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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丧家犬逢丧家犬
2025-08-20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发现自己已将陷身毒瘴绝域的牟镇方,在几经考虑之后,迫得走回头路,冒途遇强敌的大险。
  正行间,牟镇方突闻人声!
  此处若有人语,牟镇方不作他想,毫无疑问,不是卿卿和她手下,则必然是孙重楼所率群侠。
  他心头一寒,惊不迭飞身避于一株古木干后。
  天可怜,堂堂一代武林枭雄,今作丧家之犬,不但无复当年豪气,竟至闻声则避惊慌不已的地步。
  并且藏于古木干后,连大气也不敢喘。
  就如此,他那一颗心,仍然是提到了嗓子眼儿,更在怦怦乱跳,生怕好巧好巧冤家路窄。
  他闭住气,提足真力,以防奇变。
  目下,他并不知道,孙重楼等一干群侠不但见过了卿卿,并已联手,可是他却明白,两拨人谁也不会放过他去。
  所以他作了最坏的打算,必要时杀一个换够本。
  他在想,假如前方来人是卿卿的话,虽有一群女侍,他都视若无物,有十分把握伤敌之后平安而去。
  要是来者为孙重楼一行,他暗自摇摇头,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昔日种因今日得果,只好等死!
  在这种心情下的牟镇方,其惊惧不问可知。
  俗语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
  又道说:该来的总归要来!
  人声近了,牟镇方越法谨慎小心。
  怪!真怪!
  是一男一女,并且没再前进,而转向树中左侧小径。
  深夜无人,语音传远,况这一男一女,没想避人,自然所讲的话,十分清楚的传入牟镇方耳中。先是那男的开口,道:“我觉得这身子,一天软过一天了,唉!”
  牟镇方听到这个声音,悬心放落了一半。
  接着是女的说道:“现在好了,我们总算把‘朱果’得到手……”
  “朱果”!牟镇方的双耳,竖起有驴子般长!
  那男子接口道:“有什么用,最多能活下去,可是我这一身功力,仍难恢复,还是要躲在这种鬼地方,哼!”
  女的慰劝他道:“知足点吧,武林阴险,江湖恶诈,试看千百年来武林争胜的人物,有谁能得到个好下场!如今虽说你功力已失,终生再难复原,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俩能互偎互伴白头偕老,又有多美!”
  男子哼了一声道:“当然美,你一身功力,较前更为精进,登山越涧,不失其乐,怎么不美,可是你别忘了,我……”
  女的接口道:“看你是怎么想的,我若不是为了行猎采粮,根本就不愿意再施展这身武技,更不愿意稍离你片刻!”
  男子重浊的叹息一声,话锋一变道:“算了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现在你说的好听,到那一天,你飞你的,我死我的!”
  女的不能忍耐了,声调一沉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男子喟吁一声道:“别生气,我心烦,话多了些。”
  女的听男子认错,遂不再提,道:“那我们走快些,早点儿回去休息。”
  男子嗯了一声,接着步声转快,渐渐远去。
  藏身古木干后的牟镇方,竟暗暗拍手悄笑,好象叫花子陡然间检到了一锭百两黄金似的!他忘记了强敌的事走出树干后面,自语道:“好!好!这叫作人不当死天留路,牟老子福大命大造化大,嘿嘿,竟会在这里碰见这对狗男女!”
  悄语一顿,轻轻一拍双手又道:“老子就尾随在他们身后,来一个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拜访,然后把男的一宰,女的嘛……嘿嘿……”
  这老贼,又生了万恶的毒念!他得意的几声冷笑后,接着又道:“若是那里还够严紧秘密,老子就忍上一年半载再出苗疆,朱果增我功力,淫妇暂供慰眠,哈哈……”
  他在忘形的恶毒笑声下,飞身追去。
  前行的一男一女,尚未走出这片树林,牟镇方的冷笑声低,自语声轻,并没有惊动他们。
  可是牟镇方不该在得意忘形之下,哈哈而笑,固然那笑声也不算高,却已被前行女子听到!
  此女不只聪明,经验更广,顿知大事不好!
  男的因功力已失,又正满腹心事,所以还毫无察觉。
  女子并不回顾,脑海中在需旋应付之策,终于被她想起了个办法,立即决定按计而行!
  走着走着,女子突然悄声道:“先不回住的地方,去一趟‘拾魂楼’如何?”
  男的一楞,道:“这样晚了,你还要练功夫?”
  女子轻轻摇头道:“不是,另外有事要作!”
  男的不耐烦的哼了一声道:“要去你一个人去,我累了!”
  女子调降到极低,道:“听我说,你别回头,咱们后面有人在暗中跟踪,回去岂不引狼入室,去‘拾魂楼’正好收拾他。”
  男的闻言面色陡变,悄声道:“你……你没听错?”
  女子黛眉一皱道:“这怎会错!”
  男的惊慌至极,道:“可知是什么人,因何追蹑我们?”
  女子轻轻摇头道:“我没有看到人,不过想来可能是为这枚朱果来的!”
  男的十分不安,道:“这毒瘴区内,怎会有外人的,奇怪。”
  话一顿,又不放心的说道:“在‘拾魂楼’上,能困住他吗?”
  女子果断的说道:“能,你仔细听着,我们进楼之后,你要快些先到楼上那间静禅房中,外面不论发生什么事,千万别出来!朱果你带在身上,若我将这人困住,会以连三次三响的敲门声告诉你,那时你再开门,别忘记!”
  说着,女子由身畔取出了一枚‘朱果’,递给男的收好。
  牟镇方仍不知行藏已露,还打着如意的算盘,并且越想越觉得意,认定此事等于“煮熟了的鸭子”!
  前面的一男一女,此时脚步越加快了。
  牟镇方暗喜在心,错当业已接近目的之地!
  片刻后,一男一女走出了树林,牟镇方因为前途坦阔,无有隐蔽之处,不虑对方失踪,遂隔远了些。
  一男一女,此时走向一条碎石出路,转了弯儿。
  牟镇方等有盏茶光景,方始疾纵而退,岂料转过山弯,怪也,前面竟失去了那一男一女的影子!
  这一来,牟镇方急了,顺路疾追!
  终于他发现了那一男一女的行踪,原来在另一山环转角的盆地上,建有一座小小山庄,庄中只有一座孤楼,这一男一女正走进庄去。
  牟镇方既然已知目的地所在,当然不再着急,首先四顾,打量附近的地形山势,发觉好个隐蔽的地方!
  于是他大踏步,奔向了山庄。
  将近山庄的时侯,牟镇方突生警兆!
  他立即止步,双眉紧紧皱起。
  原来此时他方发觉,这座山庄建造的十分奇特。
  山庄占地约有亩大,若以庄来说,是小了些,但在此时此地,牟镇方却觉得山庄已很够大!
  最使他心中不安的,是庄中的建筑。
  全庄除花草树木,只有一座美伦美奂的小楼,说它小,诚然,但那份儿讲究,就算大城镇上也不多见。
  楼瓦无一不是碧绿琉璃烧成,更有阴阳印纹,雕栏画栋勾檐合金,窗上,刻花廊柱雕龙好个所在!
  此地,不在苗疆的池沼地带。
  是谁竟会在这地方,建造这所庄院,这座小楼?
  莫非是这对狗男女!
  不!绝不会是他们?哼!女的虽有匠心,惜非雅慧,男的更是个好色争胜的名利之徒!就凭他们两利不久,给他们一辈子时间,他们也没有办法建成这座小楼!
  那是谁呢?谁呢?
  难道此处早已隐有高人,这双狗男女,蒙高人收列门下,在此穷乡僻壤,暂为隐居?
  可能,有这可能!
  对了,只以狗男女所说“朱果”来讲,那是人间多么罕见的奇物凭他们怎会认得什么是“朱果”!
  若根本连“朱果”都不认识,竟能采得,这真是天下最罕见的奇闻了,不过他们却真的得到了一株朱果!
  牟镇方由此进而认定此楼另有主人,而这楼主人,必然更是隐身不出的武林无敌前辈人物。
  想到这里,牟镇方不敢深进了,楞在庄外。
  但是他再经思索,却又非进此庄此楼不可!
  只因目下他已是穷途末路,进不得退不能,就是这一条可走,于是提聚功力,极为小心的进了庄院。
  这庄院的院门,早已坏了,如今换上两扇新门!
  两扇新门,是以木栅做成,这又增加牟镇方一信疑念,推断不出,这庄院主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他迈步而进院中,无人阻问,他越发加以小心。
  到达小楼门户外,伸手轻轻推门。
  在他心中预料,这楼门必然是紧紧阖闭着,那知不然,木门竟随着他轻轻的一推向内缓缓滑开。
  牟镇方一皱眉头,想了,终于举步而进。
  为了保护自己,更为了试探一下楼中虚实,牟镇方早就打算妥当,所以举步进入后立刻扬声道:“请问有人在吗?”
  在他的本意,认为不可能有人接话,姑不论楼主人是谁,建楼于斯,必然是存心避世不见外客。自己闯入又在那双男女之后,那双男女看清自己后,必已早对楼主人说出自己的一切,对自己自是视如仇敌。
  不料事出意外,他话声乍止,就有了答声!答声起自楼顶,道:“请上楼吧牟山主!”
  牟镇方闻声知人,以答话的这人来说,牟镇方应是毫无所惧,但他却闻声而不由全身猛的一抖!就在牟镇方微一楞神的当空,楼顶话声又起,道:“怎么,牟山主莫非不肯赏光?”
  牟镇方强压着激动接了话:“我当是谁,原来是四娘,也只有……”
  四娘?
  对,楼顶答话之人,正是昔日“吃人山”中的四娘,由此推断,另外那个男人,不问即知是孔一方了!
  牟镇方一声四娘叫出,楼顶上传来冷冷地话声道:“牟山主,昔日山主座下的侍妾四娘,早已死了,如今,和山主面面相对的我,姓莫,是莫家的姑娘!”
  一声“姓莫”,和一句“是莫家的姑娘”对牟镇方来说,竟胜过孙重楼突现于前的惊恐和骇凛!
  可是“四娘”,不,莫姑娘,却又开了口,道:“山主,若是我看法不错,你好象十分害怕嘛?”
  牟镇方双眉一挑,道:“四娘,是谁胡说八道,告诉说你姓莫的?”
  莫姑娘一笑道:“是家父,这能错的了吗?”
  牟镇方心头又是一凛,道:“令尊?笑话,你可知道令尊是谁?他姓什么?”
  莫姑娘冷哼一声道:“好了姓牟的,这一套对我早就没有用了,告诉你,莫家的杀家血仇,和我个人的被辱之耻,是在所必报!”
  牟镇方暗中把牙一咬,道:“好吧,由你怎么说好了,不过我却不能不告诉句老实话,你并不姓莫,莫巧手更不是你的父亲!”
  莫姑娘人影出现了,冷笑一声,道:“奇怪,我可曾告诉过你,家父就是莫巧手?”
  牟镇方一楞,道:“你虽然没有,但我座下却只有一名姓莫的……”
  “呸!”
  莫姑娘怒叱一声,接着说道:“你怎地不说,和你有杀家夺女之仇性的,只有一位莫巧手?牟镇方,你完了,到了你应该遭报的日子啦!”
  牟镇方眼珠一转,突变话题,道:“先不谈这些,四娘,老夫要见见此楼的主人!”
  莫姑娘怒声道:“听明白,叫我莫姑娘!”
  牟镇方霍地圆睁双目,道:“贱婢,你当本山主现在杀不得你?”
  莫姑娘冷笑一声道:“不错,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的打算,在你是恨不得探出这楼主人是谁,然后冷不防将我擒住……”
  牟镇方接口道:“这是你的想法,假如本山主不想放过你去的话,当年任你和孔一方有多聪明,也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莫姑娘嗤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是满仁厚的嘛?”
  话声一顿,接着厉声道:“牟镇方,姑娘也告诉你句实话,孔一方就在这小楼之中,只可惜你已经没有余暇来搜索擒人了!”
  牟镇方故作坦然大方的一笑,道:“好了,就算你是莫姑娘,现在请出楼主人来吧?”
  莫姑娘也坦然的一笑道:“你进得楼来,我就说过了,请你登楼!”
  牟镇方哦了一声,这才举目四顾楼中一切!
  楼中,布置古雅简单!
  楼梯是在进门右首,旋形上攀,止于左侧楼上,因此楼下成了一间极为宽广的无遮大厅!
  厅内左侧,有一古朴书桌,桌后是红木长条案!
  书桌另侧,竟是一尊古木所雕的儒者人像,高与普通人齐,端坐椅上,捧书作静静观看状!
  书桌左侧,是一“铜漏”,此时依然叮咚滴水有声。在这铜漏前,有盏高柱书灯,晶罩,烛火,但没点燃。
  墙上有名家字画,山水人物。
  厅右,除前方是那旋梯外,其后是座巨大书橱,另外还有个古董架儿,安设在进门对面墙旁。
  牟镇方再看旋梯,不类木制,但却别出慧心的小巧玲珑。
  楼上,四周室廊,牟镇方站于楼下进门口不远处,他只能看清对方和左右侧,头顶上方就无法看到。
  不过由这三面来说,他业已看出,是一面一座门户,门内自然是卧室,或是书房及客房等。
  以这种内部建筑来说,不象是另有埋伏。
  他正想索问,莫姑娘又开了口,道:“怎么样,可曾看清一切?”
  牟镇方一笑道:“这可以称为一座够美好的书楼。”
  岂料莫姑娘却说出使人心凛的话来,道:“不错,称呼这是一座美好的书楼当然可以,不过假如改个称呼,说这是一座阎罗宝殿,或虎穴龙潭,更合适些!”
  牟镇方冷哼一声道:“老夫见识的多了,唬不住我的!”
  莫姑娘冷冷地说道:“当然,所以有请牟大山主登楼!”
  牟镇方此时正走背时的运,怎肯上当,哩哩的冷笑两声,摇摇头,手指那书桌后的软椅道:“老夫累了,烦请你寄语楼主人,下来一会吧!”
  莫姑娘咯咯地笑了,道:“好胆量,这就是‘吃人山’的山主吗?”
  牟镇方忍受着激讽,淡然一笑道:“任你怎么说吧,老夫侯着楼主人的大驾了。”
  话锋一落,他举步走向了书桌后面。这时,莫姑娘突然又咯咯一笑道:“牟山主,那软椅你敢坐吗?”
  这话说完的时候,恰在牟镇方要坐下的当空,牟镇方不由心中一凛,停步于书桌右侧那人像之前。
  楼上的莫姑娘,见此情形,话锋一变道:“此楼步步危机,若不是我一心要想好好的招待山主,随时随地都能叫山主死无葬身之地,不信你看!”
  “看”字出口,莫姑娘左手倏指向洞开的楼门。
  牟镇方目光由不得自莫姑娘身上,移向楼门!
  可是楼门依然洞开着,毫无变化。
  牟镇方笑了,哈哈两声道:“够了吧四娘,这一套你也少和我来!”
  话刚说完,蓦地了咕咚声震,两扇楼门如同有幽灵在暗中主持般,紧而又紧的自动关闭起来!
  牟镇方面色一变,才待奔向窗户,楼顶话声又起道:“晚了,已经晚了!”
  楼下三面有窗,虽没洞开,可是凭那木制雕花的窗棂,又怎能阻止有一身武技的牟镇方脱身逃去呢?
  可是当“晚了”二字传入牟镇方双耳后,三面窗上,突然滑落下来遮闭之物,将窗户遮了个严密!
  门闭,窗掩,楼中顿成漆黑的一片!
  牟镇方此时心寒胆颤,闪身而进,按适才所记方位,到了门口,悄悄伸手摸向那两扇木门!
  手触处,心头一寒,谁说是木门?谁说的?明明触之冰凉,是两扇如假包换的生钢铁铸的大门!
  门既然如此,那窗就不问可知了。牟镇方正暗悔不迭,楼上莫姑娘话声又起,道:“楼中漆黑,不是待客之道,你虽必死,我却要在光明中杀你,叫你死而无憾,来,点灯!”
  一声“点灯”,真是活见了鬼,书桌旁铜漏侧那盏高柱书灯,竟自动点燃起来,室内有了光亮。
  牟镇方胆再大,也不由吓得往后一退!
  莫姑娘在楼上冷讽道:“可惜山主你退晚了,此时业已无路可去!”
  牟镇方猛一咬牙,道:“贱妾,你当铜门铁窗,就拦得住本山主?”
  莫姑娘答的话妙,道:“当然不,此楼现在整个都是铜铁了!”
  牟镇方闻言傻了,恼恨自己如今怎么这样的呆傻!
  莫姑娘却仍不算完,又道:“牟山主,你究竟上不上楼来?”
  此时再想叫牟镇方上楼,那里能够,莫姑娘此问当然得不到回答,于是莫姑娘冷冷的连哼几声,人影消失。又过了刹那,莫姑娘才开了口,道:“牟山主,你既然不敢登楼,楼主人更不会下来见你,那恕我不陪,只好留你一个人在楼下了。
  “临别,看在曾有多年关系的份上,提醒你几件事情,希望你别等闲视之,当这是不关紧要的耳旁风!”
  话锋微微一顿,莫姑娘先叹了口气,才接着又道:“第一、楼下遍地皆毒,它无色无味,无嗅,中毒于不知不觉间,所以最好你是少触摸一切东西!
  “第二、楼下,有食物,所幸因有‘滴漏’,总算你有水解渴,不过这水有没有毒,恕我无法实告!
  “第三,地上不能够躺卧,为什么不能,你只好自己来猜,要不你躺下去试上一试也行,保你一试就恍然大悟!
  “第四,书灯烛火有限,点是点着了,可不能叫它熄灭,除非你能在熄灭它的时侯,不使它冒半丝余烟出来!
  “第五,你别忘记有一个随时想杀你报仇的我,所以要提着精神,功力,准备应付突袭!
  “好了,就这简单的五件事,只要牟山主你能不忘这些话,也许你还能有生出此楼的机会,我去了!”
  她说走就走,身形一闪没了踪影!
  牟镇方一个人在楼下,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不是别的,而是由于姑娘那些话,使牟镇方这个老奸巨恶,竟也无法沉静下忐忑不安的心情。
  他一动没动,在苦思着那五件事。
  楼下遍地皆毒,想起这第一件事来,牟镇方借微弱的灯火,仔细注意着各个角落,桌上和地下。
  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可是他又无法不信,这毒是无味,无嗅,若真如此,当然看不出来!
  楼下没有食物,不会错,但有“滴漏”中的水可饮,想起这件事,坏了,牟镇方顿觉饥渴交加。
  若真不能躺在地上睡卧一会儿,那怎么行,岂不是要永远站着,但在无食无水之下,这又能支持多久呢?
  最使牟镇方不安和奇怪的是烛火为什么不能熄灭呢,是怕那熄后的烟气吗?难道那烟气有毒?
  他越想越怕,也无法不能安心!
  可怪了,统共站了眨个眼儿的工夫,竟然就累了,恨不得一屁股坐在那软椅上,睡一阵再说!
  这样累是有原因的,他已经逃奔了一整天啦,水米未曾入腹,两条腿更是没能够间歇片刻,怎能不累。
  渴、饿、累、乏之下,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
  不行,不能支持也得支持,桔站着不是办法,走动走动,才待举步,耳环似久又响起那“遍地皆毒”的警告,废然而止!
  一刻,又一刻,他实在忍受不住了,猛的记起他在这楼下走过一些地方,于是小心的按照走过的路行走过来。
  可恶!混账!
  这是谁,在深更半夜还做“红烧肉”吃!
  那香气,一阵又一阵送入牟镇方鼻端,直入肺腑!
  他抿了抿嘴唇,抬了抬头,没有错是“红烧肉”的香味,是从楼上传来的,不,是直扑下来的!
  这香法,必是名厨调味,蓦地,牟镇方记起来,四娘正是烹调高手,微火烧肉,点水不放,其香无比!
  他再伸出舌头,狠狠的又抿抿嘴巴,清而酸的口水,竟透过一切内功的障碍,滴流出来,好不是滋味!
  适时,楼上传来苍老的话声,道:“拿过那瓶金字茅台来。”
  接着,是四娘的应声,酒瓶声,斟酒声!
  牟镇方想明白了,楼上有一间屋子,没有关门,因此才能传出话声,和那酒与“红烧肉”的香味儿!
  牟镇方霍地转身,大踏步奔向楼梯!
  梯口,他倏忽止步,举手打了自己个大嘴巴子,转身又走了回去,暗恨自己为口腹之欲而上当!他只顾在恨怒下,自己来打自己,却忘了楼上室门未关,于是他很清楚的听到孔一方的话声,道:“师父,这是什么响?”
  孔一方的师父没开口,莫姑娘却接了话:“笨东西,这还用问,准是牟老儿自己在打自己!”
  孔一方道:“我不信!”
  莫姑娘哼了一声道:“难为你还是老鬼教过的徒弟,竟这样不懂他的为人,这酒肉香味,曾引动了他,可是他又临时醒悟过来,他想到几乎上当,所以才猛的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孔一方哦了一声道:“我还是不信,你又没亲眼看到。”
  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一方你是真笨,丫头的话对,正是如此!”
  话声一停,改作莫姑娘开口,道:“看来这老儿是不会上当的了,关上门吧!”
  果然在此言止后,传来关门声响。
  牟镇方暗暗吐出一口闷气,自忖着——
  “天啊,这真是万幸,差一点儿就上了大当,看来凶险地方是在楼上,所以贱婢百般要我登楼!
  “哼,牟老子早已成了‘人精’,怎会上你这贱婢的鬼当,举一反三,所说楼下种种,可能都是虚构!”
  念头一转,他有了办法,提聚功力,拂向地面,地面少许尘土,立即四散飞扬开来,刹那他到了书桌后面。
  注目软椅,冷冷一笑,以“凌虚摄物”功力,将软垫翻转过来,又拂向书桌椅背,才安适的坐了下来!
  乍坐下,依然提心吊胆,稍久没有变化和动静,牟镇方放了悬心,暗自一笑,站起来走向了“滴漏”滴水处,嗅之又嗅,那水有些气味,再仔细一想,铜器存水,稍久岂能无味?
  话虽如此,他却仍然不敢冒险,不由举目四顾。
  目光瞥处,不由得意的一笑!
  原来他看到了书桌上一部占书的外皮,那外皮外套,有两支象牙笺儿,是封闭整部古书用的!
  象牙可试毒物,于是他小心的用汗巾擦擦手,撕下那两支寸长的笺儿,相试“滴漏”中的水珠!
  一试,再试,证明了水中无毒!
  牟镇方笑了,他已决定,喝上几口水后,在这软椅上睡一会儿,不过睡前,他要先作件事情。
  他将业已空了的第一个“滴漏”铜壶,悄悄提起,飞身到了楼梯口,慢慢放下看了看,含笑而回。
  那铜壶,和梯口的第一级,一般高低,有人下楼,若是事先不知,必然会一脚踏在盖的铜壶里面去了!
  铜壶作声,他就能立即回醒应变,不虑暗算!
  回到软椅处,念头又是一动!
  不对,楼下有这书灯,仍能看到铜壶,必欲把灯熄灭,对,就这样办,先喝水,后熄灯,然后小睡!
  他按照自己的决定,这样办了,一切都非常顺利,只是水的味道有点邪,不过他早有准备,钢壶中水是该有这种味的。
  灯已熄,他也伏在了书桌上,十分安逸。
  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头脑有些昏沉!
  饿的!不,不是,是……
  他想起来,这是“滴漏”中的水有了毛病,也明白了是什么毛病,象牙可以试毒,却无法试出特殊的迷药!
  不过这迷药,牟镇方非常熟悉,因为这是他一手特制出来的极品迷药,正如四娘所说,无色,无味,无嗅!
  以他的功力,在未被迷倒以前,是能够将迷药在腹中逼于一处,然后由汗孔中再逼出体外来的!
  可是这次却不行,原因是他当年就为了普通迷药有这种毛病,才精制成现在自己所吞腹下去非解药不能清醒的极品!
  他渐感昏沉重了些,又重了些,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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