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亦魔亦侠显神威

2025-04-06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宋懿忽然笑了笑，眼中再也没有半点杀机。
　　盛存义呆在那里，一直过了很久很久，才对宋懿说：“他是个很乖的小宝宝，只有灭绝人性的人才下得了手杀他。”
　　宋懿道：“你看我像不像那种人？”
　　盛存义道：“有时候很像，但有时候却一点也不像。”
　　宋懿叹了口气，缓缓地说：“现在，我再也不必讲甚么假话，我和翠娘都很喜欢天麟。”
　　盛存义的身子陡地一震：“你们想怎样了？”
　　宋懿道：“带他走。”
　　盛存义脸色一变：“不！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宋懿道：“我们会好好照顾他，也会传授他上乘的武功！”
　　盛存义不断的摇着头：“少爷不能练你们的邪门武功，他要学盛家的剑法和掌法！”
　　宋懿脸色陡地一沉：“甚么邪门武功？你不懂就少开口！”
　　盛存义道：“你是天魔堂中人，难道会修习各门正派的武功？”
　　宋懿冷冷一笑，道：“宋某源出于何门何派，你可知道？”
　　盛存义摇摇头，道：“总不会是武当少林！”
　　宋懿双眉一扬，忽然一拳向西方打出，西方有树，树高凡二丈余，粗约一人环抱左右！这棵大树冬天无叶，到了春天，已是绿叶满枝，长得十分茁壮。
　　宋懿凌空打了一拳，那棵大树看来完全没有半点变化！
　　但盛存义的脸色却已变了，他吸了口凉气，缓缓地走到那棵大树旁边，看了一会，然后伸手轻轻向那大树一推。
　　大树立倒，被击之处木质全已化为粉末。
　　盛存义的身子略震了一震，道：“这……不是少林寺的无影神拳吗？”
　　宋懿摇摇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这的确是少林寺的拳法，但却不是无影神挙，而是无量九重天！”
　　“无量九重天？“不错，这是东渡禅师潜修六十年才研创成功的武学，只要练成了它，就算不能算是金刚不坏之身，恐怕也已相差无几了。”
　　“你是少林弟子？”
　　“可算是，也可算不是。”
　　“此话怎讲？”
　　“宋某师父，乃少林南支高僧半悲大师，他在少林有狂僧之称，有一次，先师喝醉了酒，在少林南支寺院中杀了两个老和尚，而这两个老和尚的辈份，都比半悲更高一辈，此事一经闹开，先师再也无法在少林寺内立足，只好远走天涯，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盛存义叹道：“酒能误事，半悲大师固然是自毁前程，却也连累了两位高僧无辜饮恨，掉进枉死城中。”
　　宋懿摇了摇头，说道：“这话却是不对。”
　　盛存义一怔：“难道你师父醉酒杀人也是情有可原吗？”
　　宋懿道：“先师若不是喝醉了，的确不会去杀那两个老和尚，因为他们都是先师的师叔伯，少林寺中辈份界限极严，先师以下犯上，已是不对，动手杀人更是罪名不轻，可是，这两个老和尚其实却是百死不足以蔽其辜的老淫魔。”
　　“老和尚是老淫魔？”盛存义聴得不由一怔。
　　“这有甚么稀奇？这两个老和尚外表看来道貌岸然，其实却是丧心病狂的东西，他们每逢月圆之夜，就悄悄的离开了寺院，到外面干禽兽的勾当，遇害者却被先奸后杀，这种事已连续发生了多次，害得附近良家妇女胆颤心惊，但谁也想不到，这种事竟然是少林寺高僧所干的。”宋懿说！
　　盛存义道：“你师父知道了？”
　　宋懿点点头，道：“不错。”
　　盛存义道：“他为甚么不直接向少林方丈掲发这种事？”
　　宋懿道：“方丈大师不相信，反而痛斥先师造谣生事。”
　　盛存义我冷冷一笑：“出家人，原来也有不少一塌糊涂的事。”
　　宋懿道：“出家人也是人，除了绝少部份真正能够屛除七情六欲的得道高僧，又有谁能完全没有情欲？”
　　盛存义说道：“但那两个老和尚用这种方法来满足自己的兽性，真是禽兽还不如。”
　　宋懿道：“方丈大师并不是存心偏袒，但要他相信先师的说话，那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
　　盛存义道：“半悲大师没有证据？”
　　宋懿道：“没有，他只好抱着一肚子冤屈之气，躱在寺里喝酒。”
　　盛存义道：“哦？在佛门清静之地喝酒？”
　　宋懿道：“先师本来就有佛门狂僧之称，他可不怕犯甚么清规。”
　　盛存义道：“一醉解千愁，这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宋懿道：“但他喝得太多了，满肚子冤屈之气不但不能消散，反而更燃烧起一股不能抑制的狂燄。”
　　盛存义道：“于是，他立刻就去找那两个老和尚算帐？”
　　宋懿道：“不，他没有立刻去找那两个老和尚，而是再次去找方丈大师。”
　　盛存义陡地一呆。
　　“方丈大师已不肯相信他的说话，他再去找方丈又有甚么用？”
　　“先师是个狂僧，他要方丈大师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说错。”
　　“他用甚么法子令方丈大师相信他的说话？”
　　“他用的是个笨法子。”
　　“用笨法子？那是甚么茶法子？有用吗？”
　　“对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头固，用越笨的法子，往往越是有效。”
　　盛存义道：“半悲大师到底怎样对方丈大师说？”
　　宋懿道：“他一看见方丈大师，甚么话也没有说，就把自己的右臂齐肩砍了下来！”
　　盛存义脸色一变：“是血谏？”
　　宋懿道：“像先师那种脾性的人，即使是死谏也能干得出来。”
　　盛存义抽了口冷气，说道：“但为了两个老淫僧而自断一臂，他这种做法值得吗？”
　　宋懿道：“你错了，先师这样做，并不是为了那两个老淫僧，而是为了要向方丈大师证明，自己并不是在造谣，不是含血喷人！”
　　盛存义道：“这回方丈大师终于相信了？”
　　宋懿叹了口气，道：“方丈大师虽然相信了，但他还是不愿意追究下去，他说先师根本没有任何真实的证据，可以证明一切！”
　　盛存义道：“如此说来，半悲大师到底还是白费心机，也白白断送了一条手臂了。”
　　宋懿说道：“先师虽然自断一臂，但酒意仍在，怒气未除，纵然方丈大师不理此事，先师却再无法忍耐下去，当他离开方丈室之后，立刻就去找那两个老淫僧算帐！”
　　盛存义皱眉道：“令师自断一臂，重伤未愈就向寺中前辈高手宣战，这未免是太冲动一点了罢？”
　　宋懿道：“先师若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有狂僧之称了。”
　　盛存义道：“那两个老淫僧的武功如何？”
　　宋懿道：“比起方丈大师，稍有不逮，但两人联手，则高出两筹以上。”
　　盛存义道：“令师处境豊非不妙？”
　　宋懿道：“两淫僧向来自恃功力深厚，连掌门大师也从不卖帐，先师辈份较低，又不知如何断了一臂，那两个老秃颅自然不把先师放在眼内，可是，那时候先师已把无量九重天这套绝艺练至第七重境界，虽然身负重伤，但仍然咬紧牙关，全力施展所学，终于在八十招内，把这两个老淫个双双撃杀！”
　　“杀得好！”
　　“杀是杀得好了，但先师再也无法在少林寺内躭下去。”
　　“这未免可惜。”
　　“可惜的其实不是先师，而是少林派！”宋懿忽然冷冷一笑，道：“虽然，那时候在少林寺中，论名气先师并不怎样响亮，但若论到真实的武功，先师最少可以在南北两支数千僧侣中，排名前五名之内，他被逼离开少林，实际上是少林派的最大损失。”
　　盛存义沉吟半晌，道：“况且，令师以下犯上，其实也只不过是为无数被奸杀的良家妇女伸冤雪恨，佛门虽戒杀，但以杀止杀，却也没有甚么不对的地方。”
　　宋懿冷冷一笑：“但先师却是无法拿出确切的证据来，所以，他只好脱离少林，单人独臂，遨游于大山名川之间。”
　　盛存义道：“这么说，半悲大师早已被逐出少林寺门外？”
　　宋懿点点头，道：“不错，先师早已不是少林僧侣，但他练的，仍然是少林派的武功，后来，在下偶得机缘，拜他为师，是以一身所学，自然也是少林派的武艺了。”
　　盛存义道：“那无量九重天的拳法，你已完全练成了？”
　　宋懿叹了口气：“昔年拜师之日，先师曾对弟子说：‘汝资质颇佳，若持之以恒，终须有日可练至第九重境界！’”
　　“无量九重天的第九重境界！”盛存义长长的吸了口气，目光已渐渐变得有点痴呆起来。他是个武林人，这种反应，可说是十分自然而然的！
　　宋懿却又再叹了口气，道：“以先师那的练武奇才，本来是最有机会可以把这套武学练到第九重境界的，可惜为了两大淫僧之事，他自断一臂而泄了真元，终于无法再把功力再向上推，只能停留在第七重境界之上。”
　　盛存义叹道：“真是可惜！那两个老淫僧着实害人不浅！”
　　宋懿道：“但据先师说，即使他没有断掉右臂，以他的脾性，也很难把这套武学练至第九重境界，最多只可练到第八重左右而已！”
　　盛存义道：“是不是因为他脾性太急燥？”
　　宋懿道：“先师练功，每有杂念，而雑念不除，无论练任何上乗武功倶是难有大成的希望。”
　　盛存义道：“这也许是今师当时尚在壮年，是故难求内心清静。”
　　宋懿道：“这绝不是年岁上的问题，而是天性。”
　　盛存义道：“老奴愚拙，对于这种高深的武学，实难明了其中一二。”
　　宋懿道：“百余年来，能够把无量九重天练到第九重境界的人，就只有东渡禅师。”
　　盛存义道：“尊驾又如何？”
　　宋懿叹了口气，道：“先师临终之时，还对弟子抱着极大的信心，认为我这个弟子将来必然可以把无量九重天练到第九重境界，谁知他老人家圆寂后，我就染了一场大病，虽然幸得以不死，却已元气大伤，再也无法可以达成愿望。”
　　盛存义叹道：“祸福难料，要成大业也好，练就不世惊人绝学也好，往往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也无法勉强得来，这是天意也。”
　　宋懿道：“在下何尝不想扭转乾坤，但经过再三失败也就只好认命了。”
　　盛存义道：“但以尊驾目前功力江湖上已鲜有高手可与匹敌。”
　　宋熟道：“那可不然，最少，若要对付宋深，在下就全无半点把握。”
　　盛存义道：“我家主人也曾提及宋深，这人真的很可悪？”
　　宋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说。”
　　盛存义奇道：“为甚么不能说？”
　　宋懿道：“他是北宋，我是南宋，世人每每把南北二宋相提并论，我若把他说得一文不值，卑鄙下流，那么，宋懿这个名字也会变得同样肮脏不堪了！”
　　盛存义瞧着他，良久才说：“宋半魔，你果然是个很奇怪的汉子。”
　　宋懿道：“别人叫我半魔，这已经是一件稀奇古怪顶透的事。”
　　这时候，翠娘把头儿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不耐烦地说：“你们谈够了没有？”
　　宋懿皱眉道：“妳急甚么？”
　　翠娘还没有说话，盛天麟也已钻出头儿来，说：“她一定是喝水太多，所以急死啦！”
　　宋懿初时还是弄不清楚这小娃娃的意思，后来再想一想，他才不禁为之哑然失笑。
　　翠娘的脸又是一红，不怕她是个“老娘前老娘后”的女人，只要对着盛天麟，她就没有几种法子可以治得了他。
　　盛存义心中充满了矛盾。
　　他是舍不得让盛天麟离开自己的，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本领实在极其有限，这孩子若跟着自己，他日长大之后，恐怕也不会有甚么太大的成就。
　　但他又怎能让盛天麟跟着宋懿和翠娘呢？
　　可是，他经过再三考虑之下，终于还是答应了宋懿。
　　“你只能教他武功，至于教导他如何处世待人，就由翠娘负责！”
　　“好！我答应你便是！”宋懿说：“但等到盛天麟过了二十岁，你就得把天魔之刀交出来！”
　　这时盛存义无奈叹了口气，道：“那时候老奴会把天魔之刀拿出来，但却不会双手奉送，还得要你费点功夫，先把老奴杀了才行！”
　　宋懿一笑：“看来，你也是个挺够奇怪的人。”
　　就是这样，盛天麟离开了家！
　　盛家不再有欢乐，最后只剩下了盛存义这个寂寞的老人。
　　他寂寞得连蚂蚁也当作是朋友，甚至有蚊子叮咬他，他也舍不得把蚊子赶走！
　　但他反而更不想接近人！
　　最后，他养了一只黄狗，这只黄狗已经成为了他暮年最忠实，也是最可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