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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岩内秘室
2025-06-11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也就在此际,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道:“这小子哪一点差了?”
  孟威一听得那句话,心中不禁大喜,因为他一听便已听出,那是蛮不讲理凌公行的声音!他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块大石之后,转出一个人来,正是凌公行。
  凌公行大踏步地向前走来,那美妇人斜眼冷冷地望着他,凌公行来到了那美妇人的身前一揖到地,道:“大嫂,久违了!”
  孟威本来就要找凌公行的,是以一见凌公行现身,心中便不禁大喜。可是,他陡然之间,听得凌公行这样称呼那美妇人,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因为凌公行称呼那美妇人为“大嫂”,那自然和那美妇人是自己人了,只怕自己要他保护那少女一事,又将落空!
  而且,那少女一听得这幅画失去,便自面无人色,她更怕那画落入那美妇人的手中。
  如今,那画有一半在凌公行的手中,而凌公行又称那美妇人为“大嫂”,这,这便如何是好?他心中着急,手心已渗出了许多冷汗来。
  那美妇人仍是斜睨着凌公行,也不还礼,冷冷地道:“原来凌七侠眼中,居然还有我这个大嫂。”
  凌公行苦笑一下,道:“你既然嫁给了咱的大哥,我虽然不讲理,但想要不认这个大嫂,也是不行!”
  那美妇人语意仍是冰冷,道:“你们既然知道这一点,那为何大哥死时,你们七人,全都不来?”
  那美妇人这一句话才一出口,虽是思路迟钝,如孟威这样的人,心中也不禁吃了一惊!
  那美妇人说“大哥死时”,又说“你们七人”,如此说来,那美妇人的丈夫,那少女的父亲,应该是名天下,武功盖世,太行八侠之首,天一居士了!
  太行八侠八个人,每一个全是身怀绝技,但是八人之中,以为首的天一居士武功最高,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孟威虽然一直在荀家庄上当小马夫,从来未曾在武林中走动过,而且,天一居士久已不知下落,未在江湖上露脸,孟威年纪还轻,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但是,有关天一居士的轶事,孟威却听得多了。
  是以,孟威这时,一听得那美妇人竟可能是天一居士的遗孀,心中实是骇然之极!
  凌公行苦笑一声,道:“大哥死讯,武林不知,我们早已分手,等到确知死讯时,大哥墓木早拱了,你何必明知而故问。”
  那美妇人听了,忽然“格格”一笑,道:“可笑太行八侠,人人以为你们是豪侠之士,但结果,却八人人人反目,原来是十足的小人,哈哈,可笑之极!”
  凌公行面色铁青道:“我已和钟老八见过面了,讲起当年之事,我们都已有些明白究竟是什么,我们才会和大哥吵了起来的。”
  那美妇人冷冷道:“那你们又准备怎样?你们还想联手来对付我么?”
  她话一出口,突然向前逼出了一步。
  凌公行乃是武功何等高强之人,据孟威想来,那美妇人一逼近去,凌公行一定会迎上来的。可是事情却大出于孟威的意料之外,那美妇人只向前逼近了一步,凌公行却连连向后,退出了三步,显然凌公行对那美妇人,十分忌惮!
  那美妇人面上露出了得意之色,道:“凌老七,算你知机,不敢与我为难,你既见到了我,不妨代我带几句话给旁人,若是你们想要联手与我为难的话,那无异是自寻死路……”
  凌公行的面色难看之极,一声不出。
  那美妇人道:“你常在武林中走动,我问你一件事,你可知道?”
  凌公行语声干涩,道:“什么事?”
  那美妇人道:“武林之中,有十年一变,面具之会,你可知道会主是谁?”
  凌公行回答得直截了当,道:“不知道。”
  孟威听得那美妇人也提起了“面具之会”,更是留神细听。
  然而,那美妇人和凌公行只交谈了一句,便不再讲下去,那美妇人道:“那么,你到雁荡山来,不是为了见那小贱人么?”
  凌公行昂首不语,显然那美妇人已说中了他的心事,但是他却又不屑否认,是以才默不出声的。
  那美妇人的面色一沉道:“凌老七,若是我知道了你竟和那小贱人会面的话,哼!那可莫怪我作大嫂的心狠!”她话讲完之后,一爱碧光四射,充满了妖气的眼睛,仍望住了凌公行。
  凌公行昂首向天,一声不出。
  那美妇人厉声喝道:“老七,你听到了没有?”
  那美妇人的态度,极其嚣张,连孟威也看不过去,在他的想像之中,凌公行是一定不会回答这一个问题的,但是凌公行却面色灰败,道:“听到了。”
  那美妇人又一声冷笑,道:“你要记住才好!”
  她身形展动,向前疾掠而出,一闪连闪,便已过了山角不见。
  孟威心中大是气愤,身子一转,面对着凌公行道:“凌七侠,你怕她什么?难道你打不过她么?”
  凌公行突然一瞪眼,道:“我是打不过她。”
  孟威道:“你打不过她,也用不着这样怕她!”
  凌公行陡地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道:“我怕她,我是怕她,她妈拉巴子,我怕她,干你这小畜牲什么事,要你挂在口上?”
  他一面,一面向孟威逼了过来,手掌扬起,待要向孟威击来!
  孟威见了这等情形,非但不怕,也不怪凌公行,他只是可怜凌公行,因为凌公行这样高武功的人,却又的的确确怕那美妇人!
  他见凌公行要向自己打来,只是淡然一笑,心平气和地道:“前辈,你怕那美妇人,在我这样的人身上出气,又有甚么用?”
  凌公行的那一掌,本来已将要掴到孟威的脸上,听了孟威的这句话,他手陡地停住,面上也现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来,只见他身子一震,猛地退后一步,已经坐倒在一块大石之上。
  他坐倒在大石之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孟威忙道:“你就算怕一个人,心中也不必难过,我就十分怕你,但是我却不难过。”
  凌公行向孟威望了半晌,叹了一口气道:“我……我真不如你!”
  孟威听了,不禁一呆,他自己武功低,又惹了一身麻烦在身,倒霉之极,在他想来,实是甚么人都比他来得好!但是偏偏太行八侠中的凌七侠,竟说自己还不如他!
  孟威道:“前辈这话从何说起?我一身是麻烦,正不知如何摆脱才好。”
  凌公行又向他呆望了片刻,摇了摇头,像是对孟威的话,不以为然,但是他却又不说出究竟是为什么原因来。孟威刚想向他说及那少女的事情,以及向他要回那半幅画时,凌公行却已道:“太行八侠的名字,你一定听说过的了。”
  孟威道:“自然,太行八侠之名,武林之中,谁不知道?”
  凌公行道:“那么,为什么太行八侠在声势最隆之际,便自销声匿迹,你知道么?”
  孟威摇了摇头,道:“那自然有原因的,但是我却不知道。”
  凌公行叹了一口气,道:“是为了两个女人。”
  孟威吃了一惊,道:“两个女人?什么女人,有那么高的武功?”
  凌公行道:“女人何必有高的武功?”
  孟威实是不明白凌公行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凌公行微微地扬着头,望着远处,他的眼光,极其深邃,一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正在思索极其久远之前的事情。
  孟威也不去打扰他,由得他去思索。隔了好一会,凌公行才道:“我们八人,初结义之际,老八还只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我们七人的武功,也比你多不了多少……”
  他讲到这裹,向孟威望了一眼。
  孟威聚精会神地停着,绝不出声打岔。凌公行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们的大哥天一居士,武功已然极高,以他的武功之高,是可做我们七人的师父,但是他却与我们称兄道弟,还不断地将他的绝学,传给我们……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们七个人的武功,才突飞猛晋,太行八侠之名,也为天下武林中人所熟知了。但是,在我们结义之后的第三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孟威在听凌公行讲述着太行八侠的往事,这是任何学武之士,一听便会被吸引的话题,孟威自然没有例外,他全神贯注,道:“什么事?”
  凌公行苦笑了一下,道:“我们七人,皆未曾娶妻,但是大哥却是已有了妻子的,他的妻子,十分美艳,在我们结义的第三年,他那个妻子,竟跟着……我们八人中的老三……私奔了。”
  孟威吃了一惊,他对于男女之情,本就不怎么专注,他只知道,自己见到了荀慧,便会面红,听到荀慧向自己讲一句话,不但要高兴老半天,而且还会发上几晚的梦而已,他实是想不通,何以一个女子嫁了人之后,还会和另一个男人逃走这样的事,究竟是怎么会发生的。
  凌公行叹着气,道:“我们遍天下追寻他们两人,但是却并无所获,大哥心灰意懒,直到第三年他才在我们的规劝之下又娶了一个妻子,那个妻子,为他生下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儿。”
  孟威失声道:“那女儿……”
  凌公行不等他讲完,便点了点头,道:“正是,那女儿便是给你那幅画的那个聋哑少女。”
  孟威道:“如今她不聋哑了。”
  凌公行只是瞪了孟威一眼,并没有再问下去。
  孟威也不想因之打断他的话头,是以也不再出声。
  凌公行续道:“可是我们的大哥……命也实在太不好了。”
  孟威吃了一惊,道:“那位妻子又跟人跑了么?”
  凌公行怒叱道:“胡说,我们的这位大嫂,端庄贤淑,世上所无,但是她在难产之后,只不过三个月,便自身故了。”
  孟威听得心中恻然,暗忖人武功高了,也是不能事事如意的。试想,天一居士的武功,何等之高,但是他的遭遇,又如何不幸?
  凌公行续道:“大哥在第二位妻子死了之后,便专心调教女儿,他女儿虽然又聋又哑,但也被他教得文武全才,本来,也就没有事情了,但是在十年之前,大哥在远行之后,回到太行山,和他同行的,有一个美妇人,他向我们说,他已娶了她作妻子,那美妇人的打扮,十分异样……
  “我们并不知那美妇人是什么来历,曾向大哥问过几次,大哥也不肯说。我们几个人,曾私下向西域、天竺、苗疆等处的武林中人,打听这个女子的来历,但竟无人能知。”
  孟威这时,已经知道天一居士第三个妻子,一定就是那臂戴七只金钏的美妇人了。
  凌公行叹了一口气,道:“直到如今,她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们仍然不知!”
  孟威不禁失声道:“有这等事?”
  凌公行瞪了他一眼,道:“奇事多着哩,那有什么出奇?”
  他讲到此处,略顿了一顿,又道:“大哥带着她回来之后,对她似乎十分信任,对我们六人,渐渐地疏远了,但是也还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夜晚,我们的大嫂,忽然在闺房中高叫了起来,说是她在闺房中洗澡,但二哥桂风却在偷窥她。
  “大哥不由分说,追了出来,便将二哥的双眼,活生生地挖了下来……”
  凌公行一讲到这里,孟威立即想起在那山峰顶上见到的那个人来,他到这时才知道,那个人原来是太行八侠中,位居第二的独箫侠桂风!
  “当时,我们三个人俱都在一旁,当大哥出手的时候,桂二哥自知不敌,他要我们出手相助……他说他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我们虽然……都相信他,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手……”
  凌公行紧紧地捧住了头,可见他想起往事,十分痛苦。
  孟威是见过双眼被挖之后的桂风的,他竭力设想着当时的情形,心中也大是骇然!凌公行摇了摇头,道:“桂二哥只挡了两指,一对眼珠,便被大哥挖了出来,我们知道,大哥是将对三哥的一口怨气,出在二哥的身上了,因为三哥拐走了他第一个妻子……”
  他讲到这裹,面上的肌肉,抽搐不已,想是心中十分痛苦。
  而孟威听到了这里,若不是和他讲这些话的人,就是太行八侠之一的话,他也不敢相信那是事实!
  因为武林中所传太行八侠的帙事虽多,但无一不是盛颂他们八人,结义弟兄,义同生死,八人如一的,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八人之间,还有着这样的一段纠纷在内,孟威见凌公行呆了好一会不出声,忍不住问道:“以后怎样了呢?”
  凌公行叹了一口,道:“我们五个人,眼看着桂二哥负伤远去,桂二哥临走之际,双眼的眼眶之中,血水淋漓,他将我们几个人,都痛骂了一顿,又说,他这双眼睛,一定要大哥亲自去偿还,就算我们所有人都与他作对,他也在所不惧。”
  孟威听着,眼前又浮起桂风双眼空洞,面上悲愤之极的神色来。
  他知道,桂风在乍一发觉有人到他隐居之所的时候,一定是以为天一居士到了,后来,又感到八侠钟神秀会将这件事情揽在身上,而觉得奇怪,最后,他又发觉有许多人赶到,还以为当日对他未加援手的义兄弟还不肯放过他,而他一人又难是众人之敌,是以才含恨自割经脉而死的!
  虽然,桂风之死,早在十年之前,便已种下了根,但事情总是由孟威上山而起的。
  孟威的心中,不禁十分难过,长叹了一声。
  凌公行道:“这是我们的事情,你叹甚么?”
  孟威道:“我听到八位前辈之间,有这样的惨事,心中已不禁难过,而且,我最近还曾见过桂二侠,他,他已经死了。”
  凌公行一听,倏地伸出手来,抓住了孟威的肩头,道:“他在那?他在那里?”
  问了两声之后,他又松下手来,以手掩面,道:“我只听说他在雁荡中离居,我这次也是来找他的,但,但我怎有面目见他……”
  孟威加重了声音,道:“他已经死了。”
  凌公行霍地站了起来,道:“死了,二哥,你也死了,我们两人,在黄河上游,诛河上巨霸褚毒龙,还如同在眼前一样,,但你却死了!”
  他一面叫,一面竟号啕大哭起来!
  孟威看了这等情形,心中不禁暗叹!
  他心忖别看他外号叫作“蛮不讲理”,脾气古怪,但实际上倒却是至情至性的人,瞧他如今这样伤心,可知他和桂风的交情之好,也可想而知当日事情发生之后,他是如何的痛苦。
  凌公行哭了足有一盏茶时,但突然住了声,一双通红的眼睛,向孟威望来,望得孟威心中发毛。
  只听得他忽然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将这些秘事对你说?”
  这一句话,问得又可以说是“蛮不讲理”之极!
  但是孟威刚才看到他痛哭失声的情形,知道他的脾气,如此古怪,可能是因为心中积郁的痛苦太甚的关系,自己倒不可不原谅他的。因之,他心中不发怒,心平无和地道:“前辈,你心中难过,自然要找人诉说诉说。”
  凌公行一瞪眼,看他的情形,像是又要发怒。
  但是他随即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不错,我心中的痛苦已积了十年了!”
  孟威试探着问道:“那么,你们几兄弟之间,难道不能互诉衷情么?”
  凌公行一声苦笑,道:“二哥走后,我们五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大哥和那妖妇,也不睬我们,唉,我们那时,还不知道其中有着什么曲折,我们只知桂二哥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绝不会贪图女色的。”
  “在那件事情之后,大哥再也不和我们切磋武功了,而过了约摸半个月他忽然要和我们练练武功,在他和五哥动手之际,突然使了重手法,以他的绝技龙行掌,将五哥打成了重伤……”
  孟威吃了一惊道:“为了什么?”
  凌公行道:“谁敢问他?”
  他讲了四个字后,又难过地摇了头,停了好一会,才续道:“我们知道这兄弟是做不成的了,只得痛哭一场,离开了太行山,在离开了太行之后,我们各自走路,六哥给几个邪派高手追上,发现他落了单,向他围攻,死在大漠了……”
  凌公行的眼中,又落了眼泪,道:“如今,大哥自己也死了,我们八兄弟,只有我丶老八、和四哥还在世上,三哥自当年离去之后,不知下落如何,一直音讯全无,唉,想起往事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孟威道:“听说太行八侠中,位居第四的,是一位矮子?”
  凌公行道:“不错,抢了你九幽刀的那矮子,便是四哥矮韦陀简洁了。”
  孟威心中不禁肃然,因为那矮子取他九幽刀之际,他已经看出矮子的武功极高,但是却也万万未曾料到他竟是太行八侠中的一个!
  凌公行道:“我自离开了太行山之后,一直在江湖上找三哥的下落,我想问一问他,何以会和大嫂私奔,因为据我所知,三哥也是一条好汉子,怎会对恩重如山的大哥,作出这种不忠之事?我要弄清楚这件事,因为以后的不幸,都是由此而起的!
  “可是,十年了,我并没有找到他,我只是听得人说,当年,三哥和大嫂离开太行山后,为了躲避我们的追寻,曾经远走苗彊,和一个姓荀的人,结成了伴侣——”
  孟威听到这里,不禁一呆,道:“姓荀的?”
  凌公行点头道:“不错。”
  孟威失笑道:“姓荀的人,何止千万,我怎么一听便想到了他?”
  凌公行双目神光灼灼,道:“你想到了甚么人?”
  孟威道:“我想到了刀剑双绝荀肃。”
  凌公行道:“我也想到了他,是以我在荀家庄附近,住了下来,但是多年来,我却绝不见三哥来往荀家庄,我也没有去问荀肃本人,因为这究竟是一件太行八侠的丑事。”
  孟威呆了半晌,他想起了荀肃的许多怪事来,那许多怪事,他都是想不通的,都十分可疑,但是却和太行八侠,似乎拉不上甚么关系,是以想过就算,未曾再去深思一层。
  凌公行又道:“四年之前,我和八弟见了面,八弟告诉我说,大哥正在找我们,并且还说他已明白了一件事,要我们回去。但我和八弟却都不敢回去,因为那妖妇还在大哥的身边。
  “如今,大哥也死了,那妖妇却向大哥的女儿馨儿在查问大哥的葬处,这……使我明白了……一些事……”
  他口中虽然在说“明白了一些事”,但是他面上的神色,仍是十分犹豫,可知他心中,对于所谓“明白了”的事,仍不十分明白。
  孟威道:“你想到了什么?”
  凌公行道:“大哥连葬地都不让那妖妇知道,可知他在临死之前,一定发觉了那妖妇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照我想来,可能三哥和我们第一个大嫂的事,和第二个大嫂,也就是馨儿母亲之死,都和这妖妇有关!”
  孟威是直肠直肚的人,他绝难以想像一个人为了有什么目的,竟能这样深谋远虑,他道:“只怕不会吧。”
  凌公行道:“如果不是那样,为什么大哥竟会连自己的葬地都不给她知道呢?”
  孟威道:“我自然不知道。”
  凌公行道:“你当然不知道,我只不过是自己问自己而已!”
  孟威不再则声,凌公行又自言自语,道:“我想,如果我发现了大哥的葬处,那一定……一定……一定……”
  他一连讲了三个“一定”,却没有向下讲去。
  孟威接了上去道:“你如果发现了天一居士的葬处,那一定可以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是也不是?”
  凌公行道:“自然是,你说曾见到馨儿,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孟威直到此际,才知道那少女叫作“馨儿”,而天一居士姓游,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那少女的全名是叫作“游馨儿”了,这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名字,孟威听到了这个名字,就像看到了那少女清秀绝伦的面庞一样。
  凌公行见孟威不回答,又道:“你说曾见到,她在什地方?”
  孟威道:“刚才那美妇人曾说——”
  凌公行勃然大怒,道:“住口!”
  可是他才喝了一声,便叹了一口气,道:“不错,那妖妇不准我和馨儿见面,但是我却要见她一见。”
  孟威忙道:“我看……还是不要见的好,若是为馨儿惹出了什么祸……”
  他本来还想讲下去,但是凌公行的面色,已越来越难看,使得他不敢再讲下去。孟威本有找凌公行去保护游馨儿之意的,但是,他看到凌公行和那美妇人见面的情形,凌公行在那美妇人面前,表现得十分害怕,那么,他又怎能保护游馨儿呢?所以,孟威反倒不想他和游馨儿见面了。
  凌公行第三次又问道:“馨儿在什么地方?”
  孟威不得不道:“她住在一个峭壁之内室中,我也不知由何进去。”
  凌公行道:“那你带我到这个石室的附近去,”
  孟威急得连连摇手,道:“前辈,她继母的许多爪牙,全在雁荡山中,如果我带你去的话,那么,如果给她继母发觉了……如何是好?”
  凌公行怒道:“你那里来的这许多麻烦?我叫你带去,你带去不就是了,出了事,自有我来应付,要你多理什么?”
  孟威还想驳他几句,但是看到他的面色十分难看,也不能再出声,只是道:“那……幅她给我的画……”
  凌公行不等他讲完,便道:“那幅画,我在和馨儿见面之后,自然会向她说起,不干你事……”
  孟威听了,心中大不以为然,但这时,看凌公行的情形,和刚才又大不相同,又“蛮不讲理”起来,讲也没有用处了。
  他只得委屈地低下了头,凌公行催道:“快走……”
  孟威转过身,向前走了过去,他带着凌公行,来到了那一道峡谷之中,他停了下来,道:“就是在这裹,但是如何出入,我却不知道。”
  凌公行道:“胡说,你曾经进去过,怎地不知道如何进出?何处是入口处?”
  孟威抬头,向峭壁之上望去。
  他知道,在峭壁之上,有一个小孔,可以看到那石室的情形的。但是,他却并不向凌公行说,只是道:“我确是不知道。”
  凌公行四面一看,只见岩石嵯峨,哪里有什么石室的入口处?
  但是,他却知道天一居士深谋远虑,说不定他早已在这里筑成暗室,给他的女儿作避难之用。以他的才智而论,这避难之处,自然是造得巧夺天工的了。
  他看了一会,声音一沉,叫道:“馨儿,你在哪里?”
  他虽然是沉着声音来叫的,但是这时他身在峡谷之中,两面全是高耸入云的峭壁,立时响起了极其震耳的回声来。
  孟威吓了老大一跳,道:“你……你……”
  凌公行一叫之后,将声音提得更高了些,又叫道:“你在哪里,你听到我叫你了么?”
  孟威实在忍不住,道:“住口!”
  凌公行反叱道:“闭嘴!”
  孟威急道:“你这样喧哗鬼叫,是什么意思?”
  凌公行道:“我叫馨儿出来见我”
  孟威道:“她没有出来,那美妇人倒给你引来了。”
  凌公行一怔,呆了片刻,道:“你说得是。”
  他一面说,一面向四面看去,孟威也抬头向四面看去。他像是看到峭壁上的一个断崖上,似有人影一闪,但却又看不真切。
  凌公行顿足道:“这丫头,如果她在附近的话,我的话她一定早听到了,如何还不出来见我?”
  孟威道:“或许她不愿意见你,我们还是快走吧!”
  凌公行道:“不行,我非见到她不可。”
  两人正在争着,只听得身后,突然响起了游馨儿的声音,道:“七叔!”
  凌公行倏地转过身来,孟威也接着转身,只见游馨儿已经站在面前,凌公行道:“你是从那里出来的?”
  游馨儿却只是道:“七叔,有什么话,到了里面再说,你将眼睛闭起来。”
  凌公行奇道:“为什么?”
  游馨儿道:“七叔,你怪不得我,这是爹定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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