屡受挫折　赔了夫人

2025-04-07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在卫公馆的豪华大厅里，自鸣钟刚敲响了十一下。
　　卫大帅嘴里咬着一支只剩下两寸长的雪茄，但雪茄的积灰却已足足有五寸。
　　他坐在一张沙发上，面色难看得很，就像是雪茄灰。
　　卢快已给人“送”了回来。
　　他并没有受到甚么严重的伤害，只是颈后给人重重打了一下，昏厥了大概几分钟左右。
　　但就在这几分钟之内，他丢了车子，也丢了卫大帅的脸。
　　每个人都以为他这一次会遭殃了，谁知卫大帅并没有怪责他，还对大家说：“这是老子故意叫他放走夫人的。”
　　这当然是假话，但除了卢快之外，旁人也很难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
　　十一点零三分，一个人从客厅外走了进来，邢是朱公子。
　　朱公子仍然和平时一样身上每一件衣饰都十分讲究，但脸上的神情却沉重得像是一块铅。
　　他走到卫大帅的面前站定，两人互望了整整两分钟，四道目光交流都是同样地深沉。
　　卫大帅终于把雪茄捺熄，然后一拳重重打在桌子上，道：“老子大概要信信邪，明个儿要上观音庙参拜神灵求个保祐大吉了。”
　　朱公子道：“求人不如求己，求神也不如求己。”
　　卫大帅哼一声：“老子以前也是这么说，但近两三个月来，老子真是倒霉得混帐！”
　　朱公子道：“形势稍有差逆，是人生在所难免的事，大帅毋须过份担忧。”
　　卫大帅扭曲着脸：“朱世恒，你可知道今晚发生了甚么事？”
　　朱公子望着他脸上的表情，过了一会，才轻轻叹息着，说道：“大帅夫人只是一时受人所愚，相信她很快就会回心转意的。”
　　“回心转意！老子送她回老家吃猪屎饼才是真的！”
　　卫大帅愤怒地说：“那小白脸到底是従那里钻出来的？白电！白电！老子在上海混了这许多年，还是从这两天才听过这混蛋的名字！”
　　朱公子沉吟道：“白电这个名字，多半是杜撰出来的。”
　　卫大帅冷冷道：“他的名字是真是假，老子不管，但他干了纣王，又把老子的老婆带走了，这分明是要把老子的脑袋咬掉下来！”
　　朱公子目光一闪：“大帅怀疑他就是大血狮？”
　　卫大帅嘿嘿一笑：“你看呢？”
　　朱公子道：“这也并不为奇，否则，又会有谁可以在三几天之间把上海闹得天翻地覆？”
　　卫大帅啐了一口，骂道：“不管他是大血狮，还是个大黄狗，若再给他狂吠三几天，只怕整个上海，都会变成他的天下了。”
　　朱公子了眉：“白电虽然有邪门，但却也不是神通广大得那么厉害的人，但再想深一点，他似乎又和血狮帮没有甚么关系。”
　　卫大帅一怔，问道：“你怎会有这种看法？”
　　朱公子道：“在两天前，血狮帮曾跟白电的人展开火并。”
　　卫大帅道：“你看这是真的火并还是装模作样的臭把戏？”
　　朱公子道：“那一仗打得很凶，血狮帮有几个打手都死在斧头之下。”
　　卫大帅道：“照这种情况，这姓白的混蛋又不像是血狮帮的人，他妈的，这厮鸟汉有几颗脑袋？居然到处撩风点火，是不是不想活了？”
　　朱公子道：“他年少多金，怎么会不活？”
　　卫大帅道：“这小子不但来歴神秘，手上的钞票更是多得出奇，他奶奶的，听说连柯祐兴那样的富商，都给他喷得一脸是屁！”
　　朱公子道：“这人冒出头来才三几天，但却到处结下梁子，好像全世界人都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卫大帅哼一声：“那倒不是。最少，他对老子的老婆就十分体贴！”
　　朱公子道：“但最值得注意的，还是他的手下！”
　　卫大帅说道：“这混蛋有甚么样的手下？”
　　朱公子道：“到现在为止，我还不大清楚，但听说上官耀也在他的赌场里。”
　　“上官耀？”卫大帅捂着鼻子，道：“这人虽然年纪大一点，但头脳却很精细，而且在道上的人面也很宽广，是个实而不华的能干人材。”
　　朱公子道：“以前，李秃子也想拢络这个人在他的赌场里办事，但他不肯，谁知赌场才易手，上官耀就在赌场里面出现了。”
　　卫大帅道：“李胜财虽然有点钱，但若论江湖道行，他连上官耀的一根指头也比不上，上官耀又怎会服气给他驾驭？”
　　朱公子道：“这么说白电这个人就更不简单了。”
　　卫大帅一拍桌子，道：“现在上海好像变成三国时代了，老子是曹操，血狮帮是孙权那一撮王八，现在又再加上借了荆州，然后就喊杀连天的白脸刘皇叔，嘿嘿，真够瞧！”
　　朱公子道：“曹操是挺够心狼手辣的，正是无毒不丈夫。要统一大业，非要稀哩呼噜速速干掉敌人的兵将不可！”
　　卫大帅咬了咬牙，道：“就只怕老子不是曹操，而是做了孙权，弄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朱公子道：“大帅毋须过份担忧，这码子的事，一定会有可解决之道。”
　　卫大帅道：“老子想听你有甚么好主意？”
　　朱公子道：“与其两面受敌，不如先行退避三舍，让白电和血狮帮拚个你死我活，等到形势对咱们有利的时候，大帅才出来收拾残局。”
　　卫大帅道：“这主意很不错，但老子要怎么退避法？”
　　朱公子道：“离开上海，然后到天津去。”
　　卫大帅说道：“老子要去天津，那是很容易的，但这里岂不是变成群龙无首了吗？”
　　朱公子道：“早去晚回，再行暗中主持大局。”
　　卫大帅目光陡地大亮，点头不迭地说道：“你的意思老子明白了，但这法子有效吗？”
　　朱公子道：“这是兵不厌诈，咱们首先让血狮帮和白电以为大帅已阵脚大乱，接着再从中挑起纷争，咱们就不愁没有好戏可瞧了。”
　　卫大帅点点头，道：“这条计策很不错，够绝够毒，足够毒死老子有余。”
　　朱公子一楞，一时间还不知道卫大帅最后一句说话是甚么意思。
　　但就在他这么一楞的时候，一件冰冷的东西已抵在他后脳之上。
　　“不要动，否则你立刻就会多出一只后眼！”
　　背后一人冷冰冰地说。
　　朱公子果然不敢动，甚至连眼睛也没有贬动一下，因为他知道抵在他后脳的是一柄枪，而且握着这柄枪的人就是金狼！


　　金狼的眼睛也没有眨动，他杀人时往往都是这副样子的。
　　他第一次杀人是为了报仇，那时候，他还不够冷静，扳动枪机的手指有点发抖起来。
　　但他发抖并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之故。
　　每个人看见仇人都难免会有慎怒的感觉，金狼也不例外。
　　而且，那时他还太年轻，修养的功夫自然是差了一点。
　　但经过一段岁月磨练后，金狼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够保持极度的冷静，更尤其是在杀人之际，他的声音会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他的声音正是这样的。
　　朱公子本身也是一个危险人物，但金狼却更是危险人物中的危险人物。
　　所以，金狼叫他别动，他就连指尖都没有移动一下，就像一具石像般站在那里不动。
　　连卫大帅也冷静下来，再也不像一个粗暴的大老粗。
　　朱公子忽然笑了，他的笑声有点酸，也有点苦，还有一些不知道是甚么昧儿。
　　卫大帅却叹了口气，两眼直盯着他，道：“朱世恒，你现在还有甚么话说？”
　　朱公子也叹息一声：“难怪有人说，你不但是大帅，更是一个皇帝！”
　　“皇帝？”
　　卫大帅嘿嘿地冷笑：“这是甚么意思？”
　　朱公子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伴君犹如伴虎眠，到了今时今日，你终于要一口咬死我了。”
　　他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向卫大帅说，而是要说给金狼知道。
　　但他看不见金狼的脸，所以不知道金狼的反应是怎样的。
　　金狼没有反应，最少在表面上看来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他的手还是那么稳定，只要朱公子稍有幌动，子弹就会毫不留情地贯穿过他的脑袋。
　　卫大帅在这时候咳嗽两声，然后目注着朱公子道：“你可知道，你是多么令我失望？”
　　朱公子说道：“你认为我已经背叛了你？”
　　卫大帅道：“以前，我还不敢肯定，但到了今天，一切都已证实，你和血狮帮是有勾结的。”
　　朱公子道：“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卫大帅道：“若不是你暗中弄鬼，冼莲又怎会跑得掉？”
　　朱公子分辩道：“放走冼莲的人是白电！”
　　卫大帅道：“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的，但白电又不是个神仙，若不是你暗中通风报讯，他也没有本事把冼莲救出去！”
　　朱公子道：“就是为了这点小事，就怀疑我背叛了组织？”
　　卫大帅道：“你还记得崔宽吗？”
　　朱公子道：“崔宽是我的师弟，我怎会忘记了他？”
　　卫大帅道：“他武功不如你，头脑也不如你，但我知道，他对我是最忠心的，但有一天，他在街上给一个人用飞刀干掉了，刀柄上有个记号，那是一只凤凰。”
　　朱公子道：“那是凤凰帮帮主邱二娘的飞刀，听说小崔曾经和邱二娘的女儿打得火热，但后来却又不欢而散。”
　　卫大帅道：“是不是邱二娘的女儿大了肚子，小崔就不要她了？”
　　朱公子道：“不错是有这件事，但小崔却说，那腹中肉块根本就不是他的。”
　　卫大帅道：“这是一笔糊涂帐，除了他们两口子之外，只伯连邱二娘也不会清楚。”
　　朱公子道：“但这笔糊涂帐最后还是害死了小崔，而邱二娘的脾气怎样，道上的人都是很清楚的。”
　　卫大帅道：“所以，邱二娘就用飞刀结果了崔宽的性命？”
　　朱公子道：“事实本来就是这样。”
　　卫大帅道：“但邱二娘今天却来找我，说那件命案不是她干的。”
　　朱公子冷冷道：“做了凶手，又有谁会承认？”
　　卫大帅道：“邱二娘的脾性，我很清楚，她又不是第一次杀人，小崔若是她干掉的，她一定会直认不讳的。”
　　朱公子说道：“那么，你认为小崔是谁杀的？那柄刻着凤凰的究刀又怎么样解释？”
　　卫大帅道：“正因为小崔的尸体上留着这一柄刀，所以才证明他并不是邱二娘杀的。”
　　朱公子道：“这又是甚么道理？”
　　卫大帅说道：“邱二娘的凤凰飞刀是她父亲凤凰老人的遗物，全套总共十二把，对于邱二娘来说，这十二把飞刀的意义是十分重大的，所以，小崔若真的死在她手里，她绝不会把飞刀留下来而弃之不顾。”
　　朱公子道：“难道杀小崔的飞刀，并不是真正的凤凰飞刀？”
　　卫大帅道：“那又不然，飞刀的确是邱二娘的，但当崔宽遇刺之际，邱二娘早已不在上海！”
　　朱公子道：“邱二娘既已离开了上海，崔师弟又如何会死在凤凰飞刀之下？”
　　卫大帅道：“在小崔遇害前两个月，邱二娘在上海的寓所曾经给小偷潜入，除了损失财物外，连收藏在暗格裏的凤凰飞刀也不见了一把！”
　　朱公子道：“这种事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
　　卫大帅道：“邱二娘今天来见我，就是要说出这件事的真相。”
　　朱公子不信道：“片面之辞，怎能当真？”
　　卫大帅说道：“但邱二娘却连那个小偷也找着了，那偷儿叫朱图，他就是你的堂弟。”
　　朱公子脸色一变，过了半晌才说：“朱图不错是我堂弟，他若不是沉迷女色，也不致沦落为鸡鸣狗盗之辈。”
　　卫大帅道：“但朱图盗刀可知道是了甚么？”
　　朱公子道：“大帅莫非认为，崔宽是给朱图所杀的？”
　　卫大帅摇了摇头，道：“朱图若有胆量杀人，也不会去做凶手了。”
　　朱公子说道：“大帅你到底想说甚么？”
　　卫大帅冷冷道：“朱图盗走了一把飞刀，以黄金百両的价钱卖给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你！”
　　朱公子面色一沉：“说来说去，原来是说我杀了小崔，但我为甚么要这样做法呢？”
　　卫大帅道：“灭口！”
　　“灭口？”朱公子双眉轩动，“他知道了甚么事，竟然足以令我大起杀机来杀人灭口？”
　　卫大帅冷冷一笑，道：“因为崔宽知道你一个秘密，他知道你和大血狮之间有极深厚的渊源，而且你投在老子麾下，本来就是为了要做奸细！”
　　朱公子看着他，忽然打了一个寒噤，然后才大声说道：“卫天坤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精明的人，谁知道你只是一个猪，甚至连猪也比不上！”
　　“放肆！”卫大帅陡地怒喝：“朱世恒你的阴谋已败露了，老子现在问你一句老实话，大血狮到底是离？”
　　朱公子的面肉抽动了几下，忽然狂笑起来：“卫天坤，你完了，我实在想不到，你竟然会是一个这样愚昧的人……”
　　他才说到这里，卫大帅的拳头已呼地一声打在他的面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