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蒙客迫龙

2019-12-01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胡人龙一讲到这里，沈英魂便倏地转过身来。
　　她嘴唇掀动，道：“你……你听从了没有？”
　　胡人龙道：“我那时起已听得武林中人传说你的事了，我便反问那人，要我跟你做什么，那人告诉我，要我尽一切方法，取得你的信任，要你离开七星子，和我在一起……”
　　胡人龙才讲到此处，沈英魂已经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向后倒去，胡人龙连忙踏前一步，将她扶住，但是沈英魂却乱推乱挣，道：“放开我，别碰我！”
　　然而，她不但双手一点力道都使不出来，连讲话也是有气无力！
　　胡人龙苦笑道：“英魂，你听我说下去！”
　　沈英魂喘着气，道：“我将你想得最坏，最坏，但是却也未曾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原来……你是奉了别人的命令，要来取得我的信任！”
　　沈英魂一口气讲到最后一句，心头一阵剧痛，面色煞白，气息急促到了极点。
　　胡人龙急得连声道：“英魂，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沈英魂星眸微张，道：“我……还听什么……你成功了，你……的确已用一切方法，取得了我的信任……你还要对我说出来，你……不是……太残酷了些么？”
　　胡人龙只是道：“你听我说，我当时虽然又答应了他，但是我实是不知你是什么样人，我绝未见过你，绝未见过你。”
　　沈英魂无力地道：“你放我下来，我要躺一会。”
　　胡人龙手松了开来，沈英魂的身子，向地上慢慢倒下去，可是，她尚未倒地，突然之间，只见她一跃而起，向前疾跃而出！
　　她是练过“天行功”的人，轻功何等之高，一跃了起来，便已掠出了丈许，胡人龙呆了一呆，她已在三丈开外！
　　胡人龙一见沈英魂忽然向前掠出，他不禁大吃了一惊，叫道：“英魂，你作什么？”
　　沈英魂一面向前疾飞而出，一面尖声道：“你……你骗了我那么久，难道还想要我再受你骗么？”
　　她的语言，凄哀之极，实是闻者心酸！
　　胡人龙泪如泉涌，道：“英魂，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你上哪里去，你为什么不听我将话讲完，是你要我将实话讲出来的，我知道我一说出实话，你就会不理我的了，英魂，站住，站住……”
　　他一面不断地声嘶力竭地叫着，一面向前疾追而出，可是沈英魂起步在他之前，而且，沈英魂这时，实是伤透了心，她几乎是在半疯狂状态之中，而她的轻功造诣又高，胡人龙离得她越来越远。
　　不一会，追到了房屋很多的地方，沈英魂身在屋中连连穿插，转眼这间，胡人龙便已失去了她的踪迹。
　　胡人龙自然知道，沈英魂是离不开天一宫的。
　　但是，要在那么大的天一宫中，找一个人，却也不是易事。
　　而且，胡人龙知道沈英魂是伤心之极，说不定她会做出其他什么事。
　　他高声地叫着，奔着，找寻着沈英魂。
　　但是一直到天黑，他还没有见到沈英魂。
　　胡人龙身上，已被汗水浸透，他颓然地站了下来，以疲乏透顶的声音道：“英魂，我用各种化装，跟踪你和七星子，你们两个一直未曾觉察，我跟得你好久，觉出你可爱之处，我已将山洞中的事抛诸脑后，我发觉自己已爱上了你，英魂，你该相信……”
　　他讲到这里，才想到沈英魂根本不在自己的前面，这一番衷心之言，讲也是白讲，他才颓然地停了下来，望着天空的明月，不知如何才好。
　　胡人龙那一番自言自语的话，沈英魂自然没有听到，沈英魂不择途径，不辨东西地向前飞奔着，直到天色全黑了下来，再也听不到胡人龙的叫声了，她才冲进了一间房间。
　　她一进房间，便跌倒在地，天昏地黑地大哭了起来。
　　她实在做梦也没有想到，胡人龙这样对自己，竟和白霞一样，是为了要取得自己的信任，只不过他的手段，比白霞更加高强，更加阴险！
　　沈英魂想到这里，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站了起来，又跌倒在地，一连三次，皆是如此，而到了第三次，她再也没有力量爬起来了。
　　她伏在地上，喘了一会气，才抬起头来，打量这间房间，只见那是一间睡房，有着一张床，和一桌一椅，陈设十分简单。
　　沈英魂勉力撑起身子来，想爬到床上去睡，可是她竟连这点力道都没有！
　　她只得躺在地上，喘着气，勉力凝聚着真气。
　　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她已没有什么可想的了，她一直认为是最爱她的人，原来是受人之命，来取得她的信任的。
　　相形之下，胡人龙在人家的胁迫之下，和一个陌生女子对天盟誓，根本算不得怎么一回事了。
　　沈英魂躺在地上，许久许久，当她看到窗外又渐渐发白之际，她知道自己在这间房中，已过了一夜了。
　　沈英魂这时，总算能勉力坐起来了，她盘腿而坐，调匀了真气，站了起来。
　　她心中所想的，便是如何离开天一宫，她绝对无法和一个曾如此欺骗自己的人在天一宫中！
　　她想着那条地道被胡人龙掌力摧毁的情形，知道想由地道出去，是万无可能之事。
　　而天一宫的四周围，又全是鹅毛不浮的浮沙，自己不明出入之途，又怎能离开天一宫？
　　沈英魂不禁又伤心了起来。
　　就在此际，只听得胡人龙的声音，隐隐地传了过来。
　　沈英魂一听到胡人龙的声音，便紧紧地塞住了耳朵，不去听他。
　　她夺门而出，又向前奔去，不一会，已来到了青冥阁之前。
　　沈英魂心想，青冥阁高达七层，可以眺望整个天一宫，自己若是躲在最高一层，那么胡人龙若是前来，一早便可以发现了。
　　她一想及此，连忙身形展动，向青冥阁上，飞奔而上，一口气奔到了最高一层，才停了下来。
　　那青冥阁，柴达木老魔建造来，原是为藏书之用的，每一层全是书，沈英魂一到了最高的一层，便搬动了四个书架，形成了一个方形，将身子躲在书架之中。
　　她想起乱石岗的那个藏身在四块大石的怪人来，心中不禁苦笑不已。
　　因为她这时，藏身在四个书架之中，情形正有点相似的。
　　沈英魂在青冥阁的最高一层中，一直躲到天黑，才悄悄地下了青冥阁，找到了许多食物，一齐搬上了青冥阁的最高一层。
　　天一宫中，本来有数百人之多，都是仓猝离去的，食物应有尽有，沈英魂搬上青冥阁的，也足够她几日之食用了。
　　在那一天一夜之中，她耳际不断传来胡人龙的声音，有时远，有时近。
　　可知道胡人龙仍在不断地寻找着她，但沈英魂总是一听得胡人龙的声音，便立即紧紧地塞上耳朵，绝不听胡人龙在叫些什么。
　　第二天晚上，沈英魂正在迷迷朦朦地睡着，忽然，听得楼板作响，像是有人，奔了上来。
　　天一宫中，只有她和胡人龙两人，那上楼来的，自然是胡人龙了。
　　沈英魂欠身坐起，只听得脚步声在每一层楼上，都停上片刻。
　　同时，听得胡人龙不断呼叫“英魂”的声音。
　　沈英魂虽然塞着双耳，但胡人龙来得近了，她却仍可以听到胡人龙的声音。
　　只听得胡人龙不断地叫道：“英魂！英魂！”
　　想是连日来，他一刻不停地呼叫的缘故，是以他的声音，听得来有嘶哑之极。
　　沈英魂见反正塞住双耳，也不能不听他的声音，叹了一口气，索性放下了双手。
　　胡人龙一层一层地向上走来，他的声音，也渐渐地接近。
　　沈英魂心头怦怦乱跳，她生怕胡人龙到了最高的一层，便会发现她的所在，她屏住了气息，一声不出。
　　没有多久，胡人龙的脚步声，听来已极其清晰，他已到了最高一层了！
　　沈英魂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叹息声，只听他连连长叹，仍是不断地在叫着沈英魂的名字，约过了一盏茶时，沈英魂听出胡人龙的声音，已渐渐地移到了窗前。
　　沈英魂在那四个书架的缝中，向外张望出去，只见胡人龙慢慢地走到了窗前，双手一伸，将窗子推了开来，
　　窗一推开，星月微光便照射了进来，只见胡人龙面容憔悴，满面泪痕。
　　他仰头向天，望了半晌，又低下头来，长叹一声，低声道：“英魂，你不肯听我将话说完，我……当真死不瞑目！”
　　沈英魂一听得他那样说法，不禁吃了一惊，暗忖，这是什么意思，何以他竟会说到“死不瞑目”四字？
　　沈英魂正在怀疑间，又听得胡人龙自言自语，道：“英魂，我知道你必在天一宫中，你不愿意见我，我就算找到你的话，也是没有用的，但是我心中的话，却不能不和你说，希望你能够见到这个，那我……也甘心了！”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来，沈英魂就着月色，只见信封上写着“沈姑娘玉展”五个字，那字迹，沈英魂自然是十分熟悉的，但是在胡人龙写那个字的时候，手腕在不断地抖动，因此十分潦草。
　　胡人龙取出了那个信封，又以一枚长钉，刺穿了信封，顺手向外一挥，“拍”地一声响，信封便钉到了青冥阁的窗棂之上。
　　沈英魂心中暗忖，他用心可谓良苦了。
　　这一个信封，钉在青冥阁最高一层的窗棂上，自己只要在青冥阁下经过，抬头一看，便可以看到。
　　可是，胡人龙啊胡人龙，你可曾想到，一个伤心透顶的女子，是根本不会再来看你的信的？
　　如果肯看你信的话，如何会不和你见面？
　　沈英魂心中，怔怔地想着，只见胡人龙长叹一声，俯身向下看去，喃喃自语，道：“当日骗白发迷婆，救沈英魂出天一宫，是何等情景，如今……如今……”
　　他讲了两声“如今”，忽然仰天，“哈哈”大笑，沈英魂看得十分清楚，他一面在大笑，一面却泪水直流。
　　这时候，沈英魂的心中，也不禁怦然而动，因为她看出情形有异！
　　沈英魂本来是坐在地上的，当她一看出情形有异之际，便霍地站了起来，只听得他大叫道：“英魂，英魂，你听得到我的声音？你快听听吧，再不听的话，那你……就永远听不到了……”
　　沈英魂这时，已可以确定，胡人龙是准备涌身在青冥阁的最高一层，向下跳去！
　　那青冥阁高达十丈，就算胡人龙不准备自尽的话，跳了下去，要避免受伤，也是不可能之事，更何况，他死志已萌，这一跳下去，自然是粉身碎骨了！
　　在那片刻之间，沈英魂的心头，不禁矛盾到了极点。
　　她和胡人龙避不见面，绝不肯再听胡人龙的话，自然是因为胡人龙骗了她，使她觉得伤心到了极点的缘故，照说，她这样恨胡人龙，胡人龙死了的话，她应该高兴才是。
　　但是，在她憎恨胡人龙的同时，她却又是不能不想起胡人龙的许多好处来。
　　在柳家庄外，她和胡人龙见面之后的一切，像是闪电一样，在她的脑际出现，她像是又听到了胡人龙以那宏亮柔和的声音在说：“请放心”
　　她像是又看到了胡人龙为了将她从金不惑的钢甲车中救了出来，而弄得满手是鲜血，她更看到了胡人龙要投身烈焰之洞时的神情……
　　这一切，都令她永远不能忘怀，令得她不能眼看胡人龙死去。
　　她怔怔地站着，不知该如何才好。
　　只听得胡人龙不断地笑着，笑着，突然，他双手在窗棂上一按，人已向外飞了出去。
　　也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沈英魂发觉她仍是不能没有胡人龙，于是她立即尖声叫道：“人龙！”
　　然而，当她的两个字出口之际，眼前已没有胡人龙了。
　　胡人龙巴从窗口跳了下去。
　　沈英魂向前疾冲而出，“砰”地一声，撞倒了一只书架，她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冲，跌到了窗前，她尖声叫道：“人龙！”将头向窗外望去。
　　沈英魂摇头一看，只见胡人龙紧紧地撑住了窗棂，并没有跳了下去。
　　在她将向窗外望去时，她心头紧张得几乎停止了跳动！
　　因为她实是不能想像，如果当她看到胡人龙伏尸青冥阁下之际，心中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可是，当她一俯身，探头出窗之际，她却又立即缩回身来。
　　胡人龙并没有跌下去，他紧紧地撑住了窗棂，将身子吊在半空。
　　而刚才，沈英魂探头出去之际，和他打了一个照面，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尺许。
　　沈英魂才缩回身子来，窗口人影一闪，胡人龙已翻身进了来。
　　沈英魂道：“你……你知道我在这里，并不是真的想死？”
　　胡人龙踏前一步，道：“英魂，如果没有你刚才那一下叫唤，使我能及时攀住身子的话，我此际已死在青冥阁之下了。”
　　沈英魂知道胡人龙这时所说的是实话，因为刚才胡人龙的那种神情，绝不是假做得出来的。
　　她低下头去，不言，也不动，胡人龙也不出声，两人相对，沉默了好一会，胡人龙才道：“英魂，你听我讲完，那时，你再不睬我，也还来得及，我……也可以死了。”
　　沈英魂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吧。”
　　胡人龙道：“我一路跟着你们，你们绝未觉察，直到到了柳家庄外，我心中对你的暗恋，已到了食不知味的程度，我才现身和你相见，那时，我只知道我要认识你，要取得你的爱情，别的一切，我全都忘了……”
　　沈英魂乏力地道：“这两点，你都做到了。”
　　胡人龙道：“英魂，我要认识你，全是为了自己，那时，我早已将山洞中的事抛诸脑后了，可是，在我认识了你之后不久，那个蒙面女人，却又追上了我，说我违背了誓言！”
　　胡人龙讲到此处，面上重又现出极其痛苦的神色来。
　　胡人龙停了半响，道：“她说我忘了答应他们的事，我和她动手，然而，又有几个蒙面人，我又打不过他们，他们说，如果我不照他们的话去做，那么不但我有危险，连你也性命难保！”
　　沈英魂抬起头来，似信非信地望着胡人龙，仍是一言不发。
　　胡人龙道：“英魂，你应该相信，我为我自己着想的少，为你着想的多。虽然你一路西来，不知遇到了多少强敌，但是就我的经历而论，所有强敌的武功，都不如那些神秘之极的人！”
　　沈英魂听了，不由点了点头。
　　胡人龙的话，她确有同感，因为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艰险，但是却也从来没有像那次在山洞中，闻声而不见人那样惊心动魄的情境。
　　胡人龙又道：“他们又说，如果我再不听他们的命令，假情假意地探听你心中的秘密的话，他们必将以极残酷的手段对付你！英魂，为了你……我不得不暂时屈服，但是我却没有法子那样做，我仍是真心真意地对待你，所以，他们最后，又将我抓了起来，直到他们知道了连你自己也确实不知到达目的地后，会得到什么，那才又将我放了出来。他们放开我之后，仍命我继续骗取你的信任，并向他们随时报告探听到的，有关你的秘密，于是，我便将你带到了天一宫中，避免他们的跟踪，将一切情形，向你说知！”
　　胡人龙讲到这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英魂，我讲完了。”
　　沈英魂抬起头来，向胡人龙望了一眼。
　　她发现胡人龙的面容，虽然十分憔悴，但是眼神却已回复了昔日的光采。
　　那显是以前，他心中对沈英魂隐瞒着许多事，所以才心情沉重，容颜萎颓的。
　　如今，他心中所有的话都讲出来了，自然又开朗了起来。
　　沈英魂呆了半响，道：“你将一切的事情对我说了，那么，我们岂不陷在极度的危险之中了？”
　　胡人龙点头道：“是，那蒙面女子，似乎随时随地，可以出现，在以往的日子中，只要我和你一分手，她就会在意想不到的情形下出现，她本身武功并不高，但如果我一和她动手，立即便会有帮手来，每次，我都打他们不过！”
　　胡人龙一面说，一面叹气不已。
　　沈英魂心中的疑感到了极点，道：“那是些什么人，你不知道？”
　　胡人龙道：“我一直想弄明白，那是些什么人，但是却弄不明白，这些人像是鬼魅一样，不但武功极高，更是出没无常！”
　　沈英魂道：“那么，那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武功也是绝高，可是他们一伙的么？”
　　沈英魂此际所说的，就是那乱石岗子上，四块大石中的那个怪人。
　　胡人龙道：“起先我以为他是那些人的一伙，但后来我发现他不是。”
　　沈英魂转过身去，向前走了两步，道：“你话真的讲完了么？”
　　胡人龙道：“真的讲完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有话说了。”
　　沈英魂叹了一口气，道：“那样说来，我是错怪你了？”
　　胡人龙道：“我不敢那么说，但我自问对你，没有一丝假心，我全副心神，都给你了。我明知我将一切对你讲出来，便危险异常，但是我还是向你讲了，你想想，我可有对你不起的地方？”
　　沈英魂心中不止千百次地暗叫道：“没有！没有！”
　　但是她却不出声，胡人龙向她走了过去，一直来到她的背后，沈英魂才猛地转过身来，叫道：“人龙！”
　　胡人龙也叫道：“英魂！”
　　两人互叫了一声，又紧紧地拥在一起！
　　他们俩人在一起拥了许久，沈英魂才舒了一口气，道：“人龙，我们索性在天一宫中，别出去了。”
　　胡人龙苦笑道：“照我的经验，我们即使在天一宫中，但那些行动诡秘得如同鬼魅一样的人，只怕也会找来。”
　　沈英魂心头，大是骇然，道：“那……那只怕不会吧。”
　　胡人龙道：“十分难说——”
　　他才讲了四个字，突然听得青冥阁下，传来了“蓬”地一声响。
　　那“蓬”的一声响，沈英魂和胡人龙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他们都知道，天一宫中，绝不会有第三个人，那么声响自何而来？
　　若说是大风将什么东西吹倒的话，那么他们这时，在青冥阁的最高一层，若有风来，他们两人应该首先觉到才是！
　　一时之间，两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作声不得。
　　呆了片刻，沈英魂才低声道：“人龙，那……是什么声音？”
　　胡人龙的面色更是苍白得厉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沈英魂立即想起，胡人龙曾说那伙人神出鬼没，说不定便会在天一宫中出现一事，她心头更是怦怦直跳，道：“是……是他们来了？”
　　胡人龙身子一震，道：“别乱说。”
　　就几句话工夫，青冥阁下，又是“蓬”地一声响，那一声响，听来比刚才的那下还要沉重，已可以辨出，那是有人在敲击皮鼓。
　　沈英魂和胡人龙两人，对望了一眼，胡人龙忽然淡然一笑，道：“我们也吓傻了，何不到窗前去看一看？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害怕又有什么用处？”
　　胡人龙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意态飘逸，又恢复了和沈英魂初结识时的那股豪迈之气，沈英魂看在眼中，心内大慰。
　　她连忙应声道：“说得是，你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怕的，又何惧那群不敢见天日之人？”
　　胡人龙一听，“哈哈”一笑，道：“英魂，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一件事。”
　　沈英魂见胡人龙说来，一本正经，也不禁愕然道：“你怕什么？”
　　胡人龙俯身过去，嘴唇凑在沈英魂的耳根上，道：“我什么也不怕，就是怕你不理我，那我做人便无生趣了！”
　　沈英魂一听，俏脸飞红，“呸”地一声，道：“强敌或者就在青冥阁下，偏你还没点正经！”
　　胡人龙一扬衣袖，道：“以前我心中有事瞒着你，只感到和你之间，隔膜越来越甚，时时恐惧会失去你，不知怎地，人便变得萎靡不振，勇气全消起来，但如今，我心中再也没有秘密，我只觉得我们两人的心，就和一个人一样……”
　　他讲到这里，突然住口，情深款款地望着沈英魂，沈英魂心头怦怦乱跳，胡人龙的那几句话，直说入她的心坎之中。
　　她也感到，这时和胡人龙之间，已没有什么隔膜了，胡人龙已不再是谜一样的人物了，自己已经可以毫无顾忌地接近他，爱他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她只觉得世上已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令他们感到害怕的了！
　　她一面俏面飞红，一面却也同样情深地望着胡人龙，两人慢慢地伸出手来，四只手又紧紧地握在一起。
　　看他们两人的情形，这时，沉缅在浓烈的爱情之中，就这样对立着，不知可以对立多少时间。
　　然而，第三下“蓬”地一声，又已传了过来。
　　而且，紧跟在那“蓬”地一声之后，又是一阵急骤之极的鼓声，每一声都扣人心弦，传了过来。
　　沈英魂一缩手，向窗子旁奔去，胡人龙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两人到了窗前，一齐向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