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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难不死有后福
2019-08-03  作者:卧龙生  来源:卧龙生作品集  点击:

  杜秋寒突地坐起,脑中一阵大晕眩,砰地一声又倒下了。
  这一声响,惊动了坐在床边打瞌睡的侍女。
  侍女走过来,取下杜秋寒头上的湿巾,又换上另一条冷湿巾,放在他的额头上,嘴里叽哩咕噜的轻言抚慰着。
  杜秋寒昏昏沉沉的躺了好几天。
  他知道自己病了。奇怪的是,从小他就结实而健康,连个闹肚子、中暑都不会有过。现在,病势却来势汹汹地,有两三天,他都陷在半昏迷的状况里。
  隐隐约约的,他知道自己床边来来往往来穿梭着人群。娘?于姑娘?奶妈?不!不是!香味不一样!
  这是一种奇特的香味,不是娘她们身上的桂花、茉莉香,也不是于姑娘身上那种淡淡的兰花香,而是一种甜甜的香味,闻起来让他非常舒服。
  带有这香味的女子,一直待在他身边,他确定这一点。
  浑身火烧般的痛楚,和脑袋敲打撕裂般的疼痛中,他一直在说着、喊着。说些什么?喊些什么?呢喃着些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觉得一回像从山坪直坠到那百丈山涧中,那种刺骨的寒意。一回儿像又置身在不归谷中的地穴口般,全身在熊熊燃烧般那般炙热。使他不自禁的哭着、叫着。
  汗水湿透了头发和被褥,他一直有个感觉,那便是他一直赤裸着上身。
  然后,他慢慢的清醒了。
  随着这份清醒,他分清楚照顾他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握着他的手,陪在身边软软温慰,怜爱的为他抹汗、喂汤汁的少女,正是那随身散发甜甜香味的人。
  那少女并未因为他的神智恢复,就收起她的关怀和照顾。反之,她把他当小孩般宠爱着,为他揩脸、梳头,不理会他的抗议。
  她温柔、亲切、爱笑,虽然一张小嘴里总是喃喃的、不停的叨念着:“多吃点!”“多喝点!”“我要你快点好起来!”“多躺着,病才刚好!”
  虽然他的病早好了,可是他不忍心去拒绝她的关怀和照顾,在起床的第二天他就拒绝过了,少女的失望难过表情,令他活生生的咽下紧接在拒绝之后告辞的话。
  要告辞是不可能的,船在长江上行走。
  但少女接受了他的坚持,不再一口一口的喂他,让他自己吃饭、喝汤。因为他的接受再留下,少女因而神采飞扬。
  说真的,杜秋寒也真的舍不得告辞,从娘死后,再也没有人疼他、照顾他,和尊重他。
  现在这条船上,有三个女人宠他,四个大汉见了他的面,恭敬亲切的招呼他。他几乎要沉醉在这种日子里,他贪恋的接受那少女的照顾、关怀,让日子过得平静温馨。
  这日,杜秋寒站在甲板上一路舞起新练成的三奇绝学。
  他衣袂飘飘,身形优美,双手忽推忽迎,或拒或打,盘旋游走,起落有序,煞是好看。
  只听到舱门口一声莺语:“好功夫!杜大哥,我来了!”
  娇笑连连中,甜香随风至,一条人影,如彩蝶飞舞般,在他的掌影中穿来穿去,翩然飘飞。
  月光淡影中,船板上,淡黄及蓝色两道人影,上下的飞动,不时夹杂几声高兴的轻笑声,站在舱口的几个人,看得高兴,更是拍手声迭起,喝采称赞。
  只听一声“咯咯”娇笑声后,两条人影迅速分开。少女笑嘻嘻的道:“捉到你啦!捉到你啦!”
  杜秋寒笑意仍噙在嘴角,一双眼睛却怔怔的注视着少女一脸得意相。
  少女抓住杜秋寒的手,正洋洋得意,抬头看到杜秋寒两眼呆楞地望着自己,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两人本是面对面而立,少女身上的甜香气息,加上那柔腻如棉的玉手一握,杜秋寒不由得心中一荡,遐思顿起。
  少女一头乌溜溜如丝锻般柔软的发丝,用一条小丝带绑着,此刻已滑落,一头秀发,披在鲜奶油般,柔软白皙的肌肤,恐怕更白些,如雪花般的白皙。红润饱满的嘴唇,大而明亮有神的眼睛,有一股天生的优雅高贵气质。
  她美的惊人,体态轻盈,宛若仙子,但感觉上那么温婉,任何男人一见,便觉得她是个女人,而自己是个男人。
  有一些俏皮、活泼、开朗,却又不失端庄。
  但是杜秋寒总觉得有些与寻常女子不太一样,比如说——皮肤太白、鼻梁高挺了些,轮廊太分明了,还有……
  “你的眼珠是紫色!”杜秋寒脱口而出。
  一旁的侍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女也忍不住笑了出声,同时放开手。
  杜秋寒这才感觉到,自己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没有将手抽出来,不好意思的退了一步。
  “杜大哥!相处这么久,你才发现?”
  “我……”杜秋寒心想,你一个少女,我怎好意思去注意,今天是凑巧,否则我也不会发现。别说眼珠子颜色没发现,连你姓什么叫什么我都不知道哪!
  少女见他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于是走到他面前,转个身问道:“你看我像一般女子吗?”
  杜秋寒一楞,才感到她的确不太像,除了她衣着鲜丽,气质高雅,单单脚下那双珍珠鞋,就足够寻常百姓人家开销上一两年了,更何况是手上的翡翠镯子呢!
  “不像,对吗?”少女又问道。
  杜秋寒点点头。
  “你想过我是谁吗?”
  杜秋寒摇摇头。
  “告诉我,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少女脸上泛起笑意。
  “在下认为姑娘是个豪门世家之女,不然便是官宦千金?”
  “杜大哥!只想到这些吗?”
  “嗯!”
  “你再看清楚些!”说完少女把一张娇艳绝伦的脸,伸到杜秋寒面前。
  杜秋塞抬头一看,只看到少女两颊泛红,眼中脉脉含情,心中“咚”的一跳,眼皮忙合上,闭上眼睛不看可以,香味却猛往鼻里钻,心中又是一阵摇旌。
  “姑娘……美艳绝伦……”
  “真的美丽?”
  “真的!”
  杜秋寒慎重的点头。
  “我很高兴。”少女张开贝齿笑了,又问道:“我很高兴!和于姑娘比呢?有什么不同?”
  “于姑娘!”杜秋寒吓了一跳:“姑娘认识于姑娘?”
  “不认识!”
  “不认识?”杜秋寒的眼中猛射出一股寒芒。
  少女叹了口气,说道:“杜大哥别惊讶!我是听你在发高烧时,口口声声的把我喊成于姑娘,还紧拉着我的手不放!”
  杜秋寒一听,脸上有些讪然,抱拳道:“姑娘,在下病中,多有冒昧……”
  少女挥手阻止他再说下去,笑道:“事实上,若非你那一腔痴情,感动了我,我也不会对你另眼看待。”
  杜秋寒的脸,红得像柿子。
  “我没别的坏意,只是羡慕那于姑娘有福气能够让你喜欢!”少女忽然别过头去,面对江面,道:“杜大哥,你知道么?不管我有多喜欢你,你对我总是淡淡的,这么多天,你也只是称呼我姑娘,连个姓名也没问过!”
  杜秋寒心中一凛,想不到这少女说起话来竟这么坦白,一点也没有女孩子家的含蓄,且不管她对自己情意如何,受人救命之恩,就该感恩。
  当即走上前几步,和少女面对面相距不到二尺,一揖道:“姑娘,在下一直没谢你的救命之恩!真该死。敢问姑娘尊性?芳名如何称呼?”
  “多蕾丝!”
  “多姑娘!谢谢你多日来照顾!”
  “多蕾丝,不是多姑娘!”多蕾丝纠正道。
  面对着不知哪里错,正张口结舌的杜秋寒,多蕾丝笑了,她再次的问杜秋寒道:“杜大哥!你还是没告诉我,我和于姑娘有什么不同处?”
  这是个难题,杜秋寒心里嘀咕着,一样是美女,各有各的不同之美。
  “姑娘,你和于姑娘是春兰秋菊各有擅长之处,难分轩轾!”
  多蕾丝忍俊不住,笑了!
  “杜大哥,不是小妹自夸,小妹自认姿色之美,中原之大,只怕还难找出敌手。”
  这点不容否认,杜秋寒点点头。
  他看过许多美女,瑶华、若华可算是其中佼佼绝色美女,比起多蕾丝是差了那么一点,若真要和她相比拟的,想想也只有于飞虹一个了!
  多蕾丝又接着道:“我并不是要你比美丑,而是要问你,你有没有瞧出我和她面貌上有什么不同!”
  她这一点明,杜秋寒可全明白了,暗惊自己糊涂,把个“冯京”“当“马凉”看。
  多蕾丝看到杜秋寒的眼色,知道他已发现症结,当下伸出手拉着杜秋寒走到船首坐下。
  她娓娓道出——
  她来自波斯,母亲是中土人氏,嫁予波斯人为妻,所以她有白皮肤、高鼻子、紫眼珠等物征,只是不注意很难发现差别,加上她改着中土服装,更不易让人看出。常听母亲谈到中土文物风光,因为羡慕才携使女到中原,日前便因畅游长江三峡,而救了他。
  这话一出,杜秋寒心中许多谜团总算解开了。
  三女的话语总是那么轻的尾音,有时候说起话还有点结舌,为什么皮肤特别白,经常唱些没听过的曲子等等……更容易了解为什么多蕾丝对“喜爱”之类的话,总是表达的赤裸裸的,也不觉尴尬!
  询及武学,多蕾丝告诉他,波斯一地,习武者亦很多,派别亦杂,但有一主流,所有支派皆由同一武学总源,分化而出。讲充的是以柔、怪异为主,但在运劲、使力一道,比中土发源的早。
  练武者,见武心喜,犹如嗜酒者,见酒就馋般。
  杜秋寒和多蕾丝闲暇时,便讨论武功招式,除了动手对招外,还相互纠正彼此的拳掌招式滞涩不顺处。
  严格说来,多蕾丝的武功还比杜秋寒来得高,所以这些日子来,相互研究切磋,实际上受益最多的还是杜秋寒。
  “水火灵芝”的天精地母所蕴生出来的灵效,为他打通了生死玄关,囤积了雄厚的真力,尽管真气充沛,源源不断,但因为他不会将其纳入本身所用,任由真气在内腑中四散流窜,甚至相互冲撞抵触,而多蕾丝所学的武学中,其运劲、使力之心法,正是导气归一,杜秋寒得到多蕾丝口授其法,真是如虎添翼般,不但把那些横撞乱冲的真气导顺归一,同时对上乘的武学又进窥一步。
  多蕾丝虽是个绝顶高手,她每日陪杜秋寒练功,切磋武技,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无非是想多藉机相处,耳鬓斯磨罢了,而不是在意武功增进多少。
  杜秋寒则一心武学,对于多蕾丝的言行举止,虽已猜出八分她的心意,但总以为她只是小女孩的迷恋,也不放在心上。
  这日,船舶进入西湖,天色已昏黄,他站在船首和多蕾丝并肩欣赏湖景。
  偶一昂首,看见刘星、茶花站在山径小道上,凝神戒备,非常高兴,杜秋寒正想开口招呼,却又看到他二人身边还站立着一大堆人,同样的肃立,心中一愕,不觉话又吞了回来,双目如电一扫下,已把四周看了一遍。
  他发觉那一群人虽然凝神戒备,却无惊恐之色,可见并非有危险,恐怕是于姑娘游湖,在此小憩。
  想到于飞虹可能就在那山径水榭中,杜秋寒的心跳得如擂鼓,他下意识的地寻找那张熟悉的面孔。他是找的那么专注,使得身旁的多蕾丝发觉了他的异常。
  多蕾丝隐约的意识到杜秋寒好像发现了什么,而在引颈企盼着,拾眼四望,仿佛在找什么?
  杜秋寒看见她了!
  于飞虹在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陪伴下,出现在水榭回廊上,杜秋寒的眼睛定定地盯在于飞虹的睑上,看她缓缓的走近那茶几,款款落座。
  “她是谁?”多蕾丝小声地问。
  杜秋寒没有回答,他脑中的某一角落,正忙碌的活动,一方面为于飞虹的本人似乎比记忆中消瘦了些心疼,一方面也在为于飞虹出现在这里而惊讶,试图为她出现找出个正当理由。
  “杜大哥!”多蕾丝伸出一只手,轻轻扯了杜秋寒一下,道:“她是于姑娘吗?”
  杜秋寒心不在焉的瞥了多蕾丝一眼,道:“是的,她……”突然地杜秋寒警觉不对,他立刻改口问:“你是怎么知道她是谁?”
  多雷丝咯咯轻笑道:“我不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我?……”
  “是的!你!就是你!”
  咯咯的轻笑声,变成一连串深沉的笑声。
  杜秋寒暗自皱眉,他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告诉多蕾丝的!
  “对不起,杜大哥!”她收拾起笑声,垂了垂头再抬起,道:“我注意到你的眼睛朝那三个人方向看,而且朝着中央的那女人看,眼神是那么柔和,而且嘴边还噙着一丝笑意,整个人似乎在剎那间,变得那么有生气,有活力……”
  多蕾丝停下话来,她咬了咬唇,神色严肃中还带了些悲伤。
  “你在船上这么久,你看我的眼神就没有和看她一样,我想,她一定就是你在昏迷中,口口声声喊的于姑娘。”
  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过头,半晌才幽幽的道:“杜大哥你想不想见她呀?”
  杜秋寒楞了楞,下意识的点点头。
  多蕾丝一声令下,船直驶水榭下的码头。
  刚放下跳板,杜秋寒前脚尚未跨上,“飕飕”风声响动,两个身着青衫的汉子,横身挡在跳板前。左首的青衫汉双手合抱一礼。
  朋友,此乃私宅,请朋友移驾他处登岸。”说完,双目炯炯盯着杜秋寒。
  杜秋寒伸出去的脚倏地缩回,多蕾丝正想上前说话,杜秋寒伸手挽住多蕾丝,制止她再说话。
  船夫立时收回跳板,船只缓缓划离开岸边。
  那两个青衫汉眼睛眨都不眨,直到船入湖心为止,这一幕的发生到结束,于飞虹不知道,刘星、茶花不知道,甚至金百轮、南宫慕白都不知道。
  杜秋寒俊目如电,却在船只划动的霎那,把附近的山形地势、屋宇位置都一一记在脑子里面。
  多蕾丝心中虽有不服气,但心胸坦朗,见杜秋寒不计较,心中的不快,霎那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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