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帮毁门灭恨　同病须相怜

2025-04-06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鲸王神功！
　　不错，公孙三十三郎用的，的确是鲸王神功。
　　鲸王神功，是一种怎样的武功呢？
　　这种武功，能够把这条巨鲨杀死吗？


　　海面又趋于平静。
　　今天的风浪本来就并不大！
　　刚才所有的“风浪”，都是这条巨鲨所搅起的！
　　但现在，巨鲨已变成了死鲨！
　　死鲨鱼浮在海面上，鱼肚朝天，动也不动。
　　鱼痴今天总算大开眼界。
　　他一向都以为自己钓鱼的本事很不错，但直到今天，他才发觉公孙三十三郎对付大鱼的办法，比自己更有一手。
　　公孙三十三郎忽然问鱼痴：“你愿不愿意和我喝酒？”
　　鱼痴叹了口气。
　　“和你喝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你的酒量实在太大。”
　　公孙三十三郎反问鱼痴：“你的酒量又如何？”
　　鱼痴道：“我喜欢钓鱼，远在喝酒之上。”
　　公孙三十三郎目光闪动：“无论怎样，今天咱们一定要在越醉越妙大酒家里喝个痛快，庆祝庆祝。”
　　鱼痴道：“庆祝甚么？”
　　公孙三十三郎用手向鲨鱼的腹部指了一指，道：“当然是庆祝这条大鱼已被钓了上来。”


　　掌灯时分，越醉越妙大酒家的门外，悬挂起了一条巨大的鲨鱼。
　　这条鲨鱼虽然已死，但并没有发臭。
　　不但不臭，而且还很香。
　　因为公孙三十三郎花了两个时辰，用一种特殊的药酒，在它全身每一寸地方都涂抹过。
　　公孙三十三郎敢保证，在一年之内，这条鲨鱼绝不会腐烂。
　　这条鲨鱼，竟比两个人加起来还高。
　　公孙三十三郎对于这条鲨鱼很满意。
　　在越醉越妙大酒家的阁楼，他正在和鱼痴吃着一盅炖得稀烂的鱼翅。
　　公孙三十三郎今天酒兴不浅。
　　他已喝了十五斤烈酒。


　　烈酒。
　　这十五斤酒没有名字，因为连公孙三十三郎都喝不出这是甚么酒。
　　但他却拥有这种酒达五百斤之多。
　　那是他从苗族一个醉酒鬼的手里买过来的。
　　那个醉酒鬼本来死也不肯把这五百斤酒出让，但他却喜欢养猫。
　　他喜欢养的并不是一般的猫，而是凶悍无比的山猫。
　　公孙三十三郎刚好在那个时候捉到两只。
　　于是，公孙三十三郎就用两只山猫，与这个酒鬼交换了五百斤不知名的烈酒。
　　公孙三十三郎最后终于给这些烈酒起了一个名字，就叫它“山猫酒”。


　　竹叶青、高粱，都是烈酒。
　　但这些酒若与山猫酒一比，还是差了一截。
　　烈酒不一定是好酒。
　　但这种山猫酒，却令到鱼痴喝过后赞不绝口。
　　“公孙老板，这种酒妙极了，何以一直都没有把它出售？”
　　公孙三十三郎微微一笑：“这种酒绝不会售卖，而是留给自己喝的。”
　　鱼痴道：“你已喝了十五斤。”
　　公孙三十三郎道：“彼此彼此。”
　　鱼痴从阁楼把目光注视在那条巨鲨的身上：“你为甚么要把他挂起？”
　　公孙三十三即道：“这一条鲨鱼，是咱们合力把它弄上来的，对不？”
　　鱼痴承认。
　　如果不是他把鲨鱼钓上，公孙三十三不会得到它。
　　但若没有公孙三十三郎的协助，鱼痴能否敌得过这一条巨鲨，也是大有疑问的事。
　　公孙三十三郎莞尔一笑，又道：“这是咱们合作的开始”
　　鱼痴喝了一口山猫酒，似懂非懂地：“合作甚么？以后咱们一起去钓鱼？”
　　公孙三十三郎点点头，道：“不错，但下次咱们钓鱼的地方，并非海上，而是在山上。”
　　鱼痴道：“山上居然也有鱼？”
　　公孙三十三郎道：“有，而且比这条巨鲨还大得多了。”
　　鱼痴摇摇头道：“我看你好像有点醉了。”
　　公孙三十三郎道：“就算我真的醉了，我也知道你为甚么会来到这种地方，终日以钓鱼作为逃避的方法。”
　　“逃避！逃避！”鱼痴冷冷一笑：“我为甚么要逃避，我要逃避谁？”
　　公孙三十三郎道：“你在逃避自己的责任，逃避自己的一切。”
　　鱼痴的眼中精光闪动：“你以为我是谁？”
　　公孙三十三郎慢慢的说道：“你姓林，你就是林成铁。”
　　鱼痴仰面大笑。
　　但忽然间，他又沉默下来，好像胸口被人重重的抽了一鞭子。
　　公孙三十三郎也在沉默。
　　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说错，这个在海滨角被人称为“鱼痴”的人，就是陇北四义门中第四把交椅的人物！
　　铁手书生林成铁。


　　陇北四义门，是在十二年前成立的一个帮会。
　　这一个帮会的领袖人物，一共有四个人。
　　总门主是韩金乐。
　　第二门主是禤银平。
　　第三门主是刘铜岛。
　　而第四门主就是林成铁。
　　四义门虽然并不是甚么规模庞大的帮会，但这四大门主，却是武林异人陆醉星的弟子。
　　陆醉星是二十五年前的武林盟主，他曾经有过极辉煌灿烂的一段日子。
　　但在二十年前，这个以九九八十一招醉星剑法和三十六式醉星神掌名震江湖的顶尖高手，突然在一个风雨之夜，神秘失踪。
　　他失踪的时候，恰好正是他六十岁大寿的好日子。
　　那时候，林成铁才十岁，他是陆醉星最后收录的一名弟子。
　　但他学艺只两年，他的师父就神秘失踪。
　　满堂宾客，各路英雄云集的时候，陆盟主不见了。
　　这当然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人人都在找寻他，但结果，却渺无音讯。
　　陆醉星为甚么忽然会失踪呢？
　　他是否已遭敌人的毒手？
　　没有答案。
　　这一件事，一直都成为武林中最大的哑谜。
　　八年之后，陆醉星仍然下落不明，武林盟主亦另选他人。
　　而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四个弟子，亦已创立四义门，由大弟子韩金乐出掌总门主一职。
　　四义门成立之后，一直都本着行侠仗义，济世为怀的作风，替江湖造福不小。
　　但在三年前，四义门给另一个帮会毁灭了。
　　四大门主，三人阵亡，一人受重伤，侥幸不死。
　　唯一还能活下来的一个人，就是林成铁。
　　鱼痴是不是林成铁？
　　公孙三十三郎为甚么会知道他就是林成铁？


　　鱼痴沉默了很久！
　　他又喝了不少山猫酒。
　　这种酒，能吃得消的人并不多！
　　但他喝下了十几斤，还是那副样子。
　　“不错。”
　　他突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凝视着公孙三十三郎，说：“我就是林成铁。”
　　公孙三十三郎道：“张百手是你的老朋友？”
　　林成铁说：“不错。”
　　张百手，就是那个专卖臭鱼，但却有惊人偷窃技术的张秀才。
　　公孙三十三郎道：“你可曾听过有关我的来历！”
　　林成铁道：“你指的是那一方面？”
　　公孙三十三郎缓缓道：“我的武功渊源。”
　　林成铁道：“你懂得鲸王神功，想来必与北海蓝冰岛天鲸上人有点关系？”
　　公孙三十三郎笑了！
　　但他笑得仿佛很凄凉：“天鲸上人是我的师父。”
　　林成铁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心中已有个特殊预感。
　　他本不想问，但到底还是问了出口：“天鲸上人他老人家现在可好？”
　　公孙三十三郎叹了口气，道：“他已不必再为任何事而担心。”
　　林成铁的神色一凛。
　　他已明白公孙三十三郎的意思。


　　天鲸上人现在的确已不必再为任何事情而担心。
　　因为他已变成了一个死人。
　　林成铁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听说你师父会经组织了一个帮会。”
　　公孙三十三郎慢慢的颗了颗头：“不错，那是天鲸帮。”
　　林成铁说：“但近来天鲸帮似乎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公孙三十三郎紧捏双拳，目中露出了痛苦之色：“天鲸帮曾吃过一场败仗，直到现在还未完全恢复元气。”
　　林成铁盯着他，道：“天鲸上人就是在这一仗之中遭遇到不幸？”
　　公孙三十三郎的眼睛射出一股仇恨的光芒，缓缓道：“你没有猜错。”
　　林成铁道：“你打算报复吗？”
　　公孙三十三郎用一种坚发的语气回答，“当然。”
　　林成铁道：“击败天鲸帮的，是甚么人？”
　　公孙三十三郎没有回答，反而问林成铁：“毁掉四义门的，又是甚么人！”
　　林成铁道：“铁血强人。”
　　公孙三十三郎的目光凝视在远方：“你的仇人是铁血强人，而天鲸帮的仇人，也是一样。”


　　铁血强人！
　　林成铁和公孙三十三郎的仇敌，都是铁血强人！
　　铁血强人究竟是谁！


　　“铁血强人”这四个字骤然听来，相信任何人都以为那是一个人的外号。
　　但那是错误的。
　　这并非一个人的外号，而是两个人的名字。
　　“铁血”是一个人。
　　“强人”又是另外一个人。
　　铁血，是中原万铁山庄的庄主，他姓铁名血，江湖上的人，都称呼他铁三斩。
　　他今年已快七十岁了，擅用一把大铁刀。
　　这把大铁刀，长四尺，重量达四十八斤。
　　铁血的“回影飞波三绝斩”，江湖上见识过的人并不多。
　　但见识过铁三斩刀法的人，现在都已躺进棺材里。


　　强人并非姓强名人。
　　强人是一个名字，这人姓鲁，是大名府强人帮的帮主。
　　鲁强人的年纪，比铁血略轻，但也已超过六十五岁！
　　六十五岁当然并不算年轻。
　　但鲁强人也没有觉得自己已老。
　　虽然他的头早已灰白，但他的精力仍然和三十五年前般，同样充沛。
　　他甚至仍然有一股足以迷醉女人的魅力，在大名府内的三间妓院，他是常客。
　　据说，他的“功夫”仍然非常了得，有些年轻的妓女甚至怕了他！
　　他的“胃口”是令人吃惊的！
　　——虽然他已六十五岁，但他的食欲和性欲居然不在一般年轻人之下。
　　从表面看来，他和铁血是截然不同类型的人。
　　铁血的性格冷酷深沉，行事手段残暴毒辣，所以背后里也有人把他的姓氏改一改，说他是姓“冷”的。
　　于是，铁血又变成了“冷血”。
　　而鲁强人的外貌，看来很豪放，很热情。
　　他在妓院，是鸨母最爱欢迎的阔客。
　　只要他踏入了妓院，便连大名府里最豪爽、最阔绰的潘四公子，也不敢与他争锋头。
　　因为强鲁人不但有钱，而且还有八个不怕死的打手在身边。
　　谁敢令到鲁大爷不愉快，他的脖子就定会被人折断。
　　唯有方丽娘，她已令到鲁强人不愉快了三次！
　　但鲁强人仍然没有派人把她的脖子捏碎。
　　因为她实在漂亮动人！
　　鲁强人对于漂亮的女孩子，倒有怜香惜玉之心。
　　虽然方丽娘一直都不肯就范，但他仍然没有真的生气，而且很有耐心的在等待机会。
　　方丽娘是绝色楼中的绝色美人。
　　她是个诗妓！
　　传说，她直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在鲁强人来说，他对于方丽娘已是非常的“尊重”。
　　若是换上别的妓女，她可能已死在强人的手下。


　　直到现在，万铁山庄和强人帮仍然存在。
　　但这两个帮会的势力，终于汇合在一起。
　　铁血和鲁强人在大名府与万铁山庄这两个地方的中间，建立了一座堡垒。
　　这一座堡垒，依着山势建成，耸立在双鹤峰下。
　　它的名字，就叫铁血强人堡。
　　铁血强人堡的两位堡主，当然就是铁血和鲁强人。
　　这两人臭味相投，结为异姓兄弟，居然很合得来，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勾心斗角的事！
　　他们堪称“合作愉快”。
　　铁血很信任鲁强人。
　　鲁强人也很尊重铁血。
　　常言有道：“曹操也有知心友”。
　　这对异姓兄弟合作愉快，别人就凄惨极了！
　　首当其冲先遭毒手的，自然是双鹤峰方圆数百里范围之内的人。
　　在鹤双峰西北二十里，有一座寺院。
　　这一座寺院的主持，是鉴平大师。
　　鉴平大师本是五台山五台派的高僧。
　　在五台派，鉴平大师的武功甚全比掌门鉴虚大师更高。
　　但鉴虚大师胸襟极之狭隘，不能容物，妒忌鉴平大师的才干，于是处处排挤鉴平。
　　结果，鉴平大师带着十五个志愿跟随着他的僧人，来到双鹤峰西北二十里外的一座小山岗上，建立了一座寺院，名为静心寺。
　　自此之后，五台派的实力大不如前，因为跟随鉴平大师的僧人，都是该派中武功最高的好手。
　　然而，鉴平大师并不因此而自傲，他是一个得道高僧，他武功极高是一件事，但他从不自恃。
　　静心寺成立以来，一直都没有发生过甚么事。
　　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五台派的武功已衰落了，反而静心寺的僧人，绝不好欺负。
　　江湖中人并非瞎子，虽然明知静心寺中有不少武功秘笈，但一直都没有甚么人敢打它的主意。
　　曾经有一个独行大盗，外号“来去自如”，他在一个雷雨交加之夜，潜入静心寺的崇佛殿中，想盗取武功秘笈，结果，全身武功，都被寺中的高僧所废去。
　　消息传出之后，敢向静心寺打主意的人就更少。
　　然而，铁血强人堡建成之后，静心寺终于遭遇到一场可怕的劫难。
　　又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铁血和鲁强人亲自率领三十三个蒙面人，向静心寺展开无情的杀戳。
　　铁血和鲁强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静心寺，他们并没有蒙面。
　　反而他们的手下，除了几个没有人认识的剑手之外，人人都蒙头蒙脸，身份神秘得很。
　　结果，静心寺在一夜之间，死了六十三个和尚之多，其中还包括了鉴平大师在内。
　　当时铁血的命令只有两句说话，“懂武功的和尚要杀，不懂武功的和尚更要杀！”
　　为甚么不懂武功的和尚更要杀呢！
　　铁血后来的解释是：“身为和尚居然不练武功，是蠢秃驴，留在世间何用！”
　　世间上强词夺理的人虽多，恐怕亦无人能及铁血罢！


　　毁灭静心寺，只不过是铁血和鲁强人的第一个计划。
　　这两个人的野心并不小。
　　天鲸帮。
　　九斧盟。
　　狼山十绝。
　　四义门。
　　都先后遭遇到他们的袭击。
　　谁也不知道铁血强人堡裹有多少高手，而这一个组织又在江湖上设立了多少个分坛。
　　但毫无疑问地，这一个组织的崛起，对整个江湖产生了极大的威胁。
　　谁也不知道铁血和鲁强人的下一个计划是甚么。
　　他们的野心，漫无止境。
　　想把这两人刺杀的人越来越多。
　　但到头来，死的并不是铁血和鲁强人，而是那些刺客！


　　近几个月来，鲁强人没有在铁血强人堡。
　　他在大名府的聚英府中。
　　聚英府的名气越来越大，几乎比大名府这个地方的名字还更响亮。
　　这里的主人，就是鲁强人。
　　大名府是他的故乡，他一直都渴望能够在大名府中出人头地。
　　现在，他的确已出人头地。
　　在大名府中，鲁强人的名字已盖过了一切。
　　但那是恶名，而不是美名。
　　不过他不在乎这一点。
　　他甚至公开对人说。
　　“就算不能留芳百世，亦要遗臭万年，这就是老夫做人的宗旨。”
　　好坦率的说话。
　　这人似乎胸无城府，说话毫不检点。
　　但他所有的敌人，都知道鲁强人可怕之处，绝不会在铁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