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蛊上九 双剑冢 正文

第十八章
2025-11-02  作者:蛊上九  来源:蛊上九作品集  点击:

  史刚的一掌,虽然打在上官伯勋的胸膛上,但上官伯勋胸前早已暗佩护心镜,所以史刚这一掌只把护心镜打了个粉碎,而掌力也就消失在护心镜上,上官伯勋只不过内部受了一下震动而已。但史刚就不同了,一条左肩立刻就脱了臼,而且内伤不轻,这当然就比上官伯勋所吃的亏来得大了。他二人这一倒地,早忙坏了两家的庄丁,一个个飞奔上前,各自抢救自己的主人。
  因为刚才上官伯勋两人交换的这一招,是在史刚使用“杀手锏”之后,史刚一走,上官伯勋一追,所以二人已离开场心六、七步远近,并靠近了飞鹅堡的一方面,因此在两家家人上前抢救的时候,飞鹅堡的人也就先一步赶到。就在这混乱之中,早又有一人暗起歹心,打算对上官伯勋暗下毒手。沈子方的武功虽然稀松,但那一手九联袖箭倒真的练得着实不错,连珠发出既狠又准,所以起初两家鏖战的时候,沈子方只跟在别人后面,装模作样的穷喊。现在这一乱,却又被沈子方看出机会来了,暗想:“打死上官老儿,不愁江南群雄不闹出个大的来了。”因此一伸手掏出了三支袖箭,扣在掌内就要发出,可是突然听到一声清啸,恍如龙吟,眼前一花,场中已多出了一个人,身穿灰布道袍,鹤发童颜,银髯飘拂。
  沈子方认得是一尘大师,心里一惊,手下一迟疑,扣在掌中的袖箭也就未曾发出。不过这也是他恶贯未盈,幸亏未曾发出,否则的话,恐怕在一尘大师的面前,不但伤不了上官伯勋,自己竟因此而丧生也说不定。
  由于这一迟疑,想再发袖箭,也来不及了,因为红梅山庄的人也不过就差这么五、六步远,一晃便到,抱扶之际,早已在无形之中把上官伯勋团团护住。这些庄丁,虽然没有看出沈子方的举动,但一尘大师神目如电,早就看个清清楚楚,不过因为沈子方既然没有能够出手伤人,因此也就算了,并未深追。立刻指挥两家人等,把两位庄主和死伤的人,各自护送回家。老和尚自己便跟着上官伯勋一同到了红梅山庄,仔细地替上官伯勋一一检查,知道上官伯勋并无大碍,只须自己用功,静静地调养一段时间,便自然会告痊愈。因此劝慰了上官伯勋几句话,便又立刻赶赴飞鹅堡,想劝告史刚,息忿解争,勿使亲痛仇快。
  谁知一尘大师来到飞鹅堡,便尝到了闭门羹,史刚不但没有出迎,反倒派人出来,硬梆梆地说了一声:“不见。”这一来可把一个五蕴皆空,八风不动的一尘大师,也不由得怔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心知宿孽前定,已非人力所可挽回,想至此处,也就只好带着一个沉重的心情回转灵岩,一切听其自然发展,连红梅山庄都没有再行去过。
  大乘神尼和太湖渔隐听完了一尘大师的这番话,也都低头皱眉,一言不发,暗自盘算道:“为什么史刚会对一尘大师这样?”其实他们那里知道这是阴司里秀才沈子方搞的鬼。
  原来史刚受伤被扶回飞鹅堡,陆佩芳闻之,也顾不得自己的病躯,连忙撑着爬起来,赶到书房,一见之下,真是又急又恨,泪珠儿直滚,连说道:“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史刚歪在榻上,痛得直哼,一言不发,心中也自难过。
  陆佩芳挣扎着,命人取来了应用的东西,替史刚把脱臼的肩骨接上包好,扶上床躺下之后,早累得浑身大汗,正想开口劝告史刚,突然眼冒金星,一阵头昏,人便倒了下去,想劝告的话,一句未曾说得出口,便由丫环、仆妇把她扶回内室休息。
  史刚心下烦躁,也把左右的人一起打发出去,只留下沈子方在身边照应,这一来,就又生出是非来了。
  沈子方是个心比蛇蝎而不露于色的坏蛋,现在见四下无人,认为是机会难得,凭着他那一手伺候人的功夫,早把史刚服侍得舒舒服服,然后又借着和史刚说话解闷的当儿,先是天南地北的穷扯一阵,但接着话题一转,便又转到了正文。先把史刚大夸了一通,直说得史刚是人间少有天上无双的英雄,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凭着沈子方的那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早把史刚恭维得直从一根根的汗毛孔里舒服起来。
  接着沈子方便大骂上官伯勋,同时更说江南群雄一个个都不够朋友,有心要看飞鹅堡的笑话,否则的话,上次邀请他们到石塘作证,便不会不来。而这次一尘老和尚明知上官伯勋是来踩路子的,倒反陪着一起来,做上官伯勋的掩护,这不是存心要看笑话,还是什么呢?
  史刚听了,便认为连一尘大师也都不是好人了。恰巧就在这时,一尘大师来到,所以史刚气他不过,也不问青红皂白,便毫不思索地回了一声:“不见。”给老和尚碰了一个大大的钉子,以发泄他心中的无名火气,殊不知这样一来,他又深入泥淖一层,岂不可叹!这些事都是大乘神尼所不知道的。
  大乘神尼思索了一阵之后,这才抬起头来对一尘大师说道:“那么,还是我去一趟飞鹅堡吧!”
  一尘大师摇头说道:“现在就是你去,也未必有用,这时候绝不是靠着几句空言,就能使史老施主回心转意。”
  大乘神尼道:“英、玉已经结婚,老头儿抱孙在望,难道还不打动他的心吗?”
  一尘大师道:“不然,怀孕与否,固未可知,生儿生女尤难预测,何况正在史老施主的气头上,万一告诉了他,他竟连这件婚事也加以否认,那就更不好办了。女儿到底是他们的,我们又将如何去善其后呢?”
  太湖渔隐听了连连点头,大乘神尼也觉得无言可说。
  一尘大师接着说道:“所以我认为,只有暂时听其自然,置之不理,等冷淡过一个时期,英、玉果然为他们生下孙儿之后,再抱着小的去和他们说话,那就有效得多了。所以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让他们知道为是。”
  大乘神尼道:“那么又如何才能让他们在这一时间之内,不再生出事端来呢?”
  太湖渔隐抢着说道:“所以罗,现在他们两人都已受伤,非有几个月的调养不能复原,干脆就让他们在床上多躺几个月好了。虽然这样做法,似乎是我们不够朋友,但为了要暂时避免他们的纷争,也就顾不了许多了。如果你现在去了,就不能眼看着不替他治病,病治好了。万一他不肯答应和平相处,那倒反而难办了。所以我连红梅山庄也不打算再去了,这些事,也暂时不告诉上官英和史玉,免得他们听了,心中难过。”大乘神尼点头无语,三人又做了一些商量,然后才各散而去。
  光阴易过,转眼又是黄叶秋风时节,那位住在灵岩山的小龙神陆鼎,一晃也就住了整整的一年,在这一年当中,除了一尘大师随时来指点他修练峨嵋心法之外,陆鼎便完全与世隔绝了。
  最初的几天,陆鼎哪里能够定得下心来,每次一尘大师来时,他总要问长问短,尤其是对于上官英和史玉的事,更是放心不下。
  后来还是一尘大师厉声说道:“大仇在身,而时间有限,不自努力用功,反倒把心放到那些杂务上去,难道那些事情比父仇还要重要吗?万一在这一年之内,不能练成峨嵋心法,到时候不能制服仇敌,别人是不能帮你的忙,替你报仇的,那时候,你又将何以慰令尊于地下呢?”
  陆鼎听了,有如轰雷掣电,毛骨悚然,那里还敢说话。
  一尘大师这才又把脸色缓和了过来,说道:“各人遇合不同,自有天数,外面的事,并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没有说给你听的必要。他们好,你根本不用操心,如果他们不好,你现在也无力去帮他们的忙,所以不论他们好不好,告诉了你,只会使你分心,耽误大事,那又何苦来呢?反正一句话,外面的事,不论好坏,总有我们做主,你只要一心用功,把握时间,别的事尽可以一概而过。”从此以后,陆鼎才不敢再多加发问,只把一颗心定下来,完全用在功夫上面。
  说起那峨嵋心法,练起来也真困难,不但每日要坐子午,并且还要算好了日子守庚申,加之陆鼎前后只有一年的时光,转眼即过,所以一尘大师也不得不替陆鼎求捷径,谋速成。这样一来,陆鼎的负担就格外的加重了,每日清晨练气,子午坐功,余下来的时间便练掌练剑,每隔三、五天,一尘大师便来考察指点一番,并用本身的功力,助他打通任、督二脉。
  所幸陆鼎天赋聪明,过去已有内功根底,所以进步极速,一个月之内,已把吐纳功夫练得运用自如,每日子午坐功的时候,也能百脉流畅,心静神怡,进入了一种天人之交的境界。
  有一天陆鼎刚练完气在休息的当儿,一尘大师带着一个小沙弥走了过来,陆鼎连忙上前迎接。
  一尘大师道:“老衲今日看看你的功夫,到底增进到什么程度,并且打算传给你无极剑法,现在先看看你的轻功,小师弟怎么做,你也就跟着他怎么做好了。”
  陆鼎连声应是,转眼看小沙弥时,不过才十二、三岁的样子,满脸稚气,光光的一个头配着一张小圆脸,笑眯眯的瞅着陆鼎直笑。
  陆鼎心下暗想:“难道他做得来的,我还做不来吗?”想着,便向小沙弥说道:“师弟请!”
  小沙弥一笑说道:“师兄别见怪,我这并不是和师兄比赛,只不过是老师父要我这样做罢了。”
  一尘大师背手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含笑不语。
  小沙弥回头一看,刚好身旁有两棵小树,高低不相上下,只有一丈二、三尺左右,树头细枝在微风里左右摇摆。小沙弥用手一指,说道:“师兄,我们上树顶去好吗?”说着,也未见他奋然作势,只是两脚在地上轻轻地一点,人便凌空而起,轻飘飘地直向枝头上飞去,动作虽快,但看起来却非常之悠闲,就活象一只蝴蝶一般。
  陆鼎没想到小沙弥的轻身提气功夫,竟练到如此的地步,不由得叫了一声好,也便从丹田里提起一口气,飞上树梢,和小沙弥一样的稳立枝头,一动不动,心想:“这一次总算没丢人。”
  谁知一念未了,小沙弥已开口问道:“师兄,你那儿站得稳吗?咱们换个边儿试试看,你到我这儿来,我到你那边去好不好?”
  陆鼎一衡量,两树之间的距离,大概不过二丈左右,自信还可以应付得过去,便开口打算回话答应,谁知不张口还好,这一张口,脚下的树枝便马上摇晃起来,原来他站身枝头,完全是靠着所提起来的那一口气,把自己整个的身子悬着,这一张口,气一松,身子便立刻沉了下去,树枝细才如指,被这一压,当然就非摇晃不可了。
  陆鼎警觉得早,应付得快,只说了一声:“好!”便连忙又把那口气提足,稳定身形。
  小沙弥又是一笑,大喊了一声:“师兄过来吧!”喊声未了,人已直扑过来。
  陆鼎不敢怠慢,脚下一点,也就飞了过去,刚刚转身站定,小沙弥又开口说道:“师兄,我们再换一次好不好?”
  陆鼎哪里还敢开口说话,只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即飞身再起,那知刚到半途,眼看小沙弥已象鹰隼一样的对着自己直撞过来,这时二人都是身在半空,要想躲让也办不到,因此陆鼎不由得喊了一声:“不好。”这一声未了,小沙弥已到了陆鼎眼前,但说也奇怪,小沙弥并没有撞上陆鼎,只见他一扭腰,便从陆鼎的身边滑了过去,飞上树梢,稳稳站定。
  陆鼎却不行了,就在这一惊一喊之下,气不由得一泄,因此还没有飞到对面,便已经落了下去,站在地上,不由得脸上一红,羞惭万分。
  那小沙弥却在枝头上又叫道:“师兄,这一次你事先没有防备,抹过不算,再来一次吧!”
  陆鼎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尘大师已在旁边向小沙弥招手道:“下来吧!别顽皮了,我不是叫你来显能的。”小沙弥这才飘身下地,尘土不惊。
  一尘大师又向陆鼎说道:“你别认为你不如他,须知他已经练了十年,而你不过才练了一两个月,有这样的成就,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现在再让我看看你的掌力吧!你尽可以用足全力,和他交手,不必怕使他受伤,同时他也绝不会伤你的。”
  陆鼎刚才已领教过小沙弥的功夫,在自己之上,因此也就存了一个学习之心,等到一尘大师说完,便向小沙弥一笑说道:“师弟指教。”
  小沙弥说道:“师兄请发招吧!”说完之后,仍然不见他开招立式,似乎若无其事的站在那儿。
  陆鼎那肯怠慢,一声长啸,鹤唳震天,两掌一挫,身形暴起,卷起一阵劲风,直向小沙弥扑去,左掌虚实并用,在小沙弥面门上一拂,右掌已运足全力,向小沙弥的胸膛平推而出。这一招快是快到极点,猛也猛不可当,眼看小沙弥已被笼罩在掌风之下。小沙弥一声“来得好”。左手一圈,连打带消,便轻巧巧地消除了陆鼎的攻势,左手跟着便向陆鼎的肩上按来。陆鼎那能容他这么做,早又收回双掌,一翻腕便想扣小沙弥的脉门,手指已经搭上,心中正喜,谁知突然指尖上一滑,竟扣了一个空,而且自己所用出去的真力,也就在这一触一滑之间,被消除得干干净净。他心中不由得一凛,连忙回身退后一步,重新提起一口真气,两掌齐出,直对小沙弥推去,这一推又何止千钧的力量。
  小沙弥也真能耐,不但没有还手,更未后退,反倒一低头迎着陆鼎的掌风便直钻过来,正好象鱼游逆水一般。陆鼎的掌风那里能够挡得了他,直把个陆鼎吓得倒退不迭,小沙弥也未穷追,便站了下来说道:“师兄,这样比不出来,我们交换一掌吧!”
  陆鼎听了,也不说话,只瞪着眼望着小沙弥直摇头。
  小沙弥见陆鼎不肯出手,便又笑道:“师兄,我不是早就说过,这不是我们二人比赛,而是老师父要看看你的功夫嘛!”说完,见陆鼎仍未出手,一回头,见旁边有一块大石,便一指大石对陆鼎说道:“这样好了,我们每人对这块石头打一掌吧!从石头被打碎的情形上,老师父也就可以看出你的功力来了。”
  陆鼎一回头,见一尘大师在那儿微笑点头,便也不再言语,对石站定,一掌击下,只听一声暴响,石屑乱飞,那块大石头的面上一层,已被陆鼎掌风击碎,并且留下了一个缺缺凹凹的手印,印在石上。
  小沙弥见了一笑,也便举手向石上一按,随即收回,石上也留下了一个手印的痕迹,陆鼎方在奇怪,那小沙弥已一皱眉对一尘大师说道:“就这一点老是做不好,无论如何,总会留下痕迹叫人家看得出来。”
  一尘大师笑道:“你做不好的事情多着呢!又何止这一点?有了这一点存心,当然就做不好了,你心中有石,石当然有痕迹,若你心中已无有石,痕迹又能落到什么地方呢?”
  小沙弥听了,猛然一惊,连忙伏地顶礼,一尘大师拉他起来,笑道:“你又着相了。”
  一尘大师对陆鼎说道:“你就和他交一掌吧!没有关系的。”
  陆鼎见小沙弥掌印石上,不如自己之深,以为小沙弥到底是个小孩子,轻功虽然练得登峰造极,实力到底不够。因此也就不再拒绝,站定身形,和小沙弥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丈余远近,二人同时起手,双掌向前推出,掌风刚一接触,陆鼎便知道不好,但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陆鼎的掌风,去势虽疾,但和小沙弥的掌风一接触,便好象击在棉花上一般。小沙弥的掌风竟是那样的浑厚柔劲,绵绵不绝,不独把陆鼎的攻势消除得干干净净,并且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力量,一方面把陆鼎的掌风裹住,同时又向陆鼎直逼过来。因此弄得陆鼎平伸出去的两掌,固然收不回来,而整个的身子,反而连连向后倒退,一直等小沙弥收回掌力,才能拿桩站稳。这一来,便不由得痴呆呆地站在那儿,猜想不出小和尚用的是种什么功?
  这时已交冬令,而且晓风峭厉,陆鼎和小沙弥这一阵比划之后,早已出了一身汗,现在被风一吹,便不由得微微打了一个寒噤。这一点一滴都被一尘大师看在眼里。一尘大师便走到陆鼎面前,一拍陆鼎的肩膀笑着,说着:“别呆想了,他刚才所使的功夫,便是你现在练习的峨嵋心法,不过你还没有体验得出来就是了。以掌力而论,虽然你已较前进益,但失之于刚猛,须知柔能克刚,过刚则折,所以还应该在柔字上多用功夫。柔的秘诀,便在于心能宁静,气能和沉,你现在尚未能做到这些,所以你在枝头上便不能分心说话,一开口便沉不住气,气一浮动,你便站不住脚了。这也是由于你自小生长在锦绣膏粱之中,少受风霜之苦的缘故。克敌时,明以相对,容易应付;防身时,则敌来无时,敌起无方,倘非心地空明,又焉能应付仓卒之变呢?”这番话直听得陆鼎连连点头,回味不尽。
  一尘大师又说道:“就说那块石头吧!你虽然猛力相向,但也不过击碎了它的表面,但他却已知道以不留痕迹为上了,不过这又谈何容易,佛门金刚大力掌,便是峨嵋心法的登峰造极,修练起来,不但不是一日之功所能练成,并且还要有极深的神功定力来做基础才行,他又那里能够做到?”
  陆鼎心想击石不留痕迹,这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事,又那里需要费这么大的工夫去练它,可是陆鼎心念才动,一尘大师便已看出,微笑着对陆鼎说道:“你别不信,现在你且看看这块石头已成何物,你便知道了。”
  陆鼎走到石前,伸手轻轻一推,那块石头,竟随手而散,变成了一堆粉屑堆在地上。陆鼎见了,这才从心底里对一尘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尘大师又说道:“本想今日便传你无极剑法,但这剑法非常繁杂,非在心气两方面有相当功力,不能运用。因为这是万剑之母,万物化自八卦,八卦生于四象,四象生于两仪,两仪生于太极,一般人只知道太极为天地之始,其实太极已为有形之象,而天地之未生也为无,所以太极亦从无极而来。这种说法,本为道家之论,但三教同源,这番话也并无误,和我佛‘四大皆空’的说法,并无抵触,何况这套剑法也是从道家而来呢!不过能够以我峨嵋心法为基础,便能格外的使它神化,而发生不可思议的威力来罢了。现在你大概已经有所领悟,便依着这条路好自努力吧!我以后不一定什么时候来看你,不过每隔三日,我总会使他来和你切磋琢磨一番的。”说完,又把陆鼎每日的功课,重新规定了一番,这才带着小沙弥离去。
  陆鼎经过这样一次教导,心气也就格外的平静下来,并且把每天坐子午和练气的功课,都移到户外来做,风雪无阻。最初的时候,虽然会感到寒飙刺骨,但久而久之,也就不觉得了。百日之后,身穿单衫,在霜雪之下,也依然是遍体阳和,风寒不侵。之后又经过了一个夏天的炎日曝晒,体力加强固然不说,功力也是一日千里,大为增进了。
  小沙弥也按着规矩,三天来一次,陆鼎便从和他交手当中,去深切体会那许多非言语所能传授的诀窍。所以到了第二年交春之后,陆鼎已能一心数用,虽然有时小沙弥不告而来,而陆鼎也还不是小沙弥的对手,但他已可以身随意转,趋吉避凶。一尘大师到这时,才把无极剑法传授给他,那招数之难,实大出陆鼎意外。
  无极剑法一共只有九招,陆鼎便足足的学习了一个月,才勉强把架式学会,又刻苦用功,勤练不辍,三个月后,才稍微了解其中的深奥变化,摸到了一点门径,因此时常为着一招一式的起伏关联,弄得废寝忘食、苦思冥想。
  俗话说得好:“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又说:“熟能生巧。”陆鼎就这样日夜地研磨练习,渐渐地体会出无极剑法中的四、五成奥秘来。
  一尘大师看了当然欢喜,便对陆鼎说道:“即此足以傲视江湖了,今后进益,当然是越发困难,不过倘能持之恒,则二十年后,虽不能成正果,但武林论剑,也当以你为第一了。”
  陆鼎听了,便格外地勤练不懈起来,一转眼已是深秋,陆鼎在灵岩后山,也足足地住满了一年。这一天,他午时坐功方了,刚站起身来休息,突然看到旁边草丛里跳出两只小白兔,相扑为戏。这两只小白兔已和陆鼎相处了一年,所以见到陆鼎并不害怕,尽管玩它们自己的,陆鼎也就站在一旁看着它们,觉得非常有趣,看了一会儿,陆鼎就又该练剑了,便回到屋里去取剑。
  陆鼎走进屋里,刚拿好剑,突然听到小白兔的一声悲鸣,跟着便钻进来一只小白兔,向他脚下乱窜,那一种仓皇恐怖之态,非常可怜。
  陆鼎见少了一只,便连忙飞身出去,抬头一看,那只小白兔已被一只苍鹰抓起,正向空中飞去,这时那鹰离地已有六、七丈高,陆鼎毫不迟疑,早就从地面拾起一块石头,随手一捏,便捏成了三五块,一扬手发了出去。
  那鹰也真灵,见陆鼎向它一扬手,马上便向旁边一斜,让过了第一块石头,可是鹰到底是个畜牲,那里灵得过人去。陆鼎发石是梅花式打出去的,所以那鹰虽然让开中间的一块,向旁边一斜,正好被旁边的一块打个正着。陆鼎这时的手劲,六、七丈距离那里放在心上,所以石到之时,仍然去势犹劲。苍鹰那里吃得住,猛然一痛,两爪一松,便把小白兔放了下来,一声悲鸣,斜飞而去。
  陆鼎见已得手,早飞身迎上,一伸手把小白兔接个正着。可怜这只小白兔已被吓得昏死了过去,陆鼎连忙捧回屋中,放在地上,那一只小白兔见了,高兴得跳了过来,围着这只小白兔乱跳乱嗅,过了好一会儿,这只小白兔方才悠悠醒转,张目四顾,便和那只小白兔交颈磨腮地亲热起来。
  陆鼎蹲在地上正看得高兴,猛闻屋外又响起了一阵鹰鸣,而且不只一只?那两只小白兔听了,便连忙躲进屋角,蹲在那儿直发抖。陆鼎看了,真是又怜又爱,便想到这样下去,它们终难免有一天会膏鹰吻,便下了一个诛鹰之心,随即转身出屋,把门带上,抬头一看,三四只鹰正在那儿盘旋。
  那些鹰看到陆鼎,又起了一阵长鸣,好象是互相打了一个招呼,说明正是这个人似的,鸣声未已,已作出盘旋下击的样儿。虽然那些鹰只翅展了开来,竟有三四尺上下,但陆鼎那里把它们放在心上,就在它们俯冲下来的时候,也就奋身飞起,迎了上去,伸手一抓,便捞住了一只鹰腿。那鹰真没想到人也会飞得起来,一挣没脱,便用另一只爪子来抓陆鼎。陆鼎那容它这样,早又伸出另一只手,把它抓住,这时人也落地,那鹰也真凶横,一伸头,又要用嘴来啄陆鼎,同时其余的几只鹰也一齐扑了过来,向陆鼎进攻。
  陆鼎早已把那两只鹰爪,并交给了一只手,并把那只鹰当做武器,舞了起来,向其余的鹰打去。这一来,那只鹰当然就再也啄不着陆鼎。而陆鼎也真来的快,早又伸手攫住另一只,其余的两只见了,立刻吓得冲上云霄,在半空里高飞哀鸣。
  陆鼎正想处死手里的两只鹰,但突然听到了小沙弥的喊声:“师兄放手,这鹰是老师父喂的。”
  陆鼎手下一慢,小沙弥已到了前面,那鹰也真怪,见了小沙弥,竟引颈悲鸣起来,好象求救一般。
  陆鼎见了,知道小沙弥所说不假,便把刚才扑兔的事告诉了小沙弥,又说出它们竟敢结众寻仇。
  小沙弥听了,便把那两头鹰骂了一顿,那两头鹰倒也缩颈低头的做出恐惧的样子,陆鼎看了好笑,这才一松手,把它们放了。
  那鹰刚刚飞起,小沙弥又把它们叫停下来,说道:“今天还好得我有事走来,否则的话,你们那里还能活命,不过你们如果再要欺负小白兔,那老师父也不会答应你们。你们要自己当心点才好,去吧!”那两只鹰这才振翼,双双飞去。
  陆鼎便向小沙弥问道:“师弟此来何事?
  小沙弥道:“前面有人找你,随我去吧!”
  陆鼎忙问何人,小沙弥道:“到时便知,何必多问。”说着,已向前山飞去,陆鼎也只好跟在他的后面。刚刚到得方丈室外,便听到了栖霞二老的笑声,陆鼎连忙走进,上前见礼。
  二老笑着向陆鼎伸手一拦,陆鼎便立刻觉得有一股力量阻住自己,不容自己俯下身去。心知二老是有心试试自己的功夫,便也不动声色,忙用峨嵋心法,卸去了二老的劲力,依然拜了下去。
  二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伸手把陆鼎扶起,又向一尘大师说道:“好,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是一定去得,绝无妨碍的了。”说着,又一竖大拇指赞道:“老和尚,真有你的,一年工夫,竟调理出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才,早知如此,我们也要拜列门墙了。”
  一尘大师只笑不言。
  陆鼎本不知二老此来何意,这一听说,才想起刚来时一尘大师所说的一年之约的话来,因此老父深仇,立时涌上心头,不由得便露出满面戚容。
  二老安慰他道:“大仇报已有日,也不必再难过了,现在商量大事要紧。”说着,便命陆鼎坐下。
  陆鼎对于一尘大师,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一年教训,早以师视一尘大师,因此不敢贸然就座。
  一尘大师便说道:“坐吧!我与小施主虽有传艺之实,这不过是天数假手与我而已,其实我和小施主并无师徒之缘。过去我对小施主虽有过分苛责之处,但那是因为时间有限,而责任在身,不得不那样做的缘故,还望小施主切勿介意。从今以后,小施主下山报仇,自有你的前程,所以今后相处,还要象过去未上山之前那样才好。”
  陆鼎听了,答应既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反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二老笑道:“现在那有工夫来讲这些礼数,老和尚赶快收拾一下,把东西带好,我们也好动身。”一尘大师听了,便走进他的禅房。
  陆鼎这才问二老,说道:“是不是回翠云庄?报仇之事,如何动手?”
  二老道:“报仇之事,我们已替你安排妥当,现在且无时间对你细说,等到了凸碧山庄再告诉你吧!反正大伙儿都已经等在那儿了。”
  陆鼎见一尘大师不在面前,便又低低地问了一声上官英和史玉的消息。
  二老笑道:“他们现已得子,且有华姑娘在照应着,你放心好了。”刚说到这儿,一尘大师已经走了出来,陆鼎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一尘大师说了一声:“走吧!”二老便站起身,和陆鼎一齐动身,向凸碧山庄而去。正是:安排窝弓擒猛虎,眼看群贼陷网罗。

  凸碧山庄是紫髯重瞳小孟尝叶公泰的庄子,位于东洞庭山,三面临水,一面通陆,与西洞庭山遥遥相对,颇得形势之胜。
  叶公泰生性好友,故有小孟尝之称,所以家中经常是“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非常热闹。而天下群雄,只要路过江南,不论是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也都以他这儿为归宿之地。叶公泰是来者不拒,一律盛厚款待。因此这次二老为着陆鼎报父仇的事,也就以他这儿为聚会的所在,一方面也因为这儿靠近翠云庄。
  这里一尘大师、栖霞二老和陆鼎刚到东洞庭山口,便有人飞报了进去,所以还没等他们走到庄门,叶公泰已和群雄接了出来。陆鼎一见,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帮他的忙而来的,便连忙上前向众人道谢。
  叶公泰一把拉住了陆鼎说道:“有话进去说吧!”说着,便陪着大家走上大厅落坐。陆鼎仔细一看,除了一尘大师、栖霞二老是和他一起来的,叶公泰是庄主之外,其余来到的有赤面尊者常惺,铁掌翁戴盛、海燕儿戴小霞父女,灵飞观主蒋妙成以及太湖水旱七十二寨各家英雄,连太湖渔隐伍子桐也都来了。七长八短,黑压压地坐满了一厅,就只不见飞鹅堡和红梅山庄两处的人,这时当然不好细问,便又上前一一见过。
  这时已是黄昏,叶家的家人来报:“酒饭已经备齐。”
  叶家泰便站起身来,向众人举手一邀道:“咱们边吃边谈好了。”说着,便又陪着众人来到饭厅,大家入座,酒过三巡,外面家人又送进来了一大堆大红喜柬,说是翠云山庄上送过来的。
  栖霞二老一听便大笑起来,在座之人,除了一尘大师之外,其余的人连叶公泰和陆鼎在内,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公泰用手接过喜帖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谨詹于十月十二日申刻恭备喜筵候光,陆昌谨订”字样,便诧异道:“翠云庄上有谁结婚?是水怪自己吗?他和谁结婚?怎么一直没有听见说起过呢?”
  栖霞二老笑道:“你们不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们呢?这媒还是我们两个人做的呢!”
  大家听了,越发地诧异,便异口同声地向二老追问起来,说道:“是谁家的女儿?为什么要替这种人做媒?”
  二老是一向嘻天哈地惯了的,便又笑着说道:“龙配龙,凤配凤,配水怪陆昌的,当然也不会是个什么正经货了。”
  大家又问道:“到底是谁家的女儿?”
  二老一拍手说道:“哪有别人家女儿肯嫁给水怪?还不就是毒蝎子吴方的那位宝货嘛!”
  大家听了,还以为吴方另外有一个女儿,可是也有认识吴方的,知道吴方只有一个女儿,便道:“赛飞燕不就是水怪的嫂嫂吗?”
  二老哈哈笑道:“谁说不是呢?正因为他们是叔嫂,所以与其让他们叔嫂通奸,倒不如叫他们叔嫂成双作对了,我们这媒人也就是这样做成的。”
  二老说完,陆鼎不由得一阵脸红,在座的人都是江湖侠义,也有些脾气急躁点的,立刻怒上心头,站了起来。
  一尘大师见了,暗地里也认为二老这种玩笑开得太过火了,便忙着站起身来,一伸双手,先阻住了众人开口,随即对二老说道:“把话说清楚吧!也免得大家着急,还有许多正事要办呢!今天已经是初十了。”
  二老这才收敛笑容,把一年前如何与一尘大师同赴翠云庄,如何救陆鼎回灵岩习艺,如何自己假扮鬼神,套出了水怪陆昌和毒蝎子吴方父女设计毒害金面龙神的经过,如何为着好让陆鼎亲手报仇,才设计稳住他们,要他们在一年后举行婚礼,并大发请帖,好让众英雄一起看住他们,一网打尽,免得叫他们跑了,以后费事的话,一一的都告诉了大家。直听得众英雄一个个咬牙切齿,大骂水怪非人,吴方父女该杀,尤其是陆鼎,听到他父亲被害的经过,早哭成了泪人儿一般。
  常惺是个出了名的暴躁脾气,早气得把手中的酒杯向地上一摔,打得粉碎,气忿忿的嚷道:“好小子,死到临头,还在做梦请我们喝喜酒?好!我一定去,我也一定送礼,我后天便亲自把楮帛香烛送了去,好祭奠金面龙神,我非用戒刀把这些狗男女的心肝挖出来放在桌上不可。”常惺的话声才完,早博得了一个满堂大采,个个都称赞他的这种做法。
  二老连忙说道:“这是后天的事,各位且先别忙,也别嚷出去传给水怪知道了,倒反而不好,现在请各位静一静,容我们先把全盘的计划说出来,然后再请大家斟酌好了。”
  大家看二老这么说,也才平静下来。
  二老便接着说道:“我们的意思是,今天初十,明日十一,后天十二,他们十二日举行婚礼,我们这两天且不去管他们,只静静地住在这儿,等到十二日那天再去。到了那里我们也别动手,只分布在四边,不叫水怪、吴方父女和十恶四毒逃走便成,报仇的事,还是由陆家娃儿自己动手的好。其所以这样做的原因,一则是父仇应由子报,再则是将来传闻出去,也免得天下英雄非议咱们江南人群打聚殴,如果他们不先攻击咱们,咱们绝不还手,只要拦住他们就行了。”
  常惺叫道:“这样做法不憋死人了?”
  蒋妙成在他旁边,连忙拦住他道:“你先听听不好?”
  常惺到底忍不住,便问二老问道:“如果他们先向咱们动手呢?”
  二老笑道:“那当然又另当别论了。”
  常惺道:“好!但愿他们是个不怕死的,先来向我动手,也免得我憋着一肚子气难受,同时也好让我的戒刀开开荤。”
  二老也不理他,便又接下去对陆鼎说道:“不过你明天却要先回翠云庄去安排一番。可是回去之后,却不能露声色,他们不找你谈话,固然省事;如果找你谈话,你也要忍着,不能露出丝毫风声。当然最好是闭口不言,不表示任何意见就行了,绝不能仗着自己的能耐,先行动手,如果让他们逃掉几个,那以后的麻烦可就多了。所以你回去之后,只叫陆福和那几个绝对对你忠心的,暗暗地预备下灵堂和素彩,在我们把那些东西带出门后,他们便开始更换布置,好为你父亲发丧开吊,祭奠于他。而你呢,则在我们到齐之后,你听我的信号,便跑出来当众宣布他们的罪行,以后的事,反正有我们在场,你就听着我们办好了。”
  二老说一句,陆鼎应一声是。
  接着二老又向叶公泰道:“前天请你为他预备的衣冠,都预备好了吗?”
  叶公泰道:“这你放心,早就预备好了。”
  二老又回头对一尘大师说道:“老和尚,你带来的东西呢?也拿出来交给他吧!”
  一尘大师一翻僧袍,从衣底取出了一口剑,对陆鼎道:“这口剑你可以带去,不过我却不能送给你,就算是借给你的,用完后你得马上还我,因为这是我灵岩山上的镇山之宝,平时根本不拿出来。现在因为你的孝心,要报父仇,而后天的敌人又不只一个,同时也都不弱,所以这才借给你使用,你要当心才好。”
  陆鼎听了,真是又感激,又高兴,连声应是,伸手便来接剑。可是这时群雄听说这口剑是灵岩镇山之宝,因此都带着一种稀奇的眼光,想瞻仰一番,一尘大师当然看得出,便对众人说道:“此剑名为朱雀剑,长三尺三分,乃春秋时代的产物,秉南方真火之精,锻炼而成。”说着用手一抽,一阵龙吟过处,宝剑出鞘,晶莹夺目,耀眼生花,轻轻一挥,便见红霞陡起,如火如荼。一尘大师接着说道:“据说此剑能上山刺虎,下海斩蛟,削铁如泥,吹毛得过,五毒不侵,百邪驱避,有事出鞘,预知祸福。但老僧却从来没有试验过,所以不知道确实与否,不过这一次,陆小施主下山报仇,它倒真的跃出鞘了,所以老僧才敢把它借给陆小施主一用,以应劫数,不然的话,老僧是轻易不敢动它的。”
  众人听了,均齐声赞叹,羡慕不已。
  一尘大师又把宝剑入鞘,交给陆鼎,陆鼎拜谢接过佩好。
  二老说道:“现在事已说明,我们便照着这个计划做好了,如果还有那位有更好的办法,也不妨说出来。”
  等了一会,大家无言,饭毕各散,这一夜无话。
  第二天陆鼎起床,床头上已放好了一叠新衣,那是一件素白紧身衣靠,一块白布包头,一双白鱼皮软底快靴,一件白布外氅,另外一个包袱,包着孝子用的麻衣麻冠。
  陆鼎穿着齐楚,便走出来向众人告别,二老又吩咐了几句小心忍耐的话,陆鼎恭敬应是,这才别过众人,直向翠云庄奔去。
  东洞庭山距离木渎,本来不远,陆鼎的脚程又快,所以不到两个时辰,便已到了翠云庄。这离别了一年的地方,乍乍看来,难免不引起一阵伤心,但陆鼎已受二老一再嘱咐,因此也只好强行忍住。进得庄后,便直奔自己从前起居的书房而去。
  铁牛陆福见了,好象看到从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一般,拉着陆鼎的手,问长问短。陆鼎为着不愿走漏风声,也就含糊其词的激衍过去,只派人去打听水怪他们的消息,看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的反应如何?
  再说水怪陆昌和赛飞燕吴柳花,以及毒蝎子吴方,自从去年见神见鬼的被闹了一阵子之后,便怀着鬼胎,终日不安,也曾三个人商量过好几次,但始终商量不出个结论来。尤其是自从那一次闹过之后,陆鼎失踪,便再也没有发生过其他的事情。他们起初也曾怀疑到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救出陆鼎,但几个月以后,不见再有人来,便也就信以为鬼神是真的。这一来,不只是心安了,反而高兴起来,一心一意的只等一年过去,便自成婚。而且对于十恶四毒几番要走,也都想法留住,不让他们离去,因为这是鬼神吩咐下来的话,不敢违背,并且对于翠云庄上的家人奴婢,也不敢再随便虐待。所以这一年来,倒也相安无事,一到十月,便忙着办起喜事来,一切大事铺张,遍发喜帖。
  谁知正在忙得起劲的当儿,突然陆鼎归来,这在陆昌和吴方父女看来,无疑的好象晴天起了一个霹雳一般,直惊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但又不知道陆鼎回来,将要如何发作,依着十恶四毒,便想来一个先下手为强,杀了陆鼎再说。
  陆昌和吴方父女到底心中忌惮鬼神,不敢贸然下手,反而把十恶四毒拦住,不叫他们动手。先派人去打听陆鼎的动静,一个个心中七上八下的在等候回音,恍如待罪羔羊一般。
  好不容易,才见那打听的人回来报告说:“陆鼎回来之后,便进书房,并无任何想要发作的动作,简直象若无其事的人一般。”
  这一来,那班恶贼便越发地怀疑起来,乱叫一通,莫衷一是,最后还是吴方拿了个主意,说:“不管陆鼎回来作何打算,我们只要加紧戒备便是,喜事当然也要进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其自然罢了。”
  陆昌问道:“是否要和他商量一番,顺便探听探听他的口风?”
  吴方低头想了一会儿,才皱眉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来我们也落得不去为是。”
  吴柳花道:“他既然回来了,不理不睬总不是个办法。”
  吴方听了,也认为是,但又急切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办法来,坐在那儿一直搔耳挠腮。后来还是吴柳花开口说道:“我倒想了一个主意,可不知道用得上用不上。”说着,两眼看着众人直转。
  毒蟒黄奇一向骄傲自大,但此时已半天没开口,正憋得心里难受,听吴柳花这一说,便再也忍不住说道:“有什么主意说出来不就结了,这样憋下去,真要憋死人了。”
  吴柳花道:“我想派人给他送去衣履衾枕,也不说什么,看他怎么打发,他若是拒绝不收,我们便要仔细防备;如果他收下了,这事情就好办多了,你们说是不是?”群贼一想,这倒也是个办法,便大家点头不语。吴柳花也就立刻整顿好衣履衾枕,打发贴身的小丫头给陆鼎送去,并且一再嘱咐,不可多语。
  这些事早就传到陆鼎的耳中。陆鼎心中好笑,也不理会,果然过不了多久,那小丫头已把衣履衾枕送来,陆鼎丝毫不露声色的由她放下,并未开口。那小丫头除了在陆鼎脸上打量几眼之外,也是一言未发,放下来就走了,回去一禀告,陆昌和吴方父女才稍微安下一点心来。
  当天夜晚,陆鼎这才把回来报仇的事,大略告诉了铁牛陆福,要他暗地里准备金面龙神的灵位,以及素丝结彩,带着人在他们动手之后,立刻改换布置,为金面龙神开吊发丧。
  陆福听了,当然高兴,又向陆鼎诉了半天的苦,陆鼎为着明天要有一场龙争虎斗,同时也怕陆昌他们派人来窥探,引起他们的注意,因此也就早早地睡了,一宵无话。
  第二天一早,陆昌和吴方父女起身之后,虽然怀了一肚子鬼胎,但翠云庄倒也拾掇得花团锦簇,到处挂灯结彩,上上下下的人,一律锦衣绣袍,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陆昌到底不放心陆鼎,仍然三番二次的派人打探陆鼎的动静,来人回报:“并无所见。”因此陆昌也摸不准陆鼎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放过一边,陆昌更衣之际,吴方又走来要他内着劲装,暗藏兵刃,外罩锦袍,以防不测。陆昌当然照办。这时吴柳花已妆扮停当,凤冠霞帔之内,披上鱼鳞软靠,脚登特制铁尖绣花凤头鞋,由小丫头暗带两把绣鸾刀,紧紧跟在她身边,以便随时取用。
  四毒十恶也莫不是一样打扮,准备妥当,午时不到,贺客已经一批一批的来了。陆昌、吴方一面忙着招待客人,一面仍不时派人去注意陆鼎,所有的回报仍然一律都是并无动静,只看见陆鼎在书房内看书,连房门都没有出一步。陆昌再派人送去酒菜,陆鼎也照吃不误,这一来,便越发地把群贼弄得莫测高深。
  这天的吉时原定在申刻,所以午时一过,太湖水旱寨各家英雄,也已来到,向陆昌一拱手说道:“贺礼随后就到。”陆昌那敢怠慢,连忙招待着众人在大厅上落坐奉茶。
  各家英雄一看厅上来客,黑道多,白道少,有那认识的便招呼一声,其余的便仗着乱哄哄之中,略过不理。陆昌正在忙得不可开交的当儿,突然觉得有人一拉他的衣袖,回头一看,正是吴方,忙问道:“何事?”
  吴方把陆昌拉到没有人的地方,这才开口说道:“我到底对那小子放心不下。”
  陆昌道:“这该如何是好?”
  吴方道:“他从回来之后,这一天一夜片言不发,总不是个吉兆。所以依我看,不如拿你的名义去请他来参加大礼,不管来不来,总要逼出他一句话,才好捉摸他的用心。如果他仍然一言不发,那依我看,也就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叫黄奇他们去把他收拾掉再说了。”
  陆昌这时已无主张,当然照办,一会儿来人回报说道:“少爷说了,准时到来。”
  吴方问道:“再没有别的话吗?”
  那人道:“我照着二庄主吩咐的话说了之后,少爷就只说了这一句,不过我出得书房门之后,又似乎听见少爷问陆福,什么时候了?并吩咐陆福预备衣冠,看来是一定会来参加大礼的。”
  吴方又问道:“你去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那人道:“在看书。”
  吴方道:“脸上的气色怎样?”
  那人道:“没有什么异样。”
  吴方和陆昌听了,仍然拿不定主意,刚好这时,外面又有人报进,说道:“太湖渔隐和栖霞二老来了。”吴方和陆昌只好连忙出去迎接。
  紧接着一尘大师和叶公泰以及江南群雄也都陆续来到。
  陆昌一看江南群雄,都未带兵刃,心下不由一宽,但吴方却从赤面尊者常惺脸上,看出气色不善,正想告诉陆昌,要他注意。
  那知栖霞二老已先开口笑道:“吉时已到,良辰不再,我们已经来晚了,还是赶快行礼吧!办完了大事,我们也可以了却一桩心事,入席痛饮一番了。”
  二老一向嘻天哈地惯了的,群贼那会注意到他们的言外之音,所以反而一起拍手叫好,闹着要看新娘。这一乱,吴方把常惺的事也就忘了,同时心想:“行礼之后,就等于大家已经一致同意,承认了陆昌和吴柳花的名分,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此也就连忙引着众人,走向内厅,来到喜堂之上。这时喜堂之上,已经重新布置过,把当中金面龙神的灵位搬开,改挂和合二仙。鼓乐声中,陆昌当中站定,吴方走进房去,把吴柳花扶了起来,站在陆昌下首身旁。
  同时四毒十恶,以及吴方手下的亲信人等,也一个个挤在前面,反倒把江南群雄和新郎、新娘之间,隔得远远的,这也是吴方事先的一番苦心布置,想藉此护住陆昌和吴柳花,以防不测。
  谁知这样做,却正合了栖霞二老的计划,群雄落在后面,刚好成了一个合围之势,把群贼一起围在当中,一个也不用想跑了。
  陆昌和吴柳花站好之后,吴方便向赞礼的打了个招呼,要他叫礼,那知就在这时,檐面微风过处,众人眼里一花,喜堂当中,已多出了一个人来。
  陆昌和吴方及群贼看到,不由得一齐“呵”了一声,向两旁闪开,只有吴柳花这时头顶红绫,看不到外面,及至听到大家一声惊呼,连忙一抬头,红绫落地,便清清楚楚地看见陆鼎来到,头戴麻冠,身穿麻衣,腰佩宝剑,站在那儿,便不由惊叫起来,一转身向旁边闪去,倚在吴方的胸怀。
  这事起仓卒,所以群贼不由得一阵大乱,有那胆小的,就想拔腿逃走,可是群雄早已守在后面,挡住去路,群贼哪里还能逃走呢!一个个怔在当地,手足无措,狼狈不堪,连吴方那么一个老谋深算,伶牙俐齿的人,也照样的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鼎开口说道:“这里是翠云庄正屋,我父归天未及一年,他老人家的灵位那里去了?”说着,两目注视着陆昌,满脸严霜。
  陆昌心中早已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那里还能回得出话来。
  陆鼎便又一指陆昌和吴柳花,对大家说道:“各位请看他俩是谁?当然都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请问普天之下,有没有长兄逝世才过周年,做兄弟的便明目张胆地和寡嫂结婚的道理?”
  这一问,那边赤面尊者常惺已忍不住大声叫道:“这简直是禽兽行为,和畜牲还有什么分别?象这样寡廉鲜耻之徒,那能容他们存身在宇宙之间,早该杀掉了事。若是众人饶得过他,我和尚可饶不了他。”说完,须眉怒张,那一张赤脸便越发红了起来。
  七十二寨英雄,也都跟着齐声大骂陆昌非人,吴方无耻。陆鼎一举手,压住众人的声音,又开口说道:“不只此也,先父暴亡,便是他们下毒手害死的。”
  此言一出,便好象在群贼心中爆炸了一个火炮一般。不过害死金面龙神之事,除了陆昌和吴方父女之外,只有淮海四毒知道,江西十恶并不知情,所以飞天恶魔张蕃便挤出人丛对陆鼎说道:“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你不过是想硬入人罪罢了。你说你爹是被他们害死的,你有什么证据?”
  陆鼎道:“你们要证据吗?好!我说给你们听吧!”于是便从吴方如何设计,拿女儿做幌子,打算夺取翠云庄说起,一直说到陆昌如何与赛飞燕勾搭上手,三人连成一气,吴方如何向毒蟒黄奇借用金线蛇,如何乘金面龙神午睡之际将他害死,如何不慎叫金线蛇逃脱,这才去请来黄奇的一长一节,说得有如亲目所睹一般,直听得陆昌和吴方父女胆战心摇,浑身直冒冷气。
  毒蟒黄奇虽然知道陆鼎所说,全是事实,但他本来是个无赖之徒,那肯承认,便也喊道:“口说无凭,你不拿出确实证据,谁能相信?”
  陆鼎正要开口,栖霞二老已哈哈大笑,从人丛中飞了进来,说道:“这话不错,虽然金线蛇是由我们两个帮着老辣椒师徒收了去合药的,但今天这两个花子又没有来,仍然是个口说无凭,尽可以赖掉不承认,所以我也认为没有证据的事,最好放过不谈。不过我却要先问一下,你们叔嫂结婚,是自己搞上手的呢?还是另外有人做媒撮合的?”二老的这种问法非常高妙,当然群贼一时体会不出他所包涵的主要意思来。
  陆昌刚要回话,还是吴方精明,早把陆昌拦住,开口向二老问道:“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二老笑道:“我们那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因为我们今天是为着喝酒而来,如果你们不把事情弄清楚,一直闹下去,不是要耽误了我们喝酒的大事了吗?同时,陆家的家事,我们外人也不便过问,所以我们只想问一声,假使他们俩的结合,是自己搞上手的,那便是个问题,我们的酒也就喝不成了。如果是有人撮合,最好是根据金面龙神的遗嘱行事的,那我们还管什么,当然是喝酒要紧了,你们各位说对不对?”二老这种说法,为的是要套出吴方他们的话,使他事自己先说出那天夜里的事来,好揭穿他们的阴谋,而使他们无法狡赖。
  毒蝎子吴方虽毒,但在慌乱之中那里会考虑得这么多,因此反而高兴起来,说道:“他们今天结婚,正是依着本庄老庄主的意思做的。”
  二老见已经入毂,便笑着道:“有老庄主的亲笔遗嘱吗?”
  吴方道:“遗嘱虽没有,但却是老庄主死后亲自回来显灵,要他们这么办的。”
  二老道:“真有这回事吗?”
  吴方道:“当然是真的,并且老庄主也告诉了我呢!”
  二老听了,马上转头对大家说道:“这是他们自己说的,你们各位都听清楚了?”
  有些脾气急一点的,不知二老用意何在,早喊了起来说道:“谁能相信他们的鬼话!”
  二老连忙笑道:“这是应该相信的,我们要相信他们所说的一切才对,各位且先别急,再听下去好了。”
  二老说着,又回头向吴方道:“那是哪一天呢?”
  陆昌不加思索地便回答道:“一年前的今天,就是去年月日,一点都不会错。”
  二老道:“对!那天就正是小庄主失踪的那一天。”
  吴方一听二老这么一说,心中一惊,便知不妙。
  那二老又问道:“那天老庄主是怎么回来的?说了些什么?是老庄主亲口告诉你们的?还是由别人传言的呢?既然是真的,那何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吴柳花还没有想到其他,也忍不住开口说道:“是老庄主亲口对我说的。”
  二老笑道:“不错,的确是老庄主亲口对你说的,但是他们呢?”
  这时陆昌也听出来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脱口说道:“你们知道。”说了一句,又立刻住了嘴。
  二老笑道:“我们当然知道,但你为什么不说下去呢?好!你们不肯说,我来替你们说好了,你们想必还会记得那天夜里,除了金面龙神之外,还有夜游神和牛头马面吧?”群贼听了,那里还能说得出话来,陆昌、吴方和吴柳花更是面如土色。
  群雄本也不明白这件事,便问所以。
  二老乃将那天夜里,如何和一尘大师进庄,分头行事,如何套出他三人的供词,又如何叫他们在今天结婚,为的是好稳住他们的心,而让陆鼎为父报仇等等,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然后对陆昌等三人说道:“这不就是证据吗?大概也不用再赖了吧!”
  陆昌和吴方父女顿时语塞,但淮海四恶仍然嚷着,说是不足为凭,不能相信。
  二老笑道:“怎么连你们也忘怀了,难道那天的大便味道,都记不得了?”便又把那天捉弄四毒十恶的事,告诉了大家,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毒蟒黄奇脸上那里还能挂得住,急不择言,开口便说道:“原来是你们捣的鬼!”跟着便向群贼一招手,喊声道:“大家一起上!”喊声未了,早已甩脱棉袍,从腰间抖出那根软蛇鞭来,便想扑奔二老。
  二老那会把他放在心上,仍然嘻嘻哈哈,神色自若。倒是吴方一伸手把黄奇拦住,他这时知道事情已经不能善了,心里反而倒定了下来,眉头一皱,诡计又生,总还想从死里求生,找出一条脱身之计来。因此反倒装出一个满不在乎的样子来对二老说道:“难道你们今天是想仗着人多势众来对付我们的吗?这样也好,我们虽死也就值得了。因为这样一来,好让天下英雄知道你们这些自命为江南群雄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吴方这话的用意是想借此一激,使江南群雄不敢插手管事,然后再另约日期,解决梁子,只要这个目的达到,他们便可以解除眼前的危机,远走逃命了。
  二老听了之后,仍然不动声色地笑道:“这一点你们放心好了,冤有头,债有主。陆家的事,自有陆家的人来单独处理,根本用不着我们多事。不过自古说得好:‘父仇不共戴天。’你们和他当然是不能并存于天地之间的,所以你们要和他解决梁子,也非拚出个死活来不能罢休。那么选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个最适当的日子,你们就当着大家的面来和他解决问题好了。我们聚会不易,而且各人都有各人的事,就是要请我们来作证,也不会再比今天齐全,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已知二老用意,当然赞同。
  二老又说道:“所以今天的事,我们只是作证,如果双方当事人,不侵犯到我们,我们便对谁也不能出手相助。陆小庄主赢了,是子报父仇,如果陆小庄主技不如人,不幸丧命,那也是天意如此,翠云庄就归水怪掌管,今后谁也不许过问,这总算是公平的吧?不过还有一点,就是今天在梁子没有解决之前,当事人谁也不能离开,免得以后麻烦,各位说对不对?”
  众人当然附和,齐声说道:“对!如果有人装孬种,我们是绝不肯让他逃跑的,现在话既已说明,就趁早吧!”
  吴方、陆昌知道事情已经无可避免,便又追问了二老一句,说道:“你们真的都不插手过问吗?”
  二老笑道:“这是当然的,你放心好了,除了你们当事人之外,谁要动手,我们便对付他,好不好?”
  吴方心下一划算,知道只凭他和陆昌及吴柳花三人,能否胜得过陆鼎,仍在未可预料之中,假使再加上四毒,那便一定是有胜无负的了,所以便拿眼睛去看黄奇。
  黄奇是个眼高于顶的人,起初看到江南群雄,心中还有点发毛,现在听二老说,群雄可以袖手不管,便放了心。同时也猜出吴方的意思,便挺身向前说道:“金线蛇是我们借给他们的,我们当然也算是个当事人了。”
  二老笑道:“当然,当然,这是一定的。”
  黄奇便把武家堡、褚飞鹏和韩老七一招,一起站到吴方一边,褚飞鹏等三人也就把外衣脱了,亮出兵刃。一尘大师一看,立刻想到,吴方那边的人不少,如果一齐出手,陆鼎能否报仇,便说不定了,因此也向前说道:“我还有一个意见,不知道各位赞不赞成?”
  众人见是一尘大师有话要说,便问所以。一尘大师道:“今天来的朋友很多,但谁也不是存心来作证的,所以我认为,愿意在这儿作证的,便请留下,不愿意作证的,却没有一定非留下的道理,自然有权可以先行离开此地,各位说对不对?”
  众人听了,当然赞成,尤其是吴方的那些黑道上的朋友,初见江南群雄,已经发毛,再见二老出面,更觉心惊。现在听一尘大师这么一说,那有不高兴的道理,嘴里应是,脚下摸油,也不向吴方、陆昌告别,早走得干干净净。
  江西十恶也想乘此一走了事,嘴里便说道:“我们也不愿意留在这儿作证,这不关我们的事。”说着,便也想走。
  谁知陆鼎上前截住,厉声喝道:“不关你们的事?说得好轻松,你们在翠云庄上一年作了多少恶?糟踏了多少妇女?害死了多少人命?这笔账不算算清楚,这么容易就想走了吗?怕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十恶一见,知道已难脱身,一齐大吼一声,顺手脱去外衣,便亮兵刃。
  二老连忙上前拦住,说道:“此处太小,不是动手的地方,我们一起到庄外太湖边去好不好?”
  二老的意思是让出地方来好叫陆福带人收拾,替金面龙神布置灵堂,开吊发丧。吴方他们倒也赞成,因为他们想到外面宽阔,即就是敌不过陆鼎,逃起生来,也要容易得多,所以便立刻招呼吴柳花、陆昌和四毒十恶,一起向外走去。
  江南群雄当然不肯放松,四面监视,围着他们一起出庄。正是:
  力歼群凶太湖岸,誉满江南小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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