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龙腾虎啸剑气纵横
2025-03-03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点击:
这些闲话且不去说它,蒙古族到了清朝,国内已分成几个部落,那就是上文说过的“漠南蒙古”、“漠北蒙古”和西部的“厄鲁特蒙古”。
这三部当中,以西部“准噶尔部”最强,部长叫“葛尔丹”,是个蒙古族的英雄人物。
那时札萨克地方,有一个天生绝色的美人,蒙古人叫她作“施拉美”,意思是天仙的解释。
“施拉美”的身体像羊脂白玉,通体散出异香。她居住在“札萨克”的一个湖畔,闲常最爱打猎,蒙古人的骑术射箭,不论男女,从小便练习的。
每凡“施拉美”骑了骏马出猎,便有附近部落的青年,闻风赶到,随在尾后作护从。
人们但看到大草原上,一群马儿,围着一位白衣美人,像风一般的追奔逐走的,便晓得“施拉美”出门射猎了。
那些蒙古青年沿途嗅到了阵阵香风,迎面吹来,又看到了“施拉美”玲珑活泼的窈窕身儿,早已神魂飘荡,可见得“施拉美”迷人之处了。
不久,“施拉美”嫁给了“札萨克”王子“阿拉台汗”做了王妃,那“阿拉台汗”是个多情种子,婚后和“施拉美”形影不离,恩爱万分。
谁料他们这段姻缘竟惹起了各部王子的垂涎,都恨自己不会捷足先登,把天生的美人儿占有,因此惹起了后来的流血事件,真说得是红颜祸水了。
各部王子当中有一个叫“察合台汗”,昔日也是“施拉美”裙下的不二之臣,而且和“札萨克”部邻近。
他得不到美人,便用计来争夺,这天他带了一队骆驼,来到“札萨克”城外。
这蒙古地方是没有城廓的,所谓宫殿,就是一些木栅,迭上土垣,围城一个寨子,城里盖了无数蒙古包(圆形的帐幕),门帐用上等毡子造成,开了窗子,地上也铺上厚厚的地毡,便算华丽的皇宫。
“察合台”王子假说到来和“阿拉台”道喜。“阿拉台”不虞有诈,忙的迎入,大家席地坐下。
“察合台”道:“闻得王子娶了施拉美,真是艳福双修,大家近在比邻,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好得备些薄礼前来贺喜。”
“阿拉台”王子笑道:“实告贵汗,就因为这里仰慕王妃美色的人多,所以不敢张扬出外,只是草草成礼便了。”
“察合台”听了,心里便想:“原来你这厮也存了戒心,今天就教你独享不得。”
一面说道:“既然这样,属在邻汗,请贵妃出来受礼。”
这是蒙古俗例,受人礼物的要亲自出来收受,才算懂得礼教。
当下“阿拉台”王子传令召王妃出来见客。
“察合台”也一摆手,吩咐部下把骆驼上的礼物捧进来。
一会,“施拉美”打扮得珠光宝气,来到两人面前。
“阿拉台”王子正想挥手教捧礼物的来人退出,顿见“察合台”一声暗号,他的随从立刻从盒子里抽出腰刀,一拥上前。
“阿拉台”猝不及防,匆忙中拔剑挡了几下,门外冲进的人愈多,只得抛下“施拉美”,挥剑劈开帐篷,突围冲出。
这边“察合台”也不追赶,上前把“施拉美”一把抱住,跃上马儿飞奔。
同来的手下也抢了一些马匹,跟随着回到自己部落去了。
这晚“察合台”王子宰杀牛羊,在部落里举行庆功宴。
“阿拉台”王子被抢去了王妃,自是不肯干休,即日召集部众,向“察合台”部进攻。
大队来到“察合台”城寨前,“阿拉台”一马当先,拚死力战,把察部杀得人仰马翻,奔回寨里,闭起寨门不出。
“阿拉台”王子在外攻打了三天,看看就要攻陷。
那时“察合台汗”成了瓮中之鳖,他修了一封书,派部将冲出重围,向“准噶尔”部可汗“葛尔丹”求救兵,书里说如果把“阿拉台”王子击败,任“葛尔丹”提出什么要求,都可给予。
“葛尔丹”是个枭雄,无时不想借故并吞邻近两个部落,接了“察合台汗”来书,立刻带了五千骑兵,赶到“察合台”部落。
那时“札萨克”的部众,在“阿拉台”王子率领下,经过了几天攻打,已到了人疲马乏,一经“葛尔丹”的骑兵进攻,便抵挡不住,潮水一般的败走。
“葛尔丹”分兵追赶,占了“札萨克”全部地方,“阿拉台”王子带了部众投奔别个部落去了。
“葛尔丹”驻兵“察合台”,带了百名精兵入到“察合台汗”的帐幕,见他正拥着“施拉美”,在帐里饮酒。
“葛尔丹”看到“施拉美”洁白的身子,酒后犹如秋海棠一般美丽,又嗅到了一种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风,心想这美丽的人儿,怪不得蒙古人都称她作天上仙子,弄到“察合台”和“阿拉台”两人拚命的争夺了。
当下也不和“察合台”多说话,只要他把“施拉美”相赠。
那“察合台汗”是经过千方百计才把美人弄到手的,怎肯慨然相赠?便向“葛尔丹”请求,除了“施拉美”之外,“察合台”
部落里有的什么,都可以奉送给他作为酬劳。
“葛尔丹”胸有成竹,他诈说回去考虑,返到他的帐幕,暗里召集部将到来,要乘夜掩袭“察合台”部众。
那时“葛尔丹”的骑兵,已屯扎在城里。
这晚突然攻袭“察合台”的守卒,连冲了几十座营幕。
一场夜战,把察部的军队全部击溃了。
“察合台汗”正在帐里,忽然四下火起,喊声震天,帐外数百骑兵排山倒海冲来,忙绰枪上马,终挡不住“准噶尔”部的围攻,这样便死于乱军之下。
“葛尔丹”杀入账里,不见一人,搜到床下,看到“施拉美”裹着绣衾在发抖,粉脸儿哭得梨花带雨,越发怜爱。忙把她抱起来说道:“美人儿受惊了。”
喝令随从找到一辆车子来,把“施拉美”送回自己帐中。
一面下令穷追“察合台”部众,直赶到了漠南才收队归来,从此“葛尔丹”便吞并了两个部落。
“葛尔丹”获得了美人“施拉美”,对她非常宠爱,不日便封作王妃。
他是抱着雄心的人,几年间积极练兵,又袭破“车臣”部落,攻入“额尔额”王朝,手下精兵二十余万,声势大振。
清朝尚书“阿尔尼”,曾遣使要他每年入贡,“葛尔丹”拒绝清廷命令,一面率部众侵入内蒙古。
清廷派裕亲王和皇太子允礽,出兵长城古北口外,不料给蒙古骑兵打了一个败仗。
那时“葛尔丹”得意非常,带领了几千铁骑,想从嘉峪关外偷袭中原。
大军来到漠南,突然给一班草泽英雄,伏下奇兵,用牦牛冲阵,杀得他片甲不留。
他带着几百残兵,回到“准噶尔”部落,一探这次是什么人和他作对,原来就是阿苔山驼侠,联同三音神庙的尼姑,带了几百喇嘛庙僧人,便把他的几千精锐全数消灭。
“葛尔丹”回到“额尔额蒙古”,知道漠南有不少能人,从此不敢侵犯。
那时他的势力又向北伸展,达到毗连俄罗斯的“唐努乌梁海”地方,这处“唐努”山区是著名的产马区域,那里有个大牧场叫“乌兰台”,每年一次竞赛马匹,除了表演马上功夫之外,还有各地名驹到来赛跑。
每隔五年,便举行一次全蒙名驹夺取锦标的盛会,到期各地佳驹云集,远自关外满洲和青海新疆,都有到来参加的,如果得到了第一二三名的马,声价固然十倍,还有很多珠宝赠送算作奖金。
那年大会给一匹红鬃白马夺了锦标,那一匹马跑起来四足腾云,日行千里,不论山岭河流,一样飞渡,所有牧场的人,都说从没见过那样出色的神驹。
这匹马名叫“奥司卡”,是龙驹的意思。
还有一种特点,便是沿途不用喝水,它的胃像骆驼一样可以贮水,跑起来鼻孔里喷出烟雾,又能知风沙动向,因此那驹的主人,视作无价之宝,珍惜得有逾拱璧。
且说“施拉美”自作了“准噶尔”族“葛尔丹可汗”的王妃后,仍爱好驰马打猎,“葛尔丹”对她钟爱的东西,没有不设法使她得到的。
“施拉美”听见“乌兰台”出了一匹龙驹,便千方百计要“葛尔丹”买给她作坐骑。
但“乌兰台”不是“准噶尔”部的地方,不能用武力取到,只有派人商量购取这匹龙驹。
那匹马的主人是个“鞑靼”族,索价很特别,要用漠河纯金、伊犁白玉、贝加尔湖珍珠这三种东西合起来和龙驹一样重量,才答允交易。
“葛尔丹”初时舍不得这么多的珠宝,“施拉美”思想那龙驹连茶饭也不思,形神俱丧。
“葛尔丹”没法,只得把“额尔额”王朝的国库打开,集足三种珍宝,把龙驹换回来。
“施拉美”得到龙驹,从来便没见过她这样的欢喜。她打扮得出落像个仙人,骑了红鬃白骡的龙驹,奔驰在大草原上,那些绵羊见了,都一齐停步不行;大鹰子在空间看到,也纷纷敛翼,跌地而死。
每凡经过湖边,水里的鱼群跃出水面,把整个湖岸都布满了。就是草原的牧民见了,无不下拜,不敢仰视。
“葛尔丹”爱惜“施拉美”,而“施拉美”爱惜龙驹,比生命还要紧,“葛尔丹”因此要保护龙驹,免至给人盗去。
他选择了“额尔额”山区里一处天然的山窝,凿开了峭壁做入口。刚巧那处山岭平阳有一面瀑布聚成的小湖,他把湖面用人工扩大,在湖心填成一个小洲,作为一所小牧场。
岸边筑起两度飞桥,通到牧场里,寻常把桥吊高。
小牧场虽然面积不大,但湖畔沙滩,也够“施拉美”每天驰骋,她跑了一回,便在池里洗浴。
牧场四边也设了铁栏门,四周布了机关,派二十名好武技的喇嘛看守。
倘有人偷进,立刻会陷进机关里,就算把龙驹盗出,也要把守护的喇嘛制服,还要闯两道飞桥,浮过湖面,外围山径像八阵图一般,曲折地透过无数山洞,因此,从来便没有人敢前往尝试,把龙驹偷盗的。
× × ×
冒莲说了一大段塞外的故事,听得座中各侠士出神,只有白泰官曾在大漠学技,对这些事迹是知道的,这时也明白冒莲的用意。
他便问冒莲道:“莲姑,我离开了大漠已是多年了,听说驼侠曾经参加过‘乌兰台’五年举行一次的全蒙赛马大会,未知结果怎样?”
冒莲答道:“侄女还没有说完呢,驼侠第一次参加时,只争得一个亚军,蒙古马是世上出名的,那次给‘哥萨克’族的一匹名驹压倒,驼侠的马虽是良驹,但斗后劲输给人家,抵达决胜线时负了一条马颈,他是个好胜的人,自然不服气。
“那次他获得了亚军的奖金,是一斤金子和一小袋珍珠。
“他回来后把那笔款子搜购良驹,几年之间,给他买到了十几匹关东马,聘来驯马师,选中了其中一匹枣骝儿,起步如飞,全身大骠儿,跑过了长途也没呼气流白汗的。
“他拿来和附近有名的良马试跑,果然风驰电掣,遇到障碍物,跳跃越栏,非常出色,都说它是一头难得的千里马。
“驼侠给它取个名儿叫‘赛的卢’,天天骑着到戈壁大漠,从早跑到午,从没有过间断的。
“驼侠以为这次定可以把全蒙锦标夺到手里,就是各部落的人都一致认为这一届的冠军定是‘赛的卢’获得的。消息早就传到各处远方,都知道‘赛的卢’的名字。
“到了赛马之日,‘乌兰台’大牧场,早就云集了各地名骑师,纷纷把爱驹运到,各有一个马厩,同时也穿上各种彩衣,一赛就是五天,最初几天是分组出赛,那匹‘赛的卢’自然的把所有的强敌击倒。到了最后一天才是决赛,参加马匹共是五驹。其中一匹就是鞑靼族的‘奥司卡’。我师公驼侠在两里距离的越栏赛当中,竟给‘奥司卡’远远的抛在后头,那龙驹像毫不费力地四足腾云。”
冒莲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继续说道:“‘奥司卡’的神行本领刚才已说过了,现在告诉你们驼侠竞赛输给人家后的情形罢。他颓丧了几天,连饮食也忘了,回到‘阿苔山’,想把‘赛的卢’一枪搠毙,我师傅沙哈洛止着他,恳求把这匹马给了她,拿回三音神庙去饲养。
“驼侠是爱逞强的,他派人到鞑靼地方向‘奥司卡’的主人商量,要买进那匹龙驹,那知给葛尔丹捷足先得了。
“听说葛尔丹用五头骆驼载的黄金白玉和珍珠,才换了‘奥司卡’回去的。
“葛尔丹是额尔额蒙古的可汗,谁也不敢招惹他,驼侠知道没有希望,不久他打探到中原满清皇帝,收到南部进贡的一头神驹,也是千里马,在禁城外南苑养着,驼侠这次偕同侄儿把这驹盗取。
“不瞒各位前辈说,当时八极头陀在万寿山庄暗地里和我师公行事的,因此侄女说如果各位定要向我师公索回南苑的神驹,那末侄女决不会赞同。眼前放着了熊掌猩唇不吃,却苦苦不忘家里的窝窝头,各位想想侄女说得不错罢?”
冒莲说了大半天,最后两句,各人都意会着了,她就是教白泰官到“葛尔丹”那里,把龙驹“奥司卡”盗取,不要苦苦追寻失去了的南苑神驹。
尹青这下直听得出神,他脑子里幻想出“施拉美”王妃的美丽,眼前似有一个白衣仙子,骑着了红鬃白马,一阵香风吹到鼻子里。
白泰官问他:“四哥,你的意思怎样?”
他还没有觉,年羹尧在旁轻轻把他的袖子一拉,说道:“泰官弟问你呢,你认为莲姑的办法行得通吗?”
尹青才倏的回复神智,原来香风是九华台外的紫丁香盛开,送来香气。
他忙应道:“是……是,莲姑是想我们改了主意,把‘奥司卡’龙驹盗来,可是那施拉美失去了心爱的龙驹,不是会丢了性命吗?”
年羹尧素来晓得尹青的内心,虽然英雄盖世,但心里常觉得空虚,感到生活太过寂寞。
不过他的选美眼光却是非常的高,往日丁翠莲已是个绝世佳人,仍不值他的一盼。说要有“梅花为骨玉为神”的风格,才算得天生尤物,比得上沉鱼落雁,才是他心里的美人。
年羹尧听了便道:“名驹美人,正是相得益彰,白贤弟定会一并取回来的,不要让‘古押衙’专美在前啊!”
白泰官笑了一笑,冒莲见他们说到施拉美身上去,含着嗔说道:“你们男儿汉,听见了美人便着了魔,究竟你们是要去盗龙驹还是要取施拉美回来呢?”
尹青大笑起来,面上英风爽朗,说道:“两样都要,我们就这样决定罢。”
年羹尧跟着也道:“四哥的心意我明白了,白贤弟就好好的干着去罢!凭你的本领,又有沙哈洛神尼相助,我祝你早日成功归来!”
冒莲晓得她的计策实现了,他们不会再和驼侠为难,同时她也想到西部蒙古去看看那边风俗习惯,开开见识。便道:“侄女要跟白师叔一道儿去,等回来时再往见陈四公公便是。”
白泰官道:“侄女跟我同行也好,你路途熟,还有你师傅沙哈洛底下不少僧侣,会沿途帮助我们的。”
王春明、周浔这时坐着听得非常有味,为着好奇,也要一道前往。
尹青听了便道:“难得两位兄长仗义相助,我们本不敢相烦的,可是两兄不作我们是外人,小弟就接纳了两兄的好意。现在小弟有一点心事,未知两兄会不会见弃?”
王春明答道:“尹兄有什么事要我们干,只管提出来,大家都是武林英雄,就算说得不对,也就作如粉板上的字儿一般抹去便了。”
尹青起来庄重地说道:“我们今天难得都聚在这里,而且大家志同道合,小弟大胆地提出,这里在座的人从今天起结为兄弟,共赴患难,同生共死。莲姑虽是泰官弟的师侄,这只是武林的辈数罢,不影响到了我们结盟的事。所以小弟也愿意莲姑加进来,未知两位兄长有没有嫌弃?”
王春明、周浔听了立刻答应,冒莲初还谦辞,说不敢和他们大侠的名儿平排着辈子。
尹青便道:“莲姑不要见外,你是沙哈洛神尼的女弟子,单是你的一手‘大漠神功’便没人能及,怎样说不敢排着辈子。”冒莲也就不再推辞。
这一晚大家就在九华台上当天盟誓,尹青拔出剑来,滴血碗里,焚过降香,一同跪下,誓说:“不愿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日死,今后六个人一颗心,同甘共苦,祸福相关,如有生了异心,不念盟友,那就神人共弃,头颅不保。”
誓毕各人饮过了血酒,排了次序。
年羹尧最长,尹青第二,王春明第三,白泰官第四,周浔第五,冒莲年岁最小,都叫她六妹子。
其他各人都照本身的行数相称,不必依结盟次序,年羹尧本身是老八,大家仍叫他八哥,不在话下。
这一班风云奇侠痛饮至夜,欢畅忘形;尹青风度最胜,年羹尧沉潜多智,白泰官英勇爽直。王春明、周浔都是侠士气质,冒莲是女中豪杰。
大家意气相投,又是年青人,自然说话投契,他们一面干杯,一面道出平生快事,白泰官、王春明振剑起舞,冒莲哼着了塞外民歌,灯光剑影,年羹尧酒酣引吭高歌,豪情逸兴,得未尝有。
王春明这天真觉得有生以来,未曾有过这样开怀的。
他前番听到了弟弟崇明赞许那些武林人大会的当家,为着要出门访寻这个出色的英雄人物,一年间便给他遇到了。
他心里先有了崇拜的印象,所以见了尹青,愈觉得这人的气概不凡;又听尹青说出的武林结盟兄弟,全都是压尖儿的人物,心里已是十二分的仰慕。
如今料不到竟和他结成了异姓兄弟,正是喜出望外。
虽然他对年羹尧的神秘行动和日里比剑,有点儿不满,但听尹青说,是他们线上朋友决定要他这样干的,也就不放在心里。
其余尹青是什么出身?家世怎样?为什么会得到天下武林人相从?他简直没有根究到,因他向来就是个直性子的人,没有城府,和他的兄弟崇明的精细不同,只觉得尹青这人够得上交朋友罢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王春明因昨夜饮酒过多,起得晚一点,小童送早点进来,他和周浔一道吃过。
那时正是三月天气,窗外紫丁香和杜鹃花,开得灿烂,香气入帘,精神一爽。
他微闻台下有着哗喇的泼水声音,走出楼栏一看,却是尹青和白泰官两人在温泉池戏水,碧波荡漾,映着两条白身躯,下部只围着一片白布。
尹青扒到白石砌上,一窜上到了九华台的台阶上,向池里跃落,双臂张开像一头鹏鸟飞下,将到水面,双掌向前一插,又是哗喇一声破浪潜到池里,一会才露出头来。
王春明和周浔出到台前,见冒莲在亭子里拭剑子,这亭子便是先日白泰官和王春明等饮酒,表演杯上挂酒的地方。
周浔走近冒莲身旁,说道:“六妹子,怎么不到外间去玩?”
冒莲见是周浔,当堂秋波斜送,答道:“大哥三哥,你们几时走出来的,四哥们正在池里洗澡呢,怪不好意思的;两位哥儿也起得这样早?”
周浔见她对自己似若有情,知道她说不好意思,是因为尹青等脱了上衣洗澡,她究竟是个女儿家,有点羞惭。便答道:“不算早了,我们正觉着起迟了呢。”
说了拿起她的剑子一看。那剑不长不短,剑柄打造得异常精巧,两面镶了黄金,雕着佛像祥云,坐下一头狮子。
佛像的顶和狮子的眼睛都嵌了珍珠宝石,闪闪发光。
再看剑身,是精钢练成,一股寒气袭人,两边锋利,简直是一柄长的匕首。
周浔拔出两根发儿对着锋口轻轻一吹,一触便断。不觉赞道:“六妹那里得来这柄好剑,看它的制作不像是中原打造的,单看剑柄上那头狮子,刻得神情栩栩,不可多见。”
冒莲把剑接回手里,说道:“三哥你真的不懂,这是毗卢王昔日割肉还父的剑,千年来就供奉在三音神庙的金顶上,据说剑柄上的珍珠是定风拂尘珠,三音神庙从来没被风沙侵袭。就是定风珠的妙用。先几年我师傅修建神庙,把这剑取下来给我佩用。这把剑就叫“毗卢剑”,是世间稀有的宝剑呢。就是柄上那兽儿,并不是狮子,她告诉我是叫金眼狻猊儿,你们见过这东西吗?”
周浔和王春明都摇摇首。那时亭外有人喊道:“三弟起来吗?”是尹青的声音。
周浔俯身一望,他们都已浴罢更衣,于是和冒莲一起来到池边,大家坐到树荫下闲谈。
王春明晓得刚才尹青和白泰官在商量到“准噶尔”部盗取龙驹的事,这时不见年羹尧出来,便向尹青问道:“八哥还没起来吗?”
尹青笑着道:“他现时怕已到了终南谷口了。我们昨夜曾经商量,他要今天一早赶返牢营去,把手续弄妥了,便要马上晋京领旨,尽速到青海去。这是一件十万火急的差事,来不及耽搁,因此他走得这样匆忙。”
周浔答道:“原来八哥赶着回京,我们也没个机会送他一程。”
尹青应道:“我们已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了,而且昨夜里大家算是给他饯行。”
这时冒莲忽地呀的一声,说道:“我没来得及送个信息给陈四公公啊,可不知家父现在那儿?”
尹青对她道:“妹子不必心急,这里时常有快马来往京畿的,妹子也不用挂心,听从令尊这年头在天台山出家,没有再惹尘俗;陈四老前辈就在天寿山,近来连东直门外的豆腐店也关起来了,你将来要见他,却不愁没有机会。”冒莲听了,才没再出声。
这天里尹青邀大家在九华台上,商量赴额尔额蒙古的行期。
日子定了,还要备办很多道途上要用的东西。
因为一出嘉峪关,就是“瀚海”,走过戈壁大沙漠,先到阿苔山,以后一段往西部蒙古的旅程,沿途不是沙漠,就是大草原和湖沼低洼之地;有一程是阿尔泰山,那一带高山崇岭,长年积雪,阻着一片大森林,正是千里没见人烟的地域,有时走十天八天,也见不到水草之地。
因此旅途上就非带备大量驼马、干粮帐幕和水囊火种等东西不可。
尹青雇了数十名精壮脚夫,购了大批骆驼马匹和其他要用的东西,择定第三天启程。
白泰官、王春明、周浔、冒莲,都扮作了来往外蒙的客商,结队先到阿苔山,在那里见到了戈壁驼侠,问清楚路途后,才取道到“札萨克”的“乌里雅苏台城”,那处就是“葛尔丹”所建的王朝。
计划定了,尹青直送他们到了咸阳,叮嘱各人一番才分别。
从陕西西安到嘉峪关,这一段路程已是千里之遥,白泰官等一行要循着今日的陇海铁路那一段古来驿道,入到甘肃兰州,沿着长城北上,经过今日所谓河西走廊的地方,直到酒泉,那处近着玉门,才是嘉峪关口。
出了关外,黄沙漠漠,满眼荒烟蔓草,风沙幛天,正是古来瀚海之地。
白泰官、王春明、周浔、和女侠冒莲四人,这番千里盗龙驹,自有一番奇离恐怖的惊险。
正是:虎穴龙潭 轻身闯进
下集便是白泰官等一行到西部蒙古去盗取奥司卡龙驹,会见神尼沙哈洛,要知大漠神功如何厉害,请看下集。
这三部当中,以西部“准噶尔部”最强,部长叫“葛尔丹”,是个蒙古族的英雄人物。
那时札萨克地方,有一个天生绝色的美人,蒙古人叫她作“施拉美”,意思是天仙的解释。
“施拉美”的身体像羊脂白玉,通体散出异香。她居住在“札萨克”的一个湖畔,闲常最爱打猎,蒙古人的骑术射箭,不论男女,从小便练习的。
每凡“施拉美”骑了骏马出猎,便有附近部落的青年,闻风赶到,随在尾后作护从。
人们但看到大草原上,一群马儿,围着一位白衣美人,像风一般的追奔逐走的,便晓得“施拉美”出门射猎了。
那些蒙古青年沿途嗅到了阵阵香风,迎面吹来,又看到了“施拉美”玲珑活泼的窈窕身儿,早已神魂飘荡,可见得“施拉美”迷人之处了。
不久,“施拉美”嫁给了“札萨克”王子“阿拉台汗”做了王妃,那“阿拉台汗”是个多情种子,婚后和“施拉美”形影不离,恩爱万分。
谁料他们这段姻缘竟惹起了各部王子的垂涎,都恨自己不会捷足先登,把天生的美人儿占有,因此惹起了后来的流血事件,真说得是红颜祸水了。
各部王子当中有一个叫“察合台汗”,昔日也是“施拉美”裙下的不二之臣,而且和“札萨克”部邻近。
他得不到美人,便用计来争夺,这天他带了一队骆驼,来到“札萨克”城外。
这蒙古地方是没有城廓的,所谓宫殿,就是一些木栅,迭上土垣,围城一个寨子,城里盖了无数蒙古包(圆形的帐幕),门帐用上等毡子造成,开了窗子,地上也铺上厚厚的地毡,便算华丽的皇宫。
“察合台”王子假说到来和“阿拉台”道喜。“阿拉台”不虞有诈,忙的迎入,大家席地坐下。
“察合台”道:“闻得王子娶了施拉美,真是艳福双修,大家近在比邻,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好得备些薄礼前来贺喜。”
“阿拉台”王子笑道:“实告贵汗,就因为这里仰慕王妃美色的人多,所以不敢张扬出外,只是草草成礼便了。”
“察合台”听了,心里便想:“原来你这厮也存了戒心,今天就教你独享不得。”
一面说道:“既然这样,属在邻汗,请贵妃出来受礼。”
这是蒙古俗例,受人礼物的要亲自出来收受,才算懂得礼教。
当下“阿拉台”王子传令召王妃出来见客。
“察合台”也一摆手,吩咐部下把骆驼上的礼物捧进来。
一会,“施拉美”打扮得珠光宝气,来到两人面前。
“阿拉台”王子正想挥手教捧礼物的来人退出,顿见“察合台”一声暗号,他的随从立刻从盒子里抽出腰刀,一拥上前。
“阿拉台”猝不及防,匆忙中拔剑挡了几下,门外冲进的人愈多,只得抛下“施拉美”,挥剑劈开帐篷,突围冲出。
这边“察合台”也不追赶,上前把“施拉美”一把抱住,跃上马儿飞奔。
同来的手下也抢了一些马匹,跟随着回到自己部落去了。
这晚“察合台”王子宰杀牛羊,在部落里举行庆功宴。
“阿拉台”王子被抢去了王妃,自是不肯干休,即日召集部众,向“察合台”部进攻。
大队来到“察合台”城寨前,“阿拉台”一马当先,拚死力战,把察部杀得人仰马翻,奔回寨里,闭起寨门不出。
“阿拉台”王子在外攻打了三天,看看就要攻陷。
那时“察合台汗”成了瓮中之鳖,他修了一封书,派部将冲出重围,向“准噶尔”部可汗“葛尔丹”求救兵,书里说如果把“阿拉台”王子击败,任“葛尔丹”提出什么要求,都可给予。
“葛尔丹”是个枭雄,无时不想借故并吞邻近两个部落,接了“察合台汗”来书,立刻带了五千骑兵,赶到“察合台”部落。
那时“札萨克”的部众,在“阿拉台”王子率领下,经过了几天攻打,已到了人疲马乏,一经“葛尔丹”的骑兵进攻,便抵挡不住,潮水一般的败走。
“葛尔丹”分兵追赶,占了“札萨克”全部地方,“阿拉台”王子带了部众投奔别个部落去了。
“葛尔丹”驻兵“察合台”,带了百名精兵入到“察合台汗”的帐幕,见他正拥着“施拉美”,在帐里饮酒。
“葛尔丹”看到“施拉美”洁白的身子,酒后犹如秋海棠一般美丽,又嗅到了一种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风,心想这美丽的人儿,怪不得蒙古人都称她作天上仙子,弄到“察合台”和“阿拉台”两人拚命的争夺了。
当下也不和“察合台”多说话,只要他把“施拉美”相赠。
那“察合台汗”是经过千方百计才把美人弄到手的,怎肯慨然相赠?便向“葛尔丹”请求,除了“施拉美”之外,“察合台”
部落里有的什么,都可以奉送给他作为酬劳。
“葛尔丹”胸有成竹,他诈说回去考虑,返到他的帐幕,暗里召集部将到来,要乘夜掩袭“察合台”部众。
那时“葛尔丹”的骑兵,已屯扎在城里。
这晚突然攻袭“察合台”的守卒,连冲了几十座营幕。
一场夜战,把察部的军队全部击溃了。
“察合台汗”正在帐里,忽然四下火起,喊声震天,帐外数百骑兵排山倒海冲来,忙绰枪上马,终挡不住“准噶尔”部的围攻,这样便死于乱军之下。
“葛尔丹”杀入账里,不见一人,搜到床下,看到“施拉美”裹着绣衾在发抖,粉脸儿哭得梨花带雨,越发怜爱。忙把她抱起来说道:“美人儿受惊了。”
喝令随从找到一辆车子来,把“施拉美”送回自己帐中。
一面下令穷追“察合台”部众,直赶到了漠南才收队归来,从此“葛尔丹”便吞并了两个部落。
“葛尔丹”获得了美人“施拉美”,对她非常宠爱,不日便封作王妃。
他是抱着雄心的人,几年间积极练兵,又袭破“车臣”部落,攻入“额尔额”王朝,手下精兵二十余万,声势大振。
清朝尚书“阿尔尼”,曾遣使要他每年入贡,“葛尔丹”拒绝清廷命令,一面率部众侵入内蒙古。
清廷派裕亲王和皇太子允礽,出兵长城古北口外,不料给蒙古骑兵打了一个败仗。
那时“葛尔丹”得意非常,带领了几千铁骑,想从嘉峪关外偷袭中原。
大军来到漠南,突然给一班草泽英雄,伏下奇兵,用牦牛冲阵,杀得他片甲不留。
他带着几百残兵,回到“准噶尔”部落,一探这次是什么人和他作对,原来就是阿苔山驼侠,联同三音神庙的尼姑,带了几百喇嘛庙僧人,便把他的几千精锐全数消灭。
“葛尔丹”回到“额尔额蒙古”,知道漠南有不少能人,从此不敢侵犯。
那时他的势力又向北伸展,达到毗连俄罗斯的“唐努乌梁海”地方,这处“唐努”山区是著名的产马区域,那里有个大牧场叫“乌兰台”,每年一次竞赛马匹,除了表演马上功夫之外,还有各地名驹到来赛跑。
每隔五年,便举行一次全蒙名驹夺取锦标的盛会,到期各地佳驹云集,远自关外满洲和青海新疆,都有到来参加的,如果得到了第一二三名的马,声价固然十倍,还有很多珠宝赠送算作奖金。
那年大会给一匹红鬃白马夺了锦标,那一匹马跑起来四足腾云,日行千里,不论山岭河流,一样飞渡,所有牧场的人,都说从没见过那样出色的神驹。
这匹马名叫“奥司卡”,是龙驹的意思。
还有一种特点,便是沿途不用喝水,它的胃像骆驼一样可以贮水,跑起来鼻孔里喷出烟雾,又能知风沙动向,因此那驹的主人,视作无价之宝,珍惜得有逾拱璧。
且说“施拉美”自作了“准噶尔”族“葛尔丹可汗”的王妃后,仍爱好驰马打猎,“葛尔丹”对她钟爱的东西,没有不设法使她得到的。
“施拉美”听见“乌兰台”出了一匹龙驹,便千方百计要“葛尔丹”买给她作坐骑。
但“乌兰台”不是“准噶尔”部的地方,不能用武力取到,只有派人商量购取这匹龙驹。
那匹马的主人是个“鞑靼”族,索价很特别,要用漠河纯金、伊犁白玉、贝加尔湖珍珠这三种东西合起来和龙驹一样重量,才答允交易。
“葛尔丹”初时舍不得这么多的珠宝,“施拉美”思想那龙驹连茶饭也不思,形神俱丧。
“葛尔丹”没法,只得把“额尔额”王朝的国库打开,集足三种珍宝,把龙驹换回来。
“施拉美”得到龙驹,从来便没见过她这样的欢喜。她打扮得出落像个仙人,骑了红鬃白骡的龙驹,奔驰在大草原上,那些绵羊见了,都一齐停步不行;大鹰子在空间看到,也纷纷敛翼,跌地而死。
每凡经过湖边,水里的鱼群跃出水面,把整个湖岸都布满了。就是草原的牧民见了,无不下拜,不敢仰视。
“葛尔丹”爱惜“施拉美”,而“施拉美”爱惜龙驹,比生命还要紧,“葛尔丹”因此要保护龙驹,免至给人盗去。
他选择了“额尔额”山区里一处天然的山窝,凿开了峭壁做入口。刚巧那处山岭平阳有一面瀑布聚成的小湖,他把湖面用人工扩大,在湖心填成一个小洲,作为一所小牧场。
岸边筑起两度飞桥,通到牧场里,寻常把桥吊高。
小牧场虽然面积不大,但湖畔沙滩,也够“施拉美”每天驰骋,她跑了一回,便在池里洗浴。
牧场四边也设了铁栏门,四周布了机关,派二十名好武技的喇嘛看守。
倘有人偷进,立刻会陷进机关里,就算把龙驹盗出,也要把守护的喇嘛制服,还要闯两道飞桥,浮过湖面,外围山径像八阵图一般,曲折地透过无数山洞,因此,从来便没有人敢前往尝试,把龙驹偷盗的。
× × ×
冒莲说了一大段塞外的故事,听得座中各侠士出神,只有白泰官曾在大漠学技,对这些事迹是知道的,这时也明白冒莲的用意。
他便问冒莲道:“莲姑,我离开了大漠已是多年了,听说驼侠曾经参加过‘乌兰台’五年举行一次的全蒙赛马大会,未知结果怎样?”
冒莲答道:“侄女还没有说完呢,驼侠第一次参加时,只争得一个亚军,蒙古马是世上出名的,那次给‘哥萨克’族的一匹名驹压倒,驼侠的马虽是良驹,但斗后劲输给人家,抵达决胜线时负了一条马颈,他是个好胜的人,自然不服气。
“那次他获得了亚军的奖金,是一斤金子和一小袋珍珠。
“他回来后把那笔款子搜购良驹,几年之间,给他买到了十几匹关东马,聘来驯马师,选中了其中一匹枣骝儿,起步如飞,全身大骠儿,跑过了长途也没呼气流白汗的。
“他拿来和附近有名的良马试跑,果然风驰电掣,遇到障碍物,跳跃越栏,非常出色,都说它是一头难得的千里马。
“驼侠给它取个名儿叫‘赛的卢’,天天骑着到戈壁大漠,从早跑到午,从没有过间断的。
“驼侠以为这次定可以把全蒙锦标夺到手里,就是各部落的人都一致认为这一届的冠军定是‘赛的卢’获得的。消息早就传到各处远方,都知道‘赛的卢’的名字。
“到了赛马之日,‘乌兰台’大牧场,早就云集了各地名骑师,纷纷把爱驹运到,各有一个马厩,同时也穿上各种彩衣,一赛就是五天,最初几天是分组出赛,那匹‘赛的卢’自然的把所有的强敌击倒。到了最后一天才是决赛,参加马匹共是五驹。其中一匹就是鞑靼族的‘奥司卡’。我师公驼侠在两里距离的越栏赛当中,竟给‘奥司卡’远远的抛在后头,那龙驹像毫不费力地四足腾云。”
冒莲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继续说道:“‘奥司卡’的神行本领刚才已说过了,现在告诉你们驼侠竞赛输给人家后的情形罢。他颓丧了几天,连饮食也忘了,回到‘阿苔山’,想把‘赛的卢’一枪搠毙,我师傅沙哈洛止着他,恳求把这匹马给了她,拿回三音神庙去饲养。
“驼侠是爱逞强的,他派人到鞑靼地方向‘奥司卡’的主人商量,要买进那匹龙驹,那知给葛尔丹捷足先得了。
“听说葛尔丹用五头骆驼载的黄金白玉和珍珠,才换了‘奥司卡’回去的。
“葛尔丹是额尔额蒙古的可汗,谁也不敢招惹他,驼侠知道没有希望,不久他打探到中原满清皇帝,收到南部进贡的一头神驹,也是千里马,在禁城外南苑养着,驼侠这次偕同侄儿把这驹盗取。
“不瞒各位前辈说,当时八极头陀在万寿山庄暗地里和我师公行事的,因此侄女说如果各位定要向我师公索回南苑的神驹,那末侄女决不会赞同。眼前放着了熊掌猩唇不吃,却苦苦不忘家里的窝窝头,各位想想侄女说得不错罢?”
冒莲说了大半天,最后两句,各人都意会着了,她就是教白泰官到“葛尔丹”那里,把龙驹“奥司卡”盗取,不要苦苦追寻失去了的南苑神驹。
尹青这下直听得出神,他脑子里幻想出“施拉美”王妃的美丽,眼前似有一个白衣仙子,骑着了红鬃白马,一阵香风吹到鼻子里。
白泰官问他:“四哥,你的意思怎样?”
他还没有觉,年羹尧在旁轻轻把他的袖子一拉,说道:“泰官弟问你呢,你认为莲姑的办法行得通吗?”
尹青才倏的回复神智,原来香风是九华台外的紫丁香盛开,送来香气。
他忙应道:“是……是,莲姑是想我们改了主意,把‘奥司卡’龙驹盗来,可是那施拉美失去了心爱的龙驹,不是会丢了性命吗?”
年羹尧素来晓得尹青的内心,虽然英雄盖世,但心里常觉得空虚,感到生活太过寂寞。
不过他的选美眼光却是非常的高,往日丁翠莲已是个绝世佳人,仍不值他的一盼。说要有“梅花为骨玉为神”的风格,才算得天生尤物,比得上沉鱼落雁,才是他心里的美人。
年羹尧听了便道:“名驹美人,正是相得益彰,白贤弟定会一并取回来的,不要让‘古押衙’专美在前啊!”
白泰官笑了一笑,冒莲见他们说到施拉美身上去,含着嗔说道:“你们男儿汉,听见了美人便着了魔,究竟你们是要去盗龙驹还是要取施拉美回来呢?”
尹青大笑起来,面上英风爽朗,说道:“两样都要,我们就这样决定罢。”
年羹尧跟着也道:“四哥的心意我明白了,白贤弟就好好的干着去罢!凭你的本领,又有沙哈洛神尼相助,我祝你早日成功归来!”
冒莲晓得她的计策实现了,他们不会再和驼侠为难,同时她也想到西部蒙古去看看那边风俗习惯,开开见识。便道:“侄女要跟白师叔一道儿去,等回来时再往见陈四公公便是。”
白泰官道:“侄女跟我同行也好,你路途熟,还有你师傅沙哈洛底下不少僧侣,会沿途帮助我们的。”
王春明、周浔这时坐着听得非常有味,为着好奇,也要一道前往。
尹青听了便道:“难得两位兄长仗义相助,我们本不敢相烦的,可是两兄不作我们是外人,小弟就接纳了两兄的好意。现在小弟有一点心事,未知两兄会不会见弃?”
王春明答道:“尹兄有什么事要我们干,只管提出来,大家都是武林英雄,就算说得不对,也就作如粉板上的字儿一般抹去便了。”
尹青起来庄重地说道:“我们今天难得都聚在这里,而且大家志同道合,小弟大胆地提出,这里在座的人从今天起结为兄弟,共赴患难,同生共死。莲姑虽是泰官弟的师侄,这只是武林的辈数罢,不影响到了我们结盟的事。所以小弟也愿意莲姑加进来,未知两位兄长有没有嫌弃?”
王春明、周浔听了立刻答应,冒莲初还谦辞,说不敢和他们大侠的名儿平排着辈子。
尹青便道:“莲姑不要见外,你是沙哈洛神尼的女弟子,单是你的一手‘大漠神功’便没人能及,怎样说不敢排着辈子。”冒莲也就不再推辞。
这一晚大家就在九华台上当天盟誓,尹青拔出剑来,滴血碗里,焚过降香,一同跪下,誓说:“不愿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日死,今后六个人一颗心,同甘共苦,祸福相关,如有生了异心,不念盟友,那就神人共弃,头颅不保。”
誓毕各人饮过了血酒,排了次序。
年羹尧最长,尹青第二,王春明第三,白泰官第四,周浔第五,冒莲年岁最小,都叫她六妹子。
其他各人都照本身的行数相称,不必依结盟次序,年羹尧本身是老八,大家仍叫他八哥,不在话下。
这一班风云奇侠痛饮至夜,欢畅忘形;尹青风度最胜,年羹尧沉潜多智,白泰官英勇爽直。王春明、周浔都是侠士气质,冒莲是女中豪杰。
大家意气相投,又是年青人,自然说话投契,他们一面干杯,一面道出平生快事,白泰官、王春明振剑起舞,冒莲哼着了塞外民歌,灯光剑影,年羹尧酒酣引吭高歌,豪情逸兴,得未尝有。
王春明这天真觉得有生以来,未曾有过这样开怀的。
他前番听到了弟弟崇明赞许那些武林人大会的当家,为着要出门访寻这个出色的英雄人物,一年间便给他遇到了。
他心里先有了崇拜的印象,所以见了尹青,愈觉得这人的气概不凡;又听尹青说出的武林结盟兄弟,全都是压尖儿的人物,心里已是十二分的仰慕。
如今料不到竟和他结成了异姓兄弟,正是喜出望外。
虽然他对年羹尧的神秘行动和日里比剑,有点儿不满,但听尹青说,是他们线上朋友决定要他这样干的,也就不放在心里。
其余尹青是什么出身?家世怎样?为什么会得到天下武林人相从?他简直没有根究到,因他向来就是个直性子的人,没有城府,和他的兄弟崇明的精细不同,只觉得尹青这人够得上交朋友罢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王春明因昨夜饮酒过多,起得晚一点,小童送早点进来,他和周浔一道吃过。
那时正是三月天气,窗外紫丁香和杜鹃花,开得灿烂,香气入帘,精神一爽。
他微闻台下有着哗喇的泼水声音,走出楼栏一看,却是尹青和白泰官两人在温泉池戏水,碧波荡漾,映着两条白身躯,下部只围着一片白布。
尹青扒到白石砌上,一窜上到了九华台的台阶上,向池里跃落,双臂张开像一头鹏鸟飞下,将到水面,双掌向前一插,又是哗喇一声破浪潜到池里,一会才露出头来。
王春明和周浔出到台前,见冒莲在亭子里拭剑子,这亭子便是先日白泰官和王春明等饮酒,表演杯上挂酒的地方。
周浔走近冒莲身旁,说道:“六妹子,怎么不到外间去玩?”
冒莲见是周浔,当堂秋波斜送,答道:“大哥三哥,你们几时走出来的,四哥们正在池里洗澡呢,怪不好意思的;两位哥儿也起得这样早?”
周浔见她对自己似若有情,知道她说不好意思,是因为尹青等脱了上衣洗澡,她究竟是个女儿家,有点羞惭。便答道:“不算早了,我们正觉着起迟了呢。”
说了拿起她的剑子一看。那剑不长不短,剑柄打造得异常精巧,两面镶了黄金,雕着佛像祥云,坐下一头狮子。
佛像的顶和狮子的眼睛都嵌了珍珠宝石,闪闪发光。
再看剑身,是精钢练成,一股寒气袭人,两边锋利,简直是一柄长的匕首。
周浔拔出两根发儿对着锋口轻轻一吹,一触便断。不觉赞道:“六妹那里得来这柄好剑,看它的制作不像是中原打造的,单看剑柄上那头狮子,刻得神情栩栩,不可多见。”
冒莲把剑接回手里,说道:“三哥你真的不懂,这是毗卢王昔日割肉还父的剑,千年来就供奉在三音神庙的金顶上,据说剑柄上的珍珠是定风拂尘珠,三音神庙从来没被风沙侵袭。就是定风珠的妙用。先几年我师傅修建神庙,把这剑取下来给我佩用。这把剑就叫“毗卢剑”,是世间稀有的宝剑呢。就是柄上那兽儿,并不是狮子,她告诉我是叫金眼狻猊儿,你们见过这东西吗?”
周浔和王春明都摇摇首。那时亭外有人喊道:“三弟起来吗?”是尹青的声音。
周浔俯身一望,他们都已浴罢更衣,于是和冒莲一起来到池边,大家坐到树荫下闲谈。
王春明晓得刚才尹青和白泰官在商量到“准噶尔”部盗取龙驹的事,这时不见年羹尧出来,便向尹青问道:“八哥还没起来吗?”
尹青笑着道:“他现时怕已到了终南谷口了。我们昨夜曾经商量,他要今天一早赶返牢营去,把手续弄妥了,便要马上晋京领旨,尽速到青海去。这是一件十万火急的差事,来不及耽搁,因此他走得这样匆忙。”
周浔答道:“原来八哥赶着回京,我们也没个机会送他一程。”
尹青应道:“我们已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了,而且昨夜里大家算是给他饯行。”
这时冒莲忽地呀的一声,说道:“我没来得及送个信息给陈四公公啊,可不知家父现在那儿?”
尹青对她道:“妹子不必心急,这里时常有快马来往京畿的,妹子也不用挂心,听从令尊这年头在天台山出家,没有再惹尘俗;陈四老前辈就在天寿山,近来连东直门外的豆腐店也关起来了,你将来要见他,却不愁没有机会。”冒莲听了,才没再出声。
这天里尹青邀大家在九华台上,商量赴额尔额蒙古的行期。
日子定了,还要备办很多道途上要用的东西。
因为一出嘉峪关,就是“瀚海”,走过戈壁大沙漠,先到阿苔山,以后一段往西部蒙古的旅程,沿途不是沙漠,就是大草原和湖沼低洼之地;有一程是阿尔泰山,那一带高山崇岭,长年积雪,阻着一片大森林,正是千里没见人烟的地域,有时走十天八天,也见不到水草之地。
因此旅途上就非带备大量驼马、干粮帐幕和水囊火种等东西不可。
尹青雇了数十名精壮脚夫,购了大批骆驼马匹和其他要用的东西,择定第三天启程。
白泰官、王春明、周浔、冒莲,都扮作了来往外蒙的客商,结队先到阿苔山,在那里见到了戈壁驼侠,问清楚路途后,才取道到“札萨克”的“乌里雅苏台城”,那处就是“葛尔丹”所建的王朝。
计划定了,尹青直送他们到了咸阳,叮嘱各人一番才分别。
从陕西西安到嘉峪关,这一段路程已是千里之遥,白泰官等一行要循着今日的陇海铁路那一段古来驿道,入到甘肃兰州,沿着长城北上,经过今日所谓河西走廊的地方,直到酒泉,那处近着玉门,才是嘉峪关口。
出了关外,黄沙漠漠,满眼荒烟蔓草,风沙幛天,正是古来瀚海之地。
白泰官、王春明、周浔、和女侠冒莲四人,这番千里盗龙驹,自有一番奇离恐怖的惊险。
正是:虎穴龙潭 轻身闯进
下集便是白泰官等一行到西部蒙古去盗取奥司卡龙驹,会见神尼沙哈洛,要知大漠神功如何厉害,请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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