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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半幅残画
2025-06-11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凌公行道:“什么规矩?”
  游馨儿道:“凡是进出这个石屋的人,都要闭上眼睛,不然我便不带你进去!”
  凌公行双眉一皱,道:“你这丫头,会讲话了,比不会讲话时更难弄了。”
  游馨儿道:“七叔,快些吧,对面崖上,像是有人影在闪动!”
  凌公行闭上了眼请,孟威忙也闭上眼睛,可是,他才闭上眼睛,便听得游馨儿来到了他的身边,以极低的声音道:“孟……大哥……你可以例外。”
  孟威怔了一怔,睁开眼来。他一张口,刚想说:“那不是令尊定下的规矩么?”,但是他的话还未出口,游馨儿已经先开了口。
  她的语音,仍是低得几乎听不出来,但因为她就在孟威的身边,所以她的话,孟威是可以听得到的,只听得她道:“我爹在临死的时候对我说,我这一生,一定是敌人多过朋友,但一个人在世上,又不能没有朋友的,他绝不准我乱认识人,更不准我乱认人作朋友……”
  游馨儿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孟威向她望去,只见她双颊之上,红得如同晚霞一样。孟威的心头,也不禁突突飞跳起来。
  他虽然不是十分聪明的人,但是游馨儿的话,却已说得十分明白,那分明是说,她到如今为止,只有一个人是可以使她相信的,那个人便是孟威。
  她是将孟威一个人当作朋友,连她的七叔凌公行,她都不怎么相信!
  而地在讲及那几句话的诗候,上又红成那样,少女情怀,溢于眉宇。
  孟威呆了一呆,没有旁的话可说,只得道:“多谢了。”
  凌公行这时,已走在前面七八步,他虽然听得游馨儿似乎在对孟威说些什么,但是因为游馨儿的声音低,他却听不清楚。
  而孟威的“多谢了”三字,他却是听到了的。
  他身子一停,道:“多谢什么?”
  游馨儿身形一闪,来到了凌公行的身前,道:“没有什么,你跟我来,七叔,记得不可睁开眼来,否则便有许多不便之处了。”
  凌公行干笑道:“好么,倒叫小姪女恐吓起我来了。”他虽然竭力将语音发得自然,像是毫不在乎地在说笑一样。
  然而,都可以听出他的心中,正在大大地不快。
  但是,孟威向他望去,却见他仍是紧紧地闭着眼睛,未曾打开来。
  那想是他的大哥,天一居士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余威犹在,虽然他心中不愿,也不敢违天一居士所定下的规矩之故。
  孟威跟在他们两人的后面,来到了峭壁之前。
  只见游馨儿又抬头向四面看去,孟威跟着她一看,只见对面的峭壁之上,像是有人影一闪,但是却又看不真切。游馨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凌公行问道:“你叹什么?”
  游馨儿道:“爹在这雁荡山中,为我筑了七个秘室,供我作藏身之用,但是不到一年间,已被继母连破了六个,这是最后一个了,就是因为只剩下了这一个秘室之故,所以我前些日子,是在桂二叔那里住的,桂二叔死了,我才不得不来这里,如今看来,这最后一个秘室,只怕也难保了。”
  凌公行道:“你可是在怪我么?”
  游馨儿苦笑道:“我知道你急于和我见面,怪你又有什么用?”
  她一面说话,一面望住凌公行的面。
  凌公行闭着眼睛,并不打开来。游馨儿双手在峭壁上,一块凸出的生满了青苔的石头上,按了一按,那样的石头,在峭壁之上,何止千千万万,用它来作机关,那的确是谁也发觉不了的。
  一按之下,只见那块石头,陷了进去,同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轧轧”声过处,一块大石,向旁移了开来。那块能移动的大石之上,生满了葛藤,更是使人绝想不到这样的一块大石,竟能移动!
  孟威曾经从这秘室中出来过,当时,他一出秘室,转过头去,便已经不知自己究竟是从何处出来的了。那便是绝想不到这样的一块大石竟会是出入口之故。
  那块大石移开之后,便出现了一个大洞,游馨儿道:“七叔请跟我来。”
  凌公行向前踏出了一步,突然道:“为何不叫孟威跟着你走,这小子的目力,难道还在我之上么?”
  孟威听了,心中吃了一惊,连忙闭上了眼睛,游馨儿面色,也是微微一变,道:“怕是他曾经来过一次,已经走熟了。”
  凌公行“嗯”地一声,也不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说话之间,他们三人,早已走进了秘室,那两个青衣婢女,迎了上来。
  游馨儿关上了暗门,道:“七叔,你可以睁开眼来了。”
  凌公行睁开眼来,四面一看,道:“大哥究竟有过人之能,一个山洞,也弄得这样舒服。”
  游馨儿道:“七叔请坐。”
  凌公行坐了下来,孟威则还楞楞地站在一旁。
  只见凌公行和游馨儿两人,一齐开口,不约而同,齐声道:“那画——”
  游馨儿讲了两个字后,立即住口,道:“七叔先说。”
  凌公行道:“馨儿,那画可就是大哥往时曾对我们说起过的那幅么?”
  游馨儿道:“七叔你们和我爹在一起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也根本不知爹曾对你们说过些什么。”
  凌公行早知游馨儿是极其聪明的人,但他却未曾想到游馨儿最近才会开口说话,词锋便已这样凌厉!
  他本来是想藉天一居士的话,来压一压游馨儿的,但是游馨儿却推说根本不知她爹曾说过些甚么!令得凌公行也为之语塞!
  凌公行干笑了几声,游馨儿已道:“七叔,孟大哥说,那画已被你抢了去,是么?”
  凌公行支支吾吾道:“这个,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游馨儿一听,面色突然一沉。
  别看她平时,笑语殷殷之际,稚气未泯,憨态可掬,但这时面色一沉之际,凤目含威,看来却也不免令人心中凛然!
  她面色一沉之后,立即道:“七叔,那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明知那画的来历,如何还出手抢夺?而今听说那幅画已失去了一半,这岂不是全是因为你出手夺画而生出来的事么?如果那画落在我继母的手中,那我爹死在九泉,也难以瞑目!”
  游馨儿的年纪,和凌公行差了一大截,更何况凌公行乃是她的七叔,她这样扳起面孔来训斥凌公行,连在一旁的孟威,也有坐立不安之感。
  他心中暗忖,蛮不讲理凌公行,一定要大发雷霆之怒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凌公行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是一声也不敢出!
  孟威心中不禁大是奇怪,他在第一次,见到凌公行在那美妇人面前,一声也不敢出的情形,和他对自己的态度,大是不同,还只当凌公行,是忌惮那美妇人的武功了得之故。
  可是此际,游馨儿的武功再高,也是无论如何高不上他的,他为何又对游馨儿这样害怕?
  看来,凌公行这人的“蛮不讲理”,只是对付像自己这等武功低微,没有来历的人的,或则,他根本是一个十分胆小的人,也正因为他心中时时生怯,所以才要声大夹恶,因之才有“蛮不讲理”之名的?
  孟威在乍一知道凌公行的身份之后,震于“太行八侠”之名,对凌公行佩服之极,凌公行忽然又不肯收他为徒,这件事孟威还着实难过了好一会。
  然而这时候,孟威却已渐渐地看出来,凌公行绝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样高超,他的武功,自然极高,但是他的为人,却有点卑下!
  孟威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当然,他没有将他想的讲出口来。
  只听得游馨儿道:“那失去了的半幅画,我自会设法去追回来,七叔也要多出一分カ!”
  凌公行这才出声,道:“自然,我一定尽力将那半幅画追回来。”
  游馨儿道:“那么,在你身上的半幅画,你先还了给我吧。”
  凌公行一听,干笑了数声,道:“这个……”
  游馨儿柳眉激扬,道:“什么?”
  凌公行的面色,十分尴尬,道:“馨儿,你如今的处境,十分危险,这画虽然只剩下了半幅,放在你的身上,究竟是祸不是福!”
  孟威在一旁,对于他们两人的对话,绝未加插一言半语。这时候,孟威也已听出凌公行是不想拿出这半福画来,他本是心直之人,这时一个忍不住,道:“凌大侠,这画本是游姑娘给我的,她向你要回,你也应该给回她——”
  孟威一句话未曾讲完,凌公行倏地转过身来,怒喝道:“住口,关你什么事?”
  凌公行的那一声断喝,不但震得孟威耳际嗡嗡直响,而且,还身不由主,向后退出了两三步去,面上也为之失色!
  孟威被凌公行叱退之后,凌公行立即转过头去,道:“馨儿,这幅画你能整个地交给了素不相识的孟威,如今只剩下了半幅,便不能给我么?”
  凌公行刚才,还在讲什么“这画放在你的身上,是祸不是福”,像是完全在为游馨儿着想,但这时的几句话,却是原形毕露了!
  游馨儿冷冷地道:“七哥,孟大哥是我的大恩人,你怎么说我和他‘素不相识’?如今画一经你手,便只剩了半幅,我当然更不放心存在你处了。”
  凌公行霍地站了起来,道:“馨儿,你年纪还轻,不懂事!”
  游馨儿的语言更冷,道:“我懂事得很,我早已知道你非但不肯将那半幅画交还给我,而且还要向我问许多事,是不是?”
  凌公行想是被游馨儿几句话讲中了他的心事,面上的神色,十分难看。孟威倒代游馨儿捏了一把汗,唯恐凌公行为了不肯交还那半幅画,撕破了脸,“蛮不讲理”起来,那却也不堪收拾!
  他忙道:“游姑娘,我说……算了吧!”
  游馨儿向孟威望了一眼,并不理睬他的话,只是叹了一口气道:“爹临死之前对我所说的话,竟不幸而中!”
  凌公行面上神色,陡地一变,道:“大哥临死之际……究竟说了些什么?”
  游馨儿道:“他和我说了许多话,那时,只有我和他两个人,那些话当然没有第三者知道,但是我不妨覆述其中的几句,给七叔听听。”
  凌公行干笑道:“好!好!”
  游馨儿道:“爹说,因为他将什么都留给了我,所以,他料定在他死后,与我为难的,不只是继母一个人,可能我几个好叔叔,也会来与我为难的!”
  游馨儿才讲到这里,凌公行的面上,已红得可以了。
  游馨儿语音冰冷,道:“我当时还说,几位叔叔,都待我甚好,不会使我为难,七叔,你猜爹说什么?”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凌公行如何还能答得上来?
  游馨儿也不等他回答,便道:“爹只答了我四个字:‘人心难料!’”
  凌公行在游馨儿的冷嘲热讽之下,更是面上青黄不定,神色难看之极,道:“馨儿,你……这是在说我么?”
  游馨儿道:“七叔,你且别急,听我说下去!
  “当时,我便问,如果几位叔叔来和我为难,那我便怎样对付呢?
  “我爹道:‘不怕,看哪一个来与你为难,便以不同的办法去对付他。’如今,是七叔你来与馨儿为难了。那么好——”
  她才讲到这里,凌公行失声道:“你便怎么样?”
  游馨儿笑了一笑,道:“七叔,你当真要我讲出来么?”
  凌公行一听,面色便突然一变,道:“难道大哥……他……他竟……”
  他在结结巴巴,讲那几句话的时候,更是面色十分难看,绝无一点高手风范!
  游馨儿笑道:“七叔,你当真不是普通人,一想就想到这一点了,我们都没有必要讲穿了是不是?”
  凌公行的额上竟出了汗珠来!
  他一面抹汗,一面道:“是……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嘿嘿……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游馨儿微微一笑,道:“那么七叔,你不与我为难了么?”
  凌公行叹了一口大气,道:“好姪女儿,七叔怎敢!”
  游馨儿道:“那半幅画——”
  她一面说,一面向凌公行伸出手来。
  凌公行涎着脸,道:“馨儿,那画只有半幅了,又何妨交我代——”
  他下面一个“存”字,尚未出口,游馨儿的声音,已突趋严峻,道:“七叔,快将那半幅画还给我,别再多说什么了!”
  孟威在一旁,见凌公行这样的高手,在游馨儿的面前,想耍无赖,却是一点也耍不开!由此可知游馨儿实是十分精明能干的一个姑娘。
  凌公行十分不愿意,但还是伸手入怀,他的动作,十分迟缓,而游馨儿则一直伸着手,并不缩回去,凌公行一面干笑,一面道:“馨儿,当真不行么?”
  游馨儿斩钉断铁,道:“不行!”
  凌公行叹了一口气,道:“好,那我就给你吧!”
  他一面说,一面脸上装出了无可奈何,老大不舍得的神气,手向外慢慢地伸了出来。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谁都以为他一定是将那半幅画取出来了!可是,他手伸到了一半,本来是极其迟缓的动作,忽然变得快疾无比!只见他手挥处,中指疾弹而出,已弹向游馨儿的“肩井穴”!
  凌公行的武功,本就极高,这一出手,当真是捷逾闪电!
  在那瞬间,孟威陡地一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亲眼所看到的,竟会是事实!
  当凌公行硬不肯将那半幅画交出来之际,孟威已看出凌公行此人,蛮不讲理,似乎并不是专为了心中的闷郁无处发泄,而确是他的为人,大有问题之故!
  但是,就算孟威想到了这一点,他也是万万想不到,凌公行竟会卑劣到向游馨儿出手的地步!
  刹那之间,他陡地张大了口。但是因为实在太以惊愕了,所以竟出不了声!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他中指弹处,“啪”地一声,已弹中了游馨儿的“肩井穴”,游馨儿娇躯一摇,向后便倒!
  凌公行身形向前,再踏出了一步,道:“姪女,是你逼七叔太甚,不关你七叔心狠!”
  他一面说,一面手起一掌,竟向已倒在地上的游馨儿击了下去!
  孟威在那时,已从极度的惊愕之中,醒了过来,他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事,是千真万确的事,而绝不是什么幻觉!
  他一见凌公行在点倒了游馨儿之后,居然还要下毒手,心中不禁怒极,一声猛叱,足尖一点,向凌公行的背后,疾扑而出!
  在孟威向凌公行扑出的同时,那两个青衣婢女,也各自发出了一声尖叫,一左一右,向凌公行扑了过来,一时之间,成了三人向凌公行夹攻的局面。
  凌公行见三人一齐扑到,一时之间也不及再出手去击游馨儿,他双臂一振,“呼呼”两股劲风,疾扫而出!
  本来,他双臂向上振去,所荡起的热风,也只足以将一左一右扑来的两个青衣婢女震开,并不能奈何孟威的。但凌公行的武功,当真可以说高超之极,他双臂震动,所发出来的力道,竟是回旋的!
  在那两个青衣婢女,首当其冲,被他的力道,震得倒翻出去之后,孟威眼看一掌已可击到他的背上,但是那两股力道,却已向后弯了过来,汇成了一股,力道更大了一倍!
  孟威只觉得一阵劲风,疾涌了过来,几乎连气都闭了过去!
  不要说这时他双足悬空,就算他双足踏在实地之上,这股大力,也是挡不住,身子立时向后倒翻了出去!
  孟威只当自己三人这一被扫退,游馨儿一定要命丧凌公行之手了,所以,当他身不由主向外跌出之际,他心如刀割,难过到了极点!可是,刹时之间,突然情形,又起了变化。孟威的身子,还未落地,突又听得凌公行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也向后退来。
  而倒在地上的游馨儿,却已一跃而起,发出了“哈哈”一笑!那瞬息万变的情形,更是令得孟威口呆目瞪!
  本来,他是可以一挺身,稳稳地落下来的,但是他由于实在惊讶太甚,竟在不知不觉之中,“砰”地一声,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他连忙一跃而起,只见凌公行一退再退,退到了石壁之上站定。
  孟威定睛看去,更是吓了老大一跳,只见凌公行的腰际,插着一枚粗如手指,金光闪闪的金针。
  那金针约有半尺来长,留在外面,也不知道入肉有多么深。
  而凌公行面色苍白,身子在微微发颤,显然他所受,十分痛苦。游馨儿只是一声不出地望着他。
  那两个被凌公行震跌出去的青衣婢女,这时也早已落地,两人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呆若木鸡。一时之间,秘室之中,静得出奇。
  好一会,才听得凌公行大声地喘了几口气,道:“馨儿,你,好!”
  游馨儿冷冷地道:“我爹临死之际,在地上以手指连划了七遍‘人心难料’,如今看来,果然不错。七叔,你要对我下毒手,如何不想想,爹既然将什么都遗了给我,他的金甲,我能不穿在身上么?”
  凌公行捏着自己腰际的金针,用力一拔,将金针拔了出来。
  孟威一看,心中更是黯然!敢情这金针一拔了出来,入肉竟有六寸来深,可知凌公行伤势不轻!
  本来,若以凌公行和游馨儿两人的武功而论,游馨儿是及不上凌公行的!但是刚才,凌公行陡然出手,游馨儿应指而倒,凌公行再精明,也只当游馨儿已中了自己的暗算,却不知道游馨儿比他更聪明。
  而当凌公行双臂向上振起,将那两个青衣婢女和孟威一齐震退之际,他根本不去想及躺在自己脚下的游馨儿,所以双臂震出的力道又大又回旋,但下三盘却是一个大破绽。
  游馨儿就趁着这个机会,一金针刺向他的腰际。
  凌公行也当真算得武功惊人,在那样全然不防的情形之下,游馨儿才一出手,他也知道了不妙,所以身子立即后退。
  总算他见机快,那一根金针,未曾全部刺入,否则,凌公行极可能命丧当场!
  此际,他一将金针拔了出来,一手在自己的腰际,点了一点,封穴止血,又抬起头来,道:“咱们的叔姪之情,自然是完了?”
  游馨儿道:“你将那半幅画放下,我念在昔日之情,放你安然离去!”
  凌公行一听,手又向上,渐渐地扬了起来。
  看他的情形,分明是还想出手!
  孟威是见过凌公行的武功的,此际,凌公行虽然受伤,但是他手扬了起来,孟威心中仍不觉大吃一惊,唯恐游馨儿受伤,身子一闪,拦在游馨儿的面前。
  但游馨儿却并无惧色,道:“我刚才一针,已刺伤了你的京门穴,你再要运气发掌,那么两条腿难免要废了!”
  凌公行自己受了伤,而且他又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自然可以知道游馨儿所说的,却不是虚言恫吓!他也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是万万斗不过游馨儿的了!只见他一声不出,伸手入怀,将那半幅画,取了出来,重重地掉在地上。游馨儿衣袖一拂,便将那半幅画,持了起来,握在手中,走前一步,转动了一张石桌,只听得一阵“轧轧”声过处,暗门已经打了开来。
  凌公行仍是一言不发,一个转身,便向外走去。
  游馨儿迅速地关上了暗门,道:“孟大哥,咱们快走!”
  孟威愕然道:“我们哪里去?”
  游馨儿道:“他这一去,一定去勾结我继母,来与我为难,我们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孟威刚才,是亲眼看到凌公行的行径的,游馨儿的话,实不容他不信。他想起太行八侠名头之响,武林中人,几乎将之作为神明、偶像一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怎敢相信八人之中,飞雁行空凌公行的内心,竟是如此年卑劣?
  他叹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将“人心离料”四字,反来覆去,默念了几遍!
  游馨儿道:“孟大哥,别发呆了,快跟我们来。”
  游馨儿在前面走,孟威和那两个青衣婢女,跟在后面,到了另一间石室之中,游馨儿又打开了另一扇暗门,四人一齐走了进去。只见那里面,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幸而还直,不必点火。
  四人向前疾驰,不一会,便已出了那地道,出来一看,那出口处,竟是一株粗可三人合抱的大树的一个大树洞!
  游馨儿叹了一口气道:“雁荡山中我是没有法子住下去了。”
  孟威歉然道:“全是我不好,将七侠引了来。”
  游馨儿呆呆地站了片刻,道:“关你什么事?天下如此之大,难道除了雁荡山,便没有处身之所了么?只不过还有那半幅画,落在何处,却一定要找了回来!”
  孟威问道:“游姑娘,那幅画,我看过一看,像是一所巨宅的画样?”
  游馨儿道:“不错,那所巨宅,是我爹生前,亲自打样所造的,造在……”
  她讲到此处,突然住口,四面一看,道:“此处不宜多谈,我们先离开了雁荡山再说。”
  孟威知道那臂戴七个金钏的美妇人,还在雁荡山中,游馨儿如此小心,自然必有她的原因,因之也不再向下追问下去。
  游馨儿走在最前面,孟威等三人,跟在后面。
  他们四人,才翻过了一个山头,便听得游馨儿继母的怪笑声,隐隐地传了过来。
  游馨儿冷笑一声,道:“他行事到快得很,不到一个时辰,已将我继母勾来了。”
  孟威见游馨儿料事如神,心中更是佩服。他呆了片刻,道:“游姑娘,你继母的武功很高么?”
  游馨儿见问,长叹了一声,并不回答。
  孟威又道:“我知道凌老侠的武功很高,但凌老侠见了你继母,也像是十分害怕,由此可想而知,你继母的武功,一定十分——”
  孟威的话未曾讲完,游馨儿已尖声道:“你不要再提起我继母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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