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宫镇山之宝
2024-01-2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一)

  黄昏。一抹斜阳,照在雷雨镇西南三里外的一座古堡上,把这座已荒弃了多年的建筑物,染成了一片金黄之色。
  这座堡垒也曾有过一段金碧辉煌的日子,据说在三十年前,它本是江南百毒教总坛所在,但自从三十年前百毒教发生了一场内哄之后,整个百毒教就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
  不到两年,百毒教更由四分五裂变成珠沉玉碎,大家拼个同归于尽。
  当时最令江湖中人瞩目的,就是欧阳欢梦与桑百毒的一战。
  桑百毒教主,不但擅长用毒,心计更毒,江湖中人俱闻名变色。欧阳欢梦本非百毒教中人,但却是桑百毒的师弟。
  这师兄弟二人,虽然是同拜一人为师,但性格却是迥然有别。
  桑百毒凶残暴戾,为求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
  但欧阳欢梦却是个温文尔雅,凡事都很讲道理的谦谦君子。
  桑百毒极力邀请师弟加盟百毒教,结果欧阳欢梦终于成为百毒教的副教主。
  桑百毒邀请欧阳欢梦加盟,是想藉此壮大百毒教的声势,称霸于江南武林。
  但欧阳欢梦却不是这样想。
  他加盟百毒教,是希望能借着自己在教中副教主的地位和权力,尽量不使百毒教的势力向外扩张。
  师兄弟二人并不同心,桑百毒终于发觉把师弟引进百毒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但那时候,欧阳欢梦已在教中树立了他的威信,而且拥有一批心腹份子。
  他们都认为百毒教行事作风太狠辣,使百毒教在武林中的声誉越来越差。
  百毒教这三个字,本来就是代表着邪恶、阴毒、充满野心。
  最后,桑百毒写了一张黑名单,誓言要在一个月之内,把欧阳欢梦和他的心腹份子逐一诛灭。
  他是采用个别击破之计,而且进行这项阴谋的时候,完全不动声色,更三番四次使用借刀杀人之计,不到半个月,欧阳欢梦的心腹份子已被消灭了一半。
  欧阳欢梦是否毫不知情?
  不!
  欧阳欢梦虽然是个谦谦君子,但却不是个呆子。
  他早已看出桑百毒要对付自己的心腹下手,但为了大局着想,只好忍隐不发,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桑百毒不要赶尽杀绝。
  但他的希望落空了。
  桑百毒是个毒丈夫,既然已动杀机,又岂会手下留情?
  最后,欧阳欢梦和他的心腹份子终于作出了反击。
  结果,百毒教四分五裂。
  两年后的一个秋夜,双方终于在这座堡垒中爆发了激烈的决战。
  欧阳欢梦虽然是桑百毒的师弟,但他的武功绝对不在桑百毒之下。
  混战中,有人火烧堡垒。
  激战后,堡中平添无数烧焦了的尸体,根本连样貌和年龄都无法辨认。
  但自此之后,欧阳欢梦和桑百毒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而百毒教亦在这一战之后沦亡。
  这一对师兄弟是不是已经同归于尽,死在堡中?
  当时,江湖中还有人争论,他们是生是死,谁存谁亡,弄得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时间渐渐消逝,江湖上仍然没有他们的影踪。
  所以,现在每一个江湖人,都认为欧阳欢梦和桑百毒已在那一战同归于尽。

(二)

  堡外斜阳耀眼,堡内却是一片阴沉的世界。
  夕阳渐西下,堡内大厅处忽然亮起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      ×      ×

  灯火凄迷,昔年金碧辉煌的正院大厅,现在已变成鬼域般可怖的地方。
  但这里仍有人迹出现。
  一个头发如银,脸上满是皱纹的青袍老人,就坐在这大厅最黑暗的角落处。
  他盘膝而坐,双目似是半开半阖,他距离那一盏油灯最少有五丈之遥。
  青袍老人就这样盘坐着,渐渐地,天色更黯淡了。
  油灯仍然在闪动着微弱的光芒。
  蓦地,金光一闪,一个背上披着一袭金披风的人,像是一只金色的蝙蝠飞了进来。
  他不偏不倚,刚好在那一盏油灯前停下。
  这人赫然是金鹦鹉!

(三)

  假如这废堡中还有其他人的话,一定会给金鹦鹉的第一句说话吓了一跳。
  他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弟子已遵师父命令,把大金殿主刺杀于剑下。”
  青袍老人的眼睛突然睁开,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残酷、怨毒和痛快交迸的神采。
  “当真?”
  “弟子已把他的首级带来。”
  “呈上来让为师瞧清楚!”
  “是。”
  金鹦鹉手中,果然带着一只木箱子。
  木箱启开,赫然出现一颗血迹犹未干透的人头。
  青袍老人霍然站立,双手捧着这一只木箱子。
  “果然是欧阳欢梦!果然是欧阳欢梦!”青袍老人仰面大笑,双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金鹦鹉垂手而立,脸上毫无表情。
  “好!干得好!”青袍老人长长地吐了口气,道:“若不是为了水晶凤凰,为师也不会让你等到今日才下手,现在为师总算大仇已报,也不枉十余年来的一番教导。”
  金鹦鹉道:“师父神功盖世,要杀大金殿主亦当非难事。”
  青袍老人摇摇头,叹道:“为师虽然武功比你高强,但要杀欧阳欢梦,却是万难。”
  金鹦鹉道:“弟子不懂。”
  青袍老人又叹了口气,道:“这都是你祖师爷存心偏护,把烈阳九转神功传了给他,而这套武功正是为师所练百阴魔功的克星。”
  金鹦鹉道:“烈阳九转神功实在厉害,若不是师父给弟子的百毒迷魂雾极具灵效,弟子又岂能把他杀死?”
  青袍老人道:“百毒迷魂雾虽然极其灵效,但必须近身施放才能见功,若非由你出手,又岂能使欧阳欢梦伏诛?”
  金鹦鹉点头,道:“师父神机妙算,大金殿主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败的命运。”
  青袍老人沉吟半晌,忽道:“欧阳欢梦愿意把水晶凤凰卖给宋尚书,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金鹦鹉摇头:“这正是弟子一直不明白的事。”
  青袍老人冷冷一笑,道:“他愿意把水晶凤凰卖给宋尚书,是因为他知道宋尚书欲巴结六王爷,而六王爷最渴望得到的宝物,也就是这一对水晶凤凰。”
  金鹦鹉道:“难道大金殿主与六王爷有什么关系?”
  青袍老人冷冷道:“欧阳欢梦出身富豪之家,但真正知道他底蕴的人,世间上却寥寥无几。”
  金鹦鹉静静地听着。
  青袍老人冷笑一声,接道:“他是六王爷的私生子!”
  金鹦鹉刹那间呆住。
  只听得青袍老人缓缓接道:“六王爷虽是皇族中人,但少年时曾遇高人,而且还练成了绝世武功。”
  金鹦鹉道:“弟子从未听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青袍老人道:“真人不露相,尤其是以六王爷的身份,又岂会到处招摇,展示自己的武功?”
  金鹦鹉不断点头。
  青袍老人道:“欧阳欢梦就是六王爷年轻时在江湖上,与一个名妓生下来的儿子。”
  金鹦鹉恍然大悟。
  “难怪六王爷不能承认这个儿子,原来他的母亲是个妓女。”
  青袍老人冷冷道:“后来欧阳欢梦的母亲嫁给欧阳铿,欧阳欢梦也因此而姓欧阳。”
  金鹦鹉道:“他是否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
  青袍老人道:“他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他母亲病重垂危,才把真相说出。”
  金鹦鹉说道:“那水晶凤凰又有何秘密?”
  青袍老人缓缓道:“这一对水晶凤凰,关系着一个武功的宝藏。”
  “武功宝藏?”
  “不错,”青袍老人点点头,慢慢地说道:“六王爷年轻时所遇的一位高人,就是风雪老祖。”
  “风雪老祖?”金鹦鹉深深地吸了口气。
  “正是北极异人风雪老祖,”青袍老人点点头道:“风雪老祖本身武功极高,是近百年武林第一奇人。”
  金鹦鹉道:“难道水晶凤凰关系着风雪老祖的武功?”
  “不是风雪老祖的武功,而是风雪老祖师母所遗下来的武功宝藏。”
  “风雪老祖的师母?”金鹦鹉听得简直有点痴了。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青袍老人缓缓道:“她的武功,据说犹在风雪老祖之上。”
  金鹦鹉不禁为之动容。
  青袍老人道:“她在风雪老祖很年轻的时候就已逝世,她临死的时候,送了这一对水晶凤凰给风雪老祖。”
  金鹦鹉道:“这是多少年前的事?”
  青袍老人屈指一算,说道:“倘若风雪老祖现在仍然活着,他已超过一百岁,但她师母逝世的时候,他只有二十多岁而已。”
  金鹦鹉道:“换而言之,那已是七十多年之前的事。”
  青袍老人道:“不错,已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但当时风雪老祖的武功,已是非同小可。”
  金鹦鹉静静地听下去。
  青袍老人缓缓接道:“原来这一对水晶凤凰,是玲珑仙宫的镇山之宝。”
  “百年前武林中最神秘,宫中人人武功深不可测的玲珑仙宫?”
  “正是玲珑仙宫,”青袍老人道:“但这一个神秘的仙宫,已在九十年前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变乱,宫中高手无一幸免。”金鹦鹉叹道:“那情况岂非就如本教三十年前的变乱一般无异?”
  青袍老人点点头道:“就算不是完全一样,也是差不多了。”
  他目中忽然发出一种火焰的光芒,接道:“风雪老祖的师母,也就是玲珑仙宫最后的一个主人,她和十几个叛徒力战,终于重伤逝去。”
  金鹦鹉道:“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把水晶凤凰交给风雪老祖?”
  “不错!”青袍老人吸了口气,缓缓地道:“无论任何人,只要他拥有水晶凤凰,就可以到玲珑仙宫的宝库里,予取予携。”
  金鹦鹉一呆。
  “刚才师父岂非说过,玲珑仙宫经过一场变乱后,宫中高手几乎无一幸免?”
  青袍老人道:“但玲珑仙宫的宝库并不在玲珑仙宫之中,而看守宝库的人一直也与外世隔绝,他们只是认宝不认人,数百年以来,俱是如此。”
  金鹦鹉道:“难道他们全然不怕水晶凤凰落入外人手中?”
  青袍老人道:“不是不怕,而是玲珑仙宫的规矩,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由第一代宫主所订下。”
  金鹦鹉想了想道:“这道理大概就和学剑的人,绝不能失去自己的剑一样。”
  青袍老人道:“正是如此,但风雪老祖的师母,终于无法保得住这一对水晶凤凰,只好交给风雪老祖。”
  金鹦鹉道:“难怪风雪老祖的武功如此厉害。”
  “你若以为风雪老祖练过玲珑仙宫的武功,那可是错误的想法。”
  “难道风雪老祖本身竟然没有到过宝库?”
  “的确没有,”青袍老人道:“风雪老祖最尊敬的人,并不是师母,而是他的师父。”
  金鹦鹉道:“这又有何分别?”
  青袍老人道:“风雪老祖的师父和师母,虽然彼此是夫妻,但却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数十年来一直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占谁的便宜。”
  金鹦鹉叹了口气:“难怪风雪老祖居然会对玲珑仙宫的宝库毫不动心。”
  青袍老人道:“事实上风雪老祖的师父,他的武功已足够让风雪老祖称霸武林,风雪老祖又何必去学玲珑仙宫武功?”
  金鹦鹉道:“那水晶凤凰又何以会落在大金殿主手中?”
  青袍老人道:“事情很简单,风雪老祖把水晶凤凰送给了六王爷,而六王爷又把它送给了西门芳,西门芳也就是那个名妓,欧阳欢梦的母亲。”
  金鹦鹉点了点头,说道:“然后,西门芳又再把水晶凤凰给了大金殿主欧阳欢梦!”
  青袍老人道:“事情就是这么复杂,总之是一言难尽。”
  金鹦鹉忽道:“六王爷是个嗜武之人,怎会轻易把水晶凤凰送给一个名妓。”
  青袍老人叹了口气,道:“风雪老祖江湖异人,根本就没有把水晶凤凰的来历告诉六王爷,只是当作一件古玩送给他,六王爷又岂知其中这许多曲折?”
  金鹦鹉道:“莫非现在他已知道水晶凤凰的真正来历和用处。”
  “当然已经知道,否则他又怎会想要回这一对水晶凤凰?”
  青袍老人淡淡一笑,接道:“幸好现在水晶凤凰已落在我们的手中,欧阳欢梦也已变成了一个死人,六王爷就算再神通广大也对我们无可奈何。”
  金鹦鹉忽然叹息一声,道:“大金殿主虽然已死,但还有长孙玉麟和龙城璧等人,他们不除,对我们始终是一个心腹大患。”
  青袍老人沉下脸,作出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的意思,任何人都不难明白的。
  它只代表着一个字:“杀!”

×      ×      ×

  这个神秘的青袍老人,正是昔年百毒教主桑百毒。
  当年一战,桑百毒没有死,欧阳欢梦也没有死,但都受了重伤。
  经过这许多年岁月,他们不但伤势已复原,武功也已大为精进,欧阳欢梦更成为了大金殿的主人。但他的行动,一直都在桑百毒监视之中。
  桑百毒心狠手辣,当然不会忘记三十年前的血海深仇,欧阳欢梦毁了他的百毒教,他也要毁了欧阳欢梦的大金殿。
  谁说仇恨不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欧阳欢梦终于死在金鹦鹉暗算下,大金殿将会还有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
  大地更黑暗。
  油灯忽灭,桑百毒在废堡中的笑声听来更是令人觉得深沉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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