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五鬼悲秋　一雷惊岳

2022-10-07  作者：江南柳  来源：江南柳作品集  点击：

　　冷月凄迷，繁星渐渺。枫叶萧萧，虫鸣唧唧。夜枭悲鸣，野鼠乱窜。
　　身如电闪，指幻风雷，招魂道人、勾魂道人，不知不觉对了几百招。二人平时自视甚高，现竟然与二个黄口孺子，几乎打成平手，羞急之下，正想使出师门吩咐轻易不可透露的绝招，制服二女，猛听到一阵穿金碎石的啸声，只见观内五丈以内的树木簌簌摇晃。诸葛玉仔细观看门前一付对联之后，已飞身入观，招魂勾魂不觉心头一怔，正待迎敌……
　　斯时，突然传来一声：“不知死活的小子，不归谷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
　　诸葛玉抬头一看，只见观中又走出一个老道，白须飘胸，眉长过目，十指如鹰爪。
　　诸葛玉见对方骂他什么不知死活的野小子，一肚子怒气直往胸口上冲，此时不怒反哈哈大笑道：“不归谷不是龙潭虎穴，野道人更比不上西楚项羽。纵然是布下天罗地网，我诸葛玉又有何惧？”
　　好半晌，那老道才定下神来，嘿嘿怪笑一声：“好小子，怪不得你敢如此狂妄，原来你胆识过人，不过‘奈何天’里的绝艺，可不是海内各大门派可比，你若想凭这点功夫在此地撒野，嘿嘿！那可是自寻死路！”
　　诸葛玉一掌接实，就知这老道不是易与之辈，尤其内力之雄浑，简直是自己出道以来所仅见，不过，书写观门前这付对联之人，关系着师门重仇，岂能轻易放过？是以他眉头一扬，立即沉声说道：“道长若不说出书写这付对联之人，今天纵然是自寻死路，在下也无怨言！”
　　老道闻言双目怒瞪，嘿嘿一声狂笑过后，两掌陡然提起，但见他迎风一幌，十指骨节全都啦啦作响，转瞬之间，指头像是涨了一倍。
　　诸葛玉眼见老道这种奇特的武功，也不觉心头一寒，就在他凝神戒备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老三当心，这是‘五鬼阴风指’！”
　　这出声惊告的不是别人，正是叱咤江湖的十三省绿林盟主石惊天，可是他语声出口身形尚未到达当场之际，那老道已经狞笑一声，举掌抓来。
　　“五鬼阴风指”几字，听得诸葛玉心头一动，陡然忆起长恨峰愁云谷学艺之时，曾听恩师说过，武林中以指法称尊的除去“天魔指”外，尚有一种“五鬼阴风指”。
　　思量中但见老道五指已到身前三尺之处，既粗且长的指头上，突然射出澈骨生寒的冷风，当下猛提丹田之气，五指一张，蓦地迎了上去……
　　他这一次出手，竟把“天魔指”第十招“厉劫临头”用了出来，但觉寒风陡峭，撒起匝地寒涛，双方一触……
　　蓦声锐啸如刀，激荡气流卷了满地积雪，盘旋上涌，如同玉柱擎天。但闻冷风嗖嗖，转眼升高十来丈，及至真力一懈，又如同柳絮随风飞洒而下。
　　这情形委实有点惊世骇俗，不要说陈婉贞看得目定神呆，就连石惊天那样见多识广，也不禁叹为观止。
　　冰屑沙沙，漫空而下，众人不约而同地拍出两股掌风，但闻呼呼连响，已各把落向自己的冰屑扫开。
　　陈婉贞神情一定，忙向场中打量，只见那长眉道人目射精光，在他面前的积雪上，现出三只深可及膝的足迹，心知玉弟弟那一招“万劫临头”已把他震退三步。
　　小妮子刚觉一喜，谁知素面一转，又不禁秀眉深锁惊心不已。
　　原来先前那一招硬拼，诸葛玉虽把对方震退三步，但自己却也拿桩不稳连退七尺，此时正满面持重地严阵以待。
　　饶是不归谷中老道，从未把天下武林人物放在眼中，此时也不禁把满腔骄气，硬生生挫了三分。
　　在诸葛玉来说，自从生死玄关打通，功力如同旭日东升与日俱增，这一招硬折之后，惊怔中不由雄心勃发，长啸一声，竟把那轻易不用的绝学展开……
　　在场之人，只见黑影摇晃，沉雷暴起，一阵阵轰隆之声，震得人耳膜刺痛，情不自禁地纷纷抽身后退。
　　这只是一瞬间事，等到众人身形立定，那一阵闷雷之声，业已趋于沉寂。
　　诸葛玉昂首卓立，神威凛然令人不敢逼视。
　　长眉道人身形飘退八步，两手下垂，面色沮丧，双目中满是惊愧之色。
　　这情形胜负谁属？不问可知。
　　勾魂、招魂，似乎大出意外，互望一眼，双双飘动身形，落在那长眉老道左右。
　　贞、翠二女也同时娇叱一声，如同乳燕双飞，掠身而出。
　　诸葛玉微曳衣襟，向前缓行两步，沉声说道：“道长‘五鬼阴风指’果然不凡，在下领教了！”
　　长眉道长面孔一红，嘿嘿冷笑道：“小鬼不用张狂，你先前那招武学虽然不凡，但还不在贫道眼下，顶多与贫道那招‘五鬼悲秋’不相上下！”
　　诸葛玉冷冷一笑，正待开言，突闻小翠姑娘满面不屑地娇啐一声：“呸！死不要脸，既然不相上下，为什么刚才七指之后你就不敢接了！”
　　要知诸葛玉先前全力攻出一招“鸣雷惊五狱”，十指齐挥，重逾千钧，老道以一招“五鬼悲秋”勉强接下了七指，就觉两臂酸麻支撑不住，总算见机抽身才把最后三指避开。
　　此时被小翠姑娘说穿，情不自禁地抵头向地上一扫，只见身前七尺之处，现出三只斗大深坑，饶是他平日目无余子，也不禁骇然动心。
　　不过这种惊愧之色，转瞬间就变成了愤懑怨毒之情，只听他如同枭啼的一声狂嗥过后，蓦地反手摘下背上的拂尘……
　　这拂尘形状奇特，柄长三尺，闪闪生光，似乎是精钢所铸，尘尾下垂，长仅七寸，色如烈火，在冷风里簌簌飘动。
　　诸葛玉心头一动，老道已经欺身而进，信手一抖，顿时红云舒卷，冷风呼呼地撞将了过来……
　　诸葛玉信手一翻，闪电般把“悲翠寒晶匕”掣将出来，正待奋力迎将上去，突然耳畔传来一声断喝：“亡魂退下！”
　　声音传自“奈何天”内，低沉无力细如蚊蚋，似乎这出口之人，从未练过一天武功，但诸葛玉与石惊天全是大大的行家，声音入耳不觉同时一震。
　　原来他们虽未见到这暗中发话之人，但听音辨位，已知此人至少身在百丈开外，武林中内家高手，施展传音入密一类功力之时，必须要气聚丹田，以内家真力发出，如此人毫不着力地传音于百丈开外，其内功修为之深，怎不令人咂舌？
　　二人惊诧之间，蓦见那长眉道人倏地手腕一沉，已将攻出的拂尘撤回，低首敛眉道：“弟子遵命！”
　　话声中身形飘动，向后连退三步，这才转过脸去，对着“奈何天”那朱红大门，恭身说道：“亡魂无能，致令这几个后生小辈扰闹师尊清修，谨请发落！”
　　“奈何天”那两扇朱红大门之中，又传出一声冷哼：“嗯！你先送这几人出谷再说！”
　　亡魂道人神情一怔：“送他们出谷？难道‘不归谷’有进无出的戒律……”
　　“哼！不归谷中戒律固不可废，但奈何天里的弟子岂能言而无信？你既在人家手下输招，还有什么话说！”
　　“弟子该死，请师尊慈悲，弟子这就送他们出谷！”
　　亡魂老道与暗中之人说话时，勾魂、招魂全都俯首默立，显得惶悚无比，等到话音一落，蓦地同时转过脸来，目注诸葛玉几人，沉声喝道：“无知小辈，祖师爷慈悲难道你们没听到么？若不趁早逃命，哼哼！可就怪不得奈何天里的道爷言而无信了！”
　　三人说话时似乎心有未甘，尤其招魂道人那只左眼被金鹰凌云抓得稀烂，此时血迹未干，更显得满面狠毒狞厉无比。
　　亡魂道人的功力已经高不可测，这暗中人为亡魂之师，其功力之高可以想见，照理说，诸葛玉就该借机下台，一走了之。
　　可是，这观门前之联语，关系着师门重仇，他岂能罢手不管？是以他闻言之后，立即毫不迟疑地冷笑道：“道长尚未说出书写观门联语之人，就想令在下离去，不觉太容易了么？”
　　亡魂道人长眉一扬，向奈何天朱红大门拱手为礼道：“师尊明鉴，这小辈自寻死路，可不是弟子不尊师命！”
　　话音一落，陡地转过身来，一股暗劲如同长江大河直向诸葛玉胸前涌到。
　　诸葛玉不敢怠慢，反腕疾挥，“九九玄功”脱手而出。
　　双方真力将接未接之际，耳畔怒喝之声又起：“孳徒！敢违师命，还不替我退下！”
　　这一次声音急起直落，如同旱地沉雷，显见其内心激动之情。
　　亡魂道人撤招无及，快如闪电般向左挫开三尺。
　　只听轰轰两响，雪地上顿时铲开两处深坑。
　　亡魂道人掌力过处，地面裂痕宽约两步，长逾七尺，但诸葛玉指风所及，则是五条尺多宽的干沟。
　　就事而论，其内力之雄浑似乎犹在亡魂道人之上。
　　这情形不要说亡魂道人看得心惊不已，就连诸葛玉自己，也对日来功力之突飞猛进，感到有点不信。
　　在场之人心情各异，默默互视中不发一言……
　　突然，“奈何天”朱红大门中传来一阵长笑，打破了这沉默的空气。
　　笑声初起如同一缕游丝，随风飘荡，渐起渐高，扶摇直上，穿云扑日，使人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诸葛玉正在听得入神之际，蓦地里心头一动，忙道：“贞姊、翠妹，当心这声音有异！”
　　陈婉贞与小翠姑娘经此一叫，陡地心神一震，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慌忙收敛心神蓄势以待……
　　果然就在此时，笑声突然一变，声如山崩海陷，狂涛怒涌，夹杂着风悲雨泣，鬼哭神嚎，天地间满是凄凉愁惨之情，令人悲不自胜，心魂欲飞。
　　石惊天与小翠姑娘尚能勉力相抗，但陈婉贞功力较浅，仅不过盏茶时分，便即秀眉双锁，玉容惨淡满是凄苦之色。
　　诸葛玉见状一惊，立即气纳丹田，引吭长啸。
　　他自从打通生死玄关，功力颇有一日千里之势，啸声出口，恰像凤哕龙吟赶云裂石，漫天阴霾顿时减去一半，陈婉贞更像是醍醐灌顶，骇然甦醒。
　　这两缕声音，如同一双游龙，在长空里矫捷盘旋，迫逐奔腾，时而翱翱于云汉之间，时而相峙于峰峦之际。
　　如此别开生面的相斗，诸葛玉颇有相形见绌之势，不过他天性倔强，明知不敌，依然全力苦撑……
　　他天生异禀，屡获奇缘，经过一番苦斗之后，不但真力没有馈乏之态，反而引发了金线血兰蕴蓄的潜能，愈拼愈勇，愈斗愈强……
　　那隐在暗中之人，惊咦一声，笑声突敛，嘿嘿怪笑道：“书写这观前联语之人，乃是武林中顶顶有名的人物，贫道担心少侠安危，是以不肯轻易说出……”
　　诸葛玉朗朗一笑：“死生由命，道长但说无妨！”
　　“嘿嘿！早知少侠有此功力，贫道那还有隐瞒必要，实对你说，贫道观门前这对联语，乃是华山大荒真人的手笔！”
　　诸葛玉神情一愣，由鼻中冷哼一声，但转眼之间，却又和声说道：“多谢道长指点，大德容后报了！”
　　石惊天闻言一上步，大声说道：“三弟，难道你……”
　　诸葛玉将手一摆：“二哥，时间不早，我们有话出谷再说吧！”
　　说完一掠衣襟，率先向谷口驰去。


　　大荒真人为华山一派之尊，岂能与不归谷中恶道同流合污？诸葛玉平日聪明绝世，但此时却偏偏听信斯言，这真叫石惊天不解？
　　可是，就在他迟疑之际，小翠姑娘却连连向他眨眼道：“石大侠，走啊！你没听到我诸葛哥哥的话么？”
　　石惊天心中一动，蓦地醒悟过来，迈开大步，紧随在诸葛玉身后出谷而去。
　　四人一言不发，沙沙疾行，身临谷口，石惊天再也忍耐不住道：“老三，你真想再来一次么？”
　　诸葛玉转脸一笑：“不来一次，难道还真跑到华山去找大荒真人么？”
　　陈婉贞接口娇笑道：“去找大荒真人么，那才真上他嫁祸东江之计呢！依我说入夜之后，我们重入此谷，管保可以探出真相就是！”
　　石惊天闻言虎目一瞪：“丫头胡闹，你当不归谷老道是易与对付的么？”
　　陈婉贞嘻嘻一笑道：“谁说易与对付的嘛？万兽神君早就告诉我他们不好惹啦！”
　　“那你怎不早点说呢？”
　　“我没想到他们真是这样厉害嘛！”
　　“鬼丫头，现在你可信了吧！”
　　“哼！信又怎么样？什么不归谷有进无出，看！我们还不是好好地出来了！”
　　“哈！鬼丫头，你真把事情看得太容易啦，要不是恶道们想使借刀杀人之计，恐怕我们四人想全身而退还真不容易呢！”
　　“哼！我不相信，那不敢见人的老道会比玉弟弟还强！”
　　小妮子心目之中，只有一个玉弟弟，那还把天下武林人物放在心上，说完之后，一双妙目，向玉弟弟深情款款地瞟了过来。
　　诸葛玉微微一笑道：“贞姊姊把小弟看得太高了，平心而论，小弟虽然日来功力稍有进境，但最多与亡魂道人在伯仲之间，若与那暗中之人相较，实在还嫌稍逊一二！”
　　陈婉贞秀眉一皱，意似不信道：“嗯！你骗我，我不信除去乾坤五霸之外，尚有比你功力再高之人！”
　　石惊天见状呵呵大笑道：“江山代有能人出，丫头，你怎可如此说法，乾坤五霸固是武林中一时之选，但当年黄山较技之时，正不知有多少江湖豪雄，因故不能参与盛会，怎可硬说他们在武学修为上不如乾坤五霸呢？”
　　四人踏雪而行，冷风吹卷得衣袂猎猎作响，金鹰“凌云”在头上振翅翱翔，不时发出悠悠长鸣。
　　陈婉贞听完石惊天这番言论之后，似乎无话可说，但小翠姑娘此时却睁大了一双眼睛，满面疑云道：“怪啊！既然这伙老道有这样大的本领，难道石大侠就没听人说过么？”
　　小妮子一片纯真，全不懂出言轻重，诸葛玉生恐石惊天着恼，闻言忙道：“翠妹不要乱说，天下之大，武林人物如同恒河沙数，谁能够全部认识？”
　　石惊天知道三弟有意为自己遮拦，不禁呵呵大笑道：“老三，你用不到替我遮羞啦，武林中高手虽多，但像不归谷老道这种身手者，确是罕见，老哥哥身为十三省绿林盟主，实在不应当一无所闻……”
　　说到此处，突然浓眉一皱，蓦地停下身来，仰首沉吟道：“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那亡魂道人既能施展‘五鬼阴风指’，不禁使我想起数十年前横行江湖道上的一对魔星！”
　　“谁？”
　　石惊天见三人目注自己，满是期待之色，不禁纵声大笑道：“要知道是谁么？那就快点走吧！”
　　三人知他老毛病又犯，只得含笑相随。一阵紧赶，最后在附近小镇上落店，酒菜端来，石惊天牛饮鲸吞，三杯落肚，这才缓缓说道：“老三，你可知道武林中与五霸齐名的另外两位高人么？”
　　诸葛玉摇头微笑道：“小弟见浅识薄，还请二哥指教！”
　　石惊天用眼向三人一扫道：“乾坤五霸在武林中崭露头角之时，江湖中同时崛起了一对煞星，这两人武功怪异，性格凶残，人称南凶北煞……”
　　陈婉贞大眼一亮：“南凶北煞？从来没听说过嘛！”
　　石惊天端起面前的酒杯，“格”地一声饮干，微扯颔下虬须呵呵笑道：“你当然没听说过啰！恐怕这两人退出江湖之时，你还没有出世呢？”
　　“那么这人究竟是南凶，还是北煞呢？”
　　“南凶北煞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南凶血神子乃是俗人，北煞七缺真人却是道门弟子，尤其亡魂老道施展的‘五鬼阴风指’，更是老魔当年镇慑江湖之学……”
　　“难道‘奈何天’里自称亡魂道人之师的就是七缺真人么？”
　　“事非必然，不过大有可能，等今夜我二人去看看就知端倪！”


　　夜，笼罩了大地，小镇上升起两条人影，略一停留，立即向“不归谷”谷口扑去。
　　这两人是诸葛玉与石惊天，他们算计得很好，把陈婉贞与小翠姑娘留在客店里，可是，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妮子，能安安静静地守在客店么？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房中突然传出一阵格格娇笑：“贞姊姊，我们也快点走吧！”
　　“小鬼，不要讲话，当心你诸葛哥哥听到不让你去呢！”
　　黑暗中看不到二人表情如何，但突然之间，房中又恢复了静寂。
　　这两个小妮子该出来了吧？
　　谁知就在二人将要推窗而出之际，小院中突然传来一阵衣袂之声，窗隙中但见黑影一闪，落下个面罩黑纱的姑娘。
　　小翠姑娘一扯贞姐姐衣襟，同时按下了将要穿窗而出的身形。
　　那蒙面姑娘落地之后，秀目向四下一扫，香肩微晃，快如闪电般飘到左侧窗下。
　　左侧厢房乃是诸葛玉所住，虽然此时人去楼空，但两个小妮子一见这姑娘扑向那边窗下，顿时泛起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快。
　　小翠姑娘更像是怕人家把她诸葛哥哥抢走似的，小嘴一嘟，就待穿窗而出。
　　陈婉贞忙把她香肩一按，附耳娇笑道：“好妹妹，你吃醋了，忍耐一下，看看你诸葛哥哥这位心上人是谁不好么？”
　　小翠姑娘轻嗯一声，正待扭住贞姊姊不依，但就在此时，那蒙面姑娘倏地转过脸来，秀目闪闪生光，向这边窗口轻轻地一瞟。
　　二女心下一怔，那蒙面姑娘已如惊鸿一瞥地穿窗而入。
　　两个小妮子早忘了前往不归谷去查探那班老道的来历了，双双飞身而出，直向左侧窗下掩去。
　　可是，此时室内静悄悄毫无声息，就像是阒无人迹的古刹一般。
　　这姑娘是谁？
　　她在房里干嘛？
　　两个小妮子互视一眼，用手势悄悄商量，终于，决定穿窗而入，来他个闭门捉贼。
　　小翠姑娘任事不肯后人，一经决定之后，立即娇唤一声：“你是谁啊？这下你该跑不了啦吧！”
　　小妮子动作真快，声音未落，那副娇俏身形已如彩蝶穿花般飞入室内，同时玉掌一抖，把火熠子燃着。
　　茅店斗室，也不过径丈方圆，经此一照，顿时纤毫毕见。
　　可是，小妮子看清室内情景之后，不由神情一愕。
　　原来斗室中罗帐低垂，锦被半卷，哪还有那神秘姑娘的芳踪。
　　陈婉贞跟踪而入，也不禁神情一愕。毕竟她年岁较长，就在那一愕之后，已看清后窗被人打开，同时桌上放着一只小小布卷。
　　她把那布卷攫起略一注视，顿时娇喝一声：“翠妺快追！”
　　“追”字出口，屋后飞起一条人影，就着那溶溶月色，直向东南而去。
　　此人身材娇健婀娜，分明是前见的蒙面姑娘无疑。
　　可是，她为什么要等到陈婉贞取起了那布卷之后才肯离开呢？那布卷里包的什么？她难道专为送这布卷来的么？
　　这姑娘脚程之快，较陈婉贞高出太多，若与小翠姑娘相较，则在伯仲之间，可是小翠起步在后，一时哪能追赶得上。
　　转眼之间，就是数里途程，陈婉贞远远地落在背后。
　　小翠但觉冷风扑面，伸手摸出一幅面纱戴上，谁知这一耽搁，那神秘姑娘却已影踪不见。
　　小翠武功虽高，但却毫无江湖阅历，一时间正不知如何是好，突闻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小妮子心头一骇，蓦地里转过身来。
　　只见暗淡月色下站着一名老者，一张惨白的面庞，映着满地积雪，益见凄厉吓人，一道二指来宽的血痕，由左端眉稍斜挂而下，望之令人生悸。
　　这胆大包天的小妮子，情不自禁地打个冷颤，双肩一动，接连向后飘退三步。
　　那人见状冷冷笑道：“丫头，我在此地出现，大概你没想到吧！”
　　小妮子一听他开口说话，顿时胆气立壮，双手一叉，喝道：“你是谁？”
　　“你不认识了么？”
　　“我什么时候认识你啦？”
　　“哈哈，你认识也好，不认识也好，只要把偷的东西还我便吧！”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偷过你东西了？”
　　“哈哈，小丫头，想不到年纪轻轻记性倒如此不济，前后也不过半月时光，难道你就忘记了么？”
　　“你这人是怎么搞的嘛，我不愁穿不愁吃，偷你的东西干吗嘛？”
　　小丫头被人家没来由的指为小偷，心中可真又羞又急，又气又恨，不过她一片纯真虽在羞急气恨之际，仍旧口无恶言。
　　那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小丫头，你倒真会装蒜，不过我独指神偷是什么人物，岂是你能骗得了的么，来来来，快把绿玉韦陀中的藏宝还我！”
　　“绿玉韦陀”虽然轰动了中原武林，但初出茅芦的小翠，可弄不清它究竟是何宝物，闻言不禁一愕道：“谁看到你绿玉韦陀里的藏宝啊，我还有事呢，不同你啰嗦啦！”
　　小妮子说完芳肩一晃，就想抖手一走。
　　可是，那自称独指神偷之人，顿时轻喝一声：“鬼丫头，你不把绿玉韦陀中的藏宝还我，今天休想离开！”
　　话声中身如电转，掌似风飘，呼地一声扑了过来。
　　小翠没想到这人出手如此之快，心下刚觉一惊，蓦地黑夜里又传来一声冷笑：“哼！绿玉韦陀是我拿了，你找人家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