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再膺重命
2025-06-25  作者:慕容美  来源:慕容美作品集  点击:

  不一会,一盆渗药的温水取来,葛品扬只有任由摆布,为他洗脸的是两名女婢,他不好拿两婢怎么样,擦着,拭着,首先是两婢发出一声惊“噫”,接着赵老大和沉鱼落雁姬也相继惊“咦”出声。
  赵老大上来一脚,喝问道:“小子何派门下?姓甚名谁?受何人指使?识相点,快快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葛品扬咬牙道:“全忘了,总之,不是寄身别人篱下,狐假虎威的走狗也就是了!”
  赵老大勃然大怒道:“找死还不容易?”
  喝声中,又是一脚,用足八成力道,踢得葛品扬痛入心脾。就在这个时候,沉鱼落雁姬秋波一阵闪漾,忽然离座走上前来,向准备再踢第三脚的赵老大缓缓说道:“赵老大,你且退开一边,由奴家来问他几句。”
  赵老大应了一声“是”,由后退出一步。沉鱼落雁姬眼角一飘,朝葛品扬迅速地递了一道眼色,紧接着问道:“你是五凤帮五鹰中的第几鹰主?”
  葛品扬迅忖道:她这样暗示于我,难道是有心解救我不成?于是冷冷一笑,故作傲然口气答道:“有胆量的,就不妨在处置了本少侠之后向五凤帮递句话:‘贵帮的红衣五鹰主,我们收拾了!’”
  他虽不屑于沉鱼落雁姬的同情或怜悯,但是,活下来,却是他迫切需要的,同时他现在这样说也并没有错,尸鹰的红鹰主只是暂领,他仍是五凤帮正式的红衣鹰主。
  沉鱼落雁姬似甚欣慰,偏脸向赵老大道:“怎么样?奴家叫先弄清楚再下手没有错吧?”
  说着,不待赵老大有所表示,又向两婢喝道:“把他提去老爷子那间密牢中禁铜起来!”
  赵老大一呆,期期地道:“娘娘,这,这妥当吗?”
  沉鱼落雁姬反问道:“有何不妥?”
  赵老大迟疑地道:“老爷子要两个月左右才能回来,这厮武功不低,心思也颇诡诈,后面有无接应也不知道,万一,万一出了毛病怎办?”
  沉角落雁姬冷笑道:“你说怎办?”
  跟着,脸色一沉,又道:“老爷子不在家,这家中是由你作主,还是由奴家作主?你知道五凤帮系何人主持?你知道五凤帮近来跟老爷子有过什么接触?不留活口交老爷子自己发落,老爷子相信他是谁吗?万一误杀,这担子由奴家,还是由你赵老大担?”
  赵老大嗒然无言,垂手低言道:“娘娘息怒,小的知错了!”
  沉鱼落雁姬挥挥手,轻轻一呼,径自上楼而去。这边赵老大向外退出,两婢则一抬头,一抬脚,将葛品扬抬着向厅后走来。
  绕过屏风,出厅门,沿廊而行,至一巨柱,抬脚的女婢足尖一踢,巨柱阴面实现一洞,两婢躬腰进入,沿坡滑下,左拐右弯来到一处仅靠明灯发光的地下密室,两婢将葛品扬放下,对望一眼,又各以眼角朝葛品扬偷偷瞟了一下,这才手挽手,低头细语着自来处退了出去。
  密室之中又晦又暗,身上又疼,肚子又饿,但是,葛品扬已无暇计较这一些了,这些,总比死强得多。
  现在,他忖度着,如何才能恢复自由?还有没有携玉佛以俱归的希望?
  想及这两个问题,葛品扬又灰心了。沉鱼落雁姬借故留他一命,不论是不是为了她向赵老大所解释的那些理由,但要想她无条件放了他,则是绝无可能的,而再度盗取玉佛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依当时情形判断,龙门棋士要他盗取玉佛,乃是为了要救他师父,师父不能得救,他纵能苟活,又比死强多少?
  他估计,现下时刻,约莫在三更左右,离天亮还早,既然空想无益,不若暂时闭目养神,于是他静心合上眼皮,想好好先睡一觉再说。
  朦胧间,不知过去多久,葛品扬忽被一阵微带喘息的如兰暖气吹醒,神思回复,这才发觉全身正被另一条软滑温香的肉体紧紧搂着。
  在黑暗中,对方似已知他醒了过来,一阵喘息的细语,立即在他耳边颤抖着响起:“好——小弟,心肝——你叫什么?不——不说也好。知——知道奴是谁吗?知——知道武林中的祸水三姬么?知道三姬中谁最美?沉鱼落雁——心肝,你知道的,是吗?假如——你——你就这样,并不辱没了你不是吗?知——知道武林中——有——有多少人为奴疯狂,为奴身败名裂——而——而奴家连正眼都不去瞧他们一下吗?”
  葛品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心狂跳,血骤涌,喉头有着窒息之感,他紧咬下唇,直到满口感到又咸又腥,才稍稍平复,挣扎着喊出两个字:“无耻!”
  “无耻?唉,心肝,太可笑了。心肝,你不是没有看过我,现在闭上眼,想想我吧,想想我的脸,我的眼睛,我的嘴唇,我的腰肢——”
  双臂在微抖,但搂得更紧了,灼热如火的香颊随着柔躯揉动向葛品扬脸颊上贴来,葛品扬头一甩,怒叱道:“再不放手,我可要叫了!”
  “叫吧!”
  “以为我不敢?”
  “以为你不忍!”
  葛品扬大声叫道:“赵老大!”
  “叫赵老二也没有用的,这儿是什么地方?他听到?他敢来?咭咭,心肝,软求不行,奴可要强来了!”
  “赵老大!”
  “叫吧,看你还叫不叫?”
  一条软滑香舌随声递来,葛品扬一狠心,齿合处,沉鱼落雁一声尖呼,上身昂起,跟着劈劈拍拍括了他好几个耳光,然而打得并不重,一面打一面低低骂道:“看上去一表人才,想不到却比牛还要无用!”
  葛品扬半个身躯仍给压着,这时忽然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啊,赵老大,快!你来得正好!”
  沉鱼落雁姬一惊,滚身一跃而起,同时迅捷无比地向身后暗处打出一掌,身法之轻灵,掌招之敏捷快速,端的不同凡响。
  一招打空,沉鱼落雁姬回过身来,插腰喘息,显然又气又怒。葛品扬有心激她,侧目冷笑道:“你不是说这儿谁也不敢来,谁也来不了的吗?怎么相信了?哼哼,全是鬼话,不消多久,那个赵老大就会来了!”
  语音未竟,入口处已有人冷冷一笑接口道:“已经在此了!”
  葛品扬与沉鱼落雁姬均是大吃一惊。
  沉鱼落雁姬娇躯霍地一转,目注微光中的赵老大,不稍一瞬,双臂同时缓缓上提,赵老大却夷然不动,冷冷地道:“手放下,娘娘,这样做没有什么好处的!”
  沉鱼落雁姬阴声注目道:“你以为是奴对手么?”
  赵老大诡笑了一下道:“娘娘一身成就,小的很清楚,不过小的已追随老爷近二十年,成就如何,娘娘也可以想像,纵非敌手,谅也相差有限。小的纵然会死在娘娘掌下,但是这一仗下来,娘娘如仍想保持现下这副花容月貌只怕也不甚容易呢!”
  沉鱼落雁姬惊叱道:“你?”
  赵老大右手微微一扬,阴声笑道:“是的,娘娘走得太急了,忘记将这颗五毒丹收回了,现在,小的已将它溶入一只小水瓶内,虽不能像入腹那样教人骨化肉消,但如泼到脸上也够人受的,娘娘自信受得了,翻脸也不妨。”
  沉鱼落雁姬芳容失色,连连后退。
  赵老大缓缓跨出两步道:“娘娘是聪明人!”
  “聪明人怎样?”
  “聪明人处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好大的胆!”
  “娘娘的胆子也不算小呀。嘿嘿嘿,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目击者将化为一摊血水。老爷子日后回来,相信娘娘不但不会讲出来,而且以后还可能不时赏小的一点甜头解解馋呢!”
  沉鱼落雁姬急叱道:“站住!”
  赵老大停步睨视而笑道:“有商量余地吗?小的年方四旬,无家无室,一身功夫没丢过一天,除了一张面孔不如这小子之外,娘娘——”
  沉鱼落雁姬叹了口气,低低地道:“你好厉害,赵老大!”
  赵老大脸上立即露出暧昧的笑容道:“小的也觉得娘娘没有拒绝的理由,老爷子一天到晚只知炼丹炼丸,而这小子也只能为欢一时,哪有我们搭上了可以日子长久?”
  沉鱼落雁姬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赵老大舐唇低笑道:“娘娘何必一定要说这个呢?俗语说得好:女人多半铁门监、纸裤裆,难只难在第一次——”
  沉鱼落雁姬哼道:“老爷子眼利如刀,除非你活得不耐烦了!”
  赵老大也是一哼道:“无毒不丈夫!只要娘娘有意,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虽然我们都不是那老毒物的对手,来个出其不意也未尝不可以。”
  沉鱼落雁姬又叹了口气道:“那些以后再说吧!”
  葛品扬把脸转去一边,冷冷说道:“两位请滚到外面去行不行?”
  赵老大目光眨了眨,忽然带着醋意冷笑道:“算你小子聪明,就凭这句话,你小子大概可以多活一个时辰了!”
  沉鱼落雁姬惑然注目道:“这话什么意思?”
  赵老大嘿嘿一笑道:“本来准备先送他上路的,现在主意改了,就在这里——嘿嘿——让这小子看了难过难过,要他后悔这本轮不到我姓赵的快活——”
  “死人!”
  “哈哈哈!”
  沉鱼落雁姬忽然娇嗔道:“你手上那牢什子还不赶快放下?”
  赵老大干笑笑道:“请娘娘原谅。”
  沉鱼落雁姬秋眸微闪,佯嗔道:“你要不放心,何不先点了奴的穴道?”
  “那样没味。”
  沉鱼落雁姬道:“我要是动手抢夺你怎办?”
  赵老大低笑道:“娘娘说笑话了,娘娘要是舍得两败俱伤,早就动手了,何况,小的以为,嘻嘻,娘娘怕也早就有点——”
  赵老大说着,揉身上前,右手平举着,空着的左手将沉鱼落雁姬一把搂入怀中,沉鱼落雁姬嗯唔一声,任其摆布,毫不反抗。
  赵老大拉过一张木凳将沉鱼落雁姬放倒,腾身而上,低低喘笑道:“一只手照样办事不是吗?”
  沉鱼落雁姬忽然掩面佯嗔道:“你这死人!”
  赵老大一面拉衣服,一面喘笑道:“要死不活的那一刻快了——”
  一语未毕,突然发出一声厉呼,葛品扬骇了一跳,扭头睁眼看去,赵老大以左手护着右手,衣衫不整,那只毒水小瓶滚落地下,沉鱼落雁姬全身已近赤裸,这时正其疾无比地双手按凳,腰一挺,一足单飞,向赵老大面门踢去;赵老大又是一声惨叫,显然在心慌意乱下一眼又遭踢瞎。
  沉鱼落雁姬心肠也够狠毒,全身跃起,纤掌横挥。赵老大脖子一歪,闷哼着倒地,倒地已再不动弹了。沉鱼落雁姬可是犹怕他佯死,追上去当胸一脚,一道血泉喷起,赵老大真的魂登极乐了。
  经过这一闹,沉鱼落雁姬的兴致似乎已打了折扣,这时一脚踢开赵老大的尸身,将身上那件已给扯得七零八落的薄纱披略为整了整,走到葛品扬面前,玉手往腰肢上一插,气咻咻地道:“说吧,你到底怎么打算?”
  葛品扬闭目静静地道:“很简单,解开本侠穴道,借给本侠那座玉佛,本侠就不记恨,保证将今天这一切完全忘去,不稍泄漏!”
  沉鱼落雁姬嗤声道:“的确很简单。”脸孔一沉,冷冷接道:“送走了你,奴家又将怎办?”
  葛品扬淡淡地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也该离开此地,另觅安身立命之所了!”
  “何处安身?何处立命?能代劳吗?”
  “这个就很抱歉了!”
  “那么奴也抱歉了!”
  玉指一伸,点了葛品扬昏睡穴。
  当葛品扬再度醒转时,身躯颠荡,前有得得蹄声,知道身在马车中,心头一惊,失声喊道:“谁救我出来的?这是去哪里?”
  耳边立即响起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道:“除了奴,还有谁?至于去哪里,那就要待你决定了。”
  葛品扬试着运气,发觉周身穴道受制如故,而被赵老大踢过的地方,由于无法运气去淤,更是酸疼难熬。
  他当下不由得恨恨说道:“你这样做有甚好处?耍狠,斩草除根,杀了我最干净,不然就好人做到底吧,我已经说过了——”
  “奴家呢?”
  “我也说过了,假如你不愿离开毒巢,只要你有自信,仍可以回去。”
  “回哪里去?”
  “你来的地方。”
  “看看吧,喏,那边,就是我来的地方!”
  说着,她一手掀开后篷窗帘,一手将葛品扬颈子托起,葛品扬睁眼望去,但见火光冲天,约在五六里外,不禁骇然道:“你放的火?”
  “这样才算最干净,知道吗?老毒物回来,如以为奴已葬身火窟,那就永无后顾之忧了。”
  “谁在驾车?”
  “小屏。”
  “那两个女婢之一?”
  “是的。”
  “另外还有一个呢?”
  “毙了。”
  “怎么说?”
  “那个叫小凤,是老毒物收下的,这个小屏则是由奴带大。叫你选,你也不会选小凤而选这个小屏的,对吗?”
  “你好狠心!”
  “这叫箭在弦上,唉唉,说起来还不都是为了你么?”
  葛品扬心头一动,张目急急地道:“那座玉佛呢?”
  沉鱼落雁姬吻了他一下道:“它是你的命根子,奴敢不带出来吗?”
  葛品扬闭目叹道:“罢了!”心中略宽,也说不出是喜还是愁,是恨是怨,总之,身处此境,除了付诸一叹,已无其他可说的话了。
  这时,五更将尽,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刹那。沉鱼落雁姬折腾了一夜,也已感到极度疲劳,当下以手掩唇,慵慵地打了个呵欠,朝葛品扬侧目一笑,紧紧偎来怀中,不久便沉沉睡去。
  天亮后,已离瓜州不远。沉鱼落雁姬一觉醒来,吩咐小屏将马车停在城外,同时将葛品扬外衣和头巾脱下,匆匆改成男装,单独挽着一只布包走进城中。
  去了约莫个把时辰,满载而归,她为葛品扬和自己买来了两套儒服儒巾,驾车的小屏也由一身不伦不类的男装,改成一名道道地地的年轻车夫。三人于篷车内饱餐一顿。沉鱼落雁姬将葛品扬周身穴道分别拍开,只留下两肩肩井穴不解,她望着葛品扬,笑了笑,说道:“我愿意侍候你,为你穿衣、喂食,绝不令你感到有甚不便的地方就是了,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不放心你——”
  葛品扬冷冷一笑,闭目不答,心想纯属花言巧语,不是为了不放心,那还为了什么呢?哼,真像哄孩子!
  沉鱼落雁姬摇摇他肩膀道:“你不相信是吗?”
  葛品扬闭目漫声道:“岂敢?连这种吐自肺腑之言都不相信的话,人世间还有什么东西值得相信的呢!”
  沉鱼落雁姬忽然低喝道:“睁开眼来!”
  葛品扬睁眼冷笑道:“怎么样,有什么颜色要施出来的?”
  沉鱼落雁姬单掌一扬,蓄势咬牙道:“是真英雄,你就试试,只要你说二句:“苏小怜,只要你解开我全部穴道,皇天在上,某人绝不辜负你的一番心意。’奴家马上为你解穴。解了穴,哪伯你立即下手杀了奴,奴也绝无一句怨言,来,你说!”
  葛品扬楞住了。的确,他可以违心立誓,一旦功力恢复,以他今日之成就,要收拾这名妖姬谅无问题,可是,他能这样做吗?
  沉鱼落雁姬冷笑道:“说呀,为何不说?咬紧牙关昧心一次有什么关系?”
  葛品扬悠然合目,淡淡说道:“假如我姓葛的处在你的地位,早就该灰心了。我葛某人死了没有话说,纵能脱困,也永远不会对你有什么表示!你说吧,你还有什么好等的?”
  沉鱼落雁姬冷笑道:“有什么,最多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葛品扬淡然地道:“大概差不多。”
  沉鱼落雁姬忽然眼眶微赤,恨恨说道:“我高兴,怎么样?在男人身上,一向是予取予求的我,所欠缺的就是这一点。狠心的,你狠,你就耗下去吧——”
  马车沿长江西南行,经仪征,浦口,转眼之间,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沉鱼落雁姬情感受着一种奇异的刺激,竟将情欲转移,她侍候葛品扬,却不跟葛品扬说一句话,葛品扬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然而,在两方面,这种对峙僵持的局面,都是痛苦的。
  沉鱼落雁姬方面所忍受的,明显而单纯。
  葛品扬方面,可能相当复杂而矛盾了。
  现在,他有两条路好走、两条都是一言就可决定的,而且他随便选择哪一条,都可以有堂皇的理由。
  第一条:他向沉鱼落雁姬屈服。
  第二条:是沉鱼落雁姬为他出的主意,同时也是龙门棋士的吩咐,不择手段,昧起良心,先将玉佛骗到手再说。
  第一条是万难做到的。第二条呢?这点,正是人性的弱点,也是人性美而可爱的一面。本来他就是不择手段的,在动手争夺的那一刹那,如果沉鱼落雁姬不被他顺利点倒而抵死相抗的话,他倒是不惜双手染血。现在,易盗为骗,看上去一字之差,相去无几,然而,由于这主意系沉鱼落雁姬领先说破的,情形就有点不同了。
  如果他那样做了,别说终此一生无法消除沉鱼落雁姬枉死的血影,同时,他相信,师父天龙老人纵能因而获救,也绝不会以有他这种徒弟为荣的。
  不过,这种相互僵持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
  第四天,马车忽然改变了方向,沉鱼落雁姬坐去马车前座,与女婢小屏似在争执着什么。一名女婢敢与主母一人一句地争执着,自属可异,然而,葛品扬却不惯于窃听别人耳语,仍然假寐如故,不予理睬。
  天黑下来了,马车也停下来了,主婢相继下车,久久不闻声响,大约过了顿饭光景,葛品扬正感不耐之际,忽见沉鱼落雁姬探头入内笑道:“你不是一直希望奴家早作个决定吗?下来吧,奴家已经决定了!”
  葛品扬欠身注目道:“如何决定?”
  沉鱼落雁姬笑了笑道:“今夜,在此地,经过一项考验后,我们之中,将有一人得到最后的胜利,不过也很可能——”
  葛品扬注目道:“也很可能怎样?”
  沉鱼落雁姬道:“也很可能两败俱伤。”
  语毕,退向一旁,等待葛品扬下车。
  葛品扬微愕,当下轻轻一哼,不再说什么,自车上一跃而下。沉鱼落雁姬返身前行,葛品扬从后相随,不一会,到达一座小山的峭壁下面。沉鱼落雁姬突然转过身来,玉掌疾伸,拍开葛品扬双肩最后两处穴道。
  葛品扬一呆,脱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沉鱼落雁姬向地面一指道:“先坐下来再说。”
  葛品扬依言坐下,满腹疑惑。沉鱼落雁姬也于对面坐落,眼光一抬,神色严肃地缓缓说道:“要动手,可以动手了!”
  葛品扬大惑不解道:“动什么手?”
  沉鱼落雁姬道:“依奴估断,你的武功必超过奴家甚多,假如你怕因穴道初解,气血一时不能尽活,不论多久,奴都可以坐在这里等你!”
  葛品扬见对方一派有恃无恐态势,立即觉出事情有异,心头一震,急忙问说道:“那尊玉佛呢?”
  沉鱼落雁姬冷冷接下去道:“所谓考验,便是指此事而言。直到今天,奴方始发觉,你之所以委屈以从,关系全在那尊玉佛之上。换句话说,奴如想称心如愿,唯一的凭恃,也就仗着那尊玉佛。现在,奴所要证明的,只是这尊玉佛对你究竟能发生多大的力量而已。解开你的穴道,是奴的一片真心诚意,也是一种冒险。如玉佛对你的影响力不够,你便可以对奴下手,但如此项冒险。冒对了,今夜你就必须——”
  葛品扬心跳如撞,连声道:“先说玉佛。玉佛呢?你将它怎样了?”
  头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接口道:“玉佛在这里,葛少侠。”
  葛品扬头一仰,三丈高处的岩顶上,女婢小屏背月而立,左手拿着玉佛,右手擎着一块石头,正准备着随时以佛石相砸。
  沉鱼落雁姬静静地道:“玉佛命运,将凭少侠一言而决。如果少侠不在乎,玉佛与奴,随时都可由少侠一手毁灭!”
  葛品扬叫道:“放下来,放下来,一切好商量,先将玉佛放下来再说!”
  沉鱼落雁姬道:“请少侠原谅,那是办不到的。”
  葛品扬又急又怒道:“你,你怎可以耍这种威胁手段——”
  沉鱼落雁姬冷冷地道:“是的,这是一种近乎无赖的威胁手段,不过少侠可以想想,奴这样做,并非毫无代价,万一少侠不太重视这尊玉佛,奴将有何等后果?所以,奴毅然出此,是需要相当胆识和勇气的!”
  葛品扬以袖拭汗,只好缓下语气道:“先,先放下来不可以吗?”
  沉鱼落雁姬摇头道:“不行,要放下它,只是举手之劳,最好我们先将话说明,一天复一天,奴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葛品扬呐响地道:“那么,你,你预备怎么办就说吧!”
  沉鱼落雁姬道:“这尊玉佛,为疗伤圣品,你要取得它的用意至为明显。现在,你所欲救者为何许人?等在什么地方?你说出来,奴自会命小屏星夜送去,至于你我间的事,你只须点一点头,奴都肯相信!”
  葛品扬着急道:“路上要有闪失怎办?我怎能断定她一定能够送达呢?”
  沉鱼落雁姬沉吟着抬头道:“那么你说要怎么样才行?”
  葛品扬深深一叹,缓缓说道:“这样吧,叫她先赶去九江,我们留在此处,迟七八天起程,你们预先约个在九江见面的地点,到时假如双方均能安然抵达,我再说出要送去的地方,只要取得一纸回条,以后,以后——”
  沉鱼落雁姬掩唇道:“以后就怎么样?”
  葛品扬仰脸茫然地道:“听凭吩咐就是了。”
  沉鱼落雁姬芳心大悦,一跃而起,纤腰一扭,拔升岩顶,跟岩顶小屏咬耳片刻。小屏转身离去,又自岩顶纵身而下。
  葛品扬默默起立,沉鱼落雁姬嫣然一笑,便想偎去怀中。葛品扬身躯一闪避开,淡淡说道:“到九江,取得送达证明后——谢谢仙姬信任,并望彼此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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