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鼠狐群聚 焉能不互噬
2025-04-07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笼里之鸡

  两颗血迹斑斑的人头,放在猩红柔软的地毯上。
  唐烈武和任翔天相顾愕然。
  牛正健站在他们的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吭出一口。
  任翔天叹了口气,对唐烈武道:“想不到他们已遭遇到这么悲惨的下场。”
  唐烈武冷冷道:“他们死有余辜。”
  任翔天皱着眉,道:“是甚么人下的辣手?”
  唐烈武摇头,随即又道:“会不会是老将军干的?”
  任翔天道:“照正常的情况而论,上官旺和雷鹏既然已背叛了我们,而且还向老将军泄露我们突袭金城三霸的计划,老将军是不该用这种手法,来对付他们两人的。”
  唐烈武道:“但老将军是个老狐狸,即使上官旺和雷鹏已背叛咱们碧血帮,他也未必会把这两人录为己用。”
  “不错,”任翔天点点头,道:“像雷鹏和上官旺这种人,本来就是不值得信頼的。”
  唐烈武道:“他们以前曾否和老将军的手下直接发生冲突?”
  “有。”
  “是多久以前的事?”
  “不足半年,”任翔天想了想,道:“半年前,在枫林饭店门外,雷鹏和上官旺曾与老将军的手下发生火并,结果对方有一人死在上官旺的刀下。”
  “这就是了,”唐烈武冷冷道:“老将军直到现在还是怀恨在心,虽然上官旺和雷鹏已背叛碧血帮,但他还是不肯轻易放过他们。”
  任翔天长长叹息一声,摇头道:“这是他们咎由自取,灯蛾扑火自寻死路。”
  牛正健站在他们的面前,已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忽然说:“唐帮主,任先生,我可以走了?”
  任翔天挥了挥手。
  “你走罢。”
  牛正健正欲离去,唐烈武突然一手把他拉住。
  牛正健吓了一跳。
  他忙说:“他们不是我杀的。”
  唐烈武一笑。
  “我没有说他们是你杀的,而且就算有人告诉我你是凶手,我也绝不会相信。”
  牛正健的手在发抖。
  唐烈武忽然把一叠钞票塞进他的手里。
  “这里有一千块是你应该得到的。”
  牛正健呆住了。
  直到很久很久,直到他已离开了南来旅馆,直到他回到家中看见熟睡中的儿子,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夜深沉,石公馆上壁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紫十五分。
  石莲花虽然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但平时在这个时候,他一定已在床上睡觉。
  他认为饮食和睡眠,必须要有规律。
  但这一个凌晨,他还没有睡。
  他在搓麻将。

×      ×      ×

  石莲花不常搓麻将,但经常一搓就是二十四圈。
  他搓的麻将,赌注当然是不会细小,一万八千,甚至是三几万,赢输都是常见的事。能够陪他下场的人,当然也是颇有身份的人。
  凌晨一点十五分,石莲花糊了一手清一色。
  这已是北风圈最后一手牌,石莲花全凭这一手满贯平反败局。
  牌局散了。
  邱独手是大赢家,赢了差不多两万。
  他很少搓麻将,而且以往总是输多赢少。但这一次,他所赢的数目,简直比他以往所有赢过的钱加起来还更多。

×      ×      ×

  邱独手是大赢家,但石莲花也没有输结算下来,他还赢了千多块。
  当然,在这种牌局上,赢千多块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数目。
  但那总比输钱好。
  输钱的两人,一个是甘兴绸缎庄的甘大老板,还有一个是三间大酒家的老板段仁贵。
  他们虽然输的不少,但却一点也没有发脾气,牌品之佳,实在罕见。
  甘大老板和段仁贵告辞后,邱独手对石莲花说:“他们的风度实在不错,手气却未免太差一默。”
  石莲花悠悠一笑:“这两个都是冤大头,在麻将枱上,经常一败涂地。”
  邱独手望着自己仅余的一只左手,缓缓道:“想不到邱某虽然只有一只手,但运气却比两只手的人还好得多。”
  石莲花默然。
  邱独手忽然露出了一种很奇特的笑容:“在牌局开始之前,我已有个预感。”
  “甚么预感?”
  “我相信自己必然是个赢家。”
  “你的预感已灵验。”
  “不错。”
  邱独手拍了拍石莲花的肩膊,淡淡道:“你岂非也早已知道,我将会是个大赢家。”
  石莲花一笑,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邱独手哈哈一笑,道:“石公子,你果然有两手,难怪你的手下,都对你死心塌地!”
  石莲花忽然低声对他说道,“我要你办一件事。”
  “对付白帽快斧?”
  “不。”
  邱独手目光一闪,露出了狡猾的神态,道:“邱某早就知道除了白帽快斧党之外,你一定还有其他事情要咱们金城三霸去办。”
  石莲花沉吟道:“你愿意帮我这一个忙吗?”
  “当然愿意,”邱独手笑道:“石公子,你是个疏财重义的好汉,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只要公子吩咐下来,天大的事情都包在邱某的肩上。”
  “好!”
  石莲花轻轻喝,“我总算没有看错人。”
  邱独手默然,静静的听着石莲花说下去。只听得石莲花缓缓接道,“我想干掉一个人。”
  “谁?”
  “毒蛇陶铜英!”
  邱独手目光大凶,脸上的神色变得很沉重。
  石莲花吸了口气道:“这两年来这姓陶的家伙一直都在针对着我。”
  邱独手说:“侧闻此人野心不小。”
  “不错,”石莲花点点头,道:“他这人心肠毒辣,而且器量狭窄,这两年来老将军待我很好,自然难免引起他的妒忌了。”
  邱独手道:“要咱们金城三霸去干掉陶铜英,虽然并不容易,但也不见得全无机会,但问题是老将军知道之后,咱们的罪名可不小。”
  “这一点邱兄大可以放心。”
  “哦?”
  “实不相瞒,老将军他老人家对陶铜英也甚是不满。”
  “真的?”
  邱独手正色道:“你可不要骗我。”
  石莲花叹道:“在这种事情上,我岂敢瞒骗邱兄?老实说,若非老将军暗示下来,要我找机会把陶铜英干掉,我又岂敢贸贸然行事?”邱独手点点头,道:“陶铜英工于心计,此人不除,对老将军来说,始终是心腹之患。”
  “正是。”
  石莲花道:“老将军虽然年纪已不轻,但对一切事情还是看得很透切,陶铜英近来行踪诡秘,而且秘密与其他黑道上的人有所往来,显见心存不轨,有所图谋。”
  邱独手道:“与其待他向自己发难,倒不如先发制人。”
  石莲花道:“我和老将军都是这么想,这件重要的任务现在就有赖三位去进行了。”
  “石公子尽管放心,”邱独手冷冷道:“三天之内,陶铜英不死,我死。”
  石莲花微微一笑:“邱兄言重了。”
  邱独手抬头看看壁上的时钟,道:“时候已不早,石公子也要休息了,邱某吿退。”
  “奉送。”
  “不必。”
  邱独手脚步沉重的离开了石公馆。
  他的脚步沉重,也许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上,已增加了差不多两万块的财富。
  雨天后的黄昏,甘霖里尽头的一个秘密赌场,赌客渐渐增加。
  到了晚膳时间过后,赌客将会更多。
  这个秘密赌场的规模并不算大,桌面上的赌注亦平平而已。
  比起金云夜总会地窖下的赌场,或者是兰坪路的销金窝,这里的赌注当然是大有不如。

×      ×      ×

  符锡是一个赌徒,一个标准的好赌之徒。
  虽然他赌的并不凶,注码很细小,但却几平天天都要赌几手。
  似乎有一天不赌博,就比没饭吃还更不得了似的。
  他是这座赌场的常客。
  他常赢,但更常输,幸好无论是输是赢,数目都不会太大,就算总结下来输多赢小,他还是输得起的。
  他在城外有良田五百亩,单是靠租金已足够他的生活和赌本有余。
  但近个把月来他的赌性忽然改变了。
  他以前的赌注很细小,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乎有越赌越大的趋势。
  初时他曾赢过一笔巨款,但接着,他的赌运就开始不行了。
  他在宝桌上输得焦头烂额,又转移阵地,赌到牌九桌上去。
  但赌博是一种极邪门的玩意,他的赌运不行就是不行,无论他怎样赌,赌的是那一门,始终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他那五百亩良田,已在上个月输掉,现在他的赌注又渐渐缩小了。
  就算他想再赌得凶一点也不行了,因为他已变成了一个破落户。

×      ×      ×

  这一天黄昏,符锡向一个老朋友借贷了二十块,又准备到赌场里碰碰运气。
  但他刚走进赌场,立刻就给一个人拉了出来。
  符锡认识这人,他就是冷面煞星任翔天。
  赌场不远,有一间小酒家。
  符锡还没有用晚膳,就匆匆赶着去赌场碰运气,其实他的肚子很饿了。
  任翔天叫了六道小菜,又叫了一瓶花雕,符锡倒是大快朵颐。
  “任先生,你有甚么事情,尽管嘱咐我去办好了,你这么客气倒让我……”
  “别再说,”任翔天截断了他的说话,道:“吃饱了,我自然会告诉你是甚么事。”
  符锡又把酥皮鸭塞进嘴巴里,然后又喝了一杯花雕,“够了够了……我实在再也吃不下去了。”
  任翔天凝视着他,忽然道:“你刚才是不是向老方借了二十块?”
  符锡一怔。
  他呆了足足半分钟之久,才点头道:“不错,怎么你连这件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任翔天淡淡道:“虽然你有很多秘密不为别人所知,但想瞒过任某,却还是不大容易。”
  符锡一凛。
  任天翔忽然叹了口气,道:“在半个月之前,二十块根本就连一口牌的抽头钱都不够,但现在却已成为你整天的赌本,这岂非太寒酸一点么?”
  符锡苦笑,“我现已是个穷措大,能够有二十块跑进去再碰碰运气,已很不错。”
  任翔天忽然从袋中摸出一张支票。
  符锡一怔。“这,这……”
  任翔天的说话却很爽快的道:“这是你的。”
  符锡接过支票一看,不由深深的抽了口凉气。
  “一万块?”
  “不错是一万块,”任翔天淡淡道:“只要等到明天银行开始营业的时候,你就可以拿着这张支票兑现。”
  符锡呆住了。
  任翔天沉声接道:“你先把支票放好,我们慢慢再谈。”
  符锡犹豫半晌。
  他当然知道,这一万块绝不会白白垂手而得,任翔天必然是有所企图的。
  但一万块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他终于把这张支票好好收藏着。
  任翔天也喝了一杯花雕,然后才慢慢的对符锡道:“我要找一个人。”
  符锡道:“任先生要找谁?只要我知道,一定奉告。”
  任翔天脸上的表情忽然很严肃,他沉声说道:“这个人的下落你现在一定知道。他就是你的舅父!”
  “舅父?”符锡皱起了眉,道:“我的舅父不难找,而且人人都知道他是枫林饭店里的大厨师。”
  “不是你的二舅父,而是你的大舅父,知道吗?”
  “大舅父?”
  “不错,也就是鬼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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