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关三叠
2024-08-26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两匹骆驼并肩行进，踩过数不尽起伏如浪的沙漠，偶然一阵风吹过，风沙做一条白龙，呼啸的卷去，景象十分可怕！
渐渐接近中午，热辣辣的太阳逼晒着大地，黄沙灿烂如金子，使人忍不住想掬起一把来把玩。
一望无垠的沙漠上，已渐渐看不到人畜，举目尽是白茫茫一片，荒凉景色，非笔墨所能形容。
约莫走了二十来里路，就已是正午了，尼加在一处沙屯下勒停骆驼，说道：“林歌，咱们在这里歇一会，吃干粮。”
林歌一切听他的，两人下了驼背，取出干粮来吃，林歌感到非常口渴，多喝了几口水，尼加立刻警吿他道：“记住，在这里水比金子还值钱，千万别喝太多！”
林歌道：“咱们带的水，够喝到楼兰么？”
尼加道：“不够，只能喝三天。”
林歌道：“这怎么办？”
尼加道：“一百五十里外有一处沙漠绿洲，咱们可在那里加水。”
林歌道：“咱们好像走得太慢了，可不可以走快一些？”
尼加摇头道：“不，一天只能走五十里路，不能再快了。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欲速则不达’，你一定了解它的意思吧？”
林歌笑道：“尼加，看不出你倒懂得不少。”
尼加道：“我经常和你们汉人在一起，我有几个汉人的朋友。”
林歌道：“你一向住在阳关么？”
尼加道：“是的。”
林歌道：“像你这样的人，关内关外如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你一定知道的了？”
尼加道：“当然！”
林歌道：“最近一年内，这里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
尼加想了想，答道：“只有一件：老阿吉死了。”
林歌道：“老阿吉是谁？”
尼加道：“他是沙漠之王！”
林歌道：“沙漠之王？”
尼加道：“各部落中，他的名望最高，因此我们称呼他为沙漠之王。”
歌道：“哦……”
尼加道：“他真了不起，去麦加十次！”
林歌道：“麦加是什么地方？”
尼加道：“咦，麦加这个地方你都不知道？”
林歌耸耸肩道：“没听说过。”
尼加道：“那是我们回教的圣地，即是教祖穆罕默德的诞生地，在很远很远的沙特阿拉伯。每年圣诞之日，有千千万万的人赶去麦加朝圣。在我们这里，能够到麦加朝圣的人，我们就叫他‘阿吉’，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他的身份很高，受人尊敬！”
林歌道：“哦……”
他对回教毫无所知，无法置啄。
尼加眉飞色舞道：“老阿吉真是了不起，他竟去过了十次，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去麦加朝圣，那时候，我尼加就会出人头地了。”
林歌问道：“老阿吉是怎么死的？”
尼加道：“年老病死的啊！”
林歌道：“老阿吉住在何处？”
尼加道：“就在楼兰。”
林歌道：“你们称呼他为‘沙漠之王’，这是否表示他的势力很大？”
尼加点点头。
林歌道：“像一国之王么？”
尼加又点点头。
林歌道：“现在他死了，谁来接替他的地位？”
尼加道：“他的儿子哈隆！哈隆曾随他父亲去麦加朝圣五次，所以他也很受人尊敬。”
林歌道：“你们都笃信回教？”
尼加道：“是的，我们信奉穆罕默德如上帝，信仰之诚，任何教徒也难比拟。光是楼兰一地，每年向圣地等院奉献的金银就高达十万两以上。”
林歌听了大为惊奇，问道：“怎么奉献的呢？”
尼加道：“大家把金银交给老阿吉父子，由他们父子带去，下个月哈隆又要动身了，可惜我不能跟他一起去……”
他说到此处，从沙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好了，咱们上路吧！”
两人乘上骆驼，继续向西前进。
这天下午，又走了二十几里路，当太阳下山之后，气候渐渐起了变化，风愈来愈大，气温迅速下降连林歌都觉得有些冷了。
他不禁暗暗咒骂金糊涂，发誓回到中原时，一定要找他算账……
当夜色来临之前，尼加已经找到一处可避强风的地方，在沙地上搭起一个小小的哈萨克包，将两匹骆驼栓在帐蓬外面，再将所携带之物拿入账蓬里面，吃过干粮后，便在帐蓬里面躺下睡觉。
尼加很快就进入梦乡；林歌却久久无法成眠，倒不是风沙袭击帐蓬的声音使他睡不着，而是他不敢睡觉，怕在睡眠中被人一刀杀死！
因为，他已感觉到此行任务凶险，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可能有人会“仇视”自己，企图要了自己的命去。
他断定酒店那个店小二没有说实话，不说实话的原因是害怕，而他所害怕的对象必是西域一个强梁，成者是一个势力强大的部落。
再由此而推想到：店小二所介绍给自己的这个向导尼加，极可能是“对方”之人，他响导是假，欲杀在自己是真！
因此，他不敢睡觉，只静卧闭目养神。
劳碌剑客葛天靖究竟因何事来到西域？
他来到西域干了什么事？
他又是怎么死的？
他妈的金糊涂，你这个该死的恶棍！
你该知道我林歌不是什么侠客，我顶多不过是个镖客而已！我替人办事是要酬劳的，这回远来塞外，少说也得给我五千两银子的报酬！而你明知葛氏是个贫穷的村妇，她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你却把这样一笔“生意”介绍给我，恶棍！恶棍！
一整夜，尼加没有任何异动，一觉睡到天亮。
天一亮，两人即刻收拾行囊，乘着凉爽的天气，继续起程赶路……
这一天，两人走在沙漠上，一直到午后才见到了三个人。
是林歌先发现的，他发现北方的地平在线出现了三个黑点，就指给尼加看，尼加看了后，表情凝重，没有开口。
三个黑点愈来愈大，渐渐可以看出他们骑着骆驼，在奔驰中，远看恰如三只蝙蝠在翩翩飘飞。
林歌道：“尼加，他们是谁？”
尼加摇摇头道：“不知道！”
林歌道：“他们正在朝着咱们跑过来呢。”
尼加道：“在这沙漠上，有时会碰上强盗，但不必害怕，我会应付的。”
林歌笑了，道：“如是强盗，那真好极了！”
尼加诧异道：“好极了？”
林歌笑道：“整天走在这荒凉的沙漠上，实在闷得人发慌，有几个强盗来跟咱们玩玩才有趣！”
尼加哑然道：“你胆量不小啊！”
林歌笑笑不语，而在心中说道：“你如知我林歌是何许人，你就会知道一旦碰上强盗，当是我保护你而非你保护我了。”
这时，三个骑士已然驰临近处，三人都包着头巾，身穿黑底而有条纹的哈萨克人服装，腰上各佩一柄弯刀，看模样即使不是强盗也是武士。
尼加向林歌说道：“你不要动，我去跟他们谈谈！”
说罢，策骑迎上去。
三骑士一齐勒住座下骆驼，其中一人开口说话，尼加回答他的话，交谈了好一会，三骑士面上露出笑容，摆了摆手，即拨转骆驼，驰骋而去。
尼加也转了回来。
林歌问道：“他们是谁？”
尼加道：“他们是从塔克拉玛干大戈壁来的，有事要去玉门关，向我问路。”
林歌一哦道：“不是强盗？”
尼加道：“不是。”
林歌道：“我发现他们不停的打量我，好像有些不怀好意呢。”
尼加道：“不，他们很少看到汉人，感到奇怪罢了。”
林歌不懂他们的语言，无话可说。
于是，两人继续赶路，此后一路无事，当这一天的太阳又下山时，他们远远看见了一个哈萨克包，尼加笑道：“今夜咱们做客去！”
林歌不解道：“做客？”
尼加一指远处那个哈萨克包，道：“那是我们族人的哈萨克包，不管认不认识，都会答应咱们借宿，拿最好的酒肉招待咱们吃。”
林歌道：“有这种事？”！
尼加道：“不错，要是招待不周，或拿不新鲜的肉给客人吃，叫客人吃出病来，客人还可以向头目控吿，主人要受罚的。”
林歌啧啧称奇。
尼加笑道：“你要是不信，等下一试便知！”
不久，已到哈萨克包外面。
这种哈萨克包比蒙古包大，可以容纳不少人；
两人才下骆鸵，一个老哈窿克人已从里面走出来，尼加向他道明来意后，老人很高兴，连连做手势请他们进去。
一人包内，迎门是个火炉，炉旁放着不少铜壶铁锅，这时火炉上正在烘烤一条很大的肠子，有一股香味，也有一股臭味。
包内有矮脚木床，但床上的毡毯垫褥竟铺了几尺高，很怪！
床上坐着三个女人，一个是老妇人，满面皱纹，另两个是姑娘，年纪约有二十岁左右，可惜模样不漂亮，甚至很丑。
他们看见尼加和林歌进来，面上都露出欢迎的笑靥，经尼加的翻译，林歌始知老妇人是老人的妻子，两个姑娘是老人的女儿，尚未出嫁。
老人开始动手忙着准备酒食，林歌对炉上那条三尺多长的大肠很感兴趣，就问尼加那是什么东西，尼加答道：“那是马腊肠，是我们哈萨克人待客的最上品食物，很好吃哩！”
一会之后，酒食已在地上铺好，老少六人就围坐着吃了起来。
酒是葡萄酒。
马腊肠的味道也确实不坏。
林歌就是觉得整个包内充满一股臭味，仍悄悄问尼加臭味何来，尼加指着火炉笑道：“就是那东西，我们这里没柴没煤，燃料是牲口的粪，最好的是牛粪，骆驼和马粪较差。
“啊，原来如此！”
“这个马腊肠你觉得味道如何？”
“很好！很好！”
“这是马肉制成的，我们将马肉剁碎，灌入马肠！”
“我的天，是马肉呀？”
林歌瞠目惊呼，胃里翻腾，只差没有吐出来而已。
尼加哈哈大笑。
那两个姑娘频频对林歌送秋波，好像对林歌很有意思，这也使得林歌尴尬已极，如坐针毡。
尼加笑道：“林歌，你要不要讨老婆？”
林歌忙道：“不，我已是有妇之夫！”
尼加道：“主人这两个女儿还没出嫁，我们这里不讲究门当户对，也没有什么生辰八字，嫁女儿概以投标方式解决，谁肯出重聘礼，谁就得到她！”
林歌失笑道：“运倒省事得多，前年在下讨了个老婆，虽然没花多少钱，却吃足了苦头。”
尼加道：“刚才主人吿诉我：他这两个女儿一直没人投标，因此他也不想多要聘礼了，随便给些就成了！”
林歌道：“赶快吿诉他：我已经有妻子了！”
尼加道：“你们汉人拥有三妻四妾的人大有人在，再多讨两个又有何妨？”
林歌道：“不成，我的妻子是一头母老虎，她要是知道我在外面胡搞，会杀掉我的！”尼加又哈哈大笑。
林歌道：“尼加，吿诉主人，我赶路疲倦，想睡觉了。”
老人一听说他要睡觉，就连指那矮脚木床，要他上床去睡。
林歌表示“失陪”后，就“逃”上床去了。
次日，拜别哈萨克人一家人，两人继续动身西行，当回头看不见哈萨克包，林歌才吐了一口大气，说道：“尼加，今后不要再向人借宿了，我不习惯！”
尼加笑道：“昨天晚上，那两个姑娘吵得你睡不着么？”
林歌道：“正是，她们左右夹攻，连连向我挑逗，把我整惨了！”
尼加哈哈笑道：“她们长得太难看，一直嫁不出去，所以她父亲就带着她们四处跑，希望找到两个女婿，昨天刚好咱们两个男人去借宿，他还以为咱们两人是去投标的呢！”
林歌哈哈大笑。
他这时候才笑得出来。
天气开始变坏了。
一阵一阵狂风从北方刮来，黄沙卷地而起，似白浪滔天，似狂雪乱飞，打在面上和手上，辣辣生痛。
风愈刮愈强，使得骆驼举步都很困难，黄沙如烟如雾盖到身上，好像要把人埋葬。
林歌大叫道：“尼加，这是龙卷风么？”
尼加道：“不是，若是龙卷风，你还有命在？这样的风，在大戈壁上还算是普通的……”
林歌道：“骆驼都走不动了，咱们下去避一避风如何？”
尼加道：“小心，别叫风吹走了！”
两人下了骆驼，各取出一条毡子，在地上躺下，将毡子卷盖住全身，这样才觉得好过一些。
现在，林歌才知道人是多么的渺小，任你武功多么高强，到了沙漠上，在大自然的袭击下，一样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风在强烈呼啸着！
黄沙似雨点打在毡子上，渐渐觉得沉重了。
林歌躲在毡子里，不敢探头张望，只是连连咒骂金糊涂……
约莫半个时辰后，好不容易风力减弱了，林歌摸起盖在面上的毡子，大大的透了口气道：“我的天！真像游历了一趟鬼门关……”
他抖掉毡子上的黄沙，看看身侧却不见尼加，不禁一怔道：“尼加，你在那里？”
尼加已经不见。
林歌以为他被黄沙所埋，连忙用手去挖掘，发现沙中没有人；他急急站起四望，但见四周空荡无人，
不但尼加已失踪不见，述那两匹骆鸵也不知所踪了。
他心头一沉，暗忖道：“糟了，尼加和那两匹路驼莫非已被风卷走？”
他连忙大叫：“尼加！尼加，你在那里？”
对着四面喊了无数遍，回答的只是风声和呼啸。
他感到事态严重，因为此时此地绝不能没有尼加，更不能没有骆驼，尤其所有的装备食物都在骆驼身上，如果尼加和骆驼死了，他也只有死路一条，故立即拔步顺着风去方向追去。
风虽已减弱，但顺风奔跑，就好像有人推着他似的，奔跑起来简直脚不着地，奇快无比！
一口气就跑了七八里路，依然不见尼加和骆驼的一点踪迹！
他不见停步站住，心中充满疑惑。
尼加和骆驼不是一张纸，他们会被风吹得这么远么？
不可能！
但凤是从北向南吹的，他们会被强风卷到别个方向去么？
也不可能！
那么……
林歌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震，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种不合理的现象，道就是，尼加是经验丰富的向导，自己都没被强风卷走，他怎么会呢？
还有，骆驼比人重得多，牠们会被强风卷得无影无踪么？
都不可能！
于是，林歌有点省悟了，判断自己是被“遗弃”了，尼加乘强风袭击的那段时候，悄悄牵走了那两匹骆驼。
尼加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了，关键可能出在昨天遇见的那三个哈萨克武士，他们必非如尼加所称是从塔克拉玛干大戈壁来的人，而是负有使命前来警吿尼加“不要替林歌向导”之人。
其可能情况是：与劳碌剑客葛天靖之死有胧系的“对方”获知自己前来西域査究此事，因此他们派来了三个武士，警吿或命令尼加不得替自己向导，尼加便乘着强风来袭的时候逃掉，而牵走另一匹骆驼的原因，可能也是那三个武士的指示，存心要自己死在沙漠上。
林歌想通了这些后，面上不禁露出一片苦笑，喃喃自语道：“这下，我林歌真是死路一样了！”
没有坐骑，没有食物和饮水，又不知楼兰的详细位置，在这种情况之下，一个人能在沙漠上活多久？他估计可活三天，于是他决定好好利用这三天。
抬头看看太阳，确定了方位，他随即举步向西前进，走回到刚才避风的位置，寻回那条毡子，往头上一盖，继续动身西行。
现在，他身上只有两样东西，：一条毡子和一口长剑，此外别无长物。
但是，他不相信自己会死在沙漠上，绝对不相信！
渐渐接近中午，热辣辣的太阳逼晒着大地，黄沙灿烂如金子，使人忍不住想掬起一把来把玩。
一望无垠的沙漠上，已渐渐看不到人畜，举目尽是白茫茫一片，荒凉景色，非笔墨所能形容。
约莫走了二十来里路，就已是正午了，尼加在一处沙屯下勒停骆驼，说道：“林歌，咱们在这里歇一会，吃干粮。”
林歌一切听他的，两人下了驼背，取出干粮来吃，林歌感到非常口渴，多喝了几口水，尼加立刻警吿他道：“记住，在这里水比金子还值钱，千万别喝太多！”
林歌道：“咱们带的水，够喝到楼兰么？”
尼加道：“不够，只能喝三天。”
林歌道：“这怎么办？”
尼加道：“一百五十里外有一处沙漠绿洲，咱们可在那里加水。”
林歌道：“咱们好像走得太慢了，可不可以走快一些？”
尼加摇头道：“不，一天只能走五十里路，不能再快了。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欲速则不达’，你一定了解它的意思吧？”
林歌笑道：“尼加，看不出你倒懂得不少。”
尼加道：“我经常和你们汉人在一起，我有几个汉人的朋友。”
林歌道：“你一向住在阳关么？”
尼加道：“是的。”
林歌道：“像你这样的人，关内关外如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你一定知道的了？”
尼加道：“当然！”
林歌道：“最近一年内，这里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
尼加想了想，答道：“只有一件：老阿吉死了。”
林歌道：“老阿吉是谁？”
尼加道：“他是沙漠之王！”
林歌道：“沙漠之王？”
尼加道：“各部落中，他的名望最高，因此我们称呼他为沙漠之王。”
歌道：“哦……”
尼加道：“他真了不起，去麦加十次！”
林歌道：“麦加是什么地方？”
尼加道：“咦，麦加这个地方你都不知道？”
林歌耸耸肩道：“没听说过。”
尼加道：“那是我们回教的圣地，即是教祖穆罕默德的诞生地，在很远很远的沙特阿拉伯。每年圣诞之日，有千千万万的人赶去麦加朝圣。在我们这里，能够到麦加朝圣的人，我们就叫他‘阿吉’，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他的身份很高，受人尊敬！”
林歌道：“哦……”
他对回教毫无所知，无法置啄。
尼加眉飞色舞道：“老阿吉真是了不起，他竟去过了十次，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去麦加朝圣，那时候，我尼加就会出人头地了。”
林歌问道：“老阿吉是怎么死的？”
尼加道：“年老病死的啊！”
林歌道：“老阿吉住在何处？”
尼加道：“就在楼兰。”
林歌道：“你们称呼他为‘沙漠之王’，这是否表示他的势力很大？”
尼加点点头。
林歌道：“像一国之王么？”
尼加又点点头。
林歌道：“现在他死了，谁来接替他的地位？”
尼加道：“他的儿子哈隆！哈隆曾随他父亲去麦加朝圣五次，所以他也很受人尊敬。”
林歌道：“你们都笃信回教？”
尼加道：“是的，我们信奉穆罕默德如上帝，信仰之诚，任何教徒也难比拟。光是楼兰一地，每年向圣地等院奉献的金银就高达十万两以上。”
林歌听了大为惊奇，问道：“怎么奉献的呢？”
尼加道：“大家把金银交给老阿吉父子，由他们父子带去，下个月哈隆又要动身了，可惜我不能跟他一起去……”
他说到此处，从沙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好了，咱们上路吧！”
两人乘上骆驼，继续向西前进。
这天下午，又走了二十几里路，当太阳下山之后，气候渐渐起了变化，风愈来愈大，气温迅速下降连林歌都觉得有些冷了。
他不禁暗暗咒骂金糊涂，发誓回到中原时，一定要找他算账……
当夜色来临之前，尼加已经找到一处可避强风的地方，在沙地上搭起一个小小的哈萨克包，将两匹骆驼栓在帐蓬外面，再将所携带之物拿入账蓬里面，吃过干粮后，便在帐蓬里面躺下睡觉。
尼加很快就进入梦乡；林歌却久久无法成眠，倒不是风沙袭击帐蓬的声音使他睡不着，而是他不敢睡觉，怕在睡眠中被人一刀杀死！
因为，他已感觉到此行任务凶险，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可能有人会“仇视”自己，企图要了自己的命去。
他断定酒店那个店小二没有说实话，不说实话的原因是害怕，而他所害怕的对象必是西域一个强梁，成者是一个势力强大的部落。
再由此而推想到：店小二所介绍给自己的这个向导尼加，极可能是“对方”之人，他响导是假，欲杀在自己是真！
因此，他不敢睡觉，只静卧闭目养神。
劳碌剑客葛天靖究竟因何事来到西域？
他来到西域干了什么事？
他又是怎么死的？
他妈的金糊涂，你这个该死的恶棍！
你该知道我林歌不是什么侠客，我顶多不过是个镖客而已！我替人办事是要酬劳的，这回远来塞外，少说也得给我五千两银子的报酬！而你明知葛氏是个贫穷的村妇，她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你却把这样一笔“生意”介绍给我，恶棍！恶棍！
× × ×
一整夜，尼加没有任何异动，一觉睡到天亮。
天一亮，两人即刻收拾行囊，乘着凉爽的天气，继续起程赶路……
这一天，两人走在沙漠上，一直到午后才见到了三个人。
是林歌先发现的，他发现北方的地平在线出现了三个黑点，就指给尼加看，尼加看了后，表情凝重，没有开口。
三个黑点愈来愈大，渐渐可以看出他们骑着骆驼，在奔驰中，远看恰如三只蝙蝠在翩翩飘飞。
林歌道：“尼加，他们是谁？”
尼加摇摇头道：“不知道！”
林歌道：“他们正在朝着咱们跑过来呢。”
尼加道：“在这沙漠上，有时会碰上强盗，但不必害怕，我会应付的。”
林歌笑了，道：“如是强盗，那真好极了！”
尼加诧异道：“好极了？”
林歌笑道：“整天走在这荒凉的沙漠上，实在闷得人发慌，有几个强盗来跟咱们玩玩才有趣！”
尼加哑然道：“你胆量不小啊！”
林歌笑笑不语，而在心中说道：“你如知我林歌是何许人，你就会知道一旦碰上强盗，当是我保护你而非你保护我了。”
这时，三个骑士已然驰临近处，三人都包着头巾，身穿黑底而有条纹的哈萨克人服装，腰上各佩一柄弯刀，看模样即使不是强盗也是武士。
尼加向林歌说道：“你不要动，我去跟他们谈谈！”
说罢，策骑迎上去。
三骑士一齐勒住座下骆驼，其中一人开口说话，尼加回答他的话，交谈了好一会，三骑士面上露出笑容，摆了摆手，即拨转骆驼，驰骋而去。
尼加也转了回来。
林歌问道：“他们是谁？”
尼加道：“他们是从塔克拉玛干大戈壁来的，有事要去玉门关，向我问路。”
林歌一哦道：“不是强盗？”
尼加道：“不是。”
林歌道：“我发现他们不停的打量我，好像有些不怀好意呢。”
尼加道：“不，他们很少看到汉人，感到奇怪罢了。”
林歌不懂他们的语言，无话可说。
于是，两人继续赶路，此后一路无事，当这一天的太阳又下山时，他们远远看见了一个哈萨克包，尼加笑道：“今夜咱们做客去！”
林歌不解道：“做客？”
尼加一指远处那个哈萨克包，道：“那是我们族人的哈萨克包，不管认不认识，都会答应咱们借宿，拿最好的酒肉招待咱们吃。”
林歌道：“有这种事？”！
尼加道：“不错，要是招待不周，或拿不新鲜的肉给客人吃，叫客人吃出病来，客人还可以向头目控吿，主人要受罚的。”
林歌啧啧称奇。
尼加笑道：“你要是不信，等下一试便知！”
不久，已到哈萨克包外面。
这种哈萨克包比蒙古包大，可以容纳不少人；
两人才下骆鸵，一个老哈窿克人已从里面走出来，尼加向他道明来意后，老人很高兴，连连做手势请他们进去。
一人包内，迎门是个火炉，炉旁放着不少铜壶铁锅，这时火炉上正在烘烤一条很大的肠子，有一股香味，也有一股臭味。
包内有矮脚木床，但床上的毡毯垫褥竟铺了几尺高，很怪！
床上坐着三个女人，一个是老妇人，满面皱纹，另两个是姑娘，年纪约有二十岁左右，可惜模样不漂亮，甚至很丑。
他们看见尼加和林歌进来，面上都露出欢迎的笑靥，经尼加的翻译，林歌始知老妇人是老人的妻子，两个姑娘是老人的女儿，尚未出嫁。
老人开始动手忙着准备酒食，林歌对炉上那条三尺多长的大肠很感兴趣，就问尼加那是什么东西，尼加答道：“那是马腊肠，是我们哈萨克人待客的最上品食物，很好吃哩！”
一会之后，酒食已在地上铺好，老少六人就围坐着吃了起来。
酒是葡萄酒。
马腊肠的味道也确实不坏。
林歌就是觉得整个包内充满一股臭味，仍悄悄问尼加臭味何来，尼加指着火炉笑道：“就是那东西，我们这里没柴没煤，燃料是牲口的粪，最好的是牛粪，骆驼和马粪较差。
“啊，原来如此！”
“这个马腊肠你觉得味道如何？”
“很好！很好！”
“这是马肉制成的，我们将马肉剁碎，灌入马肠！”
“我的天，是马肉呀？”
林歌瞠目惊呼，胃里翻腾，只差没有吐出来而已。
尼加哈哈大笑。
那两个姑娘频频对林歌送秋波，好像对林歌很有意思，这也使得林歌尴尬已极，如坐针毡。
尼加笑道：“林歌，你要不要讨老婆？”
林歌忙道：“不，我已是有妇之夫！”
尼加道：“主人这两个女儿还没出嫁，我们这里不讲究门当户对，也没有什么生辰八字，嫁女儿概以投标方式解决，谁肯出重聘礼，谁就得到她！”
林歌失笑道：“运倒省事得多，前年在下讨了个老婆，虽然没花多少钱，却吃足了苦头。”
尼加道：“刚才主人吿诉我：他这两个女儿一直没人投标，因此他也不想多要聘礼了，随便给些就成了！”
林歌道：“赶快吿诉他：我已经有妻子了！”
尼加道：“你们汉人拥有三妻四妾的人大有人在，再多讨两个又有何妨？”
林歌道：“不成，我的妻子是一头母老虎，她要是知道我在外面胡搞，会杀掉我的！”尼加又哈哈大笑。
林歌道：“尼加，吿诉主人，我赶路疲倦，想睡觉了。”
老人一听说他要睡觉，就连指那矮脚木床，要他上床去睡。
林歌表示“失陪”后，就“逃”上床去了。
× × ×
次日，拜别哈萨克人一家人，两人继续动身西行，当回头看不见哈萨克包，林歌才吐了一口大气，说道：“尼加，今后不要再向人借宿了，我不习惯！”
尼加笑道：“昨天晚上，那两个姑娘吵得你睡不着么？”
林歌道：“正是，她们左右夹攻，连连向我挑逗，把我整惨了！”
尼加哈哈笑道：“她们长得太难看，一直嫁不出去，所以她父亲就带着她们四处跑，希望找到两个女婿，昨天刚好咱们两个男人去借宿，他还以为咱们两人是去投标的呢！”
林歌哈哈大笑。
他这时候才笑得出来。
天气开始变坏了。
一阵一阵狂风从北方刮来，黄沙卷地而起，似白浪滔天，似狂雪乱飞，打在面上和手上，辣辣生痛。
风愈刮愈强，使得骆驼举步都很困难，黄沙如烟如雾盖到身上，好像要把人埋葬。
林歌大叫道：“尼加，这是龙卷风么？”
尼加道：“不是，若是龙卷风，你还有命在？这样的风，在大戈壁上还算是普通的……”
林歌道：“骆驼都走不动了，咱们下去避一避风如何？”
尼加道：“小心，别叫风吹走了！”
两人下了骆驼，各取出一条毡子，在地上躺下，将毡子卷盖住全身，这样才觉得好过一些。
现在，林歌才知道人是多么的渺小，任你武功多么高强，到了沙漠上，在大自然的袭击下，一样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风在强烈呼啸着！
黄沙似雨点打在毡子上，渐渐觉得沉重了。
林歌躲在毡子里，不敢探头张望，只是连连咒骂金糊涂……
约莫半个时辰后，好不容易风力减弱了，林歌摸起盖在面上的毡子，大大的透了口气道：“我的天！真像游历了一趟鬼门关……”
他抖掉毡子上的黄沙，看看身侧却不见尼加，不禁一怔道：“尼加，你在那里？”
尼加已经不见。
林歌以为他被黄沙所埋，连忙用手去挖掘，发现沙中没有人；他急急站起四望，但见四周空荡无人，
不但尼加已失踪不见，述那两匹骆鸵也不知所踪了。
他心头一沉，暗忖道：“糟了，尼加和那两匹路驼莫非已被风卷走？”
他连忙大叫：“尼加！尼加，你在那里？”
对着四面喊了无数遍，回答的只是风声和呼啸。
他感到事态严重，因为此时此地绝不能没有尼加，更不能没有骆驼，尤其所有的装备食物都在骆驼身上，如果尼加和骆驼死了，他也只有死路一条，故立即拔步顺着风去方向追去。
风虽已减弱，但顺风奔跑，就好像有人推着他似的，奔跑起来简直脚不着地，奇快无比！
一口气就跑了七八里路，依然不见尼加和骆驼的一点踪迹！
他不见停步站住，心中充满疑惑。
尼加和骆驼不是一张纸，他们会被风吹得这么远么？
不可能！
但凤是从北向南吹的，他们会被强风卷到别个方向去么？
也不可能！
那么……
林歌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震，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种不合理的现象，道就是，尼加是经验丰富的向导，自己都没被强风卷走，他怎么会呢？
还有，骆驼比人重得多，牠们会被强风卷得无影无踪么？
都不可能！
于是，林歌有点省悟了，判断自己是被“遗弃”了，尼加乘强风袭击的那段时候，悄悄牵走了那两匹骆驼。
尼加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了，关键可能出在昨天遇见的那三个哈萨克武士，他们必非如尼加所称是从塔克拉玛干大戈壁来的人，而是负有使命前来警吿尼加“不要替林歌向导”之人。
其可能情况是：与劳碌剑客葛天靖之死有胧系的“对方”获知自己前来西域査究此事，因此他们派来了三个武士，警吿或命令尼加不得替自己向导，尼加便乘着强风来袭的时候逃掉，而牵走另一匹骆驼的原因，可能也是那三个武士的指示，存心要自己死在沙漠上。
林歌想通了这些后，面上不禁露出一片苦笑，喃喃自语道：“这下，我林歌真是死路一样了！”
没有坐骑，没有食物和饮水，又不知楼兰的详细位置，在这种情况之下，一个人能在沙漠上活多久？他估计可活三天，于是他决定好好利用这三天。
抬头看看太阳，确定了方位，他随即举步向西前进，走回到刚才避风的位置，寻回那条毡子，往头上一盖，继续动身西行。
现在，他身上只有两样东西，：一条毡子和一口长剑，此外别无长物。
但是，他不相信自己会死在沙漠上，绝对不相信！
相关热词搜索：西出阳关一剑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