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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岩内秘室
2025-06-11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孟威这时,正在那张大网之下,他一想到“飞上了天”,便抬起头,向天上看去,一看到了那张大网,他心中不禁陡地一动。
  他立即想起,当自己落在那张大网中的时候,一挣扎,远处便有铃声传来,那两个青衣婢女,也正是由铃声响处而来的。可知她们一定在大网的一角,系着一条绳子,通向她们的住处,是以大网一经振动,她们住处,便会有声传出。
  孟威一想及此,心中大是高兴,他昂着头,仔细察看那张悬空而张的大网,只见三股粗绳,却是系在石角上的,只有东首那一股绳子,却远远地伸延了开去。
  孟威一见这等情形,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连忙循着那股绳子,向前走去。他只当由此前往,一定可以找到那两个青衣婢女了。
  却不知道他只走出了丈许,便停了下来,而且,心中又不免奇怪之极。
  只见那股绳子,到了那峡谷的一面山之上,便伸进了山壁中去,像是树木的根扎进了泥土中一样。孟威呆了不多久,踏着石角,向上攀去,不一会,便攀高了两丈许。
  他到了那根绳子伸入石壁处的附近,心中才恍然大悟,原来那石壁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孔,那股绳子,恰好在圆孔中向前穿进去,是以看来就像从石上生出了一股绳子来。
  孟威一手拉住一株小松树,一手轻轻地拉了拉那股绳子,只听得石壁之内,传来了“叮叮”一下响。孟威抬头向上看去,那一座峭壁,高耸入云,目为之眩,真难以想像,在峭壁之中,怎会有人?
  而且,就算有人的话,又是怎样出入的?
  孟威一面心中奇怪,一面用力咬着那股绳子,不消片刻,便将绳子咬断,他对着那小圆孔吹了一口气,将断绳吹去,凑眼在那个小圆孔中,向内望去。
  一望之下他不禁呆了,在他的想像之中,山岩之中,纵使有人居住,也一定是潮湿阴暗之极的石室而已。
  却不料他张眼一望,却被里面的强光,射得几乎不开眼来!
  孟威陡地一怔,定了定神,再向内看去,更是口瞪目呆!
  只见里面,乃一间十分宽大的石室,纵横足有三丈左右。那间石室中陈设之富丽华贵,使得孟威在刹那间,如同置身于梦境一样!而事实上就算在梦中,孟威也是绝未曾见过那么华贵的东西!
  他首先看到的,是几盏自石室顶上倒挂下来的灯。那灯看来有百十朵灯火之多,孟威看了好一会,才看出原来是由于水晶琢成的灯反射的结果。
  在灯下,是一张玉榻,雪也似白的玉质,看来竟是一整块,绝非由碎玉镶嵌而成。在那张玉榻之上,着一个人。
  孟威一眼看到了榻上的那个人,目光便再也移不开去,石室之内,其他珠光宝气,耀目生花的东西,他也无多看了。
  那在玉榻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聋哑少女!只见她身上覆着一幅锦被,她却双眼紧闭,现出十分痛苦的神色来,孟威似乎又隐隐地听到了她所发出的呻吟之声。
  在那张玉榻之旁,那两个青衣婢女,正一筹莫展地站着,满面愁容。
  孟威看了片刻,实在忍不住,伸掌在石壁之上拍了下,大声道:“喂,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进去的,快让我也进来!”
  他这里才一出声,只见那两个青衣婢女,已倏地转过身来;面上皆现出骇然之极的神色。
  孟威只见到其中一个,身形一幌,向侧首的一扇门中,掠了进去,另一个,中指一弹,“刷”地一声,便有一银星,向孟威偷窥的那个小孔之中射来。
  孟威吃了一惊,连忙一偏头,幸是他避得快,一枚银莲子,竟不偏不倚,从那只不过指头大小的小孔之中,疾飞而出,在孟威的颊旁掠过!
  孟威只感到凉飕飕地,劲风甚疾,若不是避得快时,一双眼睛,只怕早被射瞎了。
  孟威吓了一跳,手一松,身子便向下落来。他才一落地,还未及转过身子来,便听得身后,响起了一个青衣婢女的声音,道:“我已经对你说过,你不要自找麻烦,如今你可是真的自找麻烦了。”
  孟威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了人,而且,四面皆是岩石,他也根本不知身后那青衣婢女,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心中实是骇然已极,连忙转过身来,只见身前那个青衣婢女,面色在骇然之中,还带着愤怒,像是深怪孟威多事一样。
  孟威忙道:“我刚才听到那位姑娘呻吟之声,原来她果然在此。”
  那青衣婢女的面色,陡地剧变,道:“她在不在此,与你什么相干?”
  孟威道:“我见到她安然无事,并没有落在坏人的手中,我就放心了。”
  那青衣婢女的面色,越来越是难看,道:“你说的坏人是什么人?”
  孟威道:“那臂上戴着七个金钏的美妇人,不是正要难为——”
  他才讲到这里,那青衣婢女左腕一沉,已向孟威的腰际,疾抓而出,孟威吃了一惊,身子一闪,避了开去,但是青衣婢女左手那一抓,看来去势如此之疾,原来竟是虚招,等到孟威身子向右一闪之间,她左手早已收了回来,右手已经攻出,食中两指,在孟威腰际的软穴之上,猛地一提。
  孟威只觉得身子酥麻,不自由主,一个踉跄,倒了下来。就在此际,他又听得身后,响起了另一个青衣婢女的声音,道:“怎么了?”
  那将孟威打倒的青衣婢女,一脚踏在孟威的胸前,孟威心中怒极,心想这两个青衣婢女,只怕多半和那美妇人是一路的!
  要不然,何以自己发现了那少女的所在,她们便这样惊惶失措?
  他一想及此,虽然已被对方踏住了胸口,仍是勉力一挣,一声大喝,反手向踏住他的胸口的那青衣婢女小腿,击了出去。
  那青衣婢女一声惊呼,向后疾退而出。
  孟威就势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
  但是他这里才一跃起,背后“嗤”地一声,一股劲风,已然发到,孟威连忙反手一掌,疾拍而出。虽然知道自己的毒掌,中人必死,但这时他想定了那两个青衣婢女不是好人,因之出手之际,也绝不容情。
  照理来说,他那一掌出手的时间,恰到好处,有人向他背后袭的话,一定难免被他击中才是。
  然而,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他一掌向后扫去之际,掌风却是扫空,并没有扫中任何人,但是他后腰的“带脉穴”却已一麻,人也向后倒去。
  在他人倒地之际,他听得“叮”地一下,他连忙斜眼看去,只见一枚银莲子,落向地上,他这才知道对方是以暗器打穴之故,自己只当有人近身偷袭,那反手一掌,自是击不中人了!
  孟威倒在地上不能动,只见两个青衣婢女聚在一起,一个道:“快将那张网拆了,看看这人是不是还有同伴。”
  另一个则道:“这个人怎么办呢?”
  两个青衣婢女一齐唉声叹气起来。
  这时候,孟威知道自己可能弄错了,因为那两个青衣婢女如果是什么坏人的话,那大可以将他抛在山沟中喂豹子,绝不用再为处置他而伤神了。
  如今,看那两个婢女的情形,似乎绝无害他之意,那她们可能是那少女的婢女了。
  那少女既然可以有六个天神也似的家奴,当然也可以有两个武功极高的婢女,那么,自己和她们,是绝不应该成为敌人的了!
  只惜孟威此际,穴道被封,想要说上几句话,也是在不能。
  过了一会,只听得一个婢女道:“将他的眼睛蒙了起来,先带了进去再说。”
  另一个道:“是,眼前只有这个办法。”
  孟威只觉得自己的一只衣袖,被她们撕了下来,扎住了眼睛,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到,身子似乎被人提了起来,耳际风声呼呼。
  没有多久,便停了下来,他似乎听得一阵“轧轧”的大石移动之声,接着,身子便向下沉去,一落定,又被提着向前走了片刻,便被放了下来。
  孟威只觉得自己所躺的地方,冰也似凉,像是在一块大冰上一样。
  但是他穴道被封,又不能站起来,只得咬紧牙关,勉力运转真气抵受着。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得那两个青衣婢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个道:“他可有同伴么?”
  另一个道:“我看到一人,匆匆而过,那轻功竟有点像飞雁行空凌公行。”
  那一个叹了一口气,道:“这可麻烦了,如果他也知道了我们在这里,那如何是好?”
  另一个道:“他勿勿掠过去了,只怕并不知道。”
  那一个道:“但愿如此,这个人我们拿他怎么样呢?”
  另一个道:“要不要讲给小姐知道?”
  那一个忙道:“不可,她责怪起来,还当了得?”
  两人只是不住地唉声叹气,却并不来解开孟威的穴道。
  孟威在一开始之际,勉力运转真气,还可以和侵入体内的寒意相抗。
  但是他的内功修为,究竟有限,时间一长,四肢首先麻痺起来,接着,连内息运转,也是呆滞不灵,上下两排牙齿,格格相颤,发起抖来。
  就在此际,只听得一个婢女“啊”地一声道:“死啦!你将他放在什地方了?”
  另一个也是“啊”地一声,道:“我心慌意乱,竟将他放到了寒玉座上,不知冻死了没有?”
  孟威心中暗忖,冻不死我,命也去了大半条。
  他正在想着,身子便已被人提了起来,他身子才一被提起来,便觉得一股暖流,四面八方地包了过来,舒服之极。
  实际上,他此际只不过是被提离了寒玉座而已,但由于刚才实在太冷了,所以这时一离开了冷源,便觉得全身发暖,体内真气运行,陡地加速,身上一松,穴道竟已被冲开了。
  孟威身子陡地一挺,耳际听得两声惊呼,孟威身子一躬,向后退出二步,一伸手,将䝉在眼睛上的布条,撕了下来。
  他单掌当胸,防备对方猝然来攻,定睛向前看去。
  只见那两个青衣婢女,正站在他的前面,黯然地望着他。他处身的所在,并不是刚才所看到的那间大石室,而是一间较小的石室,光也暗得多。
  孟威并不想再和那两个青衣婢女动手,一见那两个青衣婢女神色如此紧张,忙道:“你们不必慌,我问你,在玉榻上的那少女,是你们什么人?她是我的好朋友。”
  那两个青衣婢女叱道:“胡说。”
  孟威叹了一口气道:“我为了不令那位姑娘为难,自己几乎送了性命,怎会胡说?”
  那两个青衣婢女,互望了一眼,一个道:“你和我们小姐,是好朋友么?”
  孟威,听得那婢女,称那聋哑少女为“小姐”,心中大喜,暗忖自己所料,果然不错,他连忙道:“正是,正是。”
  那婢女“哼”地一声,道:“看你这人,楞头楞脑,像是老实人,怎么说起讹语来连眼都不眨一下?”
  孟威叫起撞天屈来,道:“我确非虚语。”
  那婢女道:“好,那我来问你,我们小姐,姓什么,名什么?”
  孟威一呆,道:“那……那我不知道。”
  那婢女“哼”地一声,道:“你不是说和我们的小姐是好朋友么?焉能有好朋友叫甚么名字都不知道的?”
  孟威不禁无话可说,那两个婢女后退了几步,耳语了一阵,一个像是要放开孟威,另一个像是力主不可。
  孟威呆了片刻,道:“你们不信我的话,何妨让我跟那位姑娘见一见面,她一见我,自然会认出我来的”
  那两个婢女互望一眼,点头道:“你跟我们来。”
  她们两人,话才出口,便转身向一扇门旁走去,一推开门来,便是那间光亮之极的大石室,孟威大踏步地向内走去。
  那两个婢女,已扶起了那少女,向孟威指来。
  那少女一见孟威,面上立时现出了惊喜之极的神情来,向孟威招手不已,孟威来到了榻前,瞪了那两个青衣婢女一眼。
  那两个青衣婢女,面上现出了十分尴尬的神色,那少女令孟威在榻边坐下,只是呆呆地望着孟威。孟威道:“我只想来看看你,你没有事,我就放心了,你好生休息吧。”
  他讲了几句,才想起那少女根本听不到自己的话的,自己一笑,便摇了摇头,怎知他才一摇头间,便听得那少女一开口,竟然道:“我——没——有——病。”
  那四个字,一个字一字地吐了出来,十分吃力,而且,极其生硬。
  但是,却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出那是四个字,一句话,绝不是伊哑作声。而且,若不是她听得到孟威的话,如何能够回答?
  直到如今为止,孟威仍是不知那少女是什么人,而且,他看到那少女并未曾落在美妇人的手中,也不准备在顺荡山中多呆,只准备快些回到荀家庄附近去。
  他只要一离开雁荡山,那只怕一生之中,再难和这少女见面,两人可以说得上一点瓜葛也没有。
  但是,孟威这时,见到那少女居然能开口说话,心中的那份喜悦之情,却溢于言词,满面笑容,失声道:“啊,你竟能讲话了么?”
  那两个青衣婢女,也是惊喜交集,道:“小姐!小姐!”奔到了前,一人挽住了那少女的一只手,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少女苍白的上,也浮起了笑容,道:“这是——我的——大——恩——人——,你们不可——怠慢他!”
  那两个青衣婢女回过头,向孟威望来,面上的神色,更是尴尬之极。
  孟威却根本未曾将这两个青衣婢女刚才怎样对付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道:“别那么说,,我怎能是你的大恩人?”
  那少女了句话,再讲起话来,已流利了许多,道:“你给了我千里相引菓,我引起了潭中的龟龙,服了那龙的内丹,便能听能说了。”
  孟威道:“妙啊,原来那千里相引菓,有这等用处!”他只是代那少女高兴,全然不曾想及,那托他来雁荡山的人,乃是太行八侠之中,出了名的“刁钻古怪”钟神秀钟八侠,失了他的千里相引菓,正不知有什么后果!
  那少女十分兴奋,续道:“我爹早就告诉过我,只有千里相引菓,才能引得龟龙从那千仞水潭中出来,但是他要为我去取那千里相引菓,我母亲却不许他前去。”
  孟威忙道:“你母亲不疼你么?”
  那少女的眼之中,流下了两滴晶莹的眼珠来,道:“她……,不是我亲生的母亲。”
  孟威听了,心中不禁黯然。
  他只知道无父无母的苦楚,却未曾想到,有父有母,也一样会有苦衷。
  孟威忙道:“你不必难过,总比我无父无母,要好得多了。”
  那少女一听,眼泪下得更急,道:“我爹,也死了。”
  孟威心中暗道:“是啊,她的继母,那臂戴七只金钏的妇人,曾要我追问她父亲的葬处,她父亲自然死了,自己的话,自是使她更加伤心!”
  孟威搔耳挽腮,不知再说甚么好。
  那少女一面流泪,一面道:“如果爹还在,他听到我终于会讲话了,一定十分高兴。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孟威讷讷道:“他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也会高兴。”
  那少女茫然道:“人死了,还会知道事情么?”
  孟威道:“那,我也不知道。”
  那少女叹了一口气,道:“我在这里很安全,你自己可要小心了。那幅画,你可得放好。”
  孟威一听,不由自主,红了脸,道:“那幅画,我,失去了。”
  那少女一听,身子猛地一震,面色变得雪也似白,颤声道:“甚么?”
  孟威见那少女一听得自己将画失去,便发惊若是,心中更是自惭,低下头去,道:“画……失去了。”
  那少女语声颤抖,道:“可……可是……落在我继母……手中了么?”
  孟威道:“不是……”
  他只讲了两个字,立即想及,那画的一半,落在蛮不讲理凌公行的手中,另一半,却不知被什么人抢了去,焉知不是落在那美妇人的手中?
  孟威讲了“不是”两个字后,便陡地发起呆来,那少女急得面色发青,道:“怎么?”
  孟威叹了一口气,道:“也可以说是……”
  那少女不住顿足,道:“究竟怎么搞啊?”
  那少女越是发急,孟威便越是讲不出来,他望着那少女,满面皆是歉意,道:“我不见了你给我的东西,真该死,真该死!”
  那少女道:“我不是怪你,我问你那画究竟落到谁的手中!”
  孟威道:“一半落在太行八侠中的凌七侠手中。”
  那少女松了一口气,道:“那不要紧,七叔是自己人,好说话。”
  孟威本来不知道那少女是什么身份,此际他听得那少女叫凌公行为“凌七叔”,不禁一呆。
  那少女又问道:“另一半呢?”
  孟威苦着脸,道:“那……另一半,我也不知道被谁抢去了。”
  那少女呆了半晌,突然掩面痛哭起来。孟威惭愧得低下头去。
  那少女一面哭,一面道:“我将那……幅画交了给你,等于……将性命交了给你一样……我也曾千叮万嘱,但是……怎知你全然不放在……心上。”
  孟威的心中,本来只是自惭那少女给了自己东西,自己没有保存好而已。
  他也曾看过那幅画,并看不出什么用处来。是以心中并不焦急,这时,他听得那少女如此说法,不禁急出了一身冷汗来!
  他结结巴巴,道:“什么?那……”
  那少女突然止住了哭声,道:“画也失去了,再谈它作甚?”
  孟威刚才,听那少女的口气,像是她失了那幅画,连性命也会丧失一样,心中怎能不急?忙道:“我……我设法去追回来。”
  那少女道:“你这等本领,怎追得回来?”
  孟威脸涨得通红,道:“我……我……我……”
  那少女道:“你不必我了,你快快离开这里,绝不可再多逗留,更不可多管闲事!”
  孟威道:“那么你——”
  他话未曾讲完,那少女已嗔道:“叫你别管闲事,你又来管我了!”
  孟威道:“我……关心你,那在我来说,并不是闲事。”
  那少女苦笑了一下,道:“我不要紧的,继母虽然与我为难,但是许多人会帮我,凌七叔若也在雁荡,那对我更是有利,你快去吧。”
  孟威答应了一声,心中暗忖,我才不离去哩,我要去找凌公行,不但向他要回那半幅画,而且要他帮那少女来对付那美妇人!
  他依依不舍地望了那少女几眼,跟着那两个青衣婢女,向外走去,到了那另一间石室之中,只见那两个婢女,伸手移动了一只凳子,“轧轧”声过处,石室一幅石壁之上,一块大石,向外移了开去,阳光射了进来,孟威走出去一看,正是那个峡谷。
  而当他再回过头来时,一阵“轧轧”声过处,峭壁之上,一点痕迹也找不出来。竟不知刚才是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的!
  孟威呆了片刻,顺着峡谷,来到了小溪之旁,一跃过了那道小溪,向前奔了出去,一面奔,一面大声叫道:“蛮不讲理,你在哪里?蛮不讲理,你可听见我的叫声么?”
  他一连叫了十七八遍,山谷之中,回声此起彼伏,但就是听不到凌公行的回答!
  孟威想起自己不要和凌公行在一起时,凌公行却像影子一样地跟在自己的身后,这时要见他,却找不到了,心中不禁苦笑。
  他在一股山泉之前,停了下来,捧了一掬山泉润喉,又叫道:“蛮不讲理——”
  可是,他只叫了一声,便听得身后,有人一声笑,道:“蛮不讲理,他也在这里么?”
  孟威一听那声音,便自呆了。
  那声音其实听来,极其婉转柔和,十分悦耳,但是孟威却立即僵住了,那正是那个美妇人的声音!他并不转过身来,只是勉强笑了一下,道:“我……想是的!”
  那美妇人一声笑,道:“自然是的,总不成他在西域唐古拉山,你却在雁荡山叫他。”
  孟威含糊答应了一声,起步就走,然而,他才走了一步,肩头上,便有一只手,压了上来。
  孟威转头看去,只见那只手,其白如玉,十指纎纤,指甲上,还搽着鲜红的寇丹,手腕上可以看到一只金钏。那样的一只手,看来实是十分美丽。
  然而孟威却一点也不觉得美丽,因为那双手上的力道,重得使孟威不得不屈了身子,他叫道:“你,你放手!”
  那美妇人非但不松手,而且,力道陡然加强,孟威身子一个站不稳,向一旁跌了开去,那美妇人一声笑,道:“站起来!”
  孟威狼狈的站了起来,道:“你,干吗推我跌了一交。”
  那美妇人道:“我问你,蛮不讲理是不是在这座山中!”
  孟威道:“是在雁荡山中。”
  那美妇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孟威也不知那是甚么意思。
  只听得她又问道:“只有他一个人么?”
  孟威道:“只有他一个人。”
  那美妇人道:“他来雁荡山作甚么,你可知道么?”
  孟威道:“他,硬要收我为徒,只怕是追我来到雁荡山的!”
  那美妇人一听,突然“格格”地笑了起来,道:“蛮不讲理也注定要走背运了,他竟看中了你这样的人做徒弟?”
  孟威一听得那美妇人这样奚落自己,心中也不禁有了怒意。
  可是他一想及自己的武功和对方相比的话,正不知相去多远,想要反驳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涨红了脸,空自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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