不是想在这中间找好处。”
　　武小郎道：“大人，就算是我向你找一份差事吧，我只工作，不要你的银子。”
　　程百里道：“娘的，说着说着就漏嘴了吧？你白干，你图什么？操，走！”
　　武小郎还想再多说，程百里已开步往北走．武小郎才追了三五步，程百里回头叱：“再罗嗦揍你！”
　　武小郎不追了，他大声道：“大人呀，有需要我效劳的，我就住在十字坡，你派人叫我，我马上来。”
　　程百里听见当作没听见，他匆匆走了。
　　武小郎吃吃笑，但当他笑了两声不笑了。
　　武小郎喃喃的道：“不对呀，官家为什么也在找那座宝塔呀？太守、知府、县太爷，他们是谁在打主意？他们又怎知王觉手中有这宝物的？”
　　武小郎想了半天想不通，当初他以为是沧洲府来的杜押司与甘元在打主意，如今见杜押司与甘元回去沧洲，而此地仍然在挖宝，这令武小郎坠入五里雾中了。
　　武小郎提着大包的伤药走回泰山酒馆中，他推开房门不见人，心中一紧。
　　“噫，我的水柔不见了。”
　　他把药放在桌子上，发觉桌上的菜与酒都快凉了，知道张水柔出去没多久，算算时间，大约与自己出门的时间差不多。
　　武小郎拉开房门，叫伙计：“伙计！”
　　只见前面走来伙计冲他笑：“爷，你回来了？我去把酒再热一热。”
　　武小郎道：“我同来的女人呢？”
　　伙计笑笑，道：“她呀，你出去没多久她也出去了。”
　　武小郎木然的坐在床沿上，他的心中在嘀咕：“别是又去扮海棠大盗了。”
　　武小郎端起一一杯热酒，他想不通张水柔去了哪儿了，自己便一杯一杯地吃着酒。
　　忽的一股冷风吹进来，武小郎抬头看，张水柔笑呵呵地走到他面前。
　　“你出去了？”
　　“你一走我就跟去了。”
　　武小郎笑道：“莫非扮海棠大盗去了？”
　　张水柔接过武小郎为她斟的热酒，她贴着武小郎坐下来了。
　　一杯暖酒喝下肚，张水柔道：“咱们的银子，怎好送那钱大夫花用呀，我不甘心！”
　　武小郎道：“所以你又去把那张银票弄回来了？”
　　张水柔怀中猛一抖，呀，可不正是武小郎买药的那一张百两银票。
　　她得意地道：“你在前面同钱大夫鬼扯淡，我便潜入大夫的睡房中，我等他脱衣上了床，小使手段便把这张银票又弄回来了。”
　　武小郎道：“钱大夫怕是要掩面大哭了。”
　　张水柔却忽的不高兴，她忿怒地道：“气死我了！”
　　“怎么啦？”
　　张水柔道：“我找那锭金子呀，找了半天没找到，不知姓钱的把那锭金子藏在哪儿了？”
　　武小郎道：“算啦，你何必非把钱大夫气死。”
　　张水柔道：“我恨死那些当大夫的家伙只会向病人要钱，他们只不过为人治治病呀，娘的，黑心还是合法的，我不找机会整整他，我实在不甘心！”
　　武小郎道：“别不愉快了，咱们如今又太平了，来，喝喝酒吃吃菜，热被窝里抱起来，咱们二好生的制造爱，忘了一切不愉快。”
　　张水柔一听吃吃笑，道：“武哥呀，你是有学问的人呀，哈……”
　　武小郎叱道：“你说谁有学问？”
　　张水柔“嗤”的一声吻了一下武小郎，道：“我说的是我的武哥有学问呀！”
　　武小郎叱笑道：“你才有学问。”
　　张水柔道：“你说话好听又押韵，不但容易懂，也叫人听了笑哈哈，这不是有学问是什么？”
　　武小郎吃吃一笑，道：“我这都是坦白话，当然更是大实话我不说假话，来，别提什么学问了，再喝上三杯上床了，今夜好愉快，不知……”
　　“不知什么呀？武哥！”
　　“不知小玉妹子怎么样了？”
　　张水柔道：“你呀，你是贪心的娃儿吃奶子，嘴巴咬一个另一手抓一个，你不怕累！”
　　武小郎呵呵一笑，道：“你吃醋？”
　　张水柔道：“我若吃醋呀，早就剥了你二人的皮了。”
　　武小郎一听火来了。
　　那可不是忿怒之火，而是欲火来也！
　　只见他一把抱住张水柔，腰挺头抬站起来，侧身往床上猛一抛，张水柔顺势滚在床里了。
　　武小郎再干一杯酒，他拿下腰带裤松开，大褂一抖抛床边，两臂一张低声吼：“我来也！”
　　“轰！”他的人是砸在床上的，张水柔早已不见了。
　　张水柔为什么不见了？她钻进大棉被中了，她宛似一条光滑的大泥鳅，尽在棉被中扭动。
　　武小郎却哈哈大笑，回头一掌打向桌上的油灯，因为这时候用不到灯，掌风起处灯熄了。
　　灯熄了可不是安安分分的睡大觉，灯熄了才真正的热闹起来了。
　　至于有人问他二人是怎么个热闹，嗨，夜猫子眼睛也看不到，谁知道，也只是昕二人吃吃地笑。
　　第二天快到中午了，武小郎与张水柔二人才起床，二人起床以后就更忙了，二人分头去赶办年货。
　　距离除夕还有七八天，十字坡也要赶过年，十字坡开的是野店，酒肉羊货不能少。
　　那武小郎起床赶到屠宰场，他真敢买，半只牛带只羊，公鸡母鸡各五十，高梁酒也弄了五坛一百斤，杂七杂八的两麻袋，香油香纸带檀香，这是敬神祭灶用的不能少。
　　那张水柔去到布店买绸缎，她买了女红还有几件好头饰，这是送给卢小玉的。
　　当然了，小丁小马也要新衣裳，瓜皮帽也该换新的了，他二人的身上血味浓，也得买些香料洗个澡。
　　这一回二人买的真不少，可也把一百多两银子全花光，张水柔买得吃吃笑。
　　武小郎赶大车，这一趟车上不能躺着睡大觉，当然啦，车上更不能再来那一套，只因为大车上装满了过年的东西，便是车辕上也挂了十几样。
　　不躺车上没关系，二人挤挤蹭蹭地坐在车辕与蓝布车帘前，那张水柔把个粉头埋在武小郎的肩头上，车子晃荡她也晃，那武小郎还用他的舌头偶而的舔一下张水柔的俏鼻头，于是……
　　于是武小郎唱起山歌来了。
　　“山东响马哟，他哪里来呀？
　　山东响马天上来，横山之上立大寨呀嘿！
　　他亚赛当年的哟……那个梁山泊呀嘿！”
　　张水柔吃吃笑，道：“看嘛，我就说呀，我的武哥是有学问的。”
　　武小郎一笑，他把一臂搂住张水柔的腰，又道：“我有学问？这就算有学问呀？”
　　张水柔道：“我就唱不出来。”
　　武小郎笑笑，道：“就算我比你有学问吧！”
　　他用力张口咬住张水柔的耳朵，咬得张水柔“哎哟”一声叫。
　　这二人立刻又笑了。
　　武小郎边笑边又唱起他的山东山歌了。
　　“山东响马哟，他多厉害呀！
　　山东响马武艺好，他们血洗落雁堡呀哩！
　　他杀得恶霸无处逃呀，沧洲他们立威名呀嘿！
　　嗨……哟嘿！”
　　张水柔吃吃的一笑，道：“武哥呀，你唱一段咱们十字坡怎么样，何必尽捧横山呀！”
　　武小郎道：“行，我唱唱，你听听。”
　　张水柔道：“我洗耳恭听。”
　　武小郎先是清清带点沙哑的喉咙，他抖抖手中疆绳再看前后，见前后无人，他才唱起来。
　　“泰山城西有个阎王坡呀，那阎王坡也叫十字坡，十字坡有位女娇娥，嘿呀嘿！
　　她一心要当我武小郎的老婆呀，嘿嘿嘿！”
　　张水柔一听笑道：“那是一点也不假。”
　　武小郎又唱，道：“她是白菜我罗卜，我们俩熬在一块才快乐呀嘿！”
　　张水柔又接道：“那是一点也不假。”
　　武小郎又唱了。
　　“有一天我若不爱她，怕只怕会变成她的呀……那个人肉包子呀……嘿！”
　　“哈……”两个人又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