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2025-04-15 作者：剑虹 来源：剑虹作品集 点击：
“北天山”三字入目，萧明禁不住心头一阵狂震，顿悟竟是北天山一派，玄玄教前来寻仇！
来的既是玄玄教下，那么准是“龙虎二覇”和“地阙六魂”，以及那天在九渊谷“迷踪洞”，幸逃余命的天罡二煞！
想到是这些凶恶魔头之时，不由浑身一战，钢牙猛咬，恨声说道：“我萧明非教你们玄玄一派，斩草除根！”
就在萧明恨声不绝之时，桑芸儿却目注那石门以上的“北天山”三个字，缓缓说道：“这就算告诉我们了么？究竟那‘龙城飞凤’，是死？是生？”
凭萧明虽是聪明过人，一时之间，竟也被这突然获知的噩耗所震惊，忘了追究“龙城飞凤”的生死之事，经桑芸儿这样一提，登时双目一张道：“不错！就是死了，她的遗体……”
蓦地面向墓门，扬声大叫道：“贞娘！妳既写了三个字，又何不索性多写几个？我那柳妹妹，是否已遭毒手？”
话完，墓中寂然，半晌，隐闻幽幽饮泣之声，贞娘竟然不肯露面。
萧明心切“龙城飞凤”生死之谜，不禁怒火腾眉，沉声叱道：“妳这老女人忒也作怪，妳既不肯写字，萧某今晚偏要妳说话！”
蓦地一挫腰，掌影翻处，便待照定那业已被他开头一掌，震得摇摇欲倒的古墓石门击去！
就在他蓄劲方吐，掌力未发，陡觉微风拂面，月光以下，一条黄色纤影，流星而到。
那条黄色纤影，人未落地，脆声先发：“萧少侠！你莫逼她！”
萧明愕然惊顾，见来的竟是九渊谷“迷踪洞”中主人，那黄衣女冠谷三春。
但见她倒挽云尾拂尘，鬓发蓬松，脸色苍白，并略带风尘之色，像是经过了一次长途跋涉！
萧明见状，收掌卓立，微微一怔道：“谷仙姑！妳怎么？……”
话犹未了，谷三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萧明霍地一惊道：“谷仙姑！妳受了伤？”
谷三春神色戚然，缓缓说道：“难道萧少侠你还不知？‘龙城飞凤’柳姑娘，昨晚三更时分，在这古墓之上，被北天山玄玄教下之人劫走，贫道迤逦北追，虽在百里以外，终于被我追上……”
话到此时，禁不住香肩微微颤动，显得无比娇慵无力，黯然说道：“我挨了那‘龙虎二覇’之一的‘虎覇’，一记‘勾命神拳’！”
萧明听罢，登时神色剧变，冲口问道：“她……‘龙城飞凤’柳妹妹，没有受伤？”
谷三春摇头说道：“这个却不知道！”
萧明双目喷火，忽又脸上掠过一片疑云，问道：“难道凭她的‘七禽阴功’，竟敌不过那……”
谷三春苦笑接道：“她在这古墓以上，守候萧少侠到来，一连几个通宵，神思昏昏，加以那批魔头们，可能弄了些什鬼蜮玄虚，以及……”
谷三春话未说完，萧明激动过甚，回顾桑芸儿道：“芸妹妹！我们追！……”
目光又转到小乔乔雯道：“乔姑娘！妳也去！”
小乔乔雯自是固所愿也，就在她妙目流盼，螓首微点，方待说话之时，猛闻那谷三春“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鲜血。
萧明跨步上前，慰问道：“谷仙姑妳？……”
谷三春微微摇头说道：“这‘虎覇’的一记‘勾命神拳’，果然厉害，不过我不要紧，回去服一片‘九茎芝叶’，谅必无碍，只是萧少侠如果要……”
目光分向桑芸儿，和小乔乔雯两人一掠，问道：“这两位是？……”
萧明随手一指桑芸儿道：“这是世妹桑芸儿，她父亲乃当代神医，武林贺号‘九指华陀’的便是。”
又指小乔说道：“这位是乔姑娘乔雯，世居燕北白云庄，和她姊姊乔凤，江湖美号人称‘燕云二乔’！”
谷三春听了微微点头，蓦地星眸闪动，注定萧明脸上说道：“那批魔头中有‘龙虎二覇’，和‘地阙六魂’，以及天罡二煞，萧明侠和两位姑娘此一追去……”
话到此处一顿，又续道：“未免人单势孤！”
显然谷三春对于萧明，一方面是不知他身怀雪山绝学，另则考虑到这一追，可能一直追上了北天山，凭三个人，就纵有通天彻地之能，要想和整个玄玄一派对抗，并把“龙城飞凤”救了出来，那何异挟泰山以超北海？
因此她话到一半，不便直说，仅提了一声：“未免人单势孤！”
萧明原乃聪明绝顶之人，何尝不明白此点，但他此时一心只在“龙城飞凤”的安危，那管什么龙潭虎穴，刀山剑树？尤其刚从谷三春口中得悉，“龙城飞凤”原来已在这龙城古墓以上，守望了自己几个通宵，人非铜打铁铸，就算功力再高，一连几晚，凝眸伫望，目不合睫，自然精疲力尽，终于被那批魔头所算！
想到此时，对“龙城飞凤”相待之情，纵冒万险，那有袖手不顾之理？
何况他自获雪山八剑绝学，除了曾陷于番僧归元的“红衣七斗”剑阵，以及未获“骊龙剑”以前，对九毒老魔尚有顾忌以外，真正说起来，要凭一招一式，他并未逢过敌手，岂真会被玄玄教下的几个魔头唬住？
况且，他正要找玄明恶道算账，那根“金漆紫杖”他可以不要，一柄寒灵故剑，乃是师门之物，岂能任人攫夺而去？
当下眉头一轩说道：“谷仙姑不必替萧某多虑，谅那‘龙虎二覇’，又非三头六臂，我那盟妹‘龙城飞凤’，身陷魔掌，萧某岂能坐视不救？”
谷三春道：“救是自然要救，但须考虑个万全之策！”
萧明随声说道：“如今事迫眉睫，急如星火，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谷仙姑身负重伤，速回九渊谷服药调息，萧某这就……”
回顾身后桑芸儿和小乔乔雯道：“芸妹妹！乔姑娘！我们就走。”
谷三春柳眉一蹙道：“这古墓以内的贞娘，随侍那位龙城古墓奇人数十年，依谷三春猜想，必然身怀绝学，她之所以不敢追敌，是怕有人毁了龙城古墓奇人的遗体，谷三春愿独留此任，守住这座龙城古墓，说服她随同萧少侠，前往追赶那批魔头，援救‘龙城飞凤’柳姑娘！”
萧明微微一愕道：“原来如此，我正怀疑她明知‘龙城飞凤’柳妹妹，被玄玄教下魔头劫去，为何坐视不救，既是这样，谷仙姑！那就让她守住这座古墓也好！”
他虽心知谷三春全是一番好意，却过份把自己低估，话完之后，禁不住豪气忽动，举头朗朗月色，蓦地引吭一声长啸。
他自打通生死玄关以后，功力进境极速，这一声长啸，气发丹田，宛如龙吟凤哕，余音缕缕，回荡林末树梢，久久方息！
啸音一落，猛又想起一事，面向谷三春说道：“乾坤一掌公孙前辈之事，谷仙姑定必关心，这次‘五五大会’，公孙前辈四十年幽囚之恨，终未获偿……”
当下遂把这次在白驼山的一段经过情形，以及“九毒仙人”突然出世的事，约略一提。
谷三春听了，柳眉一绉道：“想不到‘龙城飞凤’柳姑娘突遭剧变，关系如此之大，公孙前辈既是敌不过那位‘九毒仙人’，追踪于她，也委实……”
萧明接道：“因此，我想谷仙姑如能凭一片‘九茎芝叶’，迅速调好伤势之后，能否去趟青海白驼山，找到那座距白驼山不远的斜谷……”
话未说完，谷三春柳眉一扬道：“既是如此，谷三春就先走一步，回转九渊谷，调息半宵，明晨准奔青海，不过，萧少侠此去……”
萧明剑眉微剔，昻然说道：“萧某此去，如不能救回‘龙城飞凤’柳妹妹，并教那‘龙虎二覇’断首飞魂，誓不生还！”
谷三春神色一黯，愕然问道：“萧少侠何必发此重誓？”
萧明仰天说道：“萧某言出如山，明月为证！”
谷三春见萧明神情如此坚决，不禁幽幽一叹道：“萧少侠义薄山岳，感人至深，谷三春要非心系公孙前辈安危，业已决定西赴青海，必随萧少侠……”
萧明从烱烱双瞳以内，精芒一闪道：“谷仙姑速去青海为是，如能寻得公孙前辈，即烦将萧某之事一提！”
此时明月已到中天，谷三春只好黯然点头，怏怏作别，自回九渊谷“迷踪洞”，服药调息，准备西奔青海。
谷三春一走，萧明转向小乔乔雯，正色说道：“乔姑娘！萧某和那位‘龙城飞凤’柳妹妹，曾经在这古墓以外，白杨树下，一盟在地，刚才业已对月发誓，非把她救出魔掌，是以，此去难免有一场狠斗恶拚，不知……”
小乔乔雯妙目一转道：“萧君不问桑姑娘，偏生问我，显然有些见外，难道我乔雯……”
话到此时，花容陡黯，低鬟拈弄衣带，默然不语。
自然，萧明不会去问桑芸儿，明知就是睁眼赴死，桑芸儿亦必甘心偕亡，但对小乔乔雯，却不能不有此一问，如今见小乔这般情态，不禁一喜一忧。
喜的是小乔明知自己已发下重誓，竟然不避险阻相随，而忧的，亦复如是。
萧明何等聪明之人，早知小乔乔雯，已对自己种下一片深情，这深深的情意，起始于那柄“骊龙雌剑”，发生于她突然揭去了那幅蒙面青纱，表现于轻嗔！浅笑！眉峰！眼底！
虽然他还是叫她“乔姑娘”，她还是叫他“萧君”，但灵犀一点，却已暗通！
萧明想到东门婉儿，想到玉姬仙子，想到眼前的桑芸儿，不由一种莫名的惶惧之感，掩上心头，到底将来如何结局，他委实一无打算！
此时听得小乔竟然要比同桑芸儿，又自心头微微一震，暗忖：“既然我萧明魔星照命，那又夫复何言，眼前是救如烟妹妹要紧，以后的事，只好以后再说了。”
当下苦笑一声道：“既是乔姑娘……”
话犹未了，忽听那古墓石门，呀然而开！
三人一齐回头惊视，只见那贞娘从拱形墓门以内，缓缓走了出来，月光以下，犹自泪痕纵横，显出一副无限凄苦之色！
面向萧明，蓦地举手一招。
萧明前跨数步，面带愠色问道：“妳不是不肯说话，也不肯写字么？此时又找我则甚？”
贞娘依然半声不响，又向萧明举手一招，回身迳向古墓以内走去。
这表示极易领悟，显然是要萧明跟了进去！
原先她不许萧明闯进古墓，此时反而自动地要萧明随她进入古墓，萧明不禁微微一怔，暗忖：“我就看妳到底弄些什么玄虚？”
眉头轩处，“骊龙剑”横胸护前，纵步跟入！
桑芸儿和小乔乔雯见状，也一齐随后跟来。
就在两女闪身方近墓门，那贞娘蓦地回顾，朝两女举袖一挥。
这轻轻一挥，并非用了什么武功，更无任何罡风劲飚，只是表示要萧明独个儿跟入，却把两女拒于墓门以外！
桑芸儿和小乔乔雯正不知是听她，还是不听之时，萧明回头说道：“乔姑娘和桑妹妹，就在墓外少候，她对我不会有甚恶意！”
桑芸儿和小乔乔雯听萧明如此一说，只好一个持着八孔玉箫，一个握着灵蛇软剑，就在拱形墓门以外，立定身形。
萧明前番曾在这座龙城古墓以内，作过十几天的古墓嘉宾，对这座古墓，自然极熟，跟随在贞娘身后，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之后，便到了那座放着石棺的圆顶石室！
萧明轮目一扫，石室以内，依然往日情景，空荡荡地除了那具石棺以外，并无丝毫异样，正不知贞娘要把自己引入古墓，是何用意之时，蓦见那石棺前面的古铜香炉以内，正自香烟缭绕！
圆形室顶以上，原悬有一盏长明灯，此时灯光，分外明亮，贞娘摆手示意，要萧明立在石棺右侧，她自己却向那石棺拜了几拜，跪在地上，双目一瞑，喃喃祝祷起来。
萧明瞧在眼里，对贞娘这等举动，委实大惑不解，心想：“妳要拜这石棺以内的古墓奇人，与自己何干，却要自己进来陪着，这是何意？”
方自怔怔出神，不知贞娘口中喃喃，到底在念些什么之时，那贞娘业已祷毕，霍地站了起来，老脸以上，显出一派严肃神色！
蓦地用手一指萧明，又指指石棺前她刚才拜过之处。
这种手式，一看便知，显然是要萧明，也向那具石棺，拜上几拜。
萧明领会了贞娘的意思之后，不由暗忖：“妳拜这具石棺，是因妳和这石棺以内的龙城古墓奇人，有着主婢之份，我凭什么要拜？”
方待加以拒绝之时，蓦又转念道：“不！棺中龙城古墓奇人，乃是‘龙城飞凤’柳妹妹之师，自己既与柳妹妹有着金兰之契，理应一拜！”
拜就拜个澈底，萧明主意既定，跨步走到棺前，登时面容一肃，推金山，倒玉柱，恭恭敬敬地三跪九叩。
萧明拜毕，站起身来，忽然心头疑云又起，暗忖：“拜这龙城古墓奇人，自是应该，但贞娘偏生此时，要自己进来拜上几拜，究竟用意何在？”
想到此时，不由转脸向贞娘看去，但见她老脸以上，忽然绽开一丝笑意。
这丝淡淡的笑意，一瞬即逝，忽地一指萧明手中的“骊龙剑”，但随即变指为掌，掌心向上，向萧明平伸了过来。
这种极简单的手式，不用推敲和猜测，那是要向萧明借剑！
萧明毫不考虑，倒转剑柄，递了过去。
贞娘接剑在手，缓步走到石室正中，用左手指指萧明，又回指自己，再指着握在右手的那柄“骊龙剑”！
萧明对她忽然借剑，缓步走到石室正中，本就有几分猜疑，如今这样一指，登时心头大悟，暗忖：“莫非妳是要教我的剑法么？别的不说，要论剑法，自己的剑法，乃是传自‘雪山之神’，妙绝天下，凭妳贞娘居然来教我的剑法，难道天下武学，还有比雪山剑法，更高一等的剑法不成？”
一想到普天之下，再不会有比雪山武学，更精妙玄奥的剑术之时，暗忖：“我就看看妳究竟要教我什么样的剑术？”
想犹未了，只见那贞娘右手握剑，剑尖斜向上指，左手食中二指，挽诀齐眉，蓦地腾身发剑，剑光一漩，登时人影全失，一片森寒剑气以下，萧明陡觉浑身一凉，好像遍体发肤，尽被剑锋扫过，不由得骇然一震！
原以为雪山剑法，妙绝天下，如今这贞娘出手一招，已盖过雪山八剑，萧明嗒然若丧之下，贞娘剑影已收！
剑术虽妙，原来就只一招！
萧明忘了贞娘不肯说话，冲口问道：“贞娘！这是什么剑法？”
贞娘目注萧明，缓缓探手怀中，取出一幅略带烟黄的绢图，连那柄“骊龙剑”，一并递了过来。
萧明双手接过，尤其是接过那幅绢图时，不禁心头卜卜狂跳，因他已领会到这幅绢图以上，准是刚才这招真正旷绝天下的剑式图解！
果然天外有天，而且所遇太已奇离，在开始时，贞娘连这古墓都不许自己闯入，如今居然肯传授自己这等绝学，这突然的转变，委实教人难以思议！
其实萧明不曾想到，他在叶外和谷三春的一段对话，贞娘既然非聋非哑，自然全已听到，尤其对月发誓，感人极深，也就感动了这位龙城古墓奇人的老婢！
“龙城飞凤”曾说，这贞娘在未被龙城古墓奇人，逐出古墓以前，对她爱护极深，那么“龙城飞凤”就被北天山玄玄教劫架而去，而贞娘反而掩入龙城古墓，竟不去追踪营救，这那里算是爱护？
其中道理，只有那黄衣女冠谷三春隐隐道出了一点端倪，那就是这老婢对保护龙城古墓奇人的遗体，看得重于“龙城飞凤”的生命，她虽疼爱“龙城飞凤”，却是分身乏术！
照说她一个侍婢，怎可以将古墓奇人的绝学，轻易传授于人，但她自听了萧明所发下的重誓以后，老怀大受感动，决定传授萧明一招绝学，去营救“龙城飞凤”！
因此，她向龙城古墓奇人的棺中遗体，祷告一番，然后要萧明三跪九叩，虽然她不该轻易传授萧明一招绝学，但为了营救古墓奇人唯一的爱徒“龙城飞凤”，龙城古墓奇人在天之灵，必然不会见怪！
至于萧明，他是在一种意外惊喜之下，心情激动，登时把那幅绢图展开，移近悬在室顶以上的那盏长明灯，细一审视之下，不禁“哦”了一声，心头跳动加剧！
原来这幅图，乃是一幅持剑作势的人物画像，图首四个篆字：“雪山九剑”。
下首第二行是：“第九图”。
再下，又是四个篆字：“五岳朝宗”。
这几行篆字入目，萧明心头，那得不跳？他在雪山石室所见的，雪山剑术绝学，果然共是九剑，但他只学了八剑，那最后一招，正是“五岳朝宗”。
不过雪山石室以内，乃是九尊浮雕在石壁上的人像，那最后一尊，用了一幅厚厚的帷幔覆起，据“雪山之神”说，那是雪山绝学不传之秘！
虽是“不传之秘”，但“雪山之神”随后又说“且看机缘”。
萧明握图在手，暗自忖道：“莫非这就是‘机缘’？”
他原以为这龙城古墓以内，竟有压盖雪山绝学的剑术，那知一看之下，依然是雪山绝学，联想到这位业已作古的龙城古墓奇人的身世之谜，委实教人难测高深，疑团难解！
想到此时，不由猛抬头向贞娘看去。
因他想到能解这一疑团之人，当今之世，除了“雪山之神”以外，恐怕就只有这位龙城古墓奇人的老婢！
那知他方抬头向贞娘看去，那贞娘倏地右腕一抬，向他伸出一根指头。
刚才几次手式，都是简单易解，如今这一根指头，却把萧明弄得满头玄雾！
半晌，摇头表示不懂！
但见那贞娘眉头一绉，用手指指圆形室顶，又指指萧明手中的那幅绢图，然后作着要收回之状，揣入怀中，最后仍然伸出一个指头。
总算萧明心思灵巧，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暗忖：“指室顶，乃是指天，天就是表示时间，一个指头，是表示一个时辰，那就是说，一个时辰以后，她要收回这幅图！”
想通之后，目注贞娘问道：“妳是说，只许我看一个时辰么？”
贞娘微微点头，又复用手代剑，比划一番，催萧明赶快练习！
凭萧明业已学了雪山八剑，这最后一招剑式，略一审视那图上人物姿态，以及图角字注，登时便已了然！
原来这最后一招“五岳朝宗”，乃是踪合以上八剑所长，把八剑的玄奥奇诡之处，以及变化之妙，经过千锤百炼，汇于一招之中。
以一招剑式，包罗八招剑式所长，其威力之大，自是非同凡响！
萧明慧基深厚，禀赋超人，何况仅此一招，那消半个时辰，业已把这一招的奇诡变化，圆妙于心，不禁心头狂喜，剑影一收，向贞娘抱剑拱手说道：“萧某今晚受贞娘一招之赐，惠我极深，盛……”
话未说完，贞娘连忙摇手止住，并用手指那石棺之前，显然是要萧明去叩谢龙城古墓奇人。
萧明如言又是三跪九叩，然后起身交还了那幅绢图，别了贞娘，迳自步出古墓。
等得焦急不耐，几番要冲了进去的桑芸儿，一见萧明出来，忍不住急声问道：“明哥哥！究竟怎么回事？”
萧明仰头一看天色，月影已斜，月边并有几片浮云，加以白杨萧萧，又像是第一次巧遇“龙城飞凤”，把自己从那毒泉之畔，救来这龙城古墓的，那种疎云蔽月的无比凄迷景象！
本来兴冲冲走出古墓，此时忽又触景生情，对桑芸儿只微微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以后再说。”
他并非存心要瞒桑芸儿，只是心中想到“龙城飞凤”落入魔掌以内，必然痛苦万分，还不急往驰救，那有时间多说闲话！
桑芸儿就有一桩好处，明知萧明随那贞娘进入古墓以内，快有一个时辰，这长的时间，那会没有什么？见萧明不说，她也再不追问。
萧明心知，自己三人，从白驼山赶来这龙城古墓，足足花费了七天时间，一直未获得好好休憩，如今再向北追，一时之间，岂能追赶得上玄玄教下的那批魔头？
何况据谷三春说，她已追出百里以外，然后回头，刚才又躭搁了不少时间，照此推算，那批劫走“龙城飞凤”的玄玄教下魔头，起码已在三四百里之遥，要想一气追上，那里能够？
当下面向桑芸儿，和小乔乔雯道：“芸妹妹！乔姑娘！我们连日急奔，已成强弩之末，不如索性憩息一会，黎明动身。”
当下率了两女，就在一棵白杨老树以下，盘坐调息起来，一直待得东方微露曙色，用过一点干粮，三条人影，从那荒坟乱冢以内，联翩而起，展足北奔！
凭玄玄教下的一批魔头，一个个轻功超绝，相距数百里之遥，那是一天两天，追赶得上？这一追，一直追出关外！
但却没发现半点踪迹。
萧明业已立下重誓，那肯就此算了，又率两女折向西奔，迳投北天山追去。
北地苦寒，中原虽已五月天气，塞上积雪，犹未全融，但听笳声动地，牧马悲鸣，放眼一片萧瑟！
北天山范围极广，三人越过了一片荒漠，渐渐路断人稀，已入山地！
虽是寻到了地头，究竟那玄玄教设坛建教之所，在于那一山，那一峰，萧明却是无所悉！
极目西望，峰峦列嶂，群山纠纷，萧明想到“龙城飞凤”落入魔掌，一路之上，自不免吃尽苦头，到了地头以后，岂不更受酷刑？
尤其“龙城飞凤”绝代风华，圆姿替月，说不定……。
萧明如此一想，禁不住胆裂心惊，咬牙怒骂道：“你们这批玄玄教下的魔头！如果伤了我那柳妹妹半根毫毛，我萧明非折掉你们的骨头！”
恨恨声中，和桑芸儿，以及小乔乔雯，展动身形，漫山寻去。
那知寻了半天，依然未能找出半点踪迹，霎眼之间，红日西沉，深山暮色已起！
萧明目力特强，就在苍茫暮色以下，远远瞥见左前方数十丈以外，一条淡青色人影，快逾流星掣电，从那乱石之间，急掠而过。
这荒山穷岭以内，居然发现人迹，而且轻功飞纵身法，又是如此快捷，就纵非玄玄教下人物，也必知玄玄教设坛建教之所，在于何处！
萧明一见之下，顾谓左右两女，低说了一声：“追！”
“追”字出唇，人已如急弩离弦，电射而出。
此时已是五月下旬，暮色既降以后，夜空无月，只有淡淡星光，前面人影飘忽若电，瞬眼之间，已失所在。
深山并无路踪，人影既失，也就无从追起！
萧明废然止住疾奔身形，满怀失望，正自不知如何是好，猛听得乱山以内，“冬！冬！冬！”鼓声三响！
来的既是玄玄教下，那么准是“龙虎二覇”和“地阙六魂”，以及那天在九渊谷“迷踪洞”，幸逃余命的天罡二煞！
想到是这些凶恶魔头之时，不由浑身一战，钢牙猛咬，恨声说道：“我萧明非教你们玄玄一派，斩草除根！”
就在萧明恨声不绝之时，桑芸儿却目注那石门以上的“北天山”三个字，缓缓说道：“这就算告诉我们了么？究竟那‘龙城飞凤’，是死？是生？”
凭萧明虽是聪明过人，一时之间，竟也被这突然获知的噩耗所震惊，忘了追究“龙城飞凤”的生死之事，经桑芸儿这样一提，登时双目一张道：“不错！就是死了，她的遗体……”
蓦地面向墓门，扬声大叫道：“贞娘！妳既写了三个字，又何不索性多写几个？我那柳妹妹，是否已遭毒手？”
话完，墓中寂然，半晌，隐闻幽幽饮泣之声，贞娘竟然不肯露面。
萧明心切“龙城飞凤”生死之谜，不禁怒火腾眉，沉声叱道：“妳这老女人忒也作怪，妳既不肯写字，萧某今晚偏要妳说话！”
蓦地一挫腰，掌影翻处，便待照定那业已被他开头一掌，震得摇摇欲倒的古墓石门击去！
就在他蓄劲方吐，掌力未发，陡觉微风拂面，月光以下，一条黄色纤影，流星而到。
那条黄色纤影，人未落地，脆声先发：“萧少侠！你莫逼她！”
萧明愕然惊顾，见来的竟是九渊谷“迷踪洞”中主人，那黄衣女冠谷三春。
但见她倒挽云尾拂尘，鬓发蓬松，脸色苍白，并略带风尘之色，像是经过了一次长途跋涉！
萧明见状，收掌卓立，微微一怔道：“谷仙姑！妳怎么？……”
话犹未了，谷三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萧明霍地一惊道：“谷仙姑！妳受了伤？”
谷三春神色戚然，缓缓说道：“难道萧少侠你还不知？‘龙城飞凤’柳姑娘，昨晚三更时分，在这古墓之上，被北天山玄玄教下之人劫走，贫道迤逦北追，虽在百里以外，终于被我追上……”
话到此时，禁不住香肩微微颤动，显得无比娇慵无力，黯然说道：“我挨了那‘龙虎二覇’之一的‘虎覇’，一记‘勾命神拳’！”
萧明听罢，登时神色剧变，冲口问道：“她……‘龙城飞凤’柳妹妹，没有受伤？”
谷三春摇头说道：“这个却不知道！”
萧明双目喷火，忽又脸上掠过一片疑云，问道：“难道凭她的‘七禽阴功’，竟敌不过那……”
谷三春苦笑接道：“她在这古墓以上，守候萧少侠到来，一连几个通宵，神思昏昏，加以那批魔头们，可能弄了些什鬼蜮玄虚，以及……”
谷三春话未说完，萧明激动过甚，回顾桑芸儿道：“芸妹妹！我们追！……”
目光又转到小乔乔雯道：“乔姑娘！妳也去！”
小乔乔雯自是固所愿也，就在她妙目流盼，螓首微点，方待说话之时，猛闻那谷三春“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鲜血。
萧明跨步上前，慰问道：“谷仙姑妳？……”
谷三春微微摇头说道：“这‘虎覇’的一记‘勾命神拳’，果然厉害，不过我不要紧，回去服一片‘九茎芝叶’，谅必无碍，只是萧少侠如果要……”
目光分向桑芸儿，和小乔乔雯两人一掠，问道：“这两位是？……”
萧明随手一指桑芸儿道：“这是世妹桑芸儿，她父亲乃当代神医，武林贺号‘九指华陀’的便是。”
又指小乔说道：“这位是乔姑娘乔雯，世居燕北白云庄，和她姊姊乔凤，江湖美号人称‘燕云二乔’！”
谷三春听了微微点头，蓦地星眸闪动，注定萧明脸上说道：“那批魔头中有‘龙虎二覇’，和‘地阙六魂’，以及天罡二煞，萧明侠和两位姑娘此一追去……”
话到此处一顿，又续道：“未免人单势孤！”
显然谷三春对于萧明，一方面是不知他身怀雪山绝学，另则考虑到这一追，可能一直追上了北天山，凭三个人，就纵有通天彻地之能，要想和整个玄玄一派对抗，并把“龙城飞凤”救了出来，那何异挟泰山以超北海？
因此她话到一半，不便直说，仅提了一声：“未免人单势孤！”
萧明原乃聪明绝顶之人，何尝不明白此点，但他此时一心只在“龙城飞凤”的安危，那管什么龙潭虎穴，刀山剑树？尤其刚从谷三春口中得悉，“龙城飞凤”原来已在这龙城古墓以上，守望了自己几个通宵，人非铜打铁铸，就算功力再高，一连几晚，凝眸伫望，目不合睫，自然精疲力尽，终于被那批魔头所算！
想到此时，对“龙城飞凤”相待之情，纵冒万险，那有袖手不顾之理？
何况他自获雪山八剑绝学，除了曾陷于番僧归元的“红衣七斗”剑阵，以及未获“骊龙剑”以前，对九毒老魔尚有顾忌以外，真正说起来，要凭一招一式，他并未逢过敌手，岂真会被玄玄教下的几个魔头唬住？
况且，他正要找玄明恶道算账，那根“金漆紫杖”他可以不要，一柄寒灵故剑，乃是师门之物，岂能任人攫夺而去？
当下眉头一轩说道：“谷仙姑不必替萧某多虑，谅那‘龙虎二覇’，又非三头六臂，我那盟妹‘龙城飞凤’，身陷魔掌，萧某岂能坐视不救？”
谷三春道：“救是自然要救，但须考虑个万全之策！”
萧明随声说道：“如今事迫眉睫，急如星火，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谷仙姑身负重伤，速回九渊谷服药调息，萧某这就……”
回顾身后桑芸儿和小乔乔雯道：“芸妹妹！乔姑娘！我们就走。”
谷三春柳眉一蹙道：“这古墓以内的贞娘，随侍那位龙城古墓奇人数十年，依谷三春猜想，必然身怀绝学，她之所以不敢追敌，是怕有人毁了龙城古墓奇人的遗体，谷三春愿独留此任，守住这座龙城古墓，说服她随同萧少侠，前往追赶那批魔头，援救‘龙城飞凤’柳姑娘！”
萧明微微一愕道：“原来如此，我正怀疑她明知‘龙城飞凤’柳妹妹，被玄玄教下魔头劫去，为何坐视不救，既是这样，谷仙姑！那就让她守住这座古墓也好！”
他虽心知谷三春全是一番好意，却过份把自己低估，话完之后，禁不住豪气忽动，举头朗朗月色，蓦地引吭一声长啸。
他自打通生死玄关以后，功力进境极速，这一声长啸，气发丹田，宛如龙吟凤哕，余音缕缕，回荡林末树梢，久久方息！
啸音一落，猛又想起一事，面向谷三春说道：“乾坤一掌公孙前辈之事，谷仙姑定必关心，这次‘五五大会’，公孙前辈四十年幽囚之恨，终未获偿……”
当下遂把这次在白驼山的一段经过情形，以及“九毒仙人”突然出世的事，约略一提。
谷三春听了，柳眉一绉道：“想不到‘龙城飞凤’柳姑娘突遭剧变，关系如此之大，公孙前辈既是敌不过那位‘九毒仙人’，追踪于她，也委实……”
萧明接道：“因此，我想谷仙姑如能凭一片‘九茎芝叶’，迅速调好伤势之后，能否去趟青海白驼山，找到那座距白驼山不远的斜谷……”
话未说完，谷三春柳眉一扬道：“既是如此，谷三春就先走一步，回转九渊谷，调息半宵，明晨准奔青海，不过，萧少侠此去……”
萧明剑眉微剔，昻然说道：“萧某此去，如不能救回‘龙城飞凤’柳妹妹，并教那‘龙虎二覇’断首飞魂，誓不生还！”
谷三春神色一黯，愕然问道：“萧少侠何必发此重誓？”
萧明仰天说道：“萧某言出如山，明月为证！”
谷三春见萧明神情如此坚决，不禁幽幽一叹道：“萧少侠义薄山岳，感人至深，谷三春要非心系公孙前辈安危，业已决定西赴青海，必随萧少侠……”
萧明从烱烱双瞳以内，精芒一闪道：“谷仙姑速去青海为是，如能寻得公孙前辈，即烦将萧某之事一提！”
此时明月已到中天，谷三春只好黯然点头，怏怏作别，自回九渊谷“迷踪洞”，服药调息，准备西奔青海。
谷三春一走，萧明转向小乔乔雯，正色说道：“乔姑娘！萧某和那位‘龙城飞凤’柳妹妹，曾经在这古墓以外，白杨树下，一盟在地，刚才业已对月发誓，非把她救出魔掌，是以，此去难免有一场狠斗恶拚，不知……”
小乔乔雯妙目一转道：“萧君不问桑姑娘，偏生问我，显然有些见外，难道我乔雯……”
话到此时，花容陡黯，低鬟拈弄衣带，默然不语。
自然，萧明不会去问桑芸儿，明知就是睁眼赴死，桑芸儿亦必甘心偕亡，但对小乔乔雯，却不能不有此一问，如今见小乔这般情态，不禁一喜一忧。
喜的是小乔明知自己已发下重誓，竟然不避险阻相随，而忧的，亦复如是。
萧明何等聪明之人，早知小乔乔雯，已对自己种下一片深情，这深深的情意，起始于那柄“骊龙雌剑”，发生于她突然揭去了那幅蒙面青纱，表现于轻嗔！浅笑！眉峰！眼底！
虽然他还是叫她“乔姑娘”，她还是叫他“萧君”，但灵犀一点，却已暗通！
萧明想到东门婉儿，想到玉姬仙子，想到眼前的桑芸儿，不由一种莫名的惶惧之感，掩上心头，到底将来如何结局，他委实一无打算！
此时听得小乔竟然要比同桑芸儿，又自心头微微一震，暗忖：“既然我萧明魔星照命，那又夫复何言，眼前是救如烟妹妹要紧，以后的事，只好以后再说了。”
当下苦笑一声道：“既是乔姑娘……”
话犹未了，忽听那古墓石门，呀然而开！
三人一齐回头惊视，只见那贞娘从拱形墓门以内，缓缓走了出来，月光以下，犹自泪痕纵横，显出一副无限凄苦之色！
面向萧明，蓦地举手一招。
萧明前跨数步，面带愠色问道：“妳不是不肯说话，也不肯写字么？此时又找我则甚？”
贞娘依然半声不响，又向萧明举手一招，回身迳向古墓以内走去。
这表示极易领悟，显然是要萧明跟了进去！
原先她不许萧明闯进古墓，此时反而自动地要萧明随她进入古墓，萧明不禁微微一怔，暗忖：“我就看妳到底弄些什么玄虚？”
眉头轩处，“骊龙剑”横胸护前，纵步跟入！
桑芸儿和小乔乔雯见状，也一齐随后跟来。
就在两女闪身方近墓门，那贞娘蓦地回顾，朝两女举袖一挥。
这轻轻一挥，并非用了什么武功，更无任何罡风劲飚，只是表示要萧明独个儿跟入，却把两女拒于墓门以外！
桑芸儿和小乔乔雯正不知是听她，还是不听之时，萧明回头说道：“乔姑娘和桑妹妹，就在墓外少候，她对我不会有甚恶意！”
桑芸儿和小乔乔雯听萧明如此一说，只好一个持着八孔玉箫，一个握着灵蛇软剑，就在拱形墓门以外，立定身形。
萧明前番曾在这座龙城古墓以内，作过十几天的古墓嘉宾，对这座古墓，自然极熟，跟随在贞娘身后，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之后，便到了那座放着石棺的圆顶石室！
萧明轮目一扫，石室以内，依然往日情景，空荡荡地除了那具石棺以外，并无丝毫异样，正不知贞娘要把自己引入古墓，是何用意之时，蓦见那石棺前面的古铜香炉以内，正自香烟缭绕！
圆形室顶以上，原悬有一盏长明灯，此时灯光，分外明亮，贞娘摆手示意，要萧明立在石棺右侧，她自己却向那石棺拜了几拜，跪在地上，双目一瞑，喃喃祝祷起来。
萧明瞧在眼里，对贞娘这等举动，委实大惑不解，心想：“妳要拜这石棺以内的古墓奇人，与自己何干，却要自己进来陪着，这是何意？”
方自怔怔出神，不知贞娘口中喃喃，到底在念些什么之时，那贞娘业已祷毕，霍地站了起来，老脸以上，显出一派严肃神色！
蓦地用手一指萧明，又指指石棺前她刚才拜过之处。
这种手式，一看便知，显然是要萧明，也向那具石棺，拜上几拜。
萧明领会了贞娘的意思之后，不由暗忖：“妳拜这具石棺，是因妳和这石棺以内的龙城古墓奇人，有着主婢之份，我凭什么要拜？”
方待加以拒绝之时，蓦又转念道：“不！棺中龙城古墓奇人，乃是‘龙城飞凤’柳妹妹之师，自己既与柳妹妹有着金兰之契，理应一拜！”
拜就拜个澈底，萧明主意既定，跨步走到棺前，登时面容一肃，推金山，倒玉柱，恭恭敬敬地三跪九叩。
萧明拜毕，站起身来，忽然心头疑云又起，暗忖：“拜这龙城古墓奇人，自是应该，但贞娘偏生此时，要自己进来拜上几拜，究竟用意何在？”
想到此时，不由转脸向贞娘看去，但见她老脸以上，忽然绽开一丝笑意。
这丝淡淡的笑意，一瞬即逝，忽地一指萧明手中的“骊龙剑”，但随即变指为掌，掌心向上，向萧明平伸了过来。
这种极简单的手式，不用推敲和猜测，那是要向萧明借剑！
萧明毫不考虑，倒转剑柄，递了过去。
贞娘接剑在手，缓步走到石室正中，用左手指指萧明，又回指自己，再指着握在右手的那柄“骊龙剑”！
萧明对她忽然借剑，缓步走到石室正中，本就有几分猜疑，如今这样一指，登时心头大悟，暗忖：“莫非妳是要教我的剑法么？别的不说，要论剑法，自己的剑法，乃是传自‘雪山之神’，妙绝天下，凭妳贞娘居然来教我的剑法，难道天下武学，还有比雪山剑法，更高一等的剑法不成？”
一想到普天之下，再不会有比雪山武学，更精妙玄奥的剑术之时，暗忖：“我就看看妳究竟要教我什么样的剑术？”
想犹未了，只见那贞娘右手握剑，剑尖斜向上指，左手食中二指，挽诀齐眉，蓦地腾身发剑，剑光一漩，登时人影全失，一片森寒剑气以下，萧明陡觉浑身一凉，好像遍体发肤，尽被剑锋扫过，不由得骇然一震！
原以为雪山剑法，妙绝天下，如今这贞娘出手一招，已盖过雪山八剑，萧明嗒然若丧之下，贞娘剑影已收！
剑术虽妙，原来就只一招！
萧明忘了贞娘不肯说话，冲口问道：“贞娘！这是什么剑法？”
贞娘目注萧明，缓缓探手怀中，取出一幅略带烟黄的绢图，连那柄“骊龙剑”，一并递了过来。
萧明双手接过，尤其是接过那幅绢图时，不禁心头卜卜狂跳，因他已领会到这幅绢图以上，准是刚才这招真正旷绝天下的剑式图解！
果然天外有天，而且所遇太已奇离，在开始时，贞娘连这古墓都不许自己闯入，如今居然肯传授自己这等绝学，这突然的转变，委实教人难以思议！
其实萧明不曾想到，他在叶外和谷三春的一段对话，贞娘既然非聋非哑，自然全已听到，尤其对月发誓，感人极深，也就感动了这位龙城古墓奇人的老婢！
“龙城飞凤”曾说，这贞娘在未被龙城古墓奇人，逐出古墓以前，对她爱护极深，那么“龙城飞凤”就被北天山玄玄教劫架而去，而贞娘反而掩入龙城古墓，竟不去追踪营救，这那里算是爱护？
其中道理，只有那黄衣女冠谷三春隐隐道出了一点端倪，那就是这老婢对保护龙城古墓奇人的遗体，看得重于“龙城飞凤”的生命，她虽疼爱“龙城飞凤”，却是分身乏术！
照说她一个侍婢，怎可以将古墓奇人的绝学，轻易传授于人，但她自听了萧明所发下的重誓以后，老怀大受感动，决定传授萧明一招绝学，去营救“龙城飞凤”！
因此，她向龙城古墓奇人的棺中遗体，祷告一番，然后要萧明三跪九叩，虽然她不该轻易传授萧明一招绝学，但为了营救古墓奇人唯一的爱徒“龙城飞凤”，龙城古墓奇人在天之灵，必然不会见怪！
至于萧明，他是在一种意外惊喜之下，心情激动，登时把那幅绢图展开，移近悬在室顶以上的那盏长明灯，细一审视之下，不禁“哦”了一声，心头跳动加剧！
原来这幅图，乃是一幅持剑作势的人物画像，图首四个篆字：“雪山九剑”。
下首第二行是：“第九图”。
再下，又是四个篆字：“五岳朝宗”。
这几行篆字入目，萧明心头，那得不跳？他在雪山石室所见的，雪山剑术绝学，果然共是九剑，但他只学了八剑，那最后一招，正是“五岳朝宗”。
不过雪山石室以内，乃是九尊浮雕在石壁上的人像，那最后一尊，用了一幅厚厚的帷幔覆起，据“雪山之神”说，那是雪山绝学不传之秘！
虽是“不传之秘”，但“雪山之神”随后又说“且看机缘”。
萧明握图在手，暗自忖道：“莫非这就是‘机缘’？”
他原以为这龙城古墓以内，竟有压盖雪山绝学的剑术，那知一看之下，依然是雪山绝学，联想到这位业已作古的龙城古墓奇人的身世之谜，委实教人难测高深，疑团难解！
想到此时，不由猛抬头向贞娘看去。
因他想到能解这一疑团之人，当今之世，除了“雪山之神”以外，恐怕就只有这位龙城古墓奇人的老婢！
那知他方抬头向贞娘看去，那贞娘倏地右腕一抬，向他伸出一根指头。
刚才几次手式，都是简单易解，如今这一根指头，却把萧明弄得满头玄雾！
半晌，摇头表示不懂！
但见那贞娘眉头一绉，用手指指圆形室顶，又指指萧明手中的那幅绢图，然后作着要收回之状，揣入怀中，最后仍然伸出一个指头。
总算萧明心思灵巧，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暗忖：“指室顶，乃是指天，天就是表示时间，一个指头，是表示一个时辰，那就是说，一个时辰以后，她要收回这幅图！”
想通之后，目注贞娘问道：“妳是说，只许我看一个时辰么？”
贞娘微微点头，又复用手代剑，比划一番，催萧明赶快练习！
凭萧明业已学了雪山八剑，这最后一招剑式，略一审视那图上人物姿态，以及图角字注，登时便已了然！
原来这最后一招“五岳朝宗”，乃是踪合以上八剑所长，把八剑的玄奥奇诡之处，以及变化之妙，经过千锤百炼，汇于一招之中。
以一招剑式，包罗八招剑式所长，其威力之大，自是非同凡响！
萧明慧基深厚，禀赋超人，何况仅此一招，那消半个时辰，业已把这一招的奇诡变化，圆妙于心，不禁心头狂喜，剑影一收，向贞娘抱剑拱手说道：“萧某今晚受贞娘一招之赐，惠我极深，盛……”
话未说完，贞娘连忙摇手止住，并用手指那石棺之前，显然是要萧明去叩谢龙城古墓奇人。
萧明如言又是三跪九叩，然后起身交还了那幅绢图，别了贞娘，迳自步出古墓。
等得焦急不耐，几番要冲了进去的桑芸儿，一见萧明出来，忍不住急声问道：“明哥哥！究竟怎么回事？”
萧明仰头一看天色，月影已斜，月边并有几片浮云，加以白杨萧萧，又像是第一次巧遇“龙城飞凤”，把自己从那毒泉之畔，救来这龙城古墓的，那种疎云蔽月的无比凄迷景象！
本来兴冲冲走出古墓，此时忽又触景生情，对桑芸儿只微微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以后再说。”
他并非存心要瞒桑芸儿，只是心中想到“龙城飞凤”落入魔掌以内，必然痛苦万分，还不急往驰救，那有时间多说闲话！
桑芸儿就有一桩好处，明知萧明随那贞娘进入古墓以内，快有一个时辰，这长的时间，那会没有什么？见萧明不说，她也再不追问。
萧明心知，自己三人，从白驼山赶来这龙城古墓，足足花费了七天时间，一直未获得好好休憩，如今再向北追，一时之间，岂能追赶得上玄玄教下的那批魔头？
何况据谷三春说，她已追出百里以外，然后回头，刚才又躭搁了不少时间，照此推算，那批劫走“龙城飞凤”的玄玄教下魔头，起码已在三四百里之遥，要想一气追上，那里能够？
当下面向桑芸儿，和小乔乔雯道：“芸妹妹！乔姑娘！我们连日急奔，已成强弩之末，不如索性憩息一会，黎明动身。”
当下率了两女，就在一棵白杨老树以下，盘坐调息起来，一直待得东方微露曙色，用过一点干粮，三条人影，从那荒坟乱冢以内，联翩而起，展足北奔！
凭玄玄教下的一批魔头，一个个轻功超绝，相距数百里之遥，那是一天两天，追赶得上？这一追，一直追出关外！
但却没发现半点踪迹。
萧明业已立下重誓，那肯就此算了，又率两女折向西奔，迳投北天山追去。
北地苦寒，中原虽已五月天气，塞上积雪，犹未全融，但听笳声动地，牧马悲鸣，放眼一片萧瑟！
北天山范围极广，三人越过了一片荒漠，渐渐路断人稀，已入山地！
虽是寻到了地头，究竟那玄玄教设坛建教之所，在于那一山，那一峰，萧明却是无所悉！
极目西望，峰峦列嶂，群山纠纷，萧明想到“龙城飞凤”落入魔掌，一路之上，自不免吃尽苦头，到了地头以后，岂不更受酷刑？
尤其“龙城飞凤”绝代风华，圆姿替月，说不定……。
萧明如此一想，禁不住胆裂心惊，咬牙怒骂道：“你们这批玄玄教下的魔头！如果伤了我那柳妹妹半根毫毛，我萧明非折掉你们的骨头！”
恨恨声中，和桑芸儿，以及小乔乔雯，展动身形，漫山寻去。
那知寻了半天，依然未能找出半点踪迹，霎眼之间，红日西沉，深山暮色已起！
萧明目力特强，就在苍茫暮色以下，远远瞥见左前方数十丈以外，一条淡青色人影，快逾流星掣电，从那乱石之间，急掠而过。
这荒山穷岭以内，居然发现人迹，而且轻功飞纵身法，又是如此快捷，就纵非玄玄教下人物，也必知玄玄教设坛建教之所，在于何处！
萧明一见之下，顾谓左右两女，低说了一声：“追！”
“追”字出唇，人已如急弩离弦，电射而出。
此时已是五月下旬，暮色既降以后，夜空无月，只有淡淡星光，前面人影飘忽若电，瞬眼之间，已失所在。
深山并无路踪，人影既失，也就无从追起！
萧明废然止住疾奔身形，满怀失望，正自不知如何是好，猛听得乱山以内，“冬！冬！冬！”鼓声三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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