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2025-04-15 作者：剑虹 来源：剑虹作品集 点击：
桑芸儿口中，居然说出了“龙城飞凤”之名，使得萧明大感惊异，不由心头一跳，愕然问道：“芸妹妹！妳怎知……”
桑芸儿轻轻一笑，调皮说道：“明哥哥！你自己不肯告诉我，难道也不许别人告诉我么？”
萧明脸上一红，脱口说道：“芸妹妹！妳猜错啦！我和那‘龙城飞凤’，只是结义之情……”
桑芸儿噗哧一笑道：“谁管你们是什么之‘情’呀！小妹不过听得乾坤一掌公孙前辈偶尔一提，说是她送了你一柄‘骊龙剑’！”
一直不曾开腔的小乔乔雯，此时忽然幽幽一叹道：“我也是一柄‘骊龙剑’，可是他不稀罕啦！”
那柄燕云二乔从天山得来的“骊龙雌剑”，此时正背在桑芸儿肩头，闻言一声娇笑道：“他不稀罕，我稀罕呀！乔姊姊！妳就送了我罢，可是妳又不肯，偏生要送那并不稀罕之人！”
桑芸儿一向娴静娇婉，此刻忽然放肆说笑，显见她刚一曲“天魔引”，把那毒妇吓得望风而逃，心中禁不住满怀得意；再则就是有几分同情小乔乔雯，只听她忽然叫了一声“乔姊姊”，就可想而知刚在林里的一段时间，她们之间，情谊业已加深！
但却把个萧明，说得脸上一阵滚热，好在此时，星光幽淡，脸上纵令有点发红，也不虑被两女瞧见，装着若不在乎的音调，说道：“芸妹妹！别说笑了，要除这老毒妇，委实……”
桑芸儿仰脸说道：“找‘龙城飞凤’呀！”
话音方落，但觉微风飒动，一条灰影逐电而到，大笑接声道：“不错！找‘龙城飞凤’！”
两女愕然惊顾，萧明则早已瞧见，来的乃是乾坤一掌公孙望，赶忙趋前见礼说道：“公孙前辈！看来这‘五五大会’，一场辛苦白费，如今虽毙了两个妖女，但首恶在逃，而且更引出了一个……”
乾坤一掌公孙望道：“老朽业已知道，而且老朽刚才，几乎吃了那老毒妇的大亏，如今果然只有去邀请老弟的那位结义盟妹，‘龙城飞凤’柳姑娘了。”
萧明微微一怔道：“公孙前辈见过了那‘九毒仙人’老毒妇？”
乾坤一掌公孙望叹了一声，点头说道：“在那魔宫以内，老朽只打定主意，暗中相助萧老弟，从老魔头逃入那‘迷楼’以后，老朽便无能为力，因那‘迷楼’，委实错踪万分，老朽只好在‘迷楼’以外守候，及至萧老弟……”
话到此时，略为一顿，又自接道：“刚才老朽也随萧老弟一路追赶到此，窥出那老毒妇对付萧老弟的那记毒技，委实厉害非常。……”
话犹未了，萧明接声说道：“在下并非有意失信于她，原以为那幅‘骊龙剑’藏宝之图，乃是子虚乌有，所以……”
话至此时，桑芸儿忍不住噗哧一笑。
萧明自觉话中并无可笑之处，桑芸儿忽然如此一笑，笑得未免蹊跷，当下微微一愕问道：“芸妹妹！这有什么可笑？”
桑芸儿螓首略抬，一双妙目，宛如寒星一闪道：“因为小妹有颗‘玉露朱丹’！”
萧明双目一睁道：“妳有颗‘玉露朱丹’？莫非‘雪山之神’送妳？”
桑芸儿展颜一笑道：“自然是‘雪山之神’送的，难道还能偷来不成？不过，她没说送我，我想也许你向她求过一颗‘玉露朱丹’，所以她就……”
萧明霍然说道：“既然如此，芸妹妹！刚才那‘九毒仙人’在此，妳何不早说？教我失信于人！”
桑芸儿正色说道：“小妹觉得自古忠义侠流，在济困扶危，锄强除暴，不必定拘小节，明哥哥！你以为莲花峰头九十八颗人头，还杀得不够吗？想要这老毒妇双腿肌肉复生，教中原武林再历一劫？”
想不到桑芸儿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词严，萧明一时语塞，乾坤一掌公孙望一翘大拇指赞道：“我说‘雪山之神’，怎会把雪山绝学，随便传人，原来她果然神目如电，独具慧眼，桑姑娘！凭妳这几句话……”
蓦地转向萧明道：“萧老弟你服了么？”
萧明也觉得桑芸儿刚才的几句话，委实有些道理，想起前番在那万愁谷中，“九毒仙人”曾表示她对中原武林，怨仇甚深，一旦肌肉复生，重出人世，对百年前曾结深仇的各门各派后代传人，决不轻饶，自己原打算待她双腿复好如初，稍有恶迹之时，再加以除却。但照今天的情形看来，莫说待她双腿肌肉重生，就是这样，业已难除，真要是给她一颗“玉露朱丹”，岂非助桀为虐？
想到此时，微一点头道：“芸妹妹的话，果然不错，在下只想到一面，江湖一言，驷马一鞭，不应轻诺寡信，我失悔当日不该取她那幅‘骊龙剑’藏宝之图！”
小乔乔雯忽然接腔道：“所以萧君不想要这柄‘骊龙雌剑’？”
萧明还未答话，乾坤一掌公孙望和声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萧明闻言，连忙说道：“这位就是在下曾在天狼峰头向前辈提过的，燕北白云庄燕云二乔，小乔姑娘！”
乾坤一掌公孙望一听是小乔乔雯，双瞳以内，顿射精芒，面向小乔，微笑问道：“令尊就是阴阳妙手乔大哥？”
小乔乔雯自乾坤一掌公孙望到来之后，见萧明对他，一直都必恭必敬，正不知又是那来的一位武林耆老，及听乾坤一掌公孙望，竟称自己父亲为大哥，不由裣袵施礼道：“乔幻一正是家父，不知前辈……”
乾坤一掌公孙望道：“老朽公孙望，已经四十年谢绝人世，不知令尊在日，可曾对妳们贤姊妹提起过老朽其人？”
小乔乔雯聪明伶俐，闻言连忙改口称呼道：“原来是公孙伯父，家父一直想念不已，认为伯父突于四十年以前失踪之事，乃是中原武林，一重极大疑案，想不到……伯父莫非在这四十年中，飘然高举，潜迹灵山胜境，修炼……”
话未说完，乾坤一掌公孙望神色一黯，摇头苦笑道：“贤侄女把老朽捧得太高了，那来什么灵山胜境，容得老朽托迹？老朽被那九毒老魔，在一座幽洞以内，囚禁了四十年……”
说到此时，仰天一声浩叹道；“要非萧老弟，老朽今生，莫想重见天日！”
小乔乔雯蓦地向萧明瞟了一眼，方待说话，萧明已自插言问道：“公孙前辈！你刚才不是说，几乎吃了那老毒妇的大亏么，到底是？……”
乾坤一掌公孙望眉头一绉道：“不错！我一直追踪那老毒妇，想看看她究竟把那九毒老魔怎样处置了，老朽为了报却四十年幽囚之恨，如果跟踪她真能找到了九毒老魔，自然不惜出手一拚，那知就在前面不远，被那老毒妇发觉了……”
小乔乔雯翦水双瞳一闪道：“伯父和那老妇打起来了？”
小乔嘴甜，居然一口一声“伯父”，乾坤一掌公孙望年登七十，自老妻惨死以后，举世无亲，见故人之女，如此亲暱相称，也不由大快老怀，闻言连连摇头道：“要凭老朽的‘一元功’和‘多罗指’，不是老朽夸句海口，那老毒妇……可是她那毒技委实太高，刚才老朽若非见机得快，以及她对桑姑娘的那曲‘天魔引’，心存顾忌，今晚这条斜谷以内，将是老朽埋骨之……不！将是老朽的尸骨化灰之所了。”
话语一顿，转向萧明说道：“萧老弟看来要除这老毒妇，只有‘八极锁龙功’！”
萧明微一沉吟道：“前辈拿得准在下那位盟妹的‘七禽阴功’，真个是雪山绝学‘八极锁龙功’么？”
乾坤一掌公孙望双目一亮道：“萧老弟！天下武学，老朽虽不能尽知，但这雪山一系的‘八极锁龙功’，老朽早便听过几位前辈高人谈起，要不然，老朽何必花费一片‘九茎芝叶’，去挨你那盟妹柳姑娘的三成功力一击？”
萧明道：“在下只躭心……”
乾坤一掌早知萧明心中所虑，当下老脸微绽说道：“萧老弟是躭心老朽猜测错误么？老朽那能作出这等荒唐之事，要柳姑娘冒此奇险？”
萧明霍然说道：“既然非得‘八极锁龙功’才能制得这老毒妇，在下这就动身，但不知老前辈……”
乾坤一掌道：“老朽自然要追踪那老毒妇，踩探她的落脚之处，要不然，你们来了，一时之间，那里去找？”
萧明道：“前辈设想之事，果然周到，在下必定邀请那位盟妹，尽速赶来！”
乾坤一掌微微一笑道：“看来还不算周到，设若那老毒妇的落脚之处，不是在这座斜谷以内，或者临时又换了地方，老朽跟踪而去，你们又从那里找寻老朽？”
萧明微微一愕道：“前辈虑得不错，这真是件麻烦之事……”
桑芸儿忽然轻轻一笑道：“这有什么麻烦，公孙前辈只要沿途留下记号，我们不就容易找了？”
蓦又转侧娇声，向小乔乔雯说道：“乔姊姊！妳说是么？我们只认公孙前辈留下的记号！”
小乔乔雯默默点头，一双漆若寒星的眼神，向萧明转了转，却没说话。
萧明面色微沉，朝向桑芸儿，双目瞪射，心想：“妳去不说，还要约伴儿啦！”
就在他想还未了，小乔乔雯忽然娇声问道：“伯父！你老人家准备用什么记号呀？”
萧明听得不由心头一震，暗自忖道：“糟！她真要去了！这……”
其实，他对小乔乔雯，那种明艳照人，婉约若仙的天香国色，和绝世姿容，那里还会讨厌？他只是怕，想到以后的收场和结局，不由浑身一战，对桑芸儿的这种凭空多事，委实有几分着恼！
双目瞪视着桑芸儿，但桑芸儿却不瞧他，只听乾坤一掌公孙望说道：“桑姑娘想得不错，那老毒妇是不是就落脚在这座斜谷以内，很是难说，老朽号称乾坤一掌，就留下几个掌印好了，掌印指头所指的方向，就是老朽追踪那老毒妇之所！”
话到此时，仰首夜空，幽幽一声长叹，回顾萧明，用着无比激动的语音说道：“萧老弟！老朽被那九毒老魔四十年幽囚之恨，原以为一朝深仇得偿，亲眼见他溅血横尸，一快老怀，想不到又成虚望……”
蓦地双瞳以内，像要爆出火来，大声说道：“这‘九毒仙人’老毒妇，委实可恶！不连她一并诛却，老朽亦复于心难甘！”
萧明见这位公孙前辈，忽动盛怒，便知他对九毒老魔切齿痛恨之深，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四位师叔的飞魂断首之仇。当下眉头一剔道：“前辈暂忍一时之忿，在下这就动身，快则十天，迟则半月，必邀盟妹‘龙城飞凤’一同前来，借重她的‘八极锁龙功’，诛却一双凶毒之人！”
乾坤一掌公孙望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就事不宜迟，老朽先走一步……”
忽地转向小乔乔雯道：“贤侄女想必和这位萧老弟，以及桑芸姑娘一同去来，那就以后再敍了。”
身形起处，幻起灰虹一线，向斜谷另端奔去，在星光幽淡的夜色以下，霎眼已沓！
萧明瞧着乾坤一掌公孙望离去身影，方自怔怔出神，桑芸儿移近两步，轻声道：“明哥哥！公孙前辈说事不宜迟，我们还不趁此赶上一程么？”
萧明霍地回过神来，想起桑芸儿刚才擅作主张的事，不由微有怒意，及至看了桑芸儿那份天真娇憨的神态，回想当日自己赠她八孔玉箫之事，登时怒意全消。
再看那小乔乔雯，俏生生地站在五步以外，显出一副楚楚堪怜之状，登时心头一软，暗道：“好！我就带妳们去！”
主意一定，也不管七海神丐，率领中原武林群豪，把那座‘紫阳魔宫’，闹成如何情状，当即带了桑芸儿，和小乔乔雯，连夜越程，迳奔数千里以外的龙城古墓。
这一趟不近的路，尽是山地，极少平原，一男两女，一路展开轻功飞纵身法，攀崖过岭，越涧渡溪，小乔乔雯虽是功力稍逊，也只好紧咬银牙，拚力奔驰！
萧明瞧在眼里，心里颇觉不忍，暗忖：“这样下去，妳不倒下才怪！”
登时把功力减到七成，这样一来，小乔乔雯才算勉强跟上，但她立已发觉，柳眉一绉道：“萧君！看来我不该躭误你的事了，我还是回头去找公孙伯父，和他一道追踪那‘九毒仙人’老毒妇！”
萧明微微一愕道：“那怎么成，既来了……”
人之感情，乃是极其微妙之物，他当初不想要小乔乔雯跟来，如今小乔自动要回去和乾坤一掌公孙望，追踪那“九毒仙人”，他又不愿。
其实小乔乔雯，虽是有此一说，又何尝是由衷之言？当下嫣然一笑道：“要真是躭搁了什么事，你不怪我么？”
书中表过，小乔国色天香，姿容绝世，这嫣然一笑之下，更是惑阳城，迷下蔡，萧明瞧在眼里，醉在心头，不由心神一荡！
装做着仰头一看天色道：“我怎会怪妳呢！”
那知小乔乔雯一句随口之言，不幸而中，果然躭误了一桩大事！
凭萧明和桑芸儿，一个是生死玄关已通，功力猛进，一个获得了“雪山之神”传授的“无上心法”，这一趟路，至多只须五天工夫，由于要使小乔乔雯能从容跟上，足足花费了七天时间，总算赶到地头。
这一天，好不容易盼得那片白杨荒冢遥遥在望之时，业已黄昏日落，暮色四起！
眼看那座龙城古墓，快要展现眼前之时，萧明暗自忖道：“那天自己离开这片墓地之时，她曾说过只待五月初五一过，便要不论昼夜，每天在那墓顶以上守望，如今就要看见她了！”
一想到立刻便可看到结义盟妹“龙城飞凤”时，不由心头卜卜狂跳，并且暗暗发急！
因他知道“龙城飞凤”天真未凿，乍见喜极之下，不免有些亲暱举动，心想：“这要看在芸妹妹和乔姑娘眼里，那是怎好？”
但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忽又转念道：“不！盟妹‘龙城飞凤’聪明剔透，见有芸妹妹和乔姑娘同来，她那会……那天见了乾坤一掌公孙望辈时，她不是显得彬彬有礼么？”
如此一想，顾虑全消。
这天不是十二，就是十三，夜幕未合，明月已上峰头，萧明目力特强，老远便见那座龙城古墓以上，静悄悄地站立着一条纤瘦人影！
那不是“龙城飞凤”是谁？夜风中犹见衣袂猎猎，不停飘动！
萧明乍见之下，不禁热血上腾，心情一阵激动，暗忖：“她果然是在等我！”
此时三人并肩奔驰，桑芸儿在左，小乔乔雯在右，萧明禁不住扬手一指道：“乔姑娘！芸妹妹！妳们瞧！那墓顶以上站着的，就是我那结义盟妹‘龙城飞凤’柳……”
话未说完，忽地猛刹身形，一手挈住桑芸儿，一手带往小乔乔雯，急声道：“不对！”
桑芸儿和小乔乔雯，同时吃了一惊，桑芸儿纵目一扫，四周并无异样，方待问他什么“不对”之时，萧明已自放开两人，低声道：“怪事！那‘龙城飞凤’柳妹妹，穿的一身雪白，这个却是全黑，而且身形也不像她！”
两女一听，同时向那高大墓顶以上看去，就在三人同一注目之下，墓顶上的那条纤瘦黑衣人影，倏忽不见！
萧明心知有异，“骊龙剑”振腕划出一道精虹，在朗朗月色以下，寒光耀眼，跃身飞扑而去。
相距不过百步之遥，几个起落便到！
萧明人近古墓，但见离离野草，萧萧白杨，依然旧时，但古墓左右，却空荡荡地不见半丝人影！
萧明暗暗惊心，想到那天自己离去之时，“龙城飞凤”梨花带雨，言如金石，只待过了五月初五，必然暮暮朝朝，在这龙城古墓以上守望，莫非果然应验了当时自己的话，露重风寒，守了几天，生下了重病不成？
就算她业已生下重病，刚才这墓顶上的黑衣之人，那又是谁？
想到此时，不觉有种不祥预感，袭上心头，暗忖：“难道这龙城古墓以内，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如果真有什么惊人剧变，刚才这黑衣之人，委实可疑！
萧明纵目四望，朗月清辉之下，一片荒坟乱冢之间，究不知那黑衣人藏匿何所，蓦然心中一动，暗忖：“我何不先进古墓以内一看！”
当下“骊龙剑”横护胸前，跨步向那拱形墓门走去。
就在他距离墓门，约莫五步远近，蓦觉一股阴寒掌风，从那拱形墓门以内，劈空打到！
墓外虽然月华如水，清光澈地，拱形墓门以内，却是阴暗沉沉，辨不清突然发掌施袭的究是何等之人！
但这却不劳猜想，八成以上，准是刚才墓顶上的那个黑衣之人！
萧明从那黑衣人倏忽不见之后，那有不暗加提防之理，人近墓门，早已提气护身，掌风未到，身形一闪，左滑三步，扭头一声喝道：“墓中何人，敢加暗算！”
话音甫落，拱形墓门以内，宛如幽灵般，缓缓走出一个全身黑衣之人。
萧明一瞥之下，不由微微一愕，暗道：“原来是她！”
登时心头放下一块大石，缓步而前，抱剑拱手问道：“原来是贞娘！可识得在下萧某吗？”
贞娘乃是“龙城飞凤”的师傅，那位龙城古墓奇人的侍婢，虽是一个侍婢，但年岁已高，而且怀着一身奇功异能，故萧明对她，仍存着一种礼敬之心！
但见那贞娘，两道愁眉深锁，老脸以上，一片阴沉木然之色，怔怔地看了萧明一眼，兀自半声不响，但却挡住那拱形墓门，大有不让萧明进入古墓之意！
萧明陡想起“龙城飞凤”说过，贞娘因当年一言之失，被她师傅逐出龙城古墓，已矢志金人缄口，看来问她等于白费！
但她虽不肯说话，却非聋哑之人，萧明眉头一绉，又自说道：“在下和墓中‘龙城飞凤’柳妹妹，前已一盟在此，义结金兰，此番专程来访，请问贞娘，那柳妹妹如今是否在这古墓以内？”
话完，那贞娘依然呆若木鸡，不言不动，在皓月清辉之下，但见她老脸以上，神色愈戚！
此时桑芸儿和小乔乔雯，早已赶到，分立在萧明左右，三个人六只眼睛，齐盯在贞娘脸上。
萧明原以为贞娘就算不肯说话，她能用手式比划一下也好，但贞娘除了脸上神色显得异样凄苦以外，既不动口，也不肯动手，就宛如木雕泥塑一般。
萧明看得心头大急，刚从心头上落下的一块石头，重又悬上了十七八个吊桶，贞娘虽不说话，但这副神态，委实可疑！
忍不住前跨两步，语音带愠说道：“贞娘！妳既不肯说话，我只好自己进去一看了。”
话完，作势欲闯！
贞娘一听萧明要闯古墓，一双凄阴阴的眼神，朝向萧明微微一瞪，蓦地肩头略晃，右腕翻处，朝向萧明遥空挥出一掌！
这一掌挥出，就像打了个手式，丝毫不闻掌风啸空之声，萧明方自一愕，陡觉一股奇强无比的阴柔劲气，绵绵涌到。
登时心头一震，想不到这位“龙城飞凤”还说从小对她十分爱护的贞娘，竟对自己施展如此辣手之时，身形已被那股阴柔暗劲凌空抛起，甩出一丈以外。
落地以后，打了两个踉跄，才算拉桩稳住身形。
桑芸儿和小乔乔雯，登时花容失色，一齐抢步而到，桑芸儿人未赶到，已自一声惊呼道：“明哥哥你受了伤！”
一双纤手，紧抓住了萧明的一条臂膊。
萧明“啊”了一声道：“我？……”
原来他此时还不知自己是否已经受伤，经桑芸儿一问之后，暗暗调息运气一试，并无丝毫异样，当下摇头说道：“没有！我没有受伤！”
话到此时，忽又心中一动，恍然自悟，续道：“是她不想伤我！”
萧明原乃聪明绝顶之人，分明被贞娘一掌轻挥，抛出一丈以外，凭这份功力，如果真是存心打伤自己，那会毫发无损？显然只是不许自己进入古墓。
但愈是如此，萧明心头愈疑，眉头一轩，又复挺剑而前，抗声说道：“贞娘！‘龙城飞凤’柳妹妹，既和萧某一盟在地，自是情逾骨肉，妳贞娘刚才一掌之下，虽是并无恶意，但萧某若不查出柳妹妹的下落，绝无空回之理，她生着我要见人……”
说到此时，蓦地眉梢双挑，怒声喝道：“就是死了，我也要看看她的遗容，并查明她的致死之由！”
话完，俊目电射，盯住贞娘脸上不瞬。
但见贞娘嘴唇微一掀动，似要开口说话，猛又神色一戚，终于没有说出。
萧明瞧在眼里，忍不住沉声又道：“我听柳妹妹说过，妳当日被她师傅龙城古墓奇人，逐出这座古墓以后，发誓不再说话，难道妳就不能写下几个字么？”
那贞娘此时，不仅神色之间，显然万分哀戚，一双老眼以内，已经饱含泪水，显然她有话要说，却不能破了昔日誓言，至于用写字来表达自己的要说之话，那与话何异？
萧明见状，只急得抓耳弄腮，蓦又逼问道：“妳先写一个字，‘死’，还是‘活’？”
他已作退一步想，只希望先知道“龙城飞凤”，业已魂归黄壤，或者还在人世，否则，这个闷葫芦，教他委实难忍！
就在此时，那贞娘忽地身形微晃，倒飘七尺，退入拱形墓门以内。
萧明见说了半天，贞娘依然没有吐露半点关于“龙城飞凤”之事，连自己最起码的要求，写下一个“死”字和“活”字都不肯照办，退出墓门，显然有阻挡自己进入古墓之意。
不禁怒火一腾，大声喝道：“贞娘！妳别以为刚才一掌，我只是不防妳会突然对我……但无论如何，今夜妳不交代出柳妹妹的下落，萧某不能罢休！”
“骊龙剑”映着当空月色，寒光一闪，腾身便待向墓门闯去！
蓦听桑芸儿娇声喝止道：“明哥哥且慢！”
萧明停步扭头问道：“怎么？”
桑芸儿樱唇方启，忽听“砰”的一声，那两扇拱形墓门的厚厚石门已阖！
萧明眉头一绉，霍地腾步而起，剑交左手，猛提了一口丹田真气，凝足十成功力，圈臂发掌，照准那两扇石门，劈空打去。
凭萧明的功力，从打通生死玄关以后，这几个月来，骤增何止一倍？这一掌劈出，但觉狂飚倒卷，疾风锐射，只震得那两扇石门“吱吱”作响，摇摇欲倾，却还没立即倒下。
萧明收掌挫腰，圈臂作势，方待再击一掌，桑芸儿一掠而到，急声叫住道：“明哥哥，住手！”
先叫“且慢”，如今又喊“住手”，萧明茫然不解，回头急问道：“芸妹妹！妳这是什么意思？快说！”
桑芸儿道：“我好像看见她在那扇石门之上，用指头划了些什么……”
萧明双目一睁，霍然说道：“真的？”
托地一枞丈余，向那石门扑去。
借着皓月清辉，只见那靠右面的一扇石门上，指痕宛在，深约三分，留下三个大字：“北天山”！
桑芸儿轻轻一笑，调皮说道：“明哥哥！你自己不肯告诉我，难道也不许别人告诉我么？”
萧明脸上一红，脱口说道：“芸妹妹！妳猜错啦！我和那‘龙城飞凤’，只是结义之情……”
桑芸儿噗哧一笑道：“谁管你们是什么之‘情’呀！小妹不过听得乾坤一掌公孙前辈偶尔一提，说是她送了你一柄‘骊龙剑’！”
一直不曾开腔的小乔乔雯，此时忽然幽幽一叹道：“我也是一柄‘骊龙剑’，可是他不稀罕啦！”
那柄燕云二乔从天山得来的“骊龙雌剑”，此时正背在桑芸儿肩头，闻言一声娇笑道：“他不稀罕，我稀罕呀！乔姊姊！妳就送了我罢，可是妳又不肯，偏生要送那并不稀罕之人！”
桑芸儿一向娴静娇婉，此刻忽然放肆说笑，显见她刚一曲“天魔引”，把那毒妇吓得望风而逃，心中禁不住满怀得意；再则就是有几分同情小乔乔雯，只听她忽然叫了一声“乔姊姊”，就可想而知刚在林里的一段时间，她们之间，情谊业已加深！
但却把个萧明，说得脸上一阵滚热，好在此时，星光幽淡，脸上纵令有点发红，也不虑被两女瞧见，装着若不在乎的音调，说道：“芸妹妹！别说笑了，要除这老毒妇，委实……”
桑芸儿仰脸说道：“找‘龙城飞凤’呀！”
话音方落，但觉微风飒动，一条灰影逐电而到，大笑接声道：“不错！找‘龙城飞凤’！”
两女愕然惊顾，萧明则早已瞧见，来的乃是乾坤一掌公孙望，赶忙趋前见礼说道：“公孙前辈！看来这‘五五大会’，一场辛苦白费，如今虽毙了两个妖女，但首恶在逃，而且更引出了一个……”
乾坤一掌公孙望道：“老朽业已知道，而且老朽刚才，几乎吃了那老毒妇的大亏，如今果然只有去邀请老弟的那位结义盟妹，‘龙城飞凤’柳姑娘了。”
萧明微微一怔道：“公孙前辈见过了那‘九毒仙人’老毒妇？”
乾坤一掌公孙望叹了一声，点头说道：“在那魔宫以内，老朽只打定主意，暗中相助萧老弟，从老魔头逃入那‘迷楼’以后，老朽便无能为力，因那‘迷楼’，委实错踪万分，老朽只好在‘迷楼’以外守候，及至萧老弟……”
话到此时，略为一顿，又自接道：“刚才老朽也随萧老弟一路追赶到此，窥出那老毒妇对付萧老弟的那记毒技，委实厉害非常。……”
话犹未了，萧明接声说道：“在下并非有意失信于她，原以为那幅‘骊龙剑’藏宝之图，乃是子虚乌有，所以……”
话至此时，桑芸儿忍不住噗哧一笑。
萧明自觉话中并无可笑之处，桑芸儿忽然如此一笑，笑得未免蹊跷，当下微微一愕问道：“芸妹妹！这有什么可笑？”
桑芸儿螓首略抬，一双妙目，宛如寒星一闪道：“因为小妹有颗‘玉露朱丹’！”
萧明双目一睁道：“妳有颗‘玉露朱丹’？莫非‘雪山之神’送妳？”
桑芸儿展颜一笑道：“自然是‘雪山之神’送的，难道还能偷来不成？不过，她没说送我，我想也许你向她求过一颗‘玉露朱丹’，所以她就……”
萧明霍然说道：“既然如此，芸妹妹！刚才那‘九毒仙人’在此，妳何不早说？教我失信于人！”
桑芸儿正色说道：“小妹觉得自古忠义侠流，在济困扶危，锄强除暴，不必定拘小节，明哥哥！你以为莲花峰头九十八颗人头，还杀得不够吗？想要这老毒妇双腿肌肉复生，教中原武林再历一劫？”
想不到桑芸儿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词严，萧明一时语塞，乾坤一掌公孙望一翘大拇指赞道：“我说‘雪山之神’，怎会把雪山绝学，随便传人，原来她果然神目如电，独具慧眼，桑姑娘！凭妳这几句话……”
蓦地转向萧明道：“萧老弟你服了么？”
萧明也觉得桑芸儿刚才的几句话，委实有些道理，想起前番在那万愁谷中，“九毒仙人”曾表示她对中原武林，怨仇甚深，一旦肌肉复生，重出人世，对百年前曾结深仇的各门各派后代传人，决不轻饶，自己原打算待她双腿复好如初，稍有恶迹之时，再加以除却。但照今天的情形看来，莫说待她双腿肌肉重生，就是这样，业已难除，真要是给她一颗“玉露朱丹”，岂非助桀为虐？
想到此时，微一点头道：“芸妹妹的话，果然不错，在下只想到一面，江湖一言，驷马一鞭，不应轻诺寡信，我失悔当日不该取她那幅‘骊龙剑’藏宝之图！”
小乔乔雯忽然接腔道：“所以萧君不想要这柄‘骊龙雌剑’？”
萧明还未答话，乾坤一掌公孙望和声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萧明闻言，连忙说道：“这位就是在下曾在天狼峰头向前辈提过的，燕北白云庄燕云二乔，小乔姑娘！”
乾坤一掌公孙望一听是小乔乔雯，双瞳以内，顿射精芒，面向小乔，微笑问道：“令尊就是阴阳妙手乔大哥？”
小乔乔雯自乾坤一掌公孙望到来之后，见萧明对他，一直都必恭必敬，正不知又是那来的一位武林耆老，及听乾坤一掌公孙望，竟称自己父亲为大哥，不由裣袵施礼道：“乔幻一正是家父，不知前辈……”
乾坤一掌公孙望道：“老朽公孙望，已经四十年谢绝人世，不知令尊在日，可曾对妳们贤姊妹提起过老朽其人？”
小乔乔雯聪明伶俐，闻言连忙改口称呼道：“原来是公孙伯父，家父一直想念不已，认为伯父突于四十年以前失踪之事，乃是中原武林，一重极大疑案，想不到……伯父莫非在这四十年中，飘然高举，潜迹灵山胜境，修炼……”
话未说完，乾坤一掌公孙望神色一黯，摇头苦笑道：“贤侄女把老朽捧得太高了，那来什么灵山胜境，容得老朽托迹？老朽被那九毒老魔，在一座幽洞以内，囚禁了四十年……”
说到此时，仰天一声浩叹道；“要非萧老弟，老朽今生，莫想重见天日！”
小乔乔雯蓦地向萧明瞟了一眼，方待说话，萧明已自插言问道：“公孙前辈！你刚才不是说，几乎吃了那老毒妇的大亏么，到底是？……”
乾坤一掌公孙望眉头一绉道：“不错！我一直追踪那老毒妇，想看看她究竟把那九毒老魔怎样处置了，老朽为了报却四十年幽囚之恨，如果跟踪她真能找到了九毒老魔，自然不惜出手一拚，那知就在前面不远，被那老毒妇发觉了……”
小乔乔雯翦水双瞳一闪道：“伯父和那老妇打起来了？”
小乔嘴甜，居然一口一声“伯父”，乾坤一掌公孙望年登七十，自老妻惨死以后，举世无亲，见故人之女，如此亲暱相称，也不由大快老怀，闻言连连摇头道：“要凭老朽的‘一元功’和‘多罗指’，不是老朽夸句海口，那老毒妇……可是她那毒技委实太高，刚才老朽若非见机得快，以及她对桑姑娘的那曲‘天魔引’，心存顾忌，今晚这条斜谷以内，将是老朽埋骨之……不！将是老朽的尸骨化灰之所了。”
话语一顿，转向萧明说道：“萧老弟看来要除这老毒妇，只有‘八极锁龙功’！”
萧明微一沉吟道：“前辈拿得准在下那位盟妹的‘七禽阴功’，真个是雪山绝学‘八极锁龙功’么？”
乾坤一掌公孙望双目一亮道：“萧老弟！天下武学，老朽虽不能尽知，但这雪山一系的‘八极锁龙功’，老朽早便听过几位前辈高人谈起，要不然，老朽何必花费一片‘九茎芝叶’，去挨你那盟妹柳姑娘的三成功力一击？”
萧明道：“在下只躭心……”
乾坤一掌早知萧明心中所虑，当下老脸微绽说道：“萧老弟是躭心老朽猜测错误么？老朽那能作出这等荒唐之事，要柳姑娘冒此奇险？”
萧明霍然说道：“既然非得‘八极锁龙功’才能制得这老毒妇，在下这就动身，但不知老前辈……”
乾坤一掌道：“老朽自然要追踪那老毒妇，踩探她的落脚之处，要不然，你们来了，一时之间，那里去找？”
萧明道：“前辈设想之事，果然周到，在下必定邀请那位盟妹，尽速赶来！”
乾坤一掌微微一笑道：“看来还不算周到，设若那老毒妇的落脚之处，不是在这座斜谷以内，或者临时又换了地方，老朽跟踪而去，你们又从那里找寻老朽？”
萧明微微一愕道：“前辈虑得不错，这真是件麻烦之事……”
桑芸儿忽然轻轻一笑道：“这有什么麻烦，公孙前辈只要沿途留下记号，我们不就容易找了？”
蓦又转侧娇声，向小乔乔雯说道：“乔姊姊！妳说是么？我们只认公孙前辈留下的记号！”
小乔乔雯默默点头，一双漆若寒星的眼神，向萧明转了转，却没说话。
萧明面色微沉，朝向桑芸儿，双目瞪射，心想：“妳去不说，还要约伴儿啦！”
就在他想还未了，小乔乔雯忽然娇声问道：“伯父！你老人家准备用什么记号呀？”
萧明听得不由心头一震，暗自忖道：“糟！她真要去了！这……”
其实，他对小乔乔雯，那种明艳照人，婉约若仙的天香国色，和绝世姿容，那里还会讨厌？他只是怕，想到以后的收场和结局，不由浑身一战，对桑芸儿的这种凭空多事，委实有几分着恼！
双目瞪视着桑芸儿，但桑芸儿却不瞧他，只听乾坤一掌公孙望说道：“桑姑娘想得不错，那老毒妇是不是就落脚在这座斜谷以内，很是难说，老朽号称乾坤一掌，就留下几个掌印好了，掌印指头所指的方向，就是老朽追踪那老毒妇之所！”
话到此时，仰首夜空，幽幽一声长叹，回顾萧明，用着无比激动的语音说道：“萧老弟！老朽被那九毒老魔四十年幽囚之恨，原以为一朝深仇得偿，亲眼见他溅血横尸，一快老怀，想不到又成虚望……”
蓦地双瞳以内，像要爆出火来，大声说道：“这‘九毒仙人’老毒妇，委实可恶！不连她一并诛却，老朽亦复于心难甘！”
萧明见这位公孙前辈，忽动盛怒，便知他对九毒老魔切齿痛恨之深，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四位师叔的飞魂断首之仇。当下眉头一剔道：“前辈暂忍一时之忿，在下这就动身，快则十天，迟则半月，必邀盟妹‘龙城飞凤’一同前来，借重她的‘八极锁龙功’，诛却一双凶毒之人！”
乾坤一掌公孙望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就事不宜迟，老朽先走一步……”
忽地转向小乔乔雯道：“贤侄女想必和这位萧老弟，以及桑芸姑娘一同去来，那就以后再敍了。”
身形起处，幻起灰虹一线，向斜谷另端奔去，在星光幽淡的夜色以下，霎眼已沓！
萧明瞧着乾坤一掌公孙望离去身影，方自怔怔出神，桑芸儿移近两步，轻声道：“明哥哥！公孙前辈说事不宜迟，我们还不趁此赶上一程么？”
萧明霍地回过神来，想起桑芸儿刚才擅作主张的事，不由微有怒意，及至看了桑芸儿那份天真娇憨的神态，回想当日自己赠她八孔玉箫之事，登时怒意全消。
再看那小乔乔雯，俏生生地站在五步以外，显出一副楚楚堪怜之状，登时心头一软，暗道：“好！我就带妳们去！”
主意一定，也不管七海神丐，率领中原武林群豪，把那座‘紫阳魔宫’，闹成如何情状，当即带了桑芸儿，和小乔乔雯，连夜越程，迳奔数千里以外的龙城古墓。
这一趟不近的路，尽是山地，极少平原，一男两女，一路展开轻功飞纵身法，攀崖过岭，越涧渡溪，小乔乔雯虽是功力稍逊，也只好紧咬银牙，拚力奔驰！
萧明瞧在眼里，心里颇觉不忍，暗忖：“这样下去，妳不倒下才怪！”
登时把功力减到七成，这样一来，小乔乔雯才算勉强跟上，但她立已发觉，柳眉一绉道：“萧君！看来我不该躭误你的事了，我还是回头去找公孙伯父，和他一道追踪那‘九毒仙人’老毒妇！”
萧明微微一愕道：“那怎么成，既来了……”
人之感情，乃是极其微妙之物，他当初不想要小乔乔雯跟来，如今小乔自动要回去和乾坤一掌公孙望，追踪那“九毒仙人”，他又不愿。
其实小乔乔雯，虽是有此一说，又何尝是由衷之言？当下嫣然一笑道：“要真是躭搁了什么事，你不怪我么？”
书中表过，小乔国色天香，姿容绝世，这嫣然一笑之下，更是惑阳城，迷下蔡，萧明瞧在眼里，醉在心头，不由心神一荡！
装做着仰头一看天色道：“我怎会怪妳呢！”
那知小乔乔雯一句随口之言，不幸而中，果然躭误了一桩大事！
凭萧明和桑芸儿，一个是生死玄关已通，功力猛进，一个获得了“雪山之神”传授的“无上心法”，这一趟路，至多只须五天工夫，由于要使小乔乔雯能从容跟上，足足花费了七天时间，总算赶到地头。
这一天，好不容易盼得那片白杨荒冢遥遥在望之时，业已黄昏日落，暮色四起！
眼看那座龙城古墓，快要展现眼前之时，萧明暗自忖道：“那天自己离开这片墓地之时，她曾说过只待五月初五一过，便要不论昼夜，每天在那墓顶以上守望，如今就要看见她了！”
一想到立刻便可看到结义盟妹“龙城飞凤”时，不由心头卜卜狂跳，并且暗暗发急！
因他知道“龙城飞凤”天真未凿，乍见喜极之下，不免有些亲暱举动，心想：“这要看在芸妹妹和乔姑娘眼里，那是怎好？”
但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忽又转念道：“不！盟妹‘龙城飞凤’聪明剔透，见有芸妹妹和乔姑娘同来，她那会……那天见了乾坤一掌公孙望辈时，她不是显得彬彬有礼么？”
如此一想，顾虑全消。
这天不是十二，就是十三，夜幕未合，明月已上峰头，萧明目力特强，老远便见那座龙城古墓以上，静悄悄地站立着一条纤瘦人影！
那不是“龙城飞凤”是谁？夜风中犹见衣袂猎猎，不停飘动！
萧明乍见之下，不禁热血上腾，心情一阵激动，暗忖：“她果然是在等我！”
此时三人并肩奔驰，桑芸儿在左，小乔乔雯在右，萧明禁不住扬手一指道：“乔姑娘！芸妹妹！妳们瞧！那墓顶以上站着的，就是我那结义盟妹‘龙城飞凤’柳……”
话未说完，忽地猛刹身形，一手挈住桑芸儿，一手带往小乔乔雯，急声道：“不对！”
桑芸儿和小乔乔雯，同时吃了一惊，桑芸儿纵目一扫，四周并无异样，方待问他什么“不对”之时，萧明已自放开两人，低声道：“怪事！那‘龙城飞凤’柳妹妹，穿的一身雪白，这个却是全黑，而且身形也不像她！”
两女一听，同时向那高大墓顶以上看去，就在三人同一注目之下，墓顶上的那条纤瘦黑衣人影，倏忽不见！
萧明心知有异，“骊龙剑”振腕划出一道精虹，在朗朗月色以下，寒光耀眼，跃身飞扑而去。
相距不过百步之遥，几个起落便到！
萧明人近古墓，但见离离野草，萧萧白杨，依然旧时，但古墓左右，却空荡荡地不见半丝人影！
萧明暗暗惊心，想到那天自己离去之时，“龙城飞凤”梨花带雨，言如金石，只待过了五月初五，必然暮暮朝朝，在这龙城古墓以上守望，莫非果然应验了当时自己的话，露重风寒，守了几天，生下了重病不成？
就算她业已生下重病，刚才这墓顶上的黑衣之人，那又是谁？
想到此时，不觉有种不祥预感，袭上心头，暗忖：“难道这龙城古墓以内，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如果真有什么惊人剧变，刚才这黑衣之人，委实可疑！
萧明纵目四望，朗月清辉之下，一片荒坟乱冢之间，究不知那黑衣人藏匿何所，蓦然心中一动，暗忖：“我何不先进古墓以内一看！”
当下“骊龙剑”横护胸前，跨步向那拱形墓门走去。
就在他距离墓门，约莫五步远近，蓦觉一股阴寒掌风，从那拱形墓门以内，劈空打到！
墓外虽然月华如水，清光澈地，拱形墓门以内，却是阴暗沉沉，辨不清突然发掌施袭的究是何等之人！
但这却不劳猜想，八成以上，准是刚才墓顶上的那个黑衣之人！
萧明从那黑衣人倏忽不见之后，那有不暗加提防之理，人近墓门，早已提气护身，掌风未到，身形一闪，左滑三步，扭头一声喝道：“墓中何人，敢加暗算！”
话音甫落，拱形墓门以内，宛如幽灵般，缓缓走出一个全身黑衣之人。
萧明一瞥之下，不由微微一愕，暗道：“原来是她！”
登时心头放下一块大石，缓步而前，抱剑拱手问道：“原来是贞娘！可识得在下萧某吗？”
贞娘乃是“龙城飞凤”的师傅，那位龙城古墓奇人的侍婢，虽是一个侍婢，但年岁已高，而且怀着一身奇功异能，故萧明对她，仍存着一种礼敬之心！
但见那贞娘，两道愁眉深锁，老脸以上，一片阴沉木然之色，怔怔地看了萧明一眼，兀自半声不响，但却挡住那拱形墓门，大有不让萧明进入古墓之意！
萧明陡想起“龙城飞凤”说过，贞娘因当年一言之失，被她师傅逐出龙城古墓，已矢志金人缄口，看来问她等于白费！
但她虽不肯说话，却非聋哑之人，萧明眉头一绉，又自说道：“在下和墓中‘龙城飞凤’柳妹妹，前已一盟在此，义结金兰，此番专程来访，请问贞娘，那柳妹妹如今是否在这古墓以内？”
话完，那贞娘依然呆若木鸡，不言不动，在皓月清辉之下，但见她老脸以上，神色愈戚！
此时桑芸儿和小乔乔雯，早已赶到，分立在萧明左右，三个人六只眼睛，齐盯在贞娘脸上。
萧明原以为贞娘就算不肯说话，她能用手式比划一下也好，但贞娘除了脸上神色显得异样凄苦以外，既不动口，也不肯动手，就宛如木雕泥塑一般。
萧明看得心头大急，刚从心头上落下的一块石头，重又悬上了十七八个吊桶，贞娘虽不说话，但这副神态，委实可疑！
忍不住前跨两步，语音带愠说道：“贞娘！妳既不肯说话，我只好自己进去一看了。”
话完，作势欲闯！
贞娘一听萧明要闯古墓，一双凄阴阴的眼神，朝向萧明微微一瞪，蓦地肩头略晃，右腕翻处，朝向萧明遥空挥出一掌！
这一掌挥出，就像打了个手式，丝毫不闻掌风啸空之声，萧明方自一愕，陡觉一股奇强无比的阴柔劲气，绵绵涌到。
登时心头一震，想不到这位“龙城飞凤”还说从小对她十分爱护的贞娘，竟对自己施展如此辣手之时，身形已被那股阴柔暗劲凌空抛起，甩出一丈以外。
落地以后，打了两个踉跄，才算拉桩稳住身形。
桑芸儿和小乔乔雯，登时花容失色，一齐抢步而到，桑芸儿人未赶到，已自一声惊呼道：“明哥哥你受了伤！”
一双纤手，紧抓住了萧明的一条臂膊。
萧明“啊”了一声道：“我？……”
原来他此时还不知自己是否已经受伤，经桑芸儿一问之后，暗暗调息运气一试，并无丝毫异样，当下摇头说道：“没有！我没有受伤！”
话到此时，忽又心中一动，恍然自悟，续道：“是她不想伤我！”
萧明原乃聪明绝顶之人，分明被贞娘一掌轻挥，抛出一丈以外，凭这份功力，如果真是存心打伤自己，那会毫发无损？显然只是不许自己进入古墓。
但愈是如此，萧明心头愈疑，眉头一轩，又复挺剑而前，抗声说道：“贞娘！‘龙城飞凤’柳妹妹，既和萧某一盟在地，自是情逾骨肉，妳贞娘刚才一掌之下，虽是并无恶意，但萧某若不查出柳妹妹的下落，绝无空回之理，她生着我要见人……”
说到此时，蓦地眉梢双挑，怒声喝道：“就是死了，我也要看看她的遗容，并查明她的致死之由！”
话完，俊目电射，盯住贞娘脸上不瞬。
但见贞娘嘴唇微一掀动，似要开口说话，猛又神色一戚，终于没有说出。
萧明瞧在眼里，忍不住沉声又道：“我听柳妹妹说过，妳当日被她师傅龙城古墓奇人，逐出这座古墓以后，发誓不再说话，难道妳就不能写下几个字么？”
那贞娘此时，不仅神色之间，显然万分哀戚，一双老眼以内，已经饱含泪水，显然她有话要说，却不能破了昔日誓言，至于用写字来表达自己的要说之话，那与话何异？
萧明见状，只急得抓耳弄腮，蓦又逼问道：“妳先写一个字，‘死’，还是‘活’？”
他已作退一步想，只希望先知道“龙城飞凤”，业已魂归黄壤，或者还在人世，否则，这个闷葫芦，教他委实难忍！
就在此时，那贞娘忽地身形微晃，倒飘七尺，退入拱形墓门以内。
萧明见说了半天，贞娘依然没有吐露半点关于“龙城飞凤”之事，连自己最起码的要求，写下一个“死”字和“活”字都不肯照办，退出墓门，显然有阻挡自己进入古墓之意。
不禁怒火一腾，大声喝道：“贞娘！妳别以为刚才一掌，我只是不防妳会突然对我……但无论如何，今夜妳不交代出柳妹妹的下落，萧某不能罢休！”
“骊龙剑”映着当空月色，寒光一闪，腾身便待向墓门闯去！
蓦听桑芸儿娇声喝止道：“明哥哥且慢！”
萧明停步扭头问道：“怎么？”
桑芸儿樱唇方启，忽听“砰”的一声，那两扇拱形墓门的厚厚石门已阖！
萧明眉头一绉，霍地腾步而起，剑交左手，猛提了一口丹田真气，凝足十成功力，圈臂发掌，照准那两扇石门，劈空打去。
凭萧明的功力，从打通生死玄关以后，这几个月来，骤增何止一倍？这一掌劈出，但觉狂飚倒卷，疾风锐射，只震得那两扇石门“吱吱”作响，摇摇欲倾，却还没立即倒下。
萧明收掌挫腰，圈臂作势，方待再击一掌，桑芸儿一掠而到，急声叫住道：“明哥哥，住手！”
先叫“且慢”，如今又喊“住手”，萧明茫然不解，回头急问道：“芸妹妹！妳这是什么意思？快说！”
桑芸儿道：“我好像看见她在那扇石门之上，用指头划了些什么……”
萧明双目一睁，霍然说道：“真的？”
托地一枞丈余，向那石门扑去。
借着皓月清辉，只见那靠右面的一扇石门上，指痕宛在，深约三分，留下三个大字：“北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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