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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个金葫芦 竟值十万两
2025-03-28  作者:马腾  来源:马腾作品集  点击:

  阳光艳艳,和风轻吹,这是一个暮春三月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好日子。
  一条蜿蜒曲折的泥土小道。
  小道两旁长满了青青的野草,娇艳的野花,和风吹送下,阵阵花草清香随风飘送,吸之令人心神怡畅。
  一阵细碎轻捷的蹄声从小道的另一头响起,接着,出现了一头小黑驴。
  这头小黑驴一身细毛如丝绒般黑得发亮,两只长耳朶灵灵地竖起,微昂着头,四蹄轻翻,沿着小道碎跑过来。
  好可爱的一头小黑驴。
  但骑在小黑驴背上的人,却不敢恭维了。
  那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一头蓬乱斑白的散发随风微微扬动着,黑瘦的脸庞上皱纹刀刻般深深显现,衬着一个蒜头鼻,几根稀疏的黄须,双眼微闭着,穿着一件残旧的灰布袍子的身躯,随着小黑驴的走动,摇摇晃晃着,搭拉着的脑袋如鸡啄米般动着,显然,这个糟老头子正在打着瞌睡。
  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花艳草青的大好时光,不去享受欣赏,未免有点不解风流了。
  而这一人一驴,也极之不相配。
  那就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衰翁,娶了一个花朶儿似的少女一样。
  但不管相配不相配,总之,这个在打着瞌睡的槽老头,坐在这头灵健可爱的小黑驴背上。
  这当然表示他是小黑驴的主人。
  小黑驴一直沿着小道走下去,而那糟老头一直在驴背上打着瞌睡,任由那小黑驴怎样走。
  幸好那小黑驴没有乱闯乱跑,不然,就算小黑驴将他带到地狱,他也不知道。

×      ×      ×

  那头小黑驴没有将他带到地狱,却忽然在小道上停着不走了。
  那糟老头在驴背上不由往前一倾。
  他的头差点没有碰在驴颈上。
  也就在他向前倾的刹那,微闭的双目终于睁开一线。
  他也就明白了小黑驴忽然停下来不走的原因
  泥土小道上,距那头小黑驴不足三尺远,三条紫衣汉子,一字横排在小道当中,像一堵墙一样,堵住了小黑驴的去路。
  所以小黑驴不得不停步不走。
  ——小黑驴若继续走下去,肯定与那几个挡路而立的紫衣大汉相撞。
  那五名大汉各手按腰间刀柄而立,神态凶悍,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那糟老头。
  那糟老头在张开双眼睛,张口打了个呵欠,睡意矇眬的双眼望也不望那五名紫衣汉子,伸手将挂在小黑驴左边的一个酒葫芦取下来,拔开塞子,就着葫芦咀,仰脖子骨嘟嘟一口气喝了几大口,才咂着咀唇,舒畅地伸了个懒腰,将酒葫芦重新挂好。
  在这一连串动作中,糟老头始终没有拿眼瞥望一下那五名紫衣汉子,就像他们不存在一样。
  而五名紫衣汉子真好忍耐力,像石像一样不言不动,目光却凌厉无比,充满了杀机。
  糟老头懒腰伸过后,才伸手轻拍着小黑驴的颈脖,充满感情地低声自语:“小黑,怎么不走了?别是累了吧?”
  语声中充满了感情。
  那头小黑驴像懂灵性般,将头轻轻一摆,扭头伸舌,轻舔着糟老头的手背,然后一昂头,伸长颈脖,朝五名紫衣人低沉地嘶叫了一声。
  也直到这时,糟老头才像蓦然惊觉到五名紫衣汉子当路而立,拦住了小黑驴的去路,拿眼扫了五人一眼。
  但脸上却连一丝吃惊的表情也没有。
  但五名紫衣汉子在糟老头目光扫视在他们脸上时,像被火星灼了灼般,脸皮微微搐动了一下。
  糟老头目光一扫五人,立刻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小黑驴身上,自语般道:“这五人拦着去路,显然不懐好意,要命有一条,要钱可没有了。”
  小黑驴在糟老头自语时,不断昂首踢蹄,显得烦燥不安。
  那五名紫衣汉子之中的一个,终于忍不住了。“古愚,别做戏了,彼此心知肚明,钱咱们不要,识相的,留下小黑驴与酒葫芦,走你的!否则……”
  说话的是五名紫衣汉子中一名长着短髯的汉子!
  糟老头两只昏蒙的细眼一睁,一丝惧怕之意也没有,瞥了五名紫衣汉子一眼,语声平和地道:“你们怎知道老朽就是古愚?”
  仍是那短髯汉子说话:“任你如何变化,只要看见你这头小黑驴,及那个独一无二”的酒葫芦,就知道是你!”
  糟老头苦笑一声,轻抚着小黑颅,目光却落在那个酒葫芦上。
  那个葫芦型式与普通的葫芦一样,但是体积却比普通的葫芦要大了一倍有多,金光灿然,看来,这个酒葫芦是黄金打造的。
  当今江湖上,武林中,以黄金打造这样大的一个酒葫芦。骑着一头小黑驴的人,就只有一个人称“千杯不醉葫芦翁”的古愚!
  眼前这糟老头骑在这灵健可爱的小黑驴上,驴鞍上挂着这独一无二,体积硕大的金葫芦,不是古愚,还有谁?
  而这个看来毫不起眼,与小黑驴,黄金打造的酒葫芦极不相衬的糟老头,正是“千杯不醉葫芦翁”古愚!

×      ×      ×

  “千杯不醉葫芦翁”古愚翻身下了驴背,负手站在小黑驴前面,叹口气道:“看来老朽不承认也不行了,老朽身无长物,只得这两样最心爱的东西,老朽就算拚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手!”
  站在左边的一名粗眉大眼紫衣汉子狞笑一声,狠声道:“古老儿,今天就算你拚掉一条老命,也决保不住你那一驴及那酒葫芦!”
  古愚皱皱眉头道:“紫衣五煞,老朽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何突然对老朽的这两样车西感到兴趣,必欲得之而后甘心?”
  嘿嘿一笑,当中短髯紫衣汉子道:“别装糊涂,你到底是吃敬酒还是罚酒?”
  古愚忽然嘻嘻一笑:“敬酒不吃,爵酒当然更加不吃,老朽只要喝自己的买的酒!”
  说完,反手自驴鞍上取下那足可装十斤酒的金葫芦,拔开塞子,骨嘟嘟地喝了口酒。
  五名紫衣汉子闻言脸色微变,互相打眼色,同时叱喝一声,刀光连闪中,分上中下三路夹攻古愚!
  古愚长笑声中,身形不移不动,双手捧着那黄金打造的酒葫芦,张口一喷,先前喝下的一大口酒从咀里喷出,四下里激射散布,布成一道酒幕,遮挡住全身!
  紫衣五煞成名江湖十年,自然对古愚这一手用本身内家气功喷射出的酒雨深悉厉害,闷叫声中,忙不迭撤身后退!
  要知道古愚成名江湖垂三十年,一身内功已然登峰造极,炉火纯青,这一口酒雨挟内劲喷出,足可以穿金洞石,紫衣五煞若不闪避被酒雨射中,无异是中了一件暗器!
  古愚在紫衣五煞身形闪退的刹那,捧着酒葫芦又喝了一大口!
  不等紫衣五煞再度向他展开进攻,古愚身形一动,飘身跟进,口一张,又是一口酒雨喷出!
  紫衣五煞一退正想又进,冷不防古愚一口酒雨又激射至,五人心头一凛,闪避已是无及,手中刀各自急舞,护住全身!
  但听一阵急骤而凌乱的叮叮声中,紫衣五煞虽然封挡住那阵激射而至的酒雨,但却被那阵激射至的酒雨撞击得手臂发麻,不禁骇凛不已。
  古愚一口酒喷出,眼见紫衣五煞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老朽的酒滋味如何?”
  而那头小黑驴在古愚哈哈笑声中,亦应和着昂首发出两声欢叫。
  紫衣五煞这时脸色已有黙变了,各自仗刀散立着,怔怔地注视着手捧葫芦的古愚。
  古愚捧着葫芦又喝了一口。
  紫衣五煞一见,握刀的手不由一紧,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二丈之远。
  他们已领教过古愚两口酒雨,心怀戒惧。
  古愚却骨嘟一声,将那口酒吞落肚,眨眨眼,咂唇道:“好酒,好酒,可惜你们刚才不尝尝,白白糟蹋了。”
  紫衣五煞被古愚嘲弄得脸上齐皆变色,但却慑于古愚的酒雨厉害,俱不敢贸然再动。
  “五位既然想劫本老朽的坐骑及酒葫芦,为何还不动手?”古愚举袖抹去咀角酒渍,似笑非笑地望着紫衣五煞。
  紫衣五煞被古愚这一说,不由气往上冲,齐齐暴吼一声,展动身形,又再对古愚展开攻击!
  这一次五人像豁出去般,攻势凶猛异常,有若狂风暴雨!
  古愚在五煞的狂攻下,不能像上次那样从容了,身形在刀光环闪中,身形像旋风般疾转,一溜璀灿的金光随着他疾旋的身形环身展现。
  但听“铮铮铮”五下金铁激响声中,闪亮的刀光与璀灿的金光同时一敛,现出五煞与古愚的身形。
  古愚仍然像没有动过一样,双手仍然捧着那个黄金铸造的特大酒葫芦,气定神闲,含笑望着紫衣五煞。
  紫衣五煞却狼狈了,手中长刀歪斜在一旁,蹬蹬蹬连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跄退的身形。
  五煞胸脯急促地起伏着,倶皆一脸骇异之色,怔视着古愚手中的金葫芦。
  却原来古愚刚才就是用手中的黄金酒葫芦,当作兵器封挡了五煞那凌厉凶猛的长刀合击!
  古愚不但硬挡硬接了五煞的合击,且还将他们震退,其内力之强,已到骇人程度。
  要知道五煞在江湖上武林中可不是没有名头的,败在他们手下的武林高手,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不是徒有虚名之辈,一身功力足可列入武林高手之列,合五人之力,仍然不是古愚一招之敌,怎不令五人心寒。
  五煞在未动手时,本是充满信心的,现在却动摇了。
  “现在还想不想要老朽的坐骑与酒葫芦?”古愚嘻嘻笑着扫了五煞一眼。
  五煞吸了口气,目光闪缩,没有人出声。
  “你们到底想怎样?”古愚喝了口酒,不耐烦地问。“老朽可没有兴趣与你们耗下去!”
  五煞动了动,短髯汉子咳了一声,色厉内荏地道:“古愚,别咄咄迫人,以为咱们怕了你,错过今日,还有他朝,咱们走着瞧!”
  接一挥手:“咱们走!”
  这一次真是说走就走,身形一个倒翻,接长身一掠,五条身形在小道上闪了几闪,走了个没影没踪。
  “千杯不醉葫芦翁”古愚睁着一双神光隐现的细眼,直望不到紫衣五煞的身影,才长长吁了口气,捧起酒葫芦,仰着脖子,一口气喝了个够。
  将酒葫芦重新挂在鞍旁,伸手轻拍一下小黑驴,才翻身骑上驴背,亲暱地低吟一声。
  那头小黑驴欢叫一声,四蹄一动,颠着屁股,轻快地一路碎跑下去。
  而古愚在驴背上又再闭起双目,搭拉着脑袋,幌动着身躯,打起瞌睡来。
  看来,他除了喝酒,就是打瞌睡,真是个妙人!

×      ×      ×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小黑驴驮着古愚,转过一座山丘脚,前面豁然开朗,一片平阳地中,现出一个镇集,鸡声犬吠相闻,更有一角酒旗,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着。
  好一个宁静的山村野集。
  小黑驴欢跃地低鸣一声,四蹄一紧,直向那镇集奔去。
  而古愚仍然瞌睡如旧。
  小黑驴很快就驮着古愚来到镇集前的一片稀疏树林子前。
  若要进入镇集,必须经过这片树林子,所以小黑驴沿着道路奔进了树林子。
  古愚依旧瞌唾如故。
  若有人在这树子设伏,打着瞌睡的古愚很容易便中了暗算。

×      ×      ×

  树林子里果然有人设伏。
  小黑驴走进树林子,树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风吹落叶声,阳光透过疏落的枝叶,洒下一地碎金,雀鸟此唱彼和地啁啾鸣唱着,树林子内充满了静谧。
  这一切看来皆没有什么异样,而确实一丝半点异样也没有。
  坐在小黑驴背上的古愚,似乎睡意更浓,脑袋一点一点的越垂越低。
  小黑驴欢快地在林中小道上碎跑着,一双长耳朶灵动地左右前后摆动着。
  就快奔出林子口的刹那,蓦然间小黑驴前蹄一绊,向前摔跌。
  惊嘶一声,小黑驴跃起前蹄,蹦跳着,却怎也跃跳不起,怒嘶连连。
  坐在驴背上的古愚,这一刻身躯恍似不倒翁般,左摇右摆,前俯后仰,却就是没有从驴背上捧下来。
  更妙的是,她始终没有张开眼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他这时候张开眼看一看,包保他再也坐不牢。
  小黑驴挣扎蹦跳了几下,终于前蹄一蹶,烈嘶一声,往地上就倒。
  这一次古愚再也坐不住了,身躯一歪,从驴背上滑跌落地。
  眼看他就会摔个四脚朝天,不知怎的,也不见他身形有所动作,总之,到他落在地上特,是站着的。
  小黑驴捧倒在地上,兀自挣动着四蹄,却怎也站不起来,嘶鸣不已。
  却原来它的四蹄上,被几根绊索紧紧地套扣着,越挣扎套索扣得越紧,如何挣扎得脱?
  古愚一见,先不忙动手解开扣在小黑驴四蹄上的绊索,细眼一睁,神光四射地迅速四下打量了一下树林子。
  树林子内一点异动也没有。
  古愚这才俯下身,伸手轻抚着小黑驴,喃喃道:“小黑,乖乖别动,很快就可以站起来了。”
  说着绕到另一边,动手解开小黑驴蹄上的绊索。
  小黑驴立刻乖乖地不动,亲暱地用脑袋挨擦着古愚。
  古愚根本不是在解,只用两指一捏,绊索就像水草一样碎断。
  脱出绊索,小黑驴欢叫一声,四蹄一撑,纵身站起。
  也就在这时,面对古愚那面的林子深处,破空声骤起,一片暗器像蜂群涌袭般射向人与驴。
  古愚闻声知警,袍袖交挥而出。
  但暗器却不是射向他的,而是集中射向小黑驴。
  小黑驴虽然灵健,却不懂武功,如何闪躱得了这一大片激射向他的暗器?
  而古愚恰巧又站在小黑驴的另一面,很难全数击下那激射到的暗器。
  大片激射到的暗器没错被古愚挥出的双袖击落了一大半。但仍有一小半射在小黑驴身上。
  小黑驴痛得一跳蹦起老高,痛嘶哀鸣声中,蓬然摔跌落地,四蹄挣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对于这一意外的变化,古愚似乎不能接受,睁着双眼呆了一呆,倏然双掌疾出,两股强劲无俦,移山塡海的掌劲狂涌而出,真是当者披靡,但闻劈勒哗啦声中,暗器发出的方向,树木倒了一大片。
  枝叶尘土飞扬中,五条紫色人影闪没在林子更深处。
  古愚双眉耸动着,注视着五条紫色人影闪没处,喃喃道:“若小黑有甚三长两短,你们也不好过。”
  话落,目光接一落,落在小黑驴的身上。
  小黑驴动也不动,向天的一只驴眼张开着,黯淡无光,凝而不动,咀角则有一缕黑血淌流出。
  古愚一见,就知道小黑死了。
  是中了淬毒暗器而死的。
  古愚一个身子索索抖动着,像再也支持不住般,晃动着慢慢蹲下来,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小黑驴,咀皮咬动着,似在喃喃自语,却不闻有语声。
  这一刹间,他整个人恍似又衰老了很多。
  这头小黑驴陪着他走南闯北,足有五年,他本就是个生性孤僻的人,难得这头小黑驴活泼灵健可爱,他对这头小黑驴已产生了感情,视它为生命的一部份,如今……怎不令他又悲又痛。
  今后,他将永远失去小黑驴,又再孤单一人,在江湖上四处流浪。

×      ×      ×

  古愚终于将小黑驴埋葬了。
  不但埋葬了,还为牠立了一块墓碑。
  古愚一手提着那个特大的酒葫芦,佝偻着腰,垂首站在墓碑前,一头斑白的乱发随风飘舞。
  一艮久,他才转过身,脚步蹒珊地朝镇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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