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帮毁门灭恨　同病须相怜

2025-04-06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绝色楼是大名府最讲究的一座妓院。
　　而方丽娘，却是绝色楼中最吸引男人的一个诗妓。
　　鲁强人在绝色楼中碰了三次软钉子，但他仍然不气馁。
　　他知道有些女人，她们可能会比府台大人的架子还更大。
　　他相信凭自己的财势，一定可以令到方丽娘这个女孩子屈服。
　　这一天，他又想见方丽娘。
　　但他今天见方丽娘的地方，并不在绝色楼，而是在浮香馆。


　　浮香馆，并不是大名府最大的一间酒家。
　　最大的一间酒家，是红城酒楼。
　　但红城酒楼的地方及不上浮香馆清雅，同时，前者的架式及不上后者。
　　最重要的一点，是红城酒樱的酒及不上浮香馆。
　　鲁强人知道方丽娘懂得喝酒。
　　少量的酒。
　　他希望今天能与方丽娘在浮香馆中喝个痛快。
　　鲁强人飞笺召妓，谁敢不来！
　　方丽娘也不例外。
　　但她来得很迟，居然让鲁强人在浮香馆中等了一个时辰。
　　在浮香馆里等方丽娘的，除了鲁强人之外，还有铁君武。
　　铁君武是铁血的侄儿，铁血的回影飞波三绝斩，他已学会了三分之二。
　　回影飞波三绝斩虽然只有三招，但每一招有八式，能够学到十六式的，在铁血门下就只有铁君武一人。
　　铁君武喜欢穿黑衣。
　　但他的脸色却经常都苍白如雪。
　　浮香馆中，灯火昏黄，但铁君武的脸看来仍然毫无血色。
　　他现在的年纪已超过四十。
　　他喜欢蓄胡子，现在他的胡子差不多已长可及腹。
　　但在铁血的眼中看来，他仍然是个孩子。
　　铁君武还没有结婚。


　　鲁强人很欣赏铁君武。
　　他并不是欣赏他的武功，而是欣实他的才学。
　　论文才，他在大名府中，该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曾经写过几首诗，连大名府著名的老学究吴臻亦赞不绝口。
　　方丽娘是个诗妓，鲁强人倒希望她能够与铁君武在吟诗方面的本事比一比。
　　但方丽娘今天的脸色好像比平时差得多，而且还像个哑巴般，一言不发。
　　鲁强人替她斟酒，还用手摸摸她的蛋脸。
　　她脸上的皮肤，嫩滑得就像只刚刚剥壳的熟鶏蛋。
　　鲁强人大笑。
　　“好一个美人儿！”
　　他转过身子，对铁君武道，“你也不妨过来，摸一摸她的险。”
　　铁君武长长的吸了口气。
　　“堡主有命，小铁不敢不从。”
　　他果然真的上前，伸手在方丽娘的脸庞上捏了一把。
　　他这一捏，竟然用上了七成的力道！


　　铁君武的手指，并不是寻常的手指。
　　他曾苦练穿心铁指功。
　　他只消用上三成的劲力，就可以把一条豺狼的咽喉捏断。
　　方丽娘的蛋脸岂能经受得起他铁指功的七成力道？
　　难道铁君武把她当作是一条母老虎？


　　浮香馆中，一股无形的杀气就在这一刹那间冒升起。
　　铁君武出手奇快，而且力道极重。
　　但他这一捏，居然还是捏了个空。
　　方丽娘的身子没有动，动的只是她的手。
　　她的手也没有接触到铁君武的手，她只是用一双精致的象牙筷子，把铁君武的手轻轻拨了开去。
　　铁君武的手居然会被方丽娘的一双筷子拨开，这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不但不寻常，简直就足以令人吃惊。
　　最吃惊的，当然就是铁君武。
　　他并不愚蠢。
　　他一向都以聪明自负，事实上，他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
　　鲁强人叫他去捏方丽娘的脸庞，他早已明白是甚么意思。
　　鲁强人的意思，就是。
　　“你看看这张是不是假脸！”
　　“假脸”，就是经过易容的脸。
　　如果这是经过易容的一张脸的话，那么，眼前这一个方丽娘，当然就是冒牌的货色。
　　鲁强人最憎恨别人欺骗自己。
　　而且，如果这是个冒牌的方丽娘，她就极可能是个刺客。
　　最少，她心怀不轨，企图以方丽娘的身份对鲁强人有所不利。
　　这种人，必定要好好的惩罚。
　　铁君武的眼光，绝不比鲁强人差。
　　他甚至已可以肯定，这个方丽娘是假的。
　　虽然对方的易容术已很不错，但仍然瞒不过铁君武的眼睛。
　　可惜，铁君武还是算错了一件事。
　　他的眼光很雪亮。
　　但他的穿心铁指功，还未能把这个冒牌的方丽娘好好的惩罚。
　　铁君武的脸色登时铁青，他立刻退后三步，冷冷喝道：“妳是谁？”
　　冒牌方丽娘淡淡一笑。
　　“凭你还不配问。”
　　铁君武悚然一凛。
　　冒牌方丽娘又道：“因为你已经是个死人！”


　　直到此刻，铁君武才蓦然惊觉，自己的右腕上传来阵阵麻痒的感觉。
　　他伸出右腕一看，只见一道淡淡的紫气，已渐渐向上扩散开去。
　　铁君武怒道：“妳竟敢暗算我！”
　　冒牌方丽娘冷笑一声，道：“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哼！如果老娘不懂武功，恐怕脸上最少会被你撕下三四両肉。”
　　她这些说话，倒是不假。
　　但铁君武仍然不知道，对方是用甚么暗器令到自己中毒的。
　　难道那双象牙筷子竟然有毒？


　　鲁强人还是很镇静。
　　但他对铁君武的表现，却感到有点失望。
　　在此之前，他显然过份高估了铁君武的本领。
　　现在，他已知道这个冒牌方丽娘的真正身份。
　　“她并不是方丽娘，而是蜜娘！”


　　蜜娘。
　　就是越醉越妙大酒家的女掌柜。
　　她本来就是个漂亮骚媚的女人。
　　但现在，她经过易容，变成为方丽娘之后，反而变得端庄起来。
　　但鲁强人还是知道她就是蜜娘。
　　因为铁君武所中的毒，是“甜针”的毒。
　　一般人发射毒针，通常都是一大把的撒出。
　　但蜜娘的甜针，永远都是一根一根的发出，而且绝少失手。
　　在短距离之下，能够避得开这种毒针的人，江湖上并不多见。
　　而且在中针之后，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立刻感觉得到。
　　因为这种针刺入人体皮肤后，并不会引起刺痛，那种感觉比起蚊子叮了一口，还有所不如。
　　直到中针之人有所感觉的时候，毒力已开始发作。
　　而且中针之人，嘴里会有一种甜味的感觉。
　　等到这种甜味变为咸味，再由咸味变成苦味的时候，这人就会变成了一个死人了！


　　铁君武已感觉到嘴里有一种甜味。
　　一种令他浑身都不舒服的甜味。
　　他知道自己已中毒。
　　而且这种毒力发作得很快。
　　鲁强人盯着铁君武，缓缓的说：“你已中了甜针，除了蜜娘之外，天下间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你把这种毒解除。”
　　铁君武的脸登时变得更加难看：“她就是蜜娘？”
　　鲁强人淡淡一笑，点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她一定会把解药拿出来的。”
　　铁君武怔住，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冒充方丽娘的女人，的确就是蜜娘。
　　蜜娘曾经学过易容术。
　　教晓她怎样易容，是早五年前已削发为尼的吕如男。
　　吕如男在未会出家之前，使世人迷惑了好几十年。
　　谁都没有办法分得出，这人究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她的易容术千变万化，平时绝少以真面目示人。
　　直到五年前，她削发为尼，不知如何，消息传了出去，世人才知道吕如男原来是个女人。
　　在吕如男出家之前，蜜娘成为了她唯一的女弟子。
　　她把易容之道，悉心传授给蜜娘。
　　教的尽心，学的全神贯注，不过短短两年光景，蜜娘在这方面的成就，已很不错。
　　普通人绝对无法看得出她的易容术有任何破绽。
　　但鲁强人并不是普通人。
　　他曾见过方丽娘三次。
　　他对那张美丽的脸孔已经相当熟悉。
　　蜜娘的易容很高明，一双眼睛尤其装扮得唯妙唯肖。
　　可惜破绽也就在这双眼睛之上。
　　——方丽娘虽然身在青楼，但她的眼神，却比蜜娘的一双媚眼纯洁得多！


　　铁君武身中奇毒，居然身子在发抖。
　　蜜娘看着他，吃吃一笑。
　　“看你不像个饭囊，想不到却比饭囊还更不如。”
　　铁君武想拔刀。
　　但他的右手已不听使唤。
　　鲁强人冷冷道：“妳不必太早得意，别忘记老夫也曾在妳的脸上捏了一把。”
　　蜜娘悠然道：“那又如何？”
　　鲁强人嘿嘿一笑。
　　“老夫用的也是毒掌，铁君武中了甜针的毒，而妳中的却是黑煞掌力。”
　　蜜娘淡淡一笑，道：“这点我早已知道。”
　　鲁强人有点意外。
　　“难得妳还能如此镇静，”他的瞳孔渐渐收缩：“黑煞掌力的毒性，发作比较慢，但同样能令妳香消玉殒。”
　　蜜娘毫不在乎地：“反正今天我也不打算再活下去，我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鲁强人冷冷道：“妳的目的，莫非是想要老夫的性命？”
　　蜜娘冷笑道：“不错，这是我唯一的目的，只要你死在浮香馆中，我能不能再活下去，都已非重要的事。”
　　鲁强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特。
　　他仿佛笑了笑，然后才慢慢说道：“据说妳已在不久之前，加入了天鲸帮。”
　　蜜娘悠悠地道：“我本来就是天鲸帮的一份子。”
　　鲁强人道：“为甚么以前没有听人说过！”
　　蜜娘道：“这是本帮的秘密，天鲸帮的底细，它的真正实力，绝不会轻易的展露在你的眼前。”
　　鲁强人皮笑肉不笑：“如此说来，老夫与铁堡主想消灭天鲸帮，似乎还得要加把劲！”
　　蜜娘冷笑道：“江湖中人，一直都以为天鲸帮已被你们所毁灭，但你总该知道，天鲸帮并不如别人想像中般脆弱。”
　　鲁强人承认这一点。
　　天鲸上人虽然已经死去，但天鲸帮仍然有部份高手生存着。
　　而这些高手，就连鲁强人也不轻易摸清楚他们的底。
　　他静静的看着蜜娘。
　　蜜娘中了黑煞掌力，居然还能这样沉着，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他忽然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说道：“到目前为止，咱们总算拉个平手。”
　　蜜娘缄默着。
　　鲁强人盯了铁君武一眼。
　　“你是不是觉得嘴里有点甜味！”
　　铁君武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干涩？
　　他勉强笑道：“不是有点甜，而是甜得要命。”
　　鲁强人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向都不喜欢吃甜品，唉！”
　　铁君武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鲁强人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灰色的瓶子，对蜜娘道：“这是散毒回魂散。”
　　蜜娘淡淡道：“这是解除黑煞掌毒力的唯一解药？”
　　鲁强人摇摇头：“要解除黑煞掌力，这并非唯一的解药，还有金狐胆，也可以把这种毒力解除。”
　　蜜娘皱了皱眉：“金狐难求，金狐胆更难找。”
　　“妳说的不错，”鲁强人道：“因为只有出生未满一个月的金狐，它的胆才有解毒之功，若是超过一个月的金狐，它的胆非但不能解毒，而且还具有剧毒。”
　　蜜娘道：“如此说来，除了散毒回魂散之外，眼下已无任何办法可以驱除我身上的黑煞掌毒了？”
　　鲁强人脸上露出一种诡秘的微笑，慢慢的说道：“妳虽然不怕死，但活着总比就此死掉好得多，咱们不妨来一个公平的交易，妳把甜针的解药拿出来，老夫就把这瓶散毒回魂散交给妳。”
　　蜜娘冷笑道：“虽然我没有金狐胆，但我仍然不必靠你的散毒回魂散。”
　　鲁强人的脸色一沉。
　　忽然间，浮香馆门外有人朝声大笑。
　　笑声爽期。
　　走进来的人，他的脸孔更清爽，令人会在不期然间对他产生好感。
　　他认为这个人笑得太放肆，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但鲁强人对他绝无好感。
　　他突然冷冷一喝，沉声道：“别让他走进来，撵他出去！”


　　“撵他出去！”
　　这四个字出自鲁强人的口中，绝不是拿来唬吓人的。
　　这句说话还有另一个含义，就是不论死活，都要把他撵出去！
　　浮香馆虽然并不是大名府中最大的一间酒家，但规模也不能算小。
　　在另外的几副座头上，分别坐着十来个客人。
　　他们看来都是些商人、阔客。
　　但蜜娘却早已看出，他们是武林中人，而且都是鲁强人的手下。
　　倘若是普通的商客，看见刚才动手的场面，又焉还会无动于衷的，仍然安坐在原位之上？
　　鲁强人的命令刚发出，最靠近门口的副座头上，立刻就走出了两个三十多岁的，背上都背着黄色包袱的中年人。
　　这两个人看来不太聪明，但也绝不太笨。
　　从他们喝酒和走路的姿势看来，他们都似乎是很谨慎的人。
　　甚至他们把背上的包袱解下，各自拿出一柄银光闪烁的斧头的时候，他们的手势都是谨谨慎慎，小心翼翼的。
　　银斧。
　　一双银光闪闪的利斧，精致得令人感到意外。
　　走进浮香馆的，是个穿着一袭浅黄色长袍的男人。
　　他的眸子看来好像有点醉意，但偏偏笑容又是那样的清爽。
　　当那两个中年人灿烂夺目的银斧亮出之后，黄袍人的眸子仿佛也在同时闪着灿烂的光芒。
　　“雷电双飞，冲霄七十二斧！”
　　黄袍人好像有点呆住了：“你们就是大雪领的呼延双煞？”
　　那两个中年人根本就不理睬黄袍人的说话，他们只是互望了一眼，然后就同时挥斧，一人从左，一人从右，分别在两个不同的方向夹击对方。
　　看他们劈出银斧时的姿势，似乎也是谨谨慎慎，小心翼翼的。
　　黄袍人的说话没有错。
　　他们的确就是大雪岭的呼延双煞。
　　这两人都复姓呼延，但却并非兄弟。
　　年纪较大的一个，据说在十八岁的时候，便已在北五省干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干的既是大事，也是坏事。
　　杀人越货，对妇女施以强暴，在他来说，堪称家常便饭之至。
　　他叫呼延狂。
　　而另外一个，则是呼延牙广。
　　呼延牙广的父亲，是名震开东的飞马盗呼延远。
　　呼延远亦侠亦盗，江湖中人对他这个人的评价，是毁誉参半。
　　但呼延远死后，他这个儿子的名誉就糟透了。
　　他只盗而不侠，而且手段卑鄙无耻，他的所作所为，任何稍有血性的人都会冷齿。
　　八年前，这两个复姓呼延的瘟神，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居然结为友好，并且在大雪岭之上，找到了一本“雷电斧法秘笈”。
　　两人就在大雪岭上潜修斧法，不过短短两年光景，就大有成就。
　　近几年来，死在这一双银斧下的武林高手，不计其数。
　　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对瘟神，居然已加盟在铁血强人堡的旗下，成为了鲁强人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