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高庸 黑凤凰 正文

四 魔功医绝病 辣手杀奸徒
2025-03-24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老哈图总管的确回来了,同行的两名武士却没有回来。
  现在,他就躺在废庙中一块临时拆下的门板上,浑身伤痕累累,遍体血污,正由几名武士在替他洗涤伤口,敷涂药物。
  他身上的刀伤鞭痕,不下二三十处,幸亏都是外伤,未及骨骼内腑,精神也还算振作。
  见到花翎兄妹,老哈图还打算挣扎着坐起来。
  花翎急忙上前按住,道:“别起来,就这样躺着说话吧。究竟是怎样动起手来的?”
  哈图还没有开口,先恨恨地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老奴无能,实在愧对侯爷和郡主,想不到,金克用那老匹夫竟会翻脸无情,如此卑鄙……”
  花贞贞道:”你见到黑凤凰没有?到底有没有解药?”
  哈图无力地摇着头,道:“根本没有解药。但无耻的金克用竟倚仗人多势众,逞强硬抢宝藏秘图,老奴舍命跟他争夺,被打成重伤,若非有两名武士冒死断后,今晚已死在沙家堡了。”
  花贞贞道:”秘图可曾被他抢去?”
  哈图道:“老奴见势不妙,当场将图扯碎塞进口里,但仍然被他抢去了一部分,只不知道是哪一部分。”
  花贞贞气得跺脚道:“金克用这老匹夫太可恨了,威宁侯府拼着全军覆灭,也决不叫他得到太行宝藏……”
  花翎低声道:“妹妹现在不是跟金克用逞意气的时候,既然没有解药,不如且答应那彩衣人的条件,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可以救铁大哥。”
  花贞贞道:“不行,我说什么也不会把铁大哥交给他。”
  花翎道:“妹妹你听我说,咱们答应交换,并不是把铁大哥交给他不管了,而是另有计谋。”
  花贞贞道:“什么计谋?”
  花翎说道:“首先,咱们可以换回小薇。其次,那彩衣人是个残废,又独自一人,咱们同时交给他三个人,不怕他途中玩什么花样,安达和阿帖木,虽然各断了一条手臂,合力保护铁大哥,还是办得到的,至少,途中绝对安全……”
  花贞贞道:“然后呢?”
  花翎低声道:“然后,咱们暗中尾随他的马车,等到查明他的藏身之处,而小薇已经安全脱身,随时可以救回铁大哥。”
  花贞贞听了,沉吟不语。
  花翎知道她已经不再坚持反对了,又道:“妹妹,我也跟你一样,绝不愿意使铁大哥有任何危险,可是,他现在伤势沉重,咱们如果坚决不肯答应,只有眼睁睁看着他伤重而死,与其如此,何不姑且冒险一试?”
  花贞贞说道:“我看,那残废人很精明,咱们能想到暗地跟踪马车,他难道就不知道防备么。”
  花翎道:“他纵然想到,无奈双腿残废,行动不便,又能如何防备,咱们只须监视着那辆马车,何愁他会插翅飞上天去。”
  花贞贞想了好一阵,道:“我不管你和他怎样安排交换,反正我是决定跟着铁大哥。”
  花翎说道:“既然你答应,我这就去安排了。”
  于是,用一架软床抬了铁羽,由安达和阿帖木随行,一路往竹林而来。
  花贞贞自己全身劲装疾服,准备跟踪,又吩咐安达和阿帖木随身暗藏着短兵刃,必须时刻守护在铁羽床边,寸步不许离开。
  抵达竹林,花翎对彩衣人说道:“我们商议的结果,决定答应交换,你准备何时放回小薇?”
  彩衣人笑道:“侯爷放心吧,只要在下带着铁羽三人,离开青龙寺,不出半个时辰,她们自然会平安回来。”
  花翎道:“万一你已经将人带走,她们都不见回来,我向谁去要人?”
  彩衣人道:“侯爷若不相信,可以派人随在下去接她们回来,但最多只能派两人同去,而且,必须距离马车十丈以外,并不得再有其他人尾随。”
  花贞贞应声说道:“好,我和哥哥跟着你去。”
  彩衣人道:“郡主要亲自去也可以,有件事却务须遵守。”
  花贞贞道:“你说吧!”
  彩衣人道:“郡主仅限于去接人,等见到了铁小薇她们,却不能再继续追踪在下这辆马车了。”
  花贞贞毫不犹豫道:“依你就是。”
  她本来只打算暗地跟踪,现在至少有一段路程可以正大光明尾随车后,自然满口答应。
  条件谈妥,花翎便吩咐将软床送入车厢。
  安达和阿帖木果然寸步不离,紧随着也登上了车厢。花贞贞却暗中下令挑选十名精壮武士,由一个名多玛的武士率领,一律轻装软鞍,马衔枚,蹄加套,距离百丈外尾随跟踪……
  那彩衣人的马车并无御者,只见他含笑向花翎兄妹拱了拱手,将床榻垂幔前一根丝带轻拉两下,“叮当”一声响,车门自闭,两匹拖车的马也自动驰向竹林外。
  马车就像有人驾御着,慢慢转上大路,然后,由缓而速,逐渐加快,向西北方驶去。
  花翎兄妹双双上马,保持着十丈左右距离,尾随在马车后面。
  多玛和十名精选武士,又远远随在百丈以外……

×      ×      ×

  天色越来越阴暗,每当黎明前,总有一段时间特别黑暗。
  就在这时候,前面那辆无人驾御的马车,突然加快速度飞驰。
  花翎兄妹也催马疾追,兄妹俩四只眼睛,紧紧盯着前面马车,已无暇审查沿途景物和方向。
  一车双骑,流星赶月般追逐了将近顿饭时光,遥望见前方现出一座农庄。
  那农庄占地颇大,庄中却一片漆黑,看不见半点灯火,马车已飞快地驶入农庄内。
  花贞贞猛叩马腹,抢先追了进去,只见这农庄是座三合院子,除了进来的一条土泥道路,别无出口。
  那辆马车,正静静停在院子里。
  花翎随后也到,举目四顾,农庄中寂然无声,分明是个没有人居住的空庄院。
  花贞贞一皱秀眉,道:“这家伙在弄什么玄虚?”
  花翎道:“他可能见我们钉得太紧,故意到这里来避一避。”
  花贞贞道:“叫他出来问问。”
  兄妹俩下了马,直趋马车前,花翎大声道:“朋友,你承诺半个时辰内交人,现在时间已经快到了,却把我们带到这地方来,算是什么意思?”
  连问几遍,车内毫无回应。
  这时,多玛率领的十骑精选武士,也已经跟踪赶到。
  花贞贞心知有异,喝道:“打开车门,燃火!”
  多玛应声上前,拉开了车门,随行武士立刻燃火把……
  火光映现,十几个人,不约而同都失声惊呼。
  车厢内,已经失去了彩衣人和铁羽、安达、阿帖木的踪影,甚至铁羽躺的那张软床也不见了,却换了另外三个人。
  珍珠和小薇并排躺在床榻上,车门边倚坐着武士托拉——三人都鼻息均匀,睡得正熟。
  多玛急忙将托拉挟出车外,花贞贞已低头钻进车厢,抱起了小薇。
  仔细检视,三人都未受伤,只是被点闭了睡穴。
  花翎骇然四顾道:“一个双腿俱断的残废人,怎么可能在转眼间带走三个,再换来另外三个?”
  花贞贞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农庄内一定藏着他的同党……”
  向多玛一挥手,又道:“分头逐屋搜查,我就不信他真能插翅飞上天去。”
  武士们高举火把,分头搜查,结果,却毫无所获。
  农庄内不仅没见到人,而且,各处积尘盈寸,分明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
  花贞贞几乎陷于疯狂,一面喝令武士折墙毁壁挨屋搜索,只差没把农庄地面整个翻过来,一面不停埋怨花翎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好计谋,现在铁大哥不知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说该怎么办?你说话呀!”
  花翎道:“妹妹,这怎能怨我,咱们一同尾随着马车,所有经过,都是亲眼目睹,谁能料到世上会有这种奇事。”
  花贞贞心里也知道不能怪他,无奈情急意乱,气无可出,顿时怒道:“我一直不肯答应交换,都是你自作聪明,硬要把铁大哥交给他,不怪你怪谁?”
  花翎道:“好了,事已如此,怪谁都是一样无补于事,咱们应该冷静地想一想,那人两腿残废,如何能离开马车,而且,同时带走三个人……”
  花贞贞道:“这还用猜,他当然有同党事先埋伏接应。”
  花翎道:“但农庄只有一条出路,他纵有同党,一时怎能离开,除非车在途中,已被掉了包。”
  花贞贞道:“可是,我们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这辆马车。”
  花翎道:“我说的掉包,并不是指将整辆马车掉换,而是怀疑他在沿途预先着人等候,马车经过时,趁夜色掩护,上车换人,待掉包成功以后,才突然将马车加快速度,驶来这座农庄,咱们只顾追踪马车,他却正好从容逃走了。”
  这番推测,虽然未必完全合理,却是唯一可能的解释,当时天色阴暗,花翎兄妹在车后十丈以外,的确无法看清沿途是否有人上下马车。
  花翎又道:“那人设计精密,绝不可能藏身在农庄内,咱们留此无益,还是赶快回头,沿途搜查,或许尚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花贞贞道:“万一查不出来呢?”
  花翎道:“即使今夜无法查出,天亮以后,还可以继续搜查,我想,那人藏身处必定在太原附近,迟早总会被咱们找到,况且,他已经遵守承诺送回小薇,可见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推情衡理,他应该没有加害铁大哥的理由。妹妹你一向做事比我冷静理智,千万要镇定,不可乱了方寸。”
  花贞贞没有再说什么,只长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威宁侯府的人马鱼贯退出了农庄……
  直到人马去后,那辆空马车中突然传出一阵“隆隆”轻响。
  车厢内的床榻缓缓下沉,却由车顶隆下来一张同式同样的床榻。
  床上并排躺着四个人,正是铁羽、安达、阿帖木和那双腿残废的彩衣人。
  铁羽等三人都沉睡不动,那彩衣人却轻舒手臂,慢慢撑坐起来,笑道:“任凭你冰雪聪明逞妙计,怎识我千变万化逍遥车。威宁侯府名动天下,毕竟是欠缺些江湖阅历。”
  举手轻拉床头丝绳,马车徐徐转头,驶离了农庄……

×      ×      ×

  天亮之前,马车已停在太原郊外一座小山下。
  这是一处废弃的矿山,本产硫磺,后来矿脉已尽,遂遭废弃,却遗留下一条极深的矿坑,和几栋颓败的石屋,附近杂草丛生,荒无人迹。
  马车停处,正是通往矿穴的山沟,两侧有六七尺高的泥墙遮挡,非到近前,不易被人发现。
  马车停妥,山上石屋立刻迎出来四五名彪形大汉,一个个短衣短裤,露着黝黑粗壮的肌肉。
  其中一个好像头目身份的,打开车门,探身就将阿帖木拖了下来。
  彩衣人急忙喝道:“小心一些,这姓铁的伤势很重,别把他弄死了。”
  那大汉点点头,招来两名同伴,先将铁羽抬了下去,然后一手一个,扶起安达和阿帖木,就像搬行李似的,大步向矿穴口走去。
  彩衣人按动床头机钮,“轧轧”声中,车内几桌和椅子突然移转,变成一辆精巧的轮椅,缓缓降落地上。
  彩衣人用两支特制钢拐撑起身子,坐上轮椅,由一名大汉推着走向矿穴口。
  其余大汉立刻搬来许多枯枝杂草,将马车掩起来。
  矿穴内既阴暗,又潮湿,入矿穴十余丈,地上却盘膝坐着两个人。
  这两人虽然坐在地上,却一眼可看出身材都十分高大,头和脸都用厚布紧紧缠着,只露出四只精光闪射的眼睛。
  同样的身材,同样用布巾缠头,甚至眼睛的光芒也同样碧蓝,唯一不同是,左边那人身上裹着一条虎皮毯子,右边一个的毯子却是豹皮缝制的。
  大汉们放下铁羽等人,个个向那两位身裹兽皮的怪人屈膝跪地行礼,然后退立一旁。
  两位身裹兽皮的人竟然不理不睬,毫无反应。
  彩衣人道:“你们去洞外守望,任何人都不准进入这个矿穴,触犯者,杀!”
  大汉们退去后,彩衣人才在轮椅上欠身为礼,说道:“这三人就是传说被少女掌力打伤的,请两位长老亲自检查。”
  两位身裹兽皮的人没有开口,却缓缓从兽皮内伸手出来,向安达和阿帖木轻轻一招。
  安达和阿帖木躺在五尺以外,突然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一齐平飞而起,投入两人手中。
  裹豹皮的接住阿帖木,裹虎皮的接住安达,两人都闭上眼睛,用手在安达和阿帖木断臂处缓缓捏摸。
  矿穴内没有点灯,从洞口透进的光亮也很弱,但仍然可以看见那四只手上,长满了金黄色的细毛,宛如两双野兽的爪子。
  捏摸了半晌,两人又互相交换,继续闭目捏摸,虽然一语不发,神态间却显得非常审慎凝重。
  又半晌,两人才同时停手,睁开了眼睛,互望一眼,都缓缓点头。
  彩衣人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指着铁羽道:“他也是被同一个人掌力所伤,但骨骼却未受损,请二位长老再仔细验证。”
  两个身裹兽皮的人,用同样手法将铁羽连软床吸到近前,开始从头到脚,细细捏摸。
  良久,两人再睁目互望,眼光中竟流露出诧异之色。
  身裹虎皮的一个突然开口道:“亮灯!”
  他一开口说话,口音中挟着浓重的域外音调,一听即知绝非中土人氏,难怪用厚布裹脸,藏身在这荒凉的废坑之内。
  彩衣人举掌轻击,立刻有两名大汉,送来四支火炬。
  熊熊火光下,两个身裹兽皮的人详细审查铁羽的面色和眼神,又解开衣襟,查看身体上有无伤痕……
  彩衣人轻声问道:“长老可曾看出其中实情?”
  裹豹皮的一个慢慢答道:“不错,三人都是伤在摧心蚀骨掌下。”
  裹虎皮的人接道:“但这铁羽只受了三成掌力,所以骨骼未毁,内腑却伤得极重。”
  彩衣人兴奋的道:“这么说,我们是找对人了!”
  豹皮人摇摇头,道:“掌力玄功虽然相符,其中还有几点疑问。”
  虎皮人道:“第一,伤人的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娃,年龄不能符合。”
  豹皮人接道:“第二,这小女娃行功运力,已达收发由心的境界,功力和年龄也不能符合。”
  彩衣人道:“或许这小女娃是她的徒弟,或许是她的女儿,只要找到小女娃,就能找到她……”
  虎皮人道:“不能鲁莽,在没有查出正身的确实下落以前,绝不可打草惊蛇。”
  豹皮人接口道:“对!我等已经寻她许多年,好容易才得到这点线索,如果不能忍耐这最后片刻,只怕又要前功尽弃了。”
  彩衣人道:“依两位长老的意思,应当如何?”
  虎皮人一指铁羽,道:“一切希望,都在此人身上。”
  豹皮人道:“是师兄亲自动手?还是由小弟代劳?”
  虎皮人沉吟了一下,道:“使他的内腑归位,颇耗真力,还是愚兄亲自动手吧。”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磁瓶,倒了三粒药丸,纳入铁羽口中,然后,闭目运功,双掌按在铁羽胸口和小腹部位。
  他全身都在厚布和兽皮缠裹下,无法看出功力运行的程度,只能看见那双手掌的颜色,渐渐由白变红,二指不停的抖动,呼吸越来越急促,可知必是十分吃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虎皮人突然大喝一声,怒目圆睁,双掌倏起倏落,连拍了铁羽胸腹间七处大穴。
  七掌拍完,仿佛全身力道都已耗尽,气喘如牛,身子也摇摇欲倒。
  豹皮人急忙将一粒龙眼般大的药丸,投入虎皮人口中,一只手扶搭着他的背心,让他瞑目静坐调息。
  这时,铁羽却舒展了一下手足,悠悠地醒来……

相关热词搜索:黑凤凰

下一章:五 毒雾弥山谷 冤家逢狭道

上一章:三 凤凰乍展翅 群鸟纷惊投