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花篇
2024-08-21 作者:吉川英治 译者:樊志刚 来源:吉川英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地风·天风
这里是越过矢田的断崖。再爬过七个弯曲的山岭,便是九合目,前面四五百公尺的地方,是一段平路,但是再走下去就是越来越黑的桧木山谷。路的后方便是鸟落崖,前面是杂草丛生的险恶峭坡。云游僧走到这里,心中突然萌生一股狐疑,停住了脚步。此地是个三叉形路口,草丛中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路碑。朝右手边下山便是和歌山,朝西便是海岸,而一直往南下去,便是熊野街市,这一条街比较长。
云游僧站在此地,不断地左思右想,究竟朝哪一个方向比较方便。来乔太郎和蝉阿弥,躲躲藏藏地在后面跟踪他。云游僧的眼中,只看到山谷、树林及摇动的杂草,根本看不见半点人影,不知他们两人到底躲在何处。已过黄昏,天色一片昏暗。只有寥寥几颗星星在天空上闪烁,微微拂过的轻风送来不知何处的虫鸣声,不断地刺入耳际。
这时,云游僧在杂草边蹲了下来,“咔搭!咔搭!”在用火石打火,火石立刻在黑暗中散出如松叶般的火花,他又连续打了二三下。云游僧的脸孔被火花映了出来,他戴着斗笠,绳子结在下巴上。云游僧大概是在吸烟,像萤火虫般的一个小红点,一直挂在他的嘴边。绕了七个山岭,跑过来的猿川和东麻,看到了这个红点。“他停住了。”两个人互相低声说了后,便弓起身子躲在草丛中。
“乔太郎那家伙到哪里去了?”两人在黑暗中四下张望着。“刚开始时,在最前面的是蝉阿弥,现在也看不到了,”
“他们两个可能正在施行隐身术。”
“反正是我们两人当他们的裁判,找个合适的地方,看看情况发展得如何再说。”
“不过来乔太郎和蝉阿弥都是忍者,咱们对此道是外行。搞不好,反而被他们发现了!”
“那么我们朝后面的草山,爬着走。”
“好!这样不仅不会被云游僧发现,而且我们可以把他们的行动看得更清楚。”
这一对活宝般的九度山目付慢慢地像二条蜥蜴似地从草堆中爬了出来。然后坐在山坡上,一直注意着那一点红红的香烟头的动静。不久之后,在云游僧腰上的那个笛袋,不知是落入魔风流的来乔太郎手中,还是会落入使虫术的蝉阿弥手里?他们两人正襟危坐地望着。这时,在路标石碑前悠悠然坐着的云游僧眼前“沙!”的一声吹过一阵暖暖的奇怪微风。“啊!是蝉阿弥……”猿川突然说溜了嘴。
“嘘……”云八立刻示意他别出声。刚才吹过的那一阵地风中,确实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像是蝉阿弥。看样子,法术比赛要开始了!他们正在这么想时,由松树树梢上吹过一阵天风。映着冰凉的星光,一晃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如同夜间彩虹似的薄雾,升上天空。仔细一看,原来是乔太郎,他坐在松枝上,正拚命地把白雾拂开,四周降下细小的水滴。
“哈哈哈……是想把云游僧包围在夜雾中,好趁机下手!”东麻和猿川两人正在低声议论。
胜负
“咿……雾愈来愈重了!”云游僧拿下了斗笠,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并没有什么雾,只是有一团团的云,飘在空中。前面的桧木山谷一片黑暗,使得对面山峰的峻线特别明显地露在眼前。他仔细一看,雾只绕在自己身边。“怪事?”云游僧轻轻地拿着烟管,转过头来。但是一点也不觉得紧张。“一定会有怪物出现。”云游僧心里有数,继续悠悠闲闲地抽他的烟。然后,他用烟管沾起了被夜风吹落在石头上的火头。
“奇怪!”东麻和猿川揉了揉眼睛,吓了一跳。这是为了什么呢?原来包在云游僧四周的雾,一下子散开了。又不知为何,有数千只萤火虫,放出青白色的光芒,好似千万个夜明珠似的飞了过来。“啊啊……好美的奇景!”云游僧顿时好似恍惚于梦中,但是他立刻又想到……这个季节不应该有萤火虫,愈想愈奇怪。也许是云游僧已经发现自己被藏在暗处的人玩弄了,立刻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了腰间的笛袋。
蝉阿弥放出了虫术中的萤火虫,揭穿了乔太郎的迷雾术,看到云游僧被萤光迷惑了后,不禁感到大乐。心想,这回总算达到目的了。没想到,云游僧拿起了笛袋,握在手中。“啊!被发现了!”蝉阿弥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对方的举动。“不过!他到底拿起那个笛袋做什么?”来乔太郎也有同感,眼睛一直盯着云游僧的一举一动。云游僧把红锦布的袋口打开了以后,很快地便抽出了一根竹管。
“啊!不错!果然是一只笛。奇怪!他会不会在这里吹?这个家伙!怎么搞的?一点儿也不慌张……”东麻和猿川,再怎么样也猜不出云游僧到底是何许人物!可惜!他们两个人猜得完全不对!云游僧从笛袋中拿出来了个东西,立刻往脚下面的土里,插进去了一半。奇怪!这个家伙的预防手法可真有意思。对方已经有了防范,简单的法术是绝对无效的!来乔太郎取消了原先的计划,立刻往后退。而此时从他头上的树梢出现了老鹰,张开利爪,正朝着云游僧俯冲下去。
“啊!”这一回蝉阿弥吓倒了。在他的眼中,那只老鹰就正是来乔太郎的化身。这也就是说,化身为老鹰的来乔太郎,正朝着云游僧俯冲,趁云游僧吃惊跌倒时,便可以抓起插在地上的笛。蝉阿弥已经看出了对方这个狠诈的计谋。
“喔!这么一来……”蝉阿弥在慌忙之中,把背在背上的桑木琵琶掷丁出去。瑟琶的四根弦,顺着风向“咻!”地发出了一声怪响,落在旁边的小竹丛中。琵琶落到竹丛中,随着一股强大的弹力,弹回到天空中,但是,那并不是琵琶!那是一条黑蛇,足足有四尺五六寸长的一条粗粗的黑蛇!此时,在天空中转了一个身的老鹰,张开五爪,冲着插在地上的那根竹管。
就在这一刹那,比它早一步飞到的黑蛇,已把它那条如钢鞭似的尾巴一扫打在老鹰身上,打下一片片如雪花般的羽毛。而且黑蛇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尾巴卷起了那个竹管,吐出小小的舌信,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化身为老鹰的来乔太郎及化身为黑蛇的蝉阿弥,为了这一只竹管,互相拚命地在争斗,又打又咬,四处洒下点点红血。
这时候,云游僧嘴里一直叼着烟管,冷冷然地望着这两个妖影在打斗,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把烟管的火偷偷地拿到刚才插在地下的那一根竹管旁边。紧接着,奇怪!细小的松叶飘了下来,而后那一根竹管的尖端喷出了一股火焰。
“轰隆!”一阵巨响,竹管裂开,一条白烟火柱,朝天空冲了上去,在高高的天际发出了极响的声音。原来以为是笛的东西,原来是一根火药筒。火药筒中塞满了烈性的火药。老鹰及黑蛇被火烟冲散了,在天空中团团打转,然后,好像是由天空中被扔下来似的,来乔太郎用手掩住被火烧伤的面孔,“咚!”的一声倒在松树根旁。同时,黑蛇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但是,被炸断的蛇身也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时,那并不是蝉阿弥的骨头、脚或手,只是些断了弦的桑木断片,已经破得乱七八糟的琵琶。
五彩怪光
“哈哈哈哈……”云游僧拿起山杖,自得其乐地发出了笑声。来乔太郎看到云游僧那副得意的样子,忘了自己受了伤的痛苦,硬撑着抓起刀柄,说:“混帐东西!下贱的浪人!把我来乔太郎害得这么惨!居然会被你这个无名小卒识破了天机,我反而负伤,这对魔风流来说太没面子了。嗳……给我记住,咱们的帐迟早要算!”
来乔太郎皱紧了眉毛,爬起来,然后不发一声地拔出胴田贯(注:刀名),锵然一声,朝着云游僧的肩膀斩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比魔风流中的断风还要厉害,背后突然遭到偷袭的云游僧,很有可能会被砍伤,但是。“卑鄙!”云游僧喝了一声,抓起了白木山杖,横着迎向来乔太郎的太刀。
“可恶!”来乔太郎突逢意外的高手,心中一虚,连往后退了十余尺。“好!我来乔太郎记住了!”他还是虚张声势地把太刀摆在上段。“嘿嘿嘿……什么来乔太郎!简直是个无赖汉……”云游僧抓住山杖,很轻松地拉出架式……声音中露出一股凛然正气。此时,他突然发现本来戴在头上的深斗笠已掉在地上,他的面孔立即在明亮的星光下露了出来。
“啊!……”来乔太郎几乎站不住脚,差一点跌倒。“你是九度山的幸村……”
“我假装穿着白色的衣服,出来四处看看,假名叫传心月叟。我是九度山的主人。你们每天晚上来探听草庵,已经很久……你们是想偷走水虎卷的坏忍者!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跟踪我幸村,到底想干什么?滚回去!你这个无赖!”
“噢!久仰幸村大名!要我回去才是笑话,我今天要你的命!”
“真是乱放厥词!你有多大本领?在要别人命前,最好先保住自己的命吧!”
“少啰嗦!”
“想试试看吧!”幸村手中的太刀白晃晃地一闪,乔太郎蹒跚地向后退,惨叫:“东麻!东麻!猿川半之丞!快来帮忙!”
“什么!是幸村……”猿川半之丞和东麻云八,一听到惨叫声,立刻提了太刀从山坡上,一阵风似地跑了下来。
三只乱舞的狂刀,从上下,朝着幸村攻了过来。而幸村呢?他只是像只在飞翅的白鹭,站稳了脚步,两手握着细直刀。面对着冲过来的三个狂人伺机而动,这是一种极高明的剑道陷阱。没有脑筋的猿川半之丞,不分青红皂白地抓起太刀往幸村的胸膛劈了过去。幸村只是轻轻地一挥,猿川立刻喷出一股鲜血,倒在幸村的脚边。“噢!好小子……”东麻云八看到友人已见了血,拚命地挥着太刀杀了上来,乔太郎也跟着上了阵,刀子在空中挥动得呼呼作响,剑和人似乎已经混成一体。
“啊!”东麻云八发出了一声惨叫,不知是被幸村斩到什么地方,身子缩成弓状,滑落到崖下面。乔太郎已如一个发了疯的野兽。他是葛城的乡士,骨子里有野蛮的本性,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的生命已不当一回事了。他如同一条渴望血腥的毒龙,早已忘了本身疲惫的身体,吐出火红的舌头,非要把对方吞下肚中不可。
含着满腔愤怒的胴田贯太刀,再度响起旋风,朝着幸村直逼而来。即使是武艺高强的传心月叟,要打倒这个疯狂的忍者,也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理智和武术原本是两回事,孔明流的兵法家幸村,如果一旦出了差错,便很可能被这个形同疯狂的乔太郎斩伤。就在这时候,忽然附近的大地、树林,一直到深谷似乎已像白天一样明亮,连桧树的青绿色都被照得一清二楚,是月亮出来了吗?不……不是月光。
渐渐地,亮光变成了鲜红色,似乎是一片血迹染上了大地,也好似地狱中的景色。山上着了火吧!不,不是山上失火。奇怪!……那慢慢扩大的火光,变成白白的冷冰色。不久,又变成和白天一样的颜色……一连串颜色的变化。结果,到最后,五彩十色的光都混在一起,啊!真是笔墨难以形容的绝景。
“啊!……这……这……到底……”乔太郎拿着剑的手在发抖。他既被吓着了,感到十分害怕,这是因为所有的忍者、法术师,或是巫师,他们各人有各不相同的信仰,他们深信各种怪异事情。所以来乔太郎认为,这必定是幸村施展出来的超自然妖术,来迷惑自己的眼睛。他一面奋力支持着拉出的架式,一面偷偷地观察四周的变化。
火花是由对面山谷边的山顶上发出来的,在桧岭与和歌山之间。不过,这绝不是恶魔所耍的把戏或者什么怪花样,只是人类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所使的一点诡计。刚才那声巨响是桧岭上某个村庄中的火药师所预先设计好的阴谋。一听到“轰隆!”一声,便立刻点上所有火花来暗示这里发生了事情。“呀……哇……”由桧木山谷的深处,传来好像是很多人的声音。火药师的预谋成功了,人群跨过小溪,似乎立刻便会到这里来!
“糟了,不行……”来乔太郎终于清醒了,身子一晃一晃地往后退,用嘴叼着太刀,想以遁走术逃走。也就是说,想隐藏自己的身形。又可借!他的法术已没有时间施展出来了。幸村挥过来的刀尖,“沙!”带着一股寒光,朝着他的鼻梁迎面砍来!啊!不妙!赶快避开……!乔太郎的身体被树枝绊住,一个不小心,像个皮球似的……滚到桧谷下面。
吹牛与诚实
大约有二十四五个带着山刀、衣装整齐、梳着短发的年轻庄稼汉,各走各的路,从谷底上来,看到幸村之后,大家立刻集合在一起。“月叟桑!久等了!”其中一个年长的跪在地下说。他是火花村的最年迈者:弄火斋。“嗷!谢谢各位。弄火斋头领及村庄的年轻人统统辛苦了!”
“刚才试过那个外国来的火药,因为避免村庄的人怀疑,所以故意放出彩色,你觉得如何?这么有威力的东西,在日本可能还没有进口。”
“噢!辛苦你们了,那么……由南洋那里买来的火药呢?”
“搁在船上,船藏在浪早崎的阴暗处,如果认为威力没什么问题的话,随时都可以供给大阪使用。”
“太好了!以火花在桧峰上闪亮为暗号,巧得很?这是最好的机会。目前秀赖公的使者已经到了和歌山,再过一会儿便会越过矢田山到这个山麓边。”
“那么我送你到那里去?喂!年轻人把树干上的火点着,走在幸村桑前面。”
“是!”立刻跑过来三四个年轻的小伙子,举起了树干上的火把,照着黑暗的路,走在最前面。幸村和弄火斋肩并肩,走在火药师的队伍中间谈着天。这位老人是幸村在大阪时候手下的重臣,穴山小助的父亲。他时时刻刻帮着幸村,成为幸村在火药方面的主要参谋,时常把最新式的手枪,供给幸村,是位幕后的得意助手。
和关东的战争随时会发生。所以,目前最重要的便是兵器和火药。火药使用,从天正时代(注:公元1573年至1598年)以来,在战争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甲斐的武田信玄,北越的上杉谦信,都是无人不知没人不晓的智勇兼备的武将,还是放弃了以前的功劳,不久便由东海的德川家康及京畿的丰臣秀吉侵占了他们莫大的势力。这和德川家康、丰臣秀吉大量使用新式武器与火药有极大的关系。
幸村自从关原之战以后到现在……决心在即将展开的关东和大阪之间的战争中,无论如何要打败关东。所以必须屯积充足的火药。这件事已经委托弄火斋来办。如果大阪城突然购买大量的火药,必定会引起家康他们的重视。然而在造烟火的户狩村中准备火药,便不易引起一般人的注意。今天,果然有数艘火药船,由幸村的手中,正在往大阪城的火药库送。
为了这件秘密工作,幸村把大助及奈都女留在九度山的家中看守,自己扮成出外旅行的云游僧,顺着纪川河走,然后越过矢田山及和歌山海湾,等待秀赖派来运载火药的船。这一行队伍,静悄悄地越过山完山,已经是深夜了,四周一片漆黑。这时从桧谷底下静静地爬上来一个人。
“喂!……云八……”他爬上来后,立刻朝着黑黝黝的谷底叫:“喂!……”同样的声调,好似从谷底发出的回声。仔细一听,那只是谷底溪水流动的声音,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哼!可恶的东西!混帐王八蛋!咱们后会有期,给我记住……”不知在骂谁,他摸摸被树枝及野草割伤的手腕,眼睛中射出愤怒的光。他就是来乔太郎。魔风流中的坏忍者,心中正升起一股仇恨的怒火。
“总有一天,水虎卷及幸村父子的狗命……都会落入我的手中。哼……我非要得手不可!我是葛城来的堂堂正正的来乔太郎……猿川那小子大概没什么问题,但是东麻不知道怎么样了,挨了一刀,又掉下山谷。”他喃喃自语着,手靠在断崖边的松树上,望着谷底。正巧在这个时候,有一阵像是竹叶被风吹落似的沙沙声,一个轻轻的脚步走过背后。
“奇怪……”乔太郎发觉后,回过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又看见那个一副可怜相的蝉阿弥,琵琶不见了,又拿了一根手杖,慢吞吞地走下山来。“喂!蝉阿弥!”
“啊!是你,来乔太郎桑!”蝉阿弥停住了脚步,自嘲似地歪着头微笑,把脑袋歪向一边,用那仅有的一只眼睛来找对方。
“你我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太好,碰到这种意外的灾难……噘!唉!猿川桑就只挨了一刀,便断了气!”
“唉……不过,蝉阿弥!”
“是……”
“今天咱们没有分出胜负……”
“是的,同意……不过,结果我们两人都输了,哈哈哈……”
“以后,再选一个好日子,再从头开始和你的虫术比赛吧!”
“不……我已经讨厌这种事情了。”
“你服了魔风流吗?”
“不是这个原因……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比赛这种没有用的法术……那么想出人头地的梦便会成为一团泡影……”
“什么?掌握天下,出人头地,你真是吹牛大王……”
“随你怎么说都可以,我对这个天下还是有莫大的兴趣。我想君临天下,所以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把水虎卷夺到再说。抱款得很,来乔太郎桑,我俩的胜败,还是由那一卷来决定,那么,夜已深了,再见。”蝉阿弥小和尚,恭恭敬敬地向他鞠躬。同刚才要斗法时的情形相比,像似完全变成了两个人。他好像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相,慢慢地朝矢田山的路走下去。
禁门
盛开的白藤花,开始在冠门上凋谢,此时已是三天以后的事。主人真田幸村已到了大阪,九度山村的屋子门前,来了一个小和尚,不断地拚命在敲那个门:“请你们开门吧!请你们帮帮忙把这门打开好吗?”大概是黄昏的关系吧!这个声音显得特别寂寞、凄凉。那个没有琵琶的独眼小和尚,饥寒交迫,身无分文,一个无家可归的漂泊者,这副样子实在可怜。没有人见了会不同情他,不可能不打开门让他进屋的。
蝉阿弥还在敲门,白藤花零落地飘在他身上。小和尚蝉阿弥拍了拍白藤花之后,又继续不停地敲门:“我以前在你们家住过的,我是那个没有家的小和尚,现在又回来了!我曾经弹过一曲后鸟羽院的琵琶雅乐,你们一定没有忘掉吧!善良慈悲的奈都女小姐,请你再让我进去打扰一晚上吧!请你可怜可怜我这个无依无靠的穷和尚吧。”蝉阿弥已经敲了很久的门了,但还是没有人回答。他依然固执地站在那里等待,不肯离开。
在太阳下山以后,院子里有“咻……”好似风在吹动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大助接受了父亲留下看家的命令,抓住一张饰以太阳形图案的大弓,拚命地在练习射箭。“大助!天黑了,可以休息了!”奈都女拔掉箭靶上的箭,另一只手抱住一大捆箭,自言自语地说。这时,她突然看到门外有一个人影,便问道:“是哪一位呀!站在外面。”
“啾……奈都女小姐,是我,蝉阿弥。”
“你是以前那个小和尚吗?”
“请小姐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手也敲痛了。”
“唉!真是可怜!你又没有地方住了……才会再到这里来。”
“是的!奈都女小姐。我本来就是个残废,你看,如今又在那座山上碰到了坏人,抢走了我唯一的吃饭家伙琵琶,我想回家,但是身上又没有半文钱……没办法,又回到这里来找你帮我的忙,让我再过一夜。”在院子中正在练习射箭的大助,不知姐姐在和谁说话,急急忙忙地喊:“姐!每天要射二百枝箭,还没射到,赶快把箭拿给我!”
“大助!稍等一会儿……上次那个到家里来住过的蝉阿弥,现在站在外面。”
“是蝉阿弥……上次那个小和尚……不行!不行!不管是谁,父亲没回来之前,绝不能打开门。”
“听他说的,实在是可怜!”
“别听他的!赶快把箭拿来,叫那个蝉阿弥赶快走开!无论如何……这个门不能打开。”
“蝉阿弥!大助的话,你听到了吧!抱歉!请你回去吧!”奈都女虽然同情他,但是又无法做主。她正要走开时,蝉阿弥在围墙外紧张地说:“唉!奈都女小姐!你真是狠心……如果你换成我的话,你会怎么想……”这一句话立刻激起了少女的同情心。“你还不快走……”大助故意拉开弓,对着蝉阿弥说:“小和尚!我警告你,你再不走,我对你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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